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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東方青蒼,你為什麽老是跟著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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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永遠沒有變過。

與上古時東方青蒼漂流在漫長無涯的黑暗之中不一樣,這裏永遠都沒有黑夜,但這裏,與他在漫長的漂流裏感受到的卻是一樣的孤獨以及……

無聊。

但總歸是好於那個時候的。要說為什麽的話……每當東方青蒼的目光落在那片毛茸茸的蘭草地時,他心裏總會隱隱的生出幾許期待。

期待有個活蹦亂跳的身影從裏面鉆出來,然後生氣勃勃的喚他:“大魔頭。”

每當想到這些,東方青蒼便覺得這裏的無聊還是可以忍受的,甚至,他還可以忍受更久。

不知時間過了多久,四周景色絲毫沒有變化,時間是在走還是停了下來,東方青蒼的感覺變得模糊,唯一清晰的,是他胸前的傷口,慢慢好了起來。

朔風劍天性極寒,與他的生性相生相克,朔風劍在他心口上留的傷本是極難好全的,但如今,這道傷口也好了。

在傷口結痂脫落的那一日,東方青蒼竟忽然有點舍不得這個傷痊愈,因為沒有了傷口,他便連時間的流逝,也都感覺不到了。

遠處那團毛茸茸的蘭草裏面依舊沒有動靜,時光好像停滯下來了一樣。慢慢的,東方青蒼也已經說不清楚,執意在這裏等待守候,到底是因為期待著小蘭花醒來,還是因為這已經變成了他的執念,就像上古之時,他敗在赤地女子手上,於是赤地女子便變成了他的執念一樣……

然而便是在這樣等得連時光都模糊的時候,忽然有一日,東方青蒼在一次長眠之後睜開眼,下意識的望向小蘭花所在的蘭草地。

然後他本還睡意朦朧的眼睛慢慢睜大,血色眼瞳裏,映出了那方景色的變化,在毛茸茸的蘭草上,一團白色的光影在上面滾來滾去,像是在玩一樣,好不開心。

東方青蒼不由自主的擯住呼吸,像是害怕稍微喘息的聲音更大一點,便會把這樣的“夢”吹散了一樣。

白色的光影本身也是毛乎乎的一團,她在那片蘭草上從左滾到右,又從右邊滾回去,骨碌碌的,像個頑皮的孩子,而她的重量卻似極輕,只能輕輕觸動蘭草上的茸毛。

她沒有別的動作,便是這樣滾來滾去的,就玩了好半天。

但這已經足以讓東方青蒼將目光投在她身上,半天不眨眼睛了。

他想過去摸摸她,碰一碰,甚至惡作劇的捏她一下,撓得他心癢,讓他著急,讓他像初不經事的少年一樣沈不住氣。

若是以前的東方青蒼,他定是要過去了,掐住她,握在掌心,他方才能心安。

但現在,不知為何,依舊自詡無所畏懼的東方青蒼,竟然會因為他心裏的“癢”而產生了害怕的情緒。

怕他的不由自主的觸碰傷害了她,怕他心裏膨脹的欲望對她不好,怕自己靠得近了,她便又消失了蹤影。

這樣脆弱的魂魄,要讓人實時呵護著的東西,是他曾經所不屑的“弱者”,是他從來便不放在眼裏的卑微螻蟻,但現在,東方青蒼卻情不自禁的為了這樣的東西,控制,壓抑,甚至畏懼。

畏懼如此得來不易的東西會因為他不經意的莽撞,又斑駁破碎。

於是,東方青蒼自己也沒想到,看見小蘭花在那方重新凝魂的時候,他第一個反應,竟然是往後退了退,然後又退了退。

不為其他,只因恐懼失去。

那方的小蘭花滾了一陣,好似累了,於是又在蘭草叢中安靜了下來,沒了動靜。

東方青蒼盯著那方,一動不動,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小蘭花又開始動了起來。

一次又一次,東方青蒼摸準了小蘭花的規律,他立了一塊石頭,隨手扔了個火球圍著石頭規律的旋轉,當火球繞石頭轉了三圈,小蘭花便清醒一次,然後他幹脆用小蘭花的規律來控制火球的速度,當小蘭花醒時,火球便恰好繞石頭轉了一圈。

小蘭花便成了他的時間,他與她一同清醒,然後又一同睡去。他看著她周身的白光日益變強,然後慢慢的有了形狀,是一個小孩的模樣,她天天都在蘭草叢裏打滾,慢慢的,開始變重,能將蘭草微微壓彎。

東方青蒼感覺自己變成了一個只會用眼睛生活的人。他用眼睛記錄下了小蘭花每一“天”的變化,閑來時,東方青蒼看著面前的石堆忽然瞇起了眼睛,他現在……為什麽能安於過這樣的生活?

