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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袈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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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看,那片紅光的樣式有些眼熟,葉子洛不敢置信地揉揉眼睛,終於確定那確是一件袈裟!

吃驚過後,又覺得幾分好笑,既然修仙得道不是傳說,那麽有法力高深的僧侶也不是多奇怪的事,偏自己還這般大驚小怪。

那袈裟樣式與西游記中的第一男主角唐僧同志身上披的那件雷同,難怪看著這麽親切呢,葉子洛搖頭晃腦地嘿嘿偷笑,一眾鬼修們各個運起渾身幽冥之氣對付可怕的佛界靈力,誰都沒註意到葉子洛詭異的表情,否則葉子洛在他們心目中大好青年的形象必將破滅。

袈裟上用金絲鑲出經緯,紅彤彤的光華間又暗暗閃動異彩,想是那袈裟中暗鑲了不少寶物,不知比起唐僧手中的那件,哪件更厲害些。

葉子洛雙眸緊緊盯著袈裟,眉峰微皺,一臉正氣,義不容辭地道:“各位前輩,我的仙靈力與它並不抵觸,若這件法器沒有展開,那麽我或者能收起。姑且讓我一試。”

在鬼修們感激不盡的目光中,葉子洛靠近前去,身形不動,一股看不見的靈力試探著伸向袈裟。

葉子洛的靈力落在那團紅光中,紅光細微地震動了一下,佛界的法器對他的靈力沒有做出反彈,卻也沒有任何接受的表示,只是任由他的靈力在袈裟表面的光芒上游走。

當他的靈力探到某處時,耳際忽地隱隱聽到一陣梵音誦唱,葉子洛一怔,瞬間感覺不對,自己的身體在片刻間陷入什麽柔軟的膠質中般無法動彈,一時大驚----是何人在他毫無警覺的狀態下出了手?!

修煉自然法訣後,連混沌期方可勉強使用的法術瞬移,他都使得得心應手,如此實力大增的情況下,竟有人能悄無聲息地出手困住他?

然而更古怪的是,他不僅沒有一絲警惕,反倒覺得心中平靜安詳,靈臺空明。

這種種思慮在腦海中翻滾也不過是電石火光的瞬間,葉子洛的心已經靜了下來,鼻端有種淡淡的香味,味道清幽幽的,他的眼睛微微瞇著,揣摩著變化不定的景物-----先是一整個世界的火紅,接著火紅淡去,若有若無的梵音漸響,一朵金色的蓮花憑空出現,慢慢綻放,伴著金蓮盛開,香味濃郁起來。

如果不是陷入幻境,那麽就是被拉進了某個空間。葉子洛靜觀其變。

待金蓮花層層疊疊地完全盛開,滿眼華麗的色澤,葉子洛面上一派欣賞神色,私底下神識悄無聲息地放出,在身周劃出一個又一個無形的同心圓,整個空間內奇特的靈力波動全都像明鏡般清晰地印在他腦海中。

“千萬年往,以為是故人重逢,沒想到卻是一個年輕小輩~~~~~”清楚得有若近在耳邊,又似乎從四面八方傳來。

葉子洛側了側首,盯著金蓮花上矇矇眬眬欲現的人影。

那人影一身雪白袈挲,赤足盤坐,影像模糊。

“能得混沌法力,又是如此品性~~~~~”那人雙目似開似合,葉子洛但覺他眸光過處,有若實質,似乎自己從頭到腳在瞬間被對方看得通通透透,既便是身穿盔甲運起靈力也不能阻擋絲毫。

一剎那間,他心頭涼得透透的,此人的實力,當真深不可測。

不知何處拂來輕風,煙雲中的人影曇花一現,那僧侶剃著光頭,頭頂戒疤,容貌極是清爽幹凈,竟是個年輕男子,只是一眼,年輕的僧侶又隱在雲煙之後。

明明沒有看得多真切,那男子眉眼間微帶著溫和笑意的神情卻如刻在葉子洛腦中般,立即便生出好感和敬仰親近之心。

溫雅如玉,寶光內斂,實力高深,當是前輩高人。

一只修長的手指從霧後伸了過來,一指點在葉子洛額前,手指隱隱泛著玉光,葉子洛依稀聽到那僧侶淡淡笑道:“這件袈裟便算是送你了。你好自為之~~~~~”

眼前忽的一片清明,再看自己仍站在原地,袈裟仍蓋在水榭之上,而身後的鬼修們正緊張地盯著他,顯然並未察覺有任何不妥。

葉子洛倒吸口冷氣,那僧侶著實厲害,不知從何空間而來,竟在剛才片刻間神不知鬼不覺地神游至此,並且還一指間傳授了他收起袈裟的印訣。劃破虛空,一點神念還能傳人法力,如此高深,簡直無法想像!他雖然知道修真的仙仙魔魔厲害無比,可厲害到一道虛影穿越時空,實在是超出他的想像!

