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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最後牽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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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兒?”李靖陽轉頭看著她。

“師父,我可以過去看看嗎?”她指了指那邊的房子。

“當然可以,不過那裏有什麽好看?”

“那裏……”書言的眼眶突然濕潤了,“是我曾經的家。”

雖然她離開的時候才六歲,可是“家”這個詞在她心中的分量太重,重到她在青樓的那一年,每天半夜都會朝著它的方向哭泣。

“那就去看看。”李靖陽帶著她往那邊走去。

“師父,你有隱身符嗎?我不想他們看到我。”書言咬著嘴唇。

父母好像從來就沒喜歡過她,他們所有的愛都給了哥哥,她以前想不明白,後來終於懂了。在父母眼裏,她遲早會出嫁,是別人家的人,就算對她再好,她也不能奉養他們終老,只有兒子才是靠得住的。

李靖陽並沒有用隱身符,憑他的修為,想要帶著小徒兒隱身不過是擡擡手的事。

兩人身影消失的那一刻,書言發現自己已經站在院子裏。

東廂房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書言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

一位老人躺在床上,正在捂著嘴咳嗽,床前坐著一位老太太,手裏端著一碗黑漆漆的藥,雙手不停地顫抖,藥幾乎要被抖得灑出來。

“來,再喝一點。”老太太沙啞著聲音說道。

書言倚在門框上,雙手緊緊地交握著。

十一年未見,他們已不是她記憶中的模樣。不過五十出頭的年紀,卻已垂垂老矣。密密麻麻的皺紋和佝僂的身形,昭示著歲月的侵蝕和生活的艱辛。

李靖陽看她的神情,大概猜到這兩位老人是誰,於是靜靜地站在一旁,沒有去打攪。

書言看著老太太伺候床上的老人將藥喝完,擡手擦了擦眼淚,正準備轉身離開,突然見到一對男女走了過來,男的約莫三十出頭,女的則是二十七八,兩人衣著樸素,臉上的神情也很恬淡。

那男子正是書言的親哥哥,她下意識地往旁邊讓了讓。

兩人進了屋,走到床前,男的說道:“爹,娘,孩兒在城外遇到一位神醫,爹的病應該很快就能治好了,到時候我們一家人又可以開開心心過日子。”

女的柔聲道:“兒媳還想好好侍奉公婆,多讓你們享幾年福呢。”

說著她上前替老人掖了掖被角,轉頭對丈夫說道:“最近天冷了,爹娘的被子不夠厚,看來要為他們做一床新的了。”

“明天我就去找城東的廖師傅做,今晚先把我們的給爹娘吧。”

“我這就去拿。”

在書言的記憶中,哥哥一直不大孝順,文不成武不就,整日就知道沖爹娘抱怨發火,想不到這些年竟變了這麽多。

聽著他們溫情的話語,她苦澀地笑了笑,真是幸福的一家子呢,雖然生活仍舊清貧,但能相親相愛便是最大的福氣。

雖然她身上流著和他們相同的血,但早已經被這個家遺棄,如今這裏更加沒有她的位置,她還留著做什麽呢?

她扯了扯李靖陽的衣角,示意他離開。

出了院子,李靖陽撤下術法,兩人現出了身形。

“徒兒,為師帶你去放風箏吧。”李靖陽說道。

“好啊。”書言笑著回答。

師徒倆沒有再耽誤,徑直往城外而去,書言邁著兩條小腿跑到李靖陽的前面,本就小小的身影看上去那麽孤單和無助。

“徒兒——”李靖陽喚她。

書言隔了好久才出聲:“師父,你喜歡男徒弟還是女徒弟?”

李靖陽道:“為師喜歡你。”

“為何?”

他扯了扯她的包包頭:“這麽小的徒弟,又漂亮又可愛,多好玩啊。”

書言:“……”

所以徒弟就是用來給你玩的嗎?!

不知怎地,被他這麽插科打諢,她的悲傷好像少了一點。

師徒倆來到城外的一座山上,找了個比較平坦的地方,李靖陽抓著風箏,書言則拿著軸線往遠處跑,李靖陽看著距離差不多了,將風箏放開,隨手一道靈力過去,風箏立刻扶搖直上。

“師父,風箏飛得好高啊。”書言叫道。

她話音剛落,風箏立刻飛得更高了些。

手中的線軸咕嚕嚕直轉,轉眼就到了頭,風箏飄在上空,金魚的尾巴隨風飄蕩,煞是好看。

書言滿足地嘆了口氣,兒時的夢想終於實現了呢,她原本以為自己這一輩子都不會如此肆意地放風箏,沒想到竟然以孩童之身做到了。

她望了一眼“家”的方向,暗中用了個術法,風箏往那邊飄去。

剛才走得太匆忙,她並不知道“家裏”如今都有些什麽人,但當年她被賣便是為了哥哥的婚事籌錢,他結婚這麽多年,想必也該有幾個孩子了,不知道那些侄子侄女是否像她當初那般,對一個掛在樹上的風箏渴望至極呢?