但沒多久,像是要印證東方青蒼的想法一樣,他的生活,在又一次清醒過來之時,陡然發生了變化。

那片蘭草地……消失不見了!

睜眼之時沒有看見那片蘭草地,東方青蒼難得不自信的認為是自己眼睛花了,待得仔細一看,確認之後,東方青蒼只覺一股寒意猛地席上心頭,比朔風劍造成的傷口更甚。

他轉瞬便行至蘭草曾在的地方,眼中的驚惶未來得及褪去,他便看見此時正趴在地上的,還蜷著身子在睡覺的小孩。

三四歲大小,柔軟的長發,周身被籠罩在一片白光之中,她還是魂體,還沒有身體,但她身上,已經有了生氣。

是,上古蘭草觸到生氣之後,便消失了嗎,治療完她的魂魄之後,自己便也灰飛煙滅……

果然和小蘭花是……同宗呢。

東方青蒼俯下身,伸出手,在小蘭花臉頰旁邊停了了許久,然後才在掌心上覆蓋上一層柔軟的法力,小蘭花現在是魂體,沒有法力,他是觸碰不了她的,然而廝殺慣了的雙手要溫柔下來,東方青蒼有幾分把握不了分寸。

手指在小蘭花臉頰邊頓了許久,終於貼到了她的臉上。

沈睡的孩子感受到了溫暖,圓圓的臉蛋在他掌心裏蹭了蹭。

這一蹭便像是要將東方青蒼的心都蹭化了一樣,讓他的神色從來未有的柔軟下來。

小手伸上來抓住他一根手指,然後圓臉上的眉頭皺了皺,小蘭花清醒了過來。一雙清亮的黑白分明的眼睛將他望著,她沒有說話,或許也不會說話。她望著他的眼睛裏寫滿了好奇與探究。

這是自然的,因為於小蘭花而言,這是一次新生。

東方青蒼也是希望她這樣的。以前的事,他不希望她再記起了。

萬天之墟裏,司命與長淵下了一盤棋,司命正執子斟酌間,七八歲的小女孩跑了過來,往司命身上一撲:“娘親,有個從沒見過的好兇的人來了。”

司命只看著棋盤:“嗯嗯,你又偷我的筆拿去畫人了是不是,你畫出來的人,你可得對人家負責的。”

“不是長生畫的。”女孩辯解,“那人白頭發,黑衣服,紅眼睛,抱著一個白娃娃。”

司命聞言,微微一楞,擡頭與長淵相視一眼,司命嘀咕:“養了十餘年,小蘭花真給養活了。”

小女孩在旁邊問:“小蘭花是誰?”司命把長生推到長淵懷裏,“問你爹。”長淵老實接住女兒,看著司命急急忙忙往前院而去,他自負責寬慰長生,“那是你阿姨……唔,或許是你姐姐。”

司命趕到前院,便見兒子長命正攔在東方青蒼面前。

長命才十來歲,沒長多高,但卻比妹妹要沈穩許多,東方青蒼雖然沒說話,但一身氣勢也是駭人,長命卻不卑不亢,只道:“……妹妹已去通知了,家母家父稍後便……”

“到了到了。”司命疾步上前,看見東方青蒼懷裏的小蘭花,一時喜上心頭,“竟當真活了,當真活了!”她吩咐兒子,“長命,快去將娘的筆拿來。”

長命乖乖應了,只是離開的時候目光好奇的往東方青蒼懷裏瞥,東方青蒼察覺到了他的目光,眼睛一瞇,將小蘭花往懷裏藏得更深了些。

長命只得快步離去。

司命將小蘭花看夠了,又擡頭望東方青蒼:“十數載時間不見,魔尊倒絲毫未變。”

聽聞這個時間,東方青蒼並沒有什麽反應。十數載時間,與他而言,本無甚稀奇,能守得這小花妖再次結靈,比他想象的,還要短多了。

“她只是重結魂魄,並無身體。”東方青蒼道,“出了那處,她還得需要個身體,才方便生活。”

