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後的一天，婁野出獄了，他被帶到一處擂臺，白衣人最後給他塞下棋聖的第二道命令。

“擂臺演武，勇奪第一。”

京郊外，一座閣樓在三個月內迅速拔地而起，閣樓最頂端中間，恰是一座擂臺，乃較武之地。

閣樓三面開闊，俯仰大地。只南墻上垂掛三張榜單，天地人三榜，紅墻白底黑字。

國朝鼎盛，英雄人物如過江之鯽，當今神宗陛下建立宗師樓，擂臺演武，簽立天地人三榜，錄先天絕頂，超流巨擘，一流好手。

婁野舉目四望，遍地是白衣的東臣衛隊。

所謂的擂臺演武，還未得武林認可，只是國朝體制內的一次較量，或者更應該說是六扇門和東臣衛的比試。

此次參加的是三十二名東臣衛和代表六扇門出戰的十六名好手，婁野，就代表了六扇門。

此刻，六扇門的總捕頭一臉沈重，他當然不是因為婁野，他心裏裝的是這次比武的事，這次代表六扇門的人，僅僅是東臣的一半。

六扇門當初雖是抽調東臣衛組成，但數十年過去，六扇門和東臣已分割成了兩個系統，這不僅是分工辦事的需要，更是帝王心術，防止一方坐大不受控制。

所以六扇門和東臣要對立，要鬥而不破，那麽此次擂臺演武，六扇門是要勝還是要輸呢。

當總捕頭還在思考神宗陛下的用意時候，一個青綬捕頭走到他身旁，悄聲在耳邊說了句話。

總捕頭一機靈，趕忙迎了出去。

“祁連伯主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總捕頭姿態放得很低，躬下身彎著腰，頭都快觸到地上了，他身後跟著的紫綬或青綬的捕頭，也都一齊躬身彎腰。

“總捕頭太客氣了，都請起吧。某只是一個虛名爵位，此次前來，只是好奇而已。”

祁連伯主，杜祁連，他帶著一個身披面紗的年輕女子，望之身段如仙。

二人形影不離，一如濁世公子，一如九天玄女，好似那天造地設的一雙。

總捕頭將這對璧人迎入宗師樓，刻意奉承，得知祁連伯主的未婚妻想參加演武，總捕頭欣然命手下安排，立刻換下一位好手。

“原來姑娘是當朝姬大將軍之女，大將軍鎮守南部二十四年，當年我曾至南邊辦案，亦有幸面見大將軍，還曾得大將軍指點。”

“多謝總捕頭關心，家父亦常在家人面前誇讚總捕頭，言總捕頭乃國之棟梁，力安江湖二十一年來。中原未有魔刀故事發生，不似當年關外雪山，殺得是血滿關山。”

“大將軍過獎了，全賴陛下威服四海，區區宵小，才不敢入中原生事。”

一方有意奉承，一方順手推舟，雙方其樂融融。

總捕頭心中甚至萌生出讓她成為演武第一的想法，此次乃是六扇門親自操辦，他作為六扇門總捕頭，演武事項，他都可一言決之。

這位六扇門的頭頭想不到的是，根本不用他出手，姬仙子在擂臺上勢若破竹，其在擂臺上以絲巾一條應敵，舞步颯颯，動作飄然，真如天仙下凡，對敵之人不僅抓不住她的蹤跡，也醉心於這美麗的舞步中。

她的舞步和絲帶又是兇險隱於美麗之中，美人蛇一般一擊便中要害。

總捕頭不禁暗道一聲：“好輕功，好絲帶，好一道舞功，好一位姬仙子。”

擂臺演武，六扇門和東臣中的身居高位的人，自然不會出手。

本次只是兩大系統內三十歲以下的年輕人參加而已，這樣的比試，每隔一兩年都會舉行一次。

這次恰是宗師樓剛建成，更有諭旨示下，命錄天地人三榜，才顯得隆重激烈了幾分。

不過看祁連伯主未婚妻的手段，這位姬仙子不過是走個過場而已，奪冠那是妥妥的，好似探囊取物般容易得很。

捕頭眼中很快又是一變，因為下場的正是婁野和一名東臣。

婁野不過三擊就擊倒了一名東臣對手，他很了解對手的弱點。這是當然的，婁野和東臣的人打鬥了整整三個月，東臣作為大規模訓練出來的衛隊，所修煉的武功套路來來回回就是那麽幾套。

