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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一語成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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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學校,鄭小青仔細盤問了一遍去年回家時吳子健跟我說了什麽,我如實相告。

她聽了,直犯嘀咕:“他只在大年初一給你發了一條拜年短信,之後再也沒有聯系過你,也沒有約你出去喝喝茶談談心?”

“對,所以你弄錯了,不要再胡扯了,弄得我以後看到他都會不自在。”我無奈地壓低聲音說。

然而她並不死心,每次我手機有點兒動靜,她都會追問我幾句:是不是吳子健找你?他對你說了什麽?是不是要約你見面?

她似乎很篤定吳子健在以一種循序漸進的方式追求我,對著講臺上口若懸河的馬原老師神游了幾秒鐘,指尖上飛快旋轉的圓珠筆猛然停下,她若有所思地說:“你碰上高手了,小晴。”

“……”我懶得理她,原本想提一提吳子健在高中時跟我往來短信的事,以說服她吳子健對我展現的那點兒友善是出於對我的感激,並非愛情。轉念一想,怕她會腦補出一場浪漫大戲出來,還是作罷。

“算了,隨他怎麽想。”她換了一副勸說的口吻,“玩笑歸玩笑,不過我還是想提醒你,遇到這種男生,你一定得小心,不要輕易和他交心。可能你覺得他很善良,溫文爾雅的,又體貼又溫柔,但是不能百分百信任他,得保持距離。”

我被她一本正經的樣子逗笑:“這算是你傷了無數顆心之後總結出來的真理嗎?”

她不甚在意地“切”一聲:“別說得我很水性楊花似的,不就那幾個人嗎?都是三分鐘熱度,他們又不傻,我又不是森林,沒那麽大吸引力。總之,你跟那個吳子健......留個心眼,不會錯的。”

腦袋裏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我斜睨著她,似笑非笑地說:“我怎麽感覺你有點奇怪,好像對我這個高中同學很有意見。還是說......你看上他了,怕我跟他有什麽,所以……”

“瞎說什麽呢?”她氣惱地掐一下我的大腿,我倒抽一口涼氣,疼得直哆嗦。她假裝沒看見,淡淡地說,“我是那樣不厚道的人嗎?我跟他只見過一面,怎麽可能看上他?再說了,一見鐘情最不靠譜,日久生情才是正道。”

我揉著腿,齜牙怒視她一眼,沒好氣地說:“你真有學問,張口就是金玉良言。多謝指點,我會謹記教誨,謹慎而行的。”

我沒有把鄭小青的叮囑放在心上,一來我目前沒談戀愛的打算,二來吳子健並沒有聯系過我。在何亞君身上,我已經受過一次自作多情的罪,不會再沒事找事給自己增加煩惱。

好在鄭小青沒有不依不饒,我的生活得以重新平靜下來。白天上課,晚上自習,周末要不窩在宿舍上網看電影,要麽去圖書館自習,或者看看閑書。鄭小青若是不回C市過周末,我就跟著她混,去附近好一點的商場逛街、打牙祭。日子如流水一般地過著,眨眼睛就到了三月底。

這天是星期五,我跟鄭小青吃完午飯從食堂出來,接到蔣佳語的電話。

“白晴,”她的聲音十分不安,“思婷不見了。”

“她怎麽了?”

蔣佳語結結巴巴地說:“她爸爸......殺了人,殺的好像......好像還是她媽媽。”

我嚇了一跳,腳步猛然剎住。

鄭小青有點兒詫異地看著我,我略微回過神,揚了揚下巴,示意她先回宿舍。

電話裏,蔣佳語的聲音充滿了焦急:“聽說這事發生在過年之前,具體什麽情況,我也不清楚。左涵跟我說思婷只留了一封信給江銘,就人間蒸發了。”

我來不及震驚,連忙問道:“思婷什麽時候不見的?信上寫了什麽?”

“昨天早上。江銘說思婷上個星期回過一趟麻十市,回學校之後就有點兒不對勁了,問過她,但她什麽也沒說。昨天早上她托室友給江銘帶了一封信,江銘看了信,才知道她家出事了,再去找她,她就不見了,寢室的東西也帶走了。”

我略略松了口氣:“既然她把東西帶走了,說明她只是想換個地方平靜一下,目前應該沒有做什麽傻事,她的手機打不通嗎?”

“打不通,我們打過去,每次都說不在服務區,後來就關機了。一天過去了,到現在一點消息都沒有。左涵說他下午要去南京,幫忙找佳語。我也想去,可他讓我留在上海,說思婷沒什麽朋友,也許會來找我。”

我努力消化著這個消息,再開口,嗓子已經有點兒沙啞:“江銘呢?他……他還好嗎?”

蔣佳語重重嘆了口氣:“他找了思婷一天一夜,打電話給左涵時都哭了,我從來沒見他這樣過,真地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我心頭一堵,說不出話。

蔣佳語叮囑我:“白晴,你有空也打一打思婷的電話,說不定她什麽時候就接了,要是她聯系你了,或者去瀚寧市找你了,你立刻通知我們。”

切斷電話後,我馬上給陸思婷打電話,果不其然,聽筒裏傳來的只有“對不起,您所撥打的號碼已關機”的提示語。

我握著手機,等心跳恢覆正常,走到湖邊廣場上的臺階坐下,撥通了媽媽的電話。

“媽,前兩天您給我打電話提到的那起案子,兇手是不是姓陸?”

我媽一怔:“是啊,怎麽了?你認識他?”

我沒說是,也沒說不是:“案子已經判了嗎?”