“要身體,在我這萬天之墟裏還不簡單。”司命說著,正巧長命將她的筆拿了出來,司命便在空中對著小蘭花一勾勒,東方青蒼抱在懷裏的人便立即沈了許多,“只要不出萬天之墟,她要什麽樣的身體,我便給她什麽樣的身體。只是魔尊,我這萬天之墟,怕是留不下你。”

東方青蒼一默。

在還未回答之際,東方青蒼懷裏的小蘭花忽然伸出了手,一把抓住了司命的筆頭,然後順桿揪住了司命的手指,爬著便往司命懷裏而去。

東方青蒼皺眉,欲將小蘭花抓回來,哪想剛一用了點力,小蘭花便癟了嘴,嚶的一聲哭了出來。東方青蒼只道自己抓疼了她,連忙松了力氣。

司命卻不和他客氣,趁機一把撈過白白胖胖的小蘭花,讓她抱住自己的脖子,趴在肩頭上,她雙手兜了小蘭花的屁股,像抱孩子一樣將小蘭花抱住:“看來她更喜歡我一些。”司命像贏了一樣笑笑,“但聞魔尊有撕裂三界封印的本事,那天界對萬天之墟的封印必定也是攔不住你的,魔尊你自便吧。”言罷,她轉身往旁邊廂房走,“長命,幫我把這屋子收拾一下。”

東方青蒼拳頭緊了緊。周身的氣息變得危險。

小蘭花趴在司命的肩頭,司命在前面指揮著長命忙活,她就歪著腦袋望著站在原地的東方青蒼,一直歪著腦袋看他。

清澈的眼睛只看得東方青蒼無法動用半點暴力手段將她搶回來。

東方青蒼在骨子裏仍舊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壞人,但唯獨在這個什麽都不記得的人面前,他想變得好一些,至少不要像從前那樣,劣跡斑斑。

小蘭花在司命院子裏安了家,東方青蒼毫不客氣的也隨之住進了小蘭花的屋子裏。

司命趕他走,他便似沒聽到一樣,拿著筷子沾了桌上的糖給小蘭花舔著玩,看著東方青蒼這模樣,司命瞇著眼睛揶揄:“不曾想,傳說裏令天下人聞之色變的魔尊,也有這麽厚臉皮的時候啊。”

東方青蒼則全當司命不存在。這邊小蘭花舔著糖,看著白糖有的落在了東方青蒼手上,她便一嘟嘴,將東方青蒼的手指給含了進去,連吮帶吸,末了還咬上幾口。

東方青蒼看著她,唇角竟不由自主帶著笑。

司命見狀,也沒再多言,轉身離去。

隔了兩三天,這一家心大的人便也習慣了忽然多出來的胖娃娃和煞氣魔頭。

小蘭花格外粘著司命,只要不是東方青蒼將她抱走,她都是要跟在司命的腳後跟轉悠的,而且,她也不喜歡東方青蒼將她抱走。每一次東方青蒼抱她,她都要掙紮許久。

時間一久,東方青蒼心底壓抑的不痛快隱隱多了起來。

小蘭花長得也快沒半個月時間便能跟著長生長命一起說話了,於是司命便給她畫了個大點的身體,又是半個月,小蘭花竟然會變著法兒的誆長生把自己的吃的給她了。

知道小蘭花心智長得異常的快,於是司命一琢磨,幹脆給她整了個十六七歲的少女身體,身體變大了,小蘭花很高興,但是走路卻有點不適應。

她在屋子裏練習走路,東方青蒼便在旁邊坐著,閑閑的看著她。

看著小蘭花歪歪倒倒的模樣,東方青蒼倏爾想到了很久之前,千隱山中,他剛捏好了那具息壤身體,被小蘭花搶了過去,當時她不適應息壤的身體,走路也和現在這樣,歪歪倒倒,踉踉蹌蹌……

忽然間,東方青蒼腦海裏忽然閃過了一個念頭——小蘭花不能一直呆在萬天之墟裏面……

或者說,小蘭花可以一直呆在這裏,但他不願意。

這裏有小蘭花喜歡的司命,還有喜歡小蘭花的……

東方青蒼目光一轉,看見了躲在房門外,正探著腦袋往裏面望的長命。

觸及東方青蒼的目光,長命感覺到了在這萬天之墟裏從來未有過的凜冽殺氣,他不由得楞了楞神,然後強作鎮定的默默離去。

東方青蒼回過頭,看了看那方依舊圍著桌子走路,而全然不知的小蘭花,他覺得,自己不能放任她呆在這裏。

得到了期待的東西,便想得到更多,他是魔,所以這些人類擁有的欲望他都有,甚至更強烈。以前他的欲望在於追求力量的強大和勝利的快感,而現在……他大概是把心中的所有期待,盼望以及欲求都放在了小蘭花身上了吧。

