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寒開口寬慰他：“老師，幽晴那些人以為是你害了暮緣，可實際上卻是我做的，下次見到，我會和她們說清楚的。”

“雖非我為，但確實是我得到了利益啊！”他踉蹌了一下，身影都變淡了許多。

“老師，”洛寒關心著急切喊出來，她真怕老師又會離她而去。

“無妨，暮緣的實力畢竟不足，但我想我還能再撐一段時間。”

“老師，憑您的智慧和能力，肯定有手段能夠徹底覆活過來的，為什麽不用呢，神界真的很需要您的。”

“當初我成就法則者後，是可以拋下神族，去往無盡虛空中的。可我沒有，我哥哥問過我，我說，如果每個人都這樣做，看似灑脫聰明，其實無情無義，生他養他的世界和族群，就真的沒有希望了。總要有人做犧牲的話，我覺得我該是第一個。”

“老師，既然如此，神界真的需要您，您何不？”

“何不直接奪舍了暮緣是嗎？”暮湘轉頭，笑著目視洛寒，又看了一眼暮緣的肉身：“呵呵，再說吧。”

沿途一路走來，西至江門峽，橫過中元一帶，再東下園魔故領，最後暮湘再度回到中元，一路北上，來到四衛要塞面前，佇立良久。

“老師，繼續北上神都，見一下玉母麽？”

“不用了，那裏我很熟悉，現在神都陣法殘破，再鎮壓在北冥也沒有什麽用，我伸手拿過來就是了。”

暮湘說著就這麽做了，一只手越過北方平原，拎起已成廢墟的神都和其上的所有人，再度跨越北方平原，駕臨中元。

五部首領怎麽都想不到，他們才回到神都，見到了神都變成廢墟。

林彩見不到她的神王兒子，等她問清楚事情經過，還未來得及反應，整個神都就被人大挪移到了中元。

姜夜走出都城門口，看到了暮湘背著手站在他面前的時候，他頓時有些明白了，一切都是你的計劃麽，神相，你還是這麽殘忍，不管是對誰。

陸陸續續，大家戒備地走出來，玉母林彩也出來了，她見到了立地漂浮的兒子，心疼不已，又大怒，這怒氣自然是沖暮湘去的。

“老賊，你到底對緣兒做了什麽？”

“玉母，你放尊重點，這是我的老師，神相暮湘。”

“呸，老而不死是為賊！還有你，洛寒，我這麽相信你，你，你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女相，結果，你竟然背叛我們母子。”

“玉母說錯了，沒有背叛不背叛的，我從來只忠於老師。”

“你，好，我不想與你們多說，放過緣兒吧，把他還我。”

“玉母，”洛寒還欲說些什麽，此時的姜夜，洛園和方晴，乃至五部首領一齊站在了玉母林彩身後，她於是停住了下面的話。

但是不怕，只要她的老師還在，她就什麽都不怕。

她為的，都是她的老師，哪怕與天下人為敵。

暮湘動手了，他只是輕輕擺擺手，漂浮的暮緣就動了起來，一路平安，回到了玉母林彩的懷中。

“緣兒啊，緣兒啊，你到底怎麽了？”

這是一個母親的聲音，聞者誰不動容。

“你放心，我不會害他的。”這是來自暮湘的保證。

“我可以相信你嗎？我不會拿我兒子的性命，去賭你的良心。”

林彩想相信暮湘，但她很清楚，對方為了保護神族，有什麽事情做不出來。

暮湘不語，他轉身朝遠方走去，留下一個聲音，一個只有林彩一個人聽到的聲音。

“他以王者之身激發血脈，身中血脈之毒，只有至親之血才能解救。信不信就由你，我本可以奪舍他的，但我暮湘為人，固然不擇手段，還是有些良知的。”

林彩很快發現只有她一個人聽到這個聲音。

“緣兒，我們回去，回去神王殿。”

玉母帶著暮緣的肉身回到神王殿，卻驅走了其他人，只是留下了葉影一個人。

“葉影，你跪下。”

葉影聽話地跪下，她本就是孤兒，若無玉母賞識，即便她天資橫溢，也未必能當上水部首領，更何況玉母還把白羽箭直接授予她，令水部傳承，重新擁有了自己的神器。

“你聽好，我要你從現在開始，寸步不離地保護神王暮緣，用你的性命，用水部的榮譽，在你手中的神器面前起誓，你會不離不棄，無怨無悔。”

葉影擡起頭，這個誓言怎麽聽著有點不對勁。

“我現在就做主，把你許配給神王，從今天起，你就是新一代神後。”

林彩的話擲地有聲，直接把葉影雷得裏外嬌嫩。

“玉母，可是我，”

“怎麽，你不願意。你忘了是誰，把你從孤兒中挑出來，親自撫養你長大，教授你功法，賜予你神器，授你水部之傳承的。”

“玉母，我，我答應你！我用水部的榮譽發誓，我會保護神王，即便是死，也會死在神王之前。”