不知與那能掐會算、料事如神的空寂神人比起來,哪個更厲害些?

學無止盡,他在修真路上還嫩得很呢。葉子洛暗自警告自己。

他本背對著眾人,雙手暗中掐訣也不會引起鬼修們猜疑,按神秘僧侶指示,那袈裟有若片紅雲飄落,落至葉子洛面前時不斷縮小,很快變成正常人類穿著的大小。

袈裟觸之微涼,毫光道道,一入手中,葉子洛立即感到袈裟中似乎還包裹了什麽東西,他猜忖多半還是佛界的東西,不願多生事端,葉子洛看也沒看,將袈裟送進和風齋內。

袈裟消失之時,鬼修們長出一口氣,實力稍弱的更是幾乎癱倒於地,與天生克星的正宗佛界靈光相抗,實在是太消耗他們的幽冥氣了。

更何況對方還是那種程度的強人,葉子洛心中補充道。

“這佛界的法器為何會流落此處啊?”葉子洛想藉此推敲出高僧來龍去脈。

馮豐冉搖頭道:“上次大劫難後,這法器就蓋在水榭上了。多半是那時眾界爭鬥時流落於此的,只苦了我們鬼修們根本不敢接近,唉,真要多謝小兄弟了~~~~~”

他誠摯地抱拳謝道。鬼修們接近過來,一個二個認真無比地道謝。

讓這群比自己大n倍歲數的老前輩如此慎重道謝,葉子洛實在有些汗顏,連連回禮。

幾個老鬼修察看過水榭中的傳送陣,喜形於色:“小兄弟,這傳送陣完好無缺,我們現在就能送你過去。若不是姽紫姑娘說你最好單獨上路,我們幾個肯定要陪小兄弟走一遭。”

看他們把姽紫的話當聖旨,葉子洛無奈地放棄找他們當向導的打算。

“還請小兄弟先行一步,我們幾個老哥隨後也會去澤渺天,打通蔭靈泉水道,哈哈,離恨天很快就會恢覆生機了,小兄弟,你於我們冥界有大恩啦~~~~~”

說得皮質粗厚的葉子洛都臉燥起來,不過心裏還是蠻得意的,如此誠摯的感謝讓他產生一種行善的成就感。

虛榮啊,我還真是虛榮啊~~~~~~葉子洛輕飄飄地想。

“小兄弟,我們也沒什麽好東西作謝禮,這些都是我們自認算有些價值的小東西,萬望你能收下。”

葉子洛還在美滋美滋地飄著,手中就被塞進了一堆各色東西,掃了一眼,多是些天材地寶。

葉子洛連忙推卻,幽冥天遭那次大難後,元氣未覆,天材地寶想必也難得尋到,他如何好意思收下。

他堅決推拒,眾人又不肯收回,來回折騰幾次後,葉子洛盛情難卻地收下謝禮。

好在他還有萬年陰靈乳作為回禮。看鬼修們看到萬年陰靈乳的驚喜,葉子洛也算放下心了。

“小兄弟,有這萬年陰靈乳滴於蔭靈泉中,既使沒有源頭活水,也可讓離恨天的蔭靈泉渙然一新了~~~~~我的小孫兒只需二滴即可凝形成體!”馮豐冉激動得胡子直翹。

沒想到這東西這麽好用,他餵呲幽獸時可都是好幾大滴地餵的,若讓他們知道,還不心疼死了~~~~~葉子洛暗中咂舌。

告別激動的眾鬼修,葉子洛獨自踏上傳送陣。

甫出傳送陣,葉子洛就驚得身子晃了晃,險些跌下半空-----傳送陣把他送到無憑無依的半空不算什麽,但問題是這震耳欲聾的聲音是什麽?

從那麽安靜的傳送陣忽然扔到一個轟轟聲不絕於耳的地方,換成誰都會嚇一跳吧?

定定神,葉子洛立即瞪大了眼睛,他的腳下是一匹銀練-----雪白的水花四濺,撞擊在石崖和底下的深潭上,轟鳴不斷,十數丈寬的瀑布如銀河直下三千裏,壯觀得讓人心神俱醉。

一道七彩虹橋橫架空中,仿佛正等待仙人踏上。

葉子洛落在瀑布沖積的水潭邊,任微涼的水花落得一身都是,他呈張目結舌狀瞪著高高落下的瀑布,“嘖嘖,怕是有一公裏的落差~~~~~太太太壯觀了~~~~~~”