因為他想要全部占有,所以容不得他人,半點覬覦。

目光鎖在小蘭花身上,但見小蘭花腳下一個踉蹌,身體一斜,東方青蒼小施法術,將她膝蓋撐住,避免了她摔倒:“小花妖,別老看著腳下,目光放遠一點,更好走。”

小蘭花沒有吭聲,又邁出一步時,卻又是一腿軟,整個人往前撲倒,東方青蒼身形一閃,眨眼間便行至小蘭花面前,將她抱了個滿懷。

他將小蘭花抱住了,就一直沒有松手,直到小蘭花在他懷裏掙來掙去,他才稍微松了點力氣。

小蘭花在他懷裏擠出腦袋來:“東方青蒼,你為什麽老是跟著我啊?”

東方青蒼眉梢一挑:“你說呢?”

“司命說你這叫陰魂不散。”

東方青蒼額上青筋一跳,心裏更加堅定了要帶她離開萬天之墟的想法:“哪來的陰魂,會如此護著你?”

“那你為什麽跟著我?”

東方青蒼擡起手,手指貼著小蘭花的臉頰摸了摸,然後挪到了她的下巴,鋒利的長指甲在這個時候不是武器,倒更像是他手上漂亮的裝飾,將氣氛襯得危險又讓小蘭花不由自主的被他的氣息吸引。

“因為你是我的。”

他含住小蘭花的唇,滿意的看見小蘭花忘記了掙紮。

東方青蒼若是要魅惑人,是那麽容易的事。

要被東方青蒼魅惑,是那麽不由自主的事。

鼻翼裏,唇齒間皆是東方青蒼的氣息,小蘭花不懂這叫親吻,也不知道要多麽親密才能做這樣的事,她只是遵循著自己的感覺閉上眼睛。

然而,在世界黑下來的一瞬間,她恍惚間嗅到了春草與花的味道,她聽見有人在說“你那麽討厭,我卻喜歡你。”

唇齒裏的感覺不再甜蜜,反而變得有幾分苦澀。

她聽見有人在說:“我活著,不是為了被當成藥物的。”喉嚨發緊,她感受到了自己的靈魂好像在被什麽東西強力的撕扯著,要將她碾成碎片。

紛亂的畫面走馬觀花一樣在她腦海裏旋轉。

“大魔頭,你又騙我!”

忽然間,這一句指責像是箭一樣紮進小蘭花心頭,疼得她一個激靈,猛地睜開眼,小蘭花一把將東方青蒼推開,力道之大,速度之快,甚至出乎了東方青蒼的預料。

但東方青蒼沒有被小蘭花推動,她自己卻摔倒在了地上。

小蘭花擡頭望著東方青蒼,神色裏有點倉皇。

房間裏靜默了一瞬。東方青蒼望著摔坐在地上的小蘭花,她眼角滴滴答答的往下落著淚珠,她像毫無知覺一樣,就這樣呆呆的看著他。

無言之際,東方青蒼上前一步,他俯身想要將小蘭花從地上拉起來,但小蘭花卻在他伸手的時候,身體開始莫名的顫抖。

她在怕他。

“我不是你的。”小蘭花手撐著地,往後挪,滿眼驚惶懼怕,“我不是你的。”她拿手臂抹了抹嘴,“我……我不想見到你。”

東方青蒼以為,朔風劍在他心上捅出的傷已經完全好了。但現在,不知為什麽,他心尖最柔軟的地方,卻像是被最鈍的刀拉出了一道口子,狠狠一疼,又酸又澀。道不出,說不明,痛楚難言。

“我不想見到你。”

東方青蒼手指在空中無措的僵了一瞬。最終,他收回了手,他控制著神情,如往常一樣,沈默的轉身離開。

出了屋子,闔上房門,東方青蒼閉上眼,然而神識卻四方開去,不用眼睛,他能看到這個世界最真實的東西,司命畫的房間消失,花草不在,只有小蘭花一個人抱著膝蓋縮在地上。

她臉上的神色除了茫然便是無措。

她或許是想起了點什麽吧,或許是很多不開心的東西……

以前沒有舍不得,但現在東方青蒼看到小蘭花這個樣子,卻覺得舍不得,他想陪在她身邊,如果可以,他想用法力抹掉她眉心的褶皺,他想滌去她眼中的無助。

直至此時,東方青蒼捫心而問,後悔了嗎?

