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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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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正時近來受了打擊。他嘔心瀝血寫出的泱泱大作,竟然接連遭受退稿。問起原因,都說是文字功底不錯,但人物過於理想化,且前後矛盾,難以自圓其說。有個編輯較狠,直接告訴他:看他寫的人物,他要麽打哈欠;要麽想進去揍他們一頓,明明是鐘無艷,扮什麽狐貍精呢?

陳正時精神萎靡,在家休息了幾天,又因不想聽父親的好言勸告,硬拖著病歪歪的身子去學校上課。

他心裏挺迷茫。他也快畢業了,本來打算在校時就寫出轟動一時的小說,畢業後就能理直氣壯呆在家繼續創作。哪知寫了四年,最好待遇不過上了校刊,現在讓他怎麽辦呢?聽從陳堪,進他為自己安排的銀行工作嗎?

他想了想,沒答案,就暫時不想了,反正船到橋頭自會直。

他在學校沒看到張旋墨,一問,都說他也好幾天沒來學校了。

一個愛八卦的男生說:“我朋友昨天在惠中外面看到他,他好像看上了那裏一個女學生,使勁追呢。”

陳正時心裏一動,想起徐冰來。

自那天逛完四馬路後,他便沒再見過她。他想起她那有些做作的討好自己的模樣,覺得這姑娘真是可親可愛。他冷落她這些天,不知她生不生他氣?

他現在無事可幹,張旋墨又不見人影,便十分想念起徐冰。

他當日回家,翻出程甲本版《紅樓夢》,次日,帶著它去惠中外等徐冰下課。

他事先沒打聽,只記得聽說過徐冰是這學校學生,就興興頭來了。等了半天,不斷有學生出來,就是不見徐冰人影。

他正懷疑他們錯過了,忽一轉眼,就看到了她。

徐冰穿著素衣長裙,梳著兩根麻花辮,比他們上次見面時消瘦不少。她斜背著書包,雙手握著書包帶子,低頭走著。

“冰兒。”陳正時高興地叫她。

徐冰茫然擡頭,找了半天,才找到他。“是你啊。”她說。

陳正時光顧自己高興,沒多註意她。他揚了揚手中書:“你要的《紅樓夢》,我給你帶來了。”

“哦。”徐冰低下頭。

陳正時見好些路過的學生都轉頭看他們,就要帶徐冰去咖啡館說話。徐冰似精神不濟,有氣無力的,沒怎麽反對,任由他拖著去了。

陳正時似聽到有人竊竊私語,說“這個是誰”,“怎麽換人了”。他一派天真,也沒往心裏去。

二人進了附近一家咖啡館。陳正時要坐在落地窗邊,好一邊談話一邊觀賞街上景致。徐冰卻嫌太亮,要求坐裏面的角落。陳正時聽她的。

陳正時自作主張為兩人點了兩杯奶咖,又為徐冰要了一份冰淇淋。

徐冰一直悶悶不樂,嘗了一口冰淇淋後才微笑了一下。

他們面對面坐在火車硬座式長椅上,室內光線昏暗,頭頂一盞燈傾瀉下傘狀的橘黃色光芒,切割明暗,只有他們兩個,受光明眷顧,呆在明亮的光罩裏。

徐冰的皮膚在這種光下呈現出細膩的肌理,隱隱泛光。她因為瘦了,秀氣不少,隱約有些楚楚動人的韻味。她笑了笑,陳正時才突然意識到,她之前仿佛都不怎麽高興。

“冰淇淋吃到嘴上了。”陳正時拿餐巾替她擦了擦嘴,手放下時,就自然抓住她放在桌上的手。

徐冰狐疑地看看他,想知道他是否有意作弄自己。不太像。她垂下眼,問他:“你怎麽隔這麽久才來找我?”

陳正時心中憐惜她,握緊她的手問:“你想我了?”

徐冰淡淡說:“我只是問問。”

陳正時嘆了口氣,將自己埋頭寫作、懷才不遇的經歷說了。

他說話懶洋洋的,與其說在對她說話,不如說在對他自己傾訴。徐冰擡頭看他,覺得他眉目清雅,說話也輕輕柔柔的,整個人好像在夢游。她本來對他已經差不多死心,現在又一下子死灰覆燃了。心死了沒什麽,可一旦活泛起來,就痛苦了。

陳正時正引用那刻薄編輯的話,徐冰忽然哭起來,弄得他手足無措之餘,深受感動。他怔怔地想:“想不到她這樣愛我。”

徐冰接過他遞來手帕,快速抹了抹淚,吸吸鼻子,笑說:“瞧我,傻呼呼的。”

陳正時動情地看著她:“你心地好,只有你聽說他們這麽對我才哭。其他人只知道看我笑話。”

徐冰順著他說:“我討厭那些思想狹隘的人,永遠說要創新,永遠不敢打破陳規。一個個葉公好龍。你別聽他們的,堅持己見就好。”

這一句話又說到了陳正時心坎裏,他頓時大起知己之感。他以前竟不知道她有這樣好。

徐冰低頭吃半化的冰淇淋。她現在有點食不知味,只想用外在的冷熄滅內在那叢覆起的火苗,重新回到不知冷熱的僵死狀態。陳正時的目光卻不讓她順利如願。她焦躁之餘又忍不住恨他:“他現在再來招惹我,又有什麽用呢?難道我們還有希望?”