“師父,我們晚上住哪裏?”她走到李靖陽身邊問道。

“為師無所謂,隨便找棵樹就可以過一晚,徒兒你想去哪裏?”

書言想了想:“那徒兒也住樹上吧。”

“你不怕蛇蟲鼠蟻?”李靖陽故意嚇她,“說不定睡到半夜會有大蟒蛇爬到你的脖子上。”

書言聳聳肩:“師父如果讓大蟒蛇爬到徒兒身上,徒兒明天就背叛師門!”

李靖陽:“……徒兒你竟敢說出此等大逆不道的話,該打!”

“哦。”書言渾不在意。

反正他想打她的話總會找到借口。

“走吧,去找一棵能讓咱師徒二人都滿意的大樹。”李靖陽率先往不遠處的樹林走去。

書言撇撇嘴,這話說得好像他們要找棵大樹上吊似的。

她快步跟上去,發現李靖陽在一棵起碼要三人才能合抱的大樹前停了下來。擡頭望去,大樹在一丈來高的地方分了兩個叉,兩根粗壯的枝丫與地面幾乎平行,如果躺在上面想必感覺不錯。

“徒兒,你先選。”李靖陽大方地說道。

書言隨便指了指左邊的枝丫:“就這個吧。”

“好,那你上去吧。”

書言暗運靈力,準備飛上去,誰知卻發現靈力根本無法運轉。

“師父!”她咬牙切齒地叫道。

李靖陽笑瞇瞇的:“怎麽了,徒兒?”

“為何封了徒兒的靈力?”

“徒兒手短腳短,爬起樹來想必會很有趣,快爬給為師看看。”

書言:“……”

如果不是打不過,她真想狠狠把他揍一頓!

“徒兒,你不聽為師的話,是想為師打你屁股嗎?”李靖陽故作惱怒。

書言無奈,這師父性子惡劣,他要看她爬樹,就一定得看到,否則發起怒來,最終還是她受罪,只好走過去開始爬樹。

好在大樹的小枝丫不少,她費力攀著,艱難地往上爬去。

爬了足足一刻鐘,她才爬到分叉的地方,剛松了口氣,身後突然一股大力襲來,直接將她扯了下去,摔在樹下。

“師父,你老人家玩夠了嗎?”她負氣問道。

李靖陽看著那個小小的人兒一臉怒氣,忍不住哈哈大笑,許久才道:“徒兒這麽好玩,為師怎麽玩得夠?徒兒快繼續爬。”

書言躺在地上:“不爬了!”

“不爬為師可要打你屁股了。”

“你打呀!”

“好,為師滿足你的願望。”李靖陽隨手折了一根樹枝,走到她面前,“把褲子脫了。”

書言:“……”

“喲,你個小不點還害羞?剛才不是挺硬氣的麽,快脫!”

書言霍地一下站起身,往遠處逃去。然而她又怎麽逃得出李靖陽的手心?剛跑出幾步,便咚地摔倒在地,隨即咕嚕嚕往山坡下滾去。

山坡並不陡峭,但她的靈力使不出來,李靖陽又故意整她,途中不斷被石頭硌到,被鋒利的草葉劃到,身上到處都在疼。

果然“疼”她呢。

她沒有再試圖反抗,一直滾到了山坡底下,撞在了一塊大石頭上,總算停了下來。

頭上被撞了一個大包,她摸了摸,生疼生疼的。

李靖陽駕著雲輕飄飄落到她身前:“徒兒,服了嗎?”

書言:“……服了。”

“為師最喜歡徒兒這樣知趣的人。”李靖陽將她扶了起來,丟到雲上,正準備再次上山,突然聽到不遠處有喝罵的聲音。

憑李靖陽的神識,如果他想聽,方圓十萬裏之內的聲音都可以聽到,但他鮮少會做這麽無聊的事,而之所以註意到這個聲音,是因為它很熟悉——兩個時辰前才在書言家中聽到過。

他再次隱了自己和書言的身形,往聲音來處而去。

書言聽出那個聲音的時候,兩人已經來到聲音主人的面前——本就相隔不遠。

她被眼前的情形驚呆了。

年邁的父母此時正躺在地上,原本和氣孝順的哥哥嫂子分別伸出一只腳踩在他們的胸膛。

只聽嫂子罵道:“兩個老不死的,一身都是病,連孫子都照顧不了,還要我們花錢給你們買藥,簡直就是累贅,趁早死在外面吧!”

哥哥也道:“爹、娘,你們一向最疼我,如今家裏的境況你們也是知道的,就不要成為我們的負擔了,安心上路吧,兒子會好好安葬你們的。”

李靖陽察覺書言渾身都在發抖,趕緊握住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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