是啊,他後悔了。

做錯了嗎?

是的,他做錯了。

若是再來一次,從頭開始,他不會再那樣利用她,欺騙她,又自以為是的將她玩弄與鼓掌之間了。

而此時此刻,東方青蒼還發現,他之所以後悔,並不是他難受,而是因為這個小花妖,不好受。

他想讓她一直如方才一般,無憂無慮,只需要在他眼裏笑就好了。

閉上神識,東方青蒼倚在門口,宛如立成了雕像。

夜裏,小蘭花一直在做夢,夢裏的她不停的在叫著:“大魔頭,大魔頭。”她看見了許多人,夢見了許多事,昊天塔,冥界,謝婉清,千隱山,九幽魔都還有誅仙臺……

她夢見自己在不停的掙紮,她一直在哭,乞求“大魔頭”不要讓她像一味藥材一樣消失,但最後,她還是消失了,在一片靜無的黑暗之中……

可沒多久,世界又慢慢亮了起來,在一片亮晃晃的白晝裏,小蘭花看見在遠遠的山頭上,有個黑衣人一直靜靜的守在哪兒,不管她什麽時候看他,他都在那兒,像山石,像老松,從來未曾變過。

他也看著她,一雙鮮紅的眼睛裏,沒了殺氣只餘默默的溫柔。

睜開雙眼,大夢驚醒,小蘭花看見了頭頂房梁。

更多的記憶紛沓而至。小蘭花默默的忍了一會兒,翻湧的記憶終於平息了下來。

小蘭花擡起手,看著自己的雙手,沈默了許久。

她下床,未來得及披上衣服,也沒有穿鞋,走到門口,徑直將房門拉開。

日光傾斜,門口的銀發黑袍的背影還靜靜站著,聽見開門聲,東方青蒼回過頭來,鮮紅的眼睛裏映出了她的面容。小蘭花望著他,沒有說話。東方青蒼也默了許久:“怎麽,今天還是不想看見我?”語氣難得的帶著三分自嘲。

小蘭花唇角動了動,未及言語,那方大門忽然被推開,司命與長淵踏了進來。

司命轉頭往他們這方一看:“怎麽,大清早的,這是吵架了……”話沒說完,小蘭花忽然光著腳就“咚咚咚”的跑了過去,然後一把將司命抱住,發出了“嚶”的一聲。

司命楞住,旁邊的長淵也是楞住。

隔了好一會兒,司命拍了拍小蘭花的背,然後轉頭對東方青蒼怒目而視:“好啊你個負心漢!又欺負她!”

東方青蒼只是望著小蘭花的身影,微微皺了眉頭。

這天之後的小蘭花好像和之前沒什麽區別,要認真說有什麽不對的話,她離東方青蒼更遠了,只要東方青蒼在,小蘭花便會表現得非常木訥,不說話也不笑。

於是東方青蒼便整日都在司命畫出來的這小院上面飄著,遠遠的看著小蘭花。

他本以為現在的自己可以就這樣看著小蘭花就好,因為她想要這樣,他便陪著她過這樣的生活。但東方青蒼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

某日長命教小蘭花畫畫,長命站在小蘭花身後,握了她的手,在她耳邊輕聲說話,小蘭花一擡頭,長命嘴唇不小心碰到了小蘭花的臉。

長命登時漲紅了臉,但卻仍舊強作鎮定,而小蘭花則沒心沒肺的笑著打趣他。

司命畫的房子自是有房梁的,但卻攔不住東方青蒼的神識。

見此畫面,他怒火中燒,再也忍不下去,當天晚上,小蘭花正在睡,東方青蒼一腳踹了小蘭花的房門,在小蘭花驚愕的眼神當中,一個咒術甩上她的臉,小蘭花便立時暈了過去。

東方青蒼追根到底……他還是一個壞人啊。

司命與長淵在房間裏聽到動靜追出來。空中早已沒了東方青蒼的氣息。

只有小蘭花的屋裏桌上留了一張紙條:“叨擾多時,人已帶走。”

司命將紙條都捏得皺了起來,然後一拍桌子大罵:“混賬東西!聘禮都不給我留幾個!沒禮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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