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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幽鬼森林(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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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有法可行,就麻煩歐陽世兄幫我熔掉它。”書言神情輕松。

“可是——”

“可是會傷及骨肉,我知道。”書言接口,“歐陽世兄不需擔心,我有生肌覆骨的療傷藥,不會有大礙的。”

歐陽明遠點頭,既然她刻意不提及其中的痛楚,就說明她做好了準備,自己若再多言,反而有輕視她的嫌疑。

書言將衣服褪到手臂的位置,臉上忍不住燒了起來,雖說修士不如凡人那般講究男女之防,且又是療傷需要,但畢竟要肌膚接觸,未經人事的少女自然會羞澀。

歐陽明遠見她別過了頭,側臉一片紅雲,清冷之中多了幾分嫵媚,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歐陽世兄?”沒等到想象中的疼痛,書言緊繃的神經並未放松。

“你忍一忍,我盡量快一點。”歐陽明遠收斂心神,左手放在被透骨釘打出的血洞上,快速將周圍的瘀血清理幹凈,右手瓷瓶一傾,藥水準確無誤地滴進了血洞中。

嗤嗤嗤——

透骨釘和骨肉同時被藥水腐蝕,饒是書言忍耐力強,也無法抑制身體本能的顫抖。歐陽明遠伸手握住她,一股強大而柔和的力量從他的手心傳到她的身上,輕易便將戰栗壓了下去。

書言回過頭來看他,後者沖她笑了笑,目光溫柔地落在她的臉上,就像一劑見效極快的鎮痛劑,將骨肉腐蝕的痛楚減輕了不少。

藥水的劑量算得很準,將整根透骨釘腐蝕殆盡後便即用完,血洞只比之前闊了大約半指,算是將傷害降到了最低。

之後歐陽明遠又用另一種藥水將被腐蝕的透骨釘和骨肉、膿血全部清理幹凈,敷上書言隨身攜帶的生肌覆骨藥,用柔軟的布將傷口包紮好,柔聲道:“好了,等骨頭長好就不會痛了。”

書言小心地將衣服理好,勉強笑了一笑:“多謝歐陽世兄。”

歐陽明遠見她臉色蒼白,體貼地說道:“你先休息一會兒,我在這裏守著。”

他的語音很平淡,卻帶著一股讓人信服的魔力,似乎有他在,一切困難都會迎刃而解,而她永遠都是安全的。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只見到他身姿瀟灑,氣度沈穩,雖身處劣勢卻毫不慌亂。此時相處,方覺他還有如此溫柔卻強大的一面,讓人忍不住便想去依靠。

她望了望他,後者一雙鷹目,眸光深沈。如果說她的眼睛是幽深的古井,讓人望不到底,那麽他的便是浩瀚的大海,讓人望不到邊。

四目相對,古井明顯處於弱勢,幾乎要被大海吞噬,並成為它的一部分。

一陣陰風吹過,書言頭上的紫色緞帶飄了起來,拂過她的臉龐,她悚然一驚,回過神來,心中隱隱覺得歐陽明遠的眼神有些詭異,卻又說不出到底是哪裏不對勁。

“我沒事,我們還是趕緊上路吧。”她率先站起身。

“好。”歐陽明遠道,“這林中道路古怪,你要緊跟著我,若是走散,就在原地等著,我會想辦法找你,千萬別亂跑。”

書言點頭:“知道了。”

歐陽明遠對道路很熟,雖然走得小心翼翼,但速度卻並不慢。大約行了半日,兩人來到一處山谷。山谷的入口非常狹窄,僅能容一人通過,裏面黑漆漆的,什麽也看不到。

歐陽明遠從儲物袋中拿出一個陣盤,腳下踏著奇怪的步子走了幾步,又回到原地,說道:“這裏有一個小型隔絕陣,所以從外面看不到裏面的情形,此陣只能繞,不能破,你踏著我的腳印走,一步也不能錯,否則就可能被傳送到別的地方。”

書言奇道:“歐陽世兄還精通陣法?”