“判了,判了十九年。”

我啞然。我媽是法院的一名書記員,平時鮮少跟我們提到她的工作,前幾天她在電話裏突然談到法院最近才審判的一起案件,跟我感嘆了好一會兒。末了,叫我在外面一定要保護好自己,學會識人,找男朋友,更要慎重,不要只關註對方長得好不好,家裏有沒有錢,關鍵是品性,那些動不動就打人的男人,尤其要離得遠遠的。我當時聽著只覺得唏噓和不好意思,完全沒想到案件跟陸思婷父母有關。

我不禁記起當年古老師聽到陸思婷坦白被父親家暴時流露出的擔憂。古老師果然沒有說錯,家暴到最後,終究還是鬧出了人命。

我媽見我長時間不說話,有點兒著急了:“晴晴,你在幹嘛?怎麽不出聲了?”

我喃喃地說:“兇手好像是我一個同學的爸爸。”

我媽驚叫一聲:“你同學?是不是一個小姑娘?”

“嗯。”

“我見過,聽說在J大讀書。唉,真是個可憐的孩子。”

“您見過?什麽時候?”我不自覺地提高聲音。

“上個星期。她來法庭作證,說他爸爸一直都有家暴行為,特別喜歡發酒瘋,不僅打她媽媽,還打過她,言語中……怎麽說呢?充滿了對他父親的恨意。”

陸思婷在古老師臥室跌倒時驚慌失措的表情和她大腿上觸目驚心的傷痕再度浮現在眼前,我的心跳抑制不住地一下比一下快。

我媽略微嘆口氣,陷入回憶中:“判決下來之後,她奶奶哭得很厲害,罵她罵得很難聽,她叔叔更是蠻橫,當場甩了她一個耳光。我當時離得遠,沒看清,據我同事說,她的鼻子一下就被打出血了,可她一滴眼淚也沒有流。”

我越聽越難過,彎下腰,用空著的一只手環抱住膝蓋,額頭抵到手臂上,半天不出聲。

我媽察覺到我的心情,柔聲寬慰我:“晴晴,別難過,有時間的話,多安慰安慰你同學,這段時間,她肯定很不好過。”

我用鼻音“嗯”了一聲,想起什麽,急急問道:“她在法院有沒有說過她今後的打算之類的?比如她準備去哪裏,準備做什麽?”

“沒有,應該去學校了吧。你問這個幹嘛?你要去找她嗎?對了,明天周末,你剛好可以去南京,當面開導開導她。錢要是不夠的話,媽媽晚上給你打。”

“不用了。”我如同一只洩了氣的皮球,有氣無力地說,“我下午還有課,回寢室躺一會兒,先不跟您說了。”

我放下手機,退出撥號界面,手指不停地按鍵盤上的上下鍵,來回翻了不知道多少遍通訊錄後,最終停在了江銘的名字上。

“他找了思婷一天一夜,打電話給左涵時都哭了。”

蔣佳語的這句話漂浮在我的腦海中,餘音不絕。

我應該給他打電話嗎?我能幫到他什麽呢?他需要我的關心和安慰嗎?除了陸思婷的下落,我想,此時此刻的他恐怕不會願意聽到任何東西。

自我掙紮了很久,我放棄了按下通話鍵的念頭。說白了,我害怕他對我哭。

接下來的一整個下午,我魂不守舍,思緒百轉千回,滿心祈禱著手機能振動起來。然而什麽消息也沒有,手機安靜地仿佛失靈了一般,沒一丁點兒動靜。

晚上我沒有出去上晚自習,思前想後,還是聯系了左涵。我問他是不是在南京,有沒有找到陸思婷,他情緒低落地說:“我到南京了,思婷她.....這次離開是早就準備好了的,她向學校提交了退學申請,走得很徹底。”

我楞住,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麽。

左涵長嘆道:“她在信上跟江銘提了分手,江銘下午在警察局跟發瘋了一樣要求警察出動警力去找思婷,可是思婷是自願離開,警察不可能當成失蹤案來處理。江銘接受不了,要不是我攔住他,他估計要跟警察吵起來。”

我喉嚨發緊,完全不敢想象江銘奔潰的樣子:“你現在跟他在一起嗎?”

“嗯,他喝醉了,我把他帶到賓館來了。你們放心,我會看著他,不會讓他出事的。”

那端傳來斷續的呻*吟聲,我的心跟著一顫,正想問是不是江銘有什麽事兒,左涵先開了口,匆匆對我說:“白晴,先不說了。江銘吐了。”

我聽著聽筒裏單調的“嘟嘟”聲,心裏五味雜陳,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我把手機丟到桌子上,抱住頭,煩躁得不知如何是好。

鄭小青走到我身後,捉住我敲打著太陽穴的拳頭:“到底出什麽事了?”她聲音嚴厲地說,“我問了你一下午,你一直敷衍我,到底有沒有拿我當朋友?”

我講不出話,擡眼看她,眼淚卻猝不及防地落了下來,我咬牙忍住,淚水仍然撲簌簌地往下掉。

鄭小青驚呆了,張了張嘴,試探性地問:“跟你喜歡的那個人有關?”

我沒想到她的觀察力這般敏銳,克制住眼淚,啞聲回答:“算是吧,他女朋友……失蹤了。”

她大吃一驚:“失蹤?”

我看著她高高聳起的眉毛,勉強提一下嘴角:“就是突然消失了,大家都找不到她。”

她把祁知敏的椅子拖到我旁邊,挨著我坐下:“是被人綁架了嗎?”

我搖搖頭,大致說了一下事情經過,她聽完之後,久久沒有言語。

我用紙巾有一下沒一下地印著臉上的淚漬,自嘲地笑了笑:“我想去找江銘,可是......”

我沒再說下去,因為我自己也說不清“可是”後面有哪些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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