葉影咬牙答應下來，她知道，或許是真的到了無計可施的時候了，玉母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為了償還玉母將她撫養長大的這份恩情，她也應該服從。

“好，你暫且退下，一刻鐘之後再進來。”

待到葉影退下，林彩撫摸著暮緣的面容，淚流滿面。

“緣兒啊，緣兒，阿母為你找了個好媳婦呢，有之前的恩義，還有夫妻的名分在。我了解葉影這個孩子，她會對你盡心的。”

林彩就像是在告別般，事實上她知道自己兇多吉少，身為林族公主，她比大多人都要更了解所謂的血脈之毒。

尋常激發血脈過度，大抵不過至親一兩成精血即可解救，可暮緣不同，他不過王者，卻見到了所謂的元始，也即法則者暮湘。

這位隕落的存在因暮緣而再度歸來，想要救暮緣，只怕用她一身精血都不為過。

但林彩還是會去做，因為她是暮緣的阿母，這是血脈中割舍不開的，林彩甚至自豪，這世上只有她的血才可以救緣兒了，這是母愛的血。

暮湘走了，洛寒跟了上去，洛園也是一起，他聽到了暮湘的召喚。

他們看著這個男人走入要塞，頃刻之間改天換地，將四座衛城完整連合一起，恢覆要塞的雄風，甚至遠比當年還要來得雄偉堅固。

“四衛城連合的要塞一成，神界南部就真的是固若金湯了。”

暮湘解釋，他再一伸手，北方平原地形變化，四座衛城本來是以半圓形扼守北方平原的，防備中元和東部，西部一帶。現在卻變成了以中元為核心，防守北部，西部和東部。

“敵人有可能繞過要塞，從東方攻擊南部，所以園魔故領那裏，洛園你要守好。”

“遵命，神相！”

“老師，不要再做了，還是休息下吧。”

洛寒看著身影漸漸變淡的暮湘，他的身上，每時每刻都有淡綠色的光影在飄出，而他還是絲毫不在意，繼續揮舞著他的力量。

洛寒看不下去了，她花了這麽多心思，不就是為了他的歸來，可他卻不識得她的好意。

“我怎麽能休息。”暮湘擺手：“西邊也得有人防守才是，江門峽順流而下，兩日可抵南部。不妥，不妥，既然是這樣，就用這把劍吧。”

他揮劍而起，一道劍光飛出，劍光化作劍圖，劍圖化作一個世界，既是平面，又是立體，遮攔江門峽，擴地千裏，無人可以繞過。

“那是古荒世界。”

洛園驚訝，今天終於見到這個傳說中的世界，茫茫充斥的時間法則。

“放在那裏，有人會需要它的。”

暮湘顯然寄托了一份希望在其上。

他突然回頭，看著神都中的方向，仿佛看到了什麽，既欣慰又可惜，他的身影已依稀不可存，只剩下淡淡的淺綠色。

洛寒再也忍不住內心的情意，抱著他，阻止他。

“老師，不要再做了，不要再做了。”

“洛寒，我明白你的心意，可是老師不能給你什麽。”

暮湘再一掌推出，神王殿門即開，林彩和暮緣被他攝到空中。

此時玉母林彩臉無血色，失去知覺，她已經死了，安詳地流光了最後一滴血。

神王暮緣反而呼吸有力，漸漸恢覆力量，顯然林彩真的采取了暮湘的辦法。

亮光閃起，白羽箭三箭合一殺來，那是葉影看到暮湘對林彩母子出手後，向暮湘發起了進攻。

暮湘只是目光一頓，就把她連同神器白羽箭定在半空。

“我並無害他的意思，而是想給他一個造化。大戰將起，王者實力的神王，如何能帶領神族絕地反擊，弱小即是原罪，我不會讓他受這等罪過的。”

說完，他散去了最後的身影，一點淡綠色都不存，空中沒有他半分痕跡。

洛寒撲了個空，俯身摔在地上，痛哭不已，這是洛園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到長公主殿下的眼淚。

暮湘走了，他在哭得稀裏嘩啦的洛寒耳邊留下一句話。

“洛寒，老師走了，上次走得太急，沒來得及和你說聲再見，以後你要好好照顧好自己。你比老師想象的要厲害，要堅強，你出師了，老師為你驕傲。”

“老師，老師！”

洛寒聽到聲音，擡起頭，一陣清風飄起，卷住了暮緣的肉身，變作一道神木，裹住了他，直沖天外天而去，那裏有暮湘留下的傳承。

他雖無血液可流了，但他飄散的每一滴汗水和綠色光影，都是偉大的血。

“這世界上，有母親為子女流血流淚，那很偉大，也有像暮湘這樣的人，今天他流得不是血，卻令我震撼非常，我會保護好神界的。”

洛園拉起洛寒：“起來，長公主，我們要一起守護我們的世界。”

天空中被定住的葉影，恢覆了對自身的控制，她接過從空中跌落的玉母林彩的屍身，再度三箭合一，銀光閃過，直奔天外天而去。

偉大的其實不是血，不是人，而是那一顆至死，都要守護一切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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