“略懂一些皮毛罷了。”歐陽明遠右手執著陣盤,左手很自然地牽起她,“走吧,別看此陣小,起碼要半日才能通過。”

書言本能地有些抗拒這種親密接觸,但歐陽明遠神情坦蕩,此處又極是兇險,若是拒絕未免有些矯情,於是便沒出聲。

大概是陣法太過覆雜高深,接下來歐陽明遠一直都沒有說話,一邊看著陣盤,一邊小心計算著腳步,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不過神情倒不見有多緊張,察覺到書言手心裏冒汗,還給了她一個寬慰的眼神。

如此,大約四五個時辰後,兩人終於走完最後一步,踏入了山谷。

裏面非常寬闊,兩邊山壁大約有百來丈高,怪石嶙峋,其上生長著一些碗口大的七色花朵。山壁之間是一條十丈寬的道路,凹凹凸凸,並不平坦,有些地方甚至有很大的水潭,其間黑水如墨,看著像有劇毒。

最奇怪的是,明明幽鬼森林光線黯淡,這裏卻非常明亮,直讓人懷疑是否已經身在林外。

“這是出森林的一條捷徑,如果從其他地方出去,最快也要一個月,這裏卻只需二十來日,不過近雖近,但危險卻比別處更甚,絕不可掉以輕心。”

書言神情嚴肅地點點頭。

因為道路寬闊,兩人可以並肩而行,歐陽明遠一路走一路給她講解可能遇到的危險。

這山谷中還有幾處厲害的陣法,按照他們的速度,大約會在第七日、第十三日和第十七日的時候遇到,不過歐陽明遠自有破解之法。

除此之外,這裏的妖獸也不少,其中有不少都是四階以上的。四階妖獸相當於人修築基後期的修為,不過大多靈智未開,以兩人的實力,對付起來並不難。

四階到五階,就像人修築基到金丹,是一道鴻溝,五階妖獸靈智已開,且相當於人修金丹初期修為,如果遇上就兇多吉少了。五階以上則更不必說,用九死一生來形容也不為過。

好在書言有霍顯揚給的息隱鏡,歐陽明遠又是鬼修,本身便有修習隱藏氣息的術法,妖獸不容易發現他們,前兩日一直有驚無險。

第三日,兩人行到山谷的轉彎處,原本寬闊的道路驟然變得狹窄,兩旁峭壁緊逼,讓人感覺十分壓抑。壁上光禿禿的,那種七色花朵已經不見蹤跡,不過兩邊道路的交界處倒是長著一株。

書言從第一眼見到這花便十分喜歡,只是其生長之處太高,采摘不易,她怕若是自己表現出喜愛之情,歐陽明遠會遷就她,替她去摘,這樣不但耽誤行程,還可能會有其他危險,歐陽明遠肯帶她出去已是大恩大德,她又怎能如此不懂事?於是便沒有提起過,只是偶爾見到時多望兩眼罷了。

此時見到它就長在腳下,觸手可及,自是欣喜,俯身便想將它摘下來。身旁歐陽明遠急道:“不可!”

然而已經遲了,她的手指碰到花瓣,頓時一陣頭暈目眩,來不及招呼歐陽明遠便暈了過去。

迷迷糊糊間,她感覺有人抱著自己在行走,身子一直在搖晃,又仿佛不是走路而是在坐船。也不知搖了多久,終於停了下來,她的身子接觸到一個堅硬平坦的物事,像是石床之類,清涼的感覺襲來,她只覺渾身精疲力盡,沈沈地睡了過去。

睡夢中,似乎一直有人在不遠處說話,仿佛隔著一層屏障,聲音顯得粗礪而低沈,根本不像是人聲,卻又分明說的是人話。

書言被夢魘壓住,動彈不得,聲音斷斷續續傳入耳中,不成句子。

“動手吧。”

“邪王命魂。”

“迷幻花。”

“不急。”

“歐陽。”

“時機未到。”

“……”

甕聲甕氣的交談根本完全聽不懂,書言的腦袋很疼,只想把那聲音從耳邊趕走,卻無能為力。

過了一會兒,斷斷續續的聲音突然高亢起來,語音也加快了不少,每個字都像利箭一樣快速從耳邊劃過,聽著像是在爭吵。

書言只覺自己整個人像是置身一個由聲音組成的巨大的球裏面,這個球在不斷地膨脹,眼看就要爆炸,而她也即將隨之被炸成碎片。

手腳突然能動了,她痛苦地捂著腦袋,嘴裏發出淒厲的叫聲:“啊——”

爭吵聲驟然停了下來,周圍變得寂然無聲,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她的錯覺。她想睜開眼睛,但眼皮太過沈重,始終無法成功。

片刻之後,腳步聲清晰地響起,由遠及近,最後停在她的身邊。她知道一定是有人進來了,卻感覺不到絲毫人的氣息,想開口詢問,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嗓子仿佛被人掐住了一般。

一只大手撫上了她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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