葉子洛本就是個愛游山玩水之人,大千世界,最愛自然之景,否則他也不會花費時間精力去做法器版的攝相機了。

一邊大呼小叫,毫無修真高人的風範,一邊手腳麻利地取出法器攝相機,從不同的角度拍了又拍。

澤渺天景色明麗,離恨天的風景好似一位憂郁輕愁的妙齡少女,而澤渺天則是一位活潑熱情、明朗千變的女郎。

天空中有三輪明亮的冥日,中間那輪金黃色,左右兩輪俱是幽藍色。三輪冥日照出澤渺天的晴空,冥日的光芒不是灼熱,而是清涼如水。

葉子洛感覺澤渺天就像放在井水中凍過的冰西瓜,咬一口那個爽快啊,五臟六肺都涼蔭蔭的。不過,若是元嬰期以下的修真者來此,頃刻間就會被凍成人棍。

濃郁的幽冥之氣讓吡幽獸們興奮異常,對日長嚎不已。葉子洛興致一來,抓著呲幽獸們拍了不少照。

到處是瀑布溪流湖泊,夾著無數綠樹繁花,一群黑色的大獸矯健有力地奔跑在草叢沼地上。

“好的,小悍,看這裏,看這裏,不錯不錯,就是這個姿勢~~~~~”葉子洛拿著“凝像簡”----他懶得為法器取太覆雜的名字,就把凝像的玉簡簡稱為凝像簡。

可憐剽悍冷酷的吡幽獸首領小悍,擡起一爪作托住小野花狀,那雙綠幽幽的瞳子裏透出無限幽怨。

葉子洛揮揮手,把小悍投過來的無限悲哀的求饒聲扔到一邊,繼續他的拍攝大業。

“噗哧”一聲輕笑,“我說你怎麽那麽久還沒過來,原來是在這裏玩耍呢~~~~~~”

“嘿嘿,姽紫大姐,你不是說在秀林天等我的嗎?”一時玩得興起,忘了時間,沒想到被姽紫抓了個正著。

回首看,姽紫正遙遙地踏空而來。她穿著一襲煙綠長裙,腳下未踩什麽法寶,宛若空中有臺階般一步步走下來,裙裾飛揚,姿態優雅飄逸,有若仙子。

那頭小悍“噢嗚”一聲,領著眾吡幽獸跑得遠遠的,免得他們的主人一時錯亂,又抓它們幹傻事。

葉子洛迎上前,泰然笑道:“姽紫將軍,葉子洛有禮了~~~~~”

“咦,看來你得益非淺,姐姐我已看不出你的深淺了~~~~~”姽紫上下打量葉子洛,難掩驚詫。

葉子洛挑了些能講的講,至於神人留下的玉簡之類當然含糊過去,姽紫也是聰明人,沒有多問什麽。

她深深凝視著葉子洛,直看到葉子洛心虛不已,方道:“我們幽冥天承你的情了,如此三番兩次相幫,姐姐我都要過意不去了。這枚玉簡裏有些幽冥的法術,我特意挑的你能用的,也算姐姐的一點小小心意。”

這可是好東西,葉子洛也不推辭,大大方方收了下來。

“我在秀林天一等數十載,盤算著近日你該出關,實在沒了耐心,幹脆來這裏等你……”

“等一等,你剛才說什麽?!”

見葉子洛臉色大變,姽紫不明所以,只得重覆道:“我在秀林天一等數十載~~~~~~”

葉子洛牢牢握住姽紫的肩頭,眼神中充滿驚慌恐懼,“你再說一遍~~~~~”

那模樣,好像他見到什麽可怕之極的東西。

姽紫本就是靈心慧質之人,稍一想,就明白問題出在哪裏,她輕聲細語,滿眼擔憂地望著葉子洛:“不錯,子洛,從上次一別到現在,已經過了七十六年。”

葉子洛有若被驚雷擊中,整個人都呆了木了!半晌,他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突然一疊聲地道:“這七十六年是幽冥天的時間是不是?和外界的時間不一樣的吧?對不對?”

姽紫不忍心地握住他的手:“對不起,子洛,這裏的時間和修真界是一樣的。你是不是有什麽在修真界等你?若她也是修真界人的話,七十六年,對修真者來說,並不算長~~~~~”

姽紫的聲音漸漸消失,她面前的葉子洛一臉慘白,仿佛在剎那間被判了死刑。

“七十六年,七十六年~~~~~~”葉子洛喃喃地重覆著,渾身顫抖,他的回家夢在瞬間就破了!

想必年邁的父母已經~~~~~~

一直念茲念茲的夢想,一直為之努力的方向,忽然間就消失不見了,葉子洛好像站在半空,沒有依靠,隨時都會跌落懸崖般。

心中空蕩蕩的,想哭卻沒有眼淚,他兩眼茫然地跌坐於地,悔恨、自責、思念、愧疚糾結成一團。

他都在做些什麽,他一直在做些什麽?為什麽他要那麽好奇,如果不是他要采那些什麽天材地寶,怎麽會落入幽冥天,怎麽會一困那麽多年,或者他早就找到大哥,踏上回家旅程了。再退一萬步,如果不是他好奇什麽修真界,又怎麽會離鄉萬裏?

姽紫輕輕嘆了口氣,同情地望著痛苦不堪的葉子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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