陳正時忽然又開口了,仍像做夢一樣,他說:“冰兒,只有你最懂我,最支持我。你嫁給我,好不好?”

徐冰被冰淇淋嗆住了,一個勁咳嗽。

陳正時笑說:“我想過了,我們認識也快半年了,不算短。我大學畢業後是呆在家裏也好,是去銀行工作也好,有你在我身邊,我一定可以繼續創作。對了,你還可以演我的女主人公……”

徐冰止了咳嗽,臉色青白地站起來。

“冰兒?”

徐冰臉上顯出一種他不能理解的悲苦神色,她苦笑著搖搖頭,一言不發,拽著她的書包,逃一樣出了咖啡館。

陳正時莫名其妙,他站起來走了幾步,因徐冰跑得太快,知道追不上,也懶得奔跑,就又返回座位,思索她這怪異舉動。

咖啡館外國侍者本來緊張地看著他,見他重又坐下,才放松下來。但不等他放心多久,門被粗魯地推開,一個一臉疙瘩的高大男人惡狠狠進來了,他像獵狗一樣掃視了一圈咖啡館,目光停留在陳正時身上。

侍者小心翼翼地上前,問他需要什麽。出乎他意料,這流氓長相的人一口英文,讓他滾到一邊去。

侍者聽話地滾去一邊。那男人則大步走到陳正時桌邊。

陳正時撩起眼皮看了看他,卻馬上驚喜地叫了起來:“旋墨,是你!”

張旋墨去學校沒接到徐冰,聽人說她被個男人帶走了。他一路追蹤,在大街上看到徐冰從咖啡館跑出。他叫她,她沒理睬。張旋墨憋了一肚子氣,進來見到陳正時,本要狠狠罵他一通,但陳正時真心的喜悅,又讓他啼笑皆非。

“你怎麽找到這的?”陳正時一邊拉他坐,一邊要侍者將徐冰的咖啡和冰淇淋撤走。

張旋墨鷹隼般的目光直盯著他:“我在街上看到徐冰,就進來了。你怎麽惹她了?”

陳正時搖搖頭,一臉疑惑:“我向她求婚了。她搖搖頭,就跑了。”

張旋墨差點從椅子上掉下來:“你什麽!”

陳正時托著下巴,兀自不解:“你說怪不怪,她就算激動,也不該一言不發,就這麽跑了。好還是不好,總該給個答覆吧?”

“她不是搖頭了嗎?那就是拒絕了。”

陳正時篤定地一搖頭:“不會。你沒見她之前的樣子。女孩子的心事最瞞不了人,她喜歡我,我知道的,所以想不通。”

張旋墨也覺得他在這上面大概認識正確,所以又妒又氣。他忍不住說:“你也太自信了些,都說‘女人心,海底針’,也許她心裏還有旁人呢。我也喜歡她,萬一她喜歡我呢?”

陳正時本來正經有些擔心,但聽他最後一句,就大笑起來,以為是玩笑。

張旋墨暗中咬牙,譏笑說:“是啊,我是鄉下人,粗胚一個,她哪裏看得上啊。”

陳正時以為他認真的,就有些不忍,安慰說:“你不算鄉下人,就是一臉青春痘,看著挺惡心。”

張旋墨極力克制自己,才沒跳到陳正時身上,立馬將他掐死。他平了平氣,對他同學說:“據我看,徐冰對你是有點意思,也許她不習慣你這種求婚方式,不如你等著,我代你去問問?”

陳正時想了想,說:“也好。你小心點問,別再嚇著她。”

張旋墨點點頭,也不打招呼,就出去了。

他沒去找徐冰,而是直接回了家。家中經上次劫難後,萬管家學了乖,特意為他準備了兩只大沙袋,懸在房中,供他出氣。

張旋墨對著這兩只大沙袋一頓發洩,完了後洗了把澡,換衣服坐車去書場,磕著瓜子,聽人說大書。

聽書的人基本都認得他,一一和他打招呼,問他父親情況。張旋墨回答得老氣橫秋:“托福,還不錯。”

聽完書,他又去館子裏飽食一頓,這才坐車去陳府見陳正時。

他知道陳堪有點看不上自己,只讓他們管家進去把陳正時叫出來。

陳正時見到他一肚子火,說:“好啊,你大少爺還有時間換衣服,我在咖啡館坐了半天,坐到人家趕我走。我還以為你被徐冰殺了呢,白著急了。”

張旋墨心中暗笑,口中連說“誤會”:“我又沒讓你在那邊等。”

陳正時想想也對,就算了,問他徐冰怎麽說。

張旋墨從口袋中掏出一塊寄名鎖,交給他,說:“你所料不錯,她果然也喜歡你,願意嫁給你。不過她說了,她不是隨便的女人,你真有心娶她,就照老規矩辦事,先下聘,再迎娶。這是她讓我交給你的,表明她心意。就是結婚前,你別再去見她了,不吉利。”

陳正時接過寄名鎖,見上面刻有“女冰”二字,喜不自勝,放到嘴邊親了一下。他又疑惑,說:“想不到,她是這樣老派的人。”

張旋墨臉一紅,大聲說:“老派怎麽了?人家是這樣說,你是什麽意思?”

陳正時笑說:“你去告訴她,就這麽辦,我家改日就下聘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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