東臣衛之所以強大，全因為只要有兩人以上的東臣在，他們就能彼此配合無間，宛若一個整體，戰鬥起來，往往能發揮出超過人數相加的力量。

東臣衛到底有多少人，婁野也不清楚，這三個月來，他每天見到的三名東臣衛都不同，這還可能只是冰山一角。

東臣被譽為國朝鎮壓武林一大利器，不是沒有理由的。

打完一名東臣，婁野遇到的第二名對手，還是一名東臣。

這他就要好好感謝總捕頭大人了，這位充分地利用了自己的職權，在第一輪中沒有讓十六名六扇門選手對上，第二輪六扇門還剩下十名好手，也自然不用互相殘殺。

婁野相當於就是被保送進了十二強。

第三輪，婁野遇到一名六扇門的好手。六扇門的起家基礎是東臣，後來隨著中原武林穩定，更多的門派弟子加入六扇門，尤其是道宗和佛門兩大聖地，先後派遣門下精英加入後，各方門派也紛紛效仿。

道宗佛門不僅身處江湖，更需要傳道傳教，他們的信眾為國朝治下之民，也需要向國朝低頭的。

婁野總算遇到了一名敵手，六扇門中，由於成員來源的多元化，武功更是千奇百怪，不同於東臣單單幾種。

可惜三十歲以下，能夠成就一流好手的人少之又少，婁野見識過對方的招數後，了解對方是來自中原的一個大派弟子，然後，然後就直接爆發內力，把對方打倒。

場上場下全部失神，蓋因他們見到了一名三十以下的一流。

看婁野的面貌，可能還只是二十上下。

江湖，除了那把劍之外，竟還有這樣的人物。就是姬仙子你，現在表現出來的，也不過二流巔峰而已，就足以稱讚一聲天資絕頂了。

演武繼續，當再次戰勝了一名對手後，婁野成功晉級前三。

角逐第一的方式有了改變，前三需要分別與另外兩名對手一一交戰，最後取戰績優勝者為演武第一。

第一場，婁野就對上了姬仙子，他仿佛遇到了天敵，熟練刀法和大成內力，在仙子的輕功和絲帶的飄舞下黯然失色。

列月子所傳刀法多是大開大合，婁野面對這種輕功超絕，技巧型的對手很是吃虧。

他很快沈浸進了美麗的舞姿中，就連爆發了內力，也無濟於事，最後就是被絲帶重重地甩出了場外。

婁野輸了，他內心卻平淡，他確實不如姬仙子。

只是他很擔心列叔，江湖傳言棋聖以天下為棋局，以天下人為棋子，歷來算無遺策，今天也有失算的時候，棋聖會不會惱羞成怒，傷害列叔呢？

還有，這裏居然會出現姬仙子這麽個變數。

“嗒，嗒，嗒”上樓聲，腳步聲停下。

一個老人走上了閣樓最頂層，他身後跟著四個人，擡著一張臺子，臺子上好似放著東西，用黃色的綢緞蓋住。

“參見天工匠聖。”

這個老人，他剛一走上宗師樓，所有人都見過行禮。

他們敬得不止是天工匠聖，更是天工匠聖背後的那個人。

江湖人都知曉，天機四聖在朝，為神宗陛下所用，各展其能，助國朝安定四方。

天工匠聖，就是四聖之中最早入朝的。

四十年來，歷經三帝，屢得嘉讚，恩寵信任之深，舉國無一人可比。

他在這裏，就代表了神宗陛下。

他來了，是來送一把武器的，他掀開了大內專用黃錦，一把長刀顯現其身，刀長二尺九寸，厚七分，刀身中間更是奇異紋路凸顯，神奇幽深。

刀無名，卻是一把神兵利器，是天工這些年來嘔心瀝血的作品。

今天就在此，被天工送給一個有緣人。

此時婁野才知道棋聖沒有失算，天工匠聖送給他這把刀，刀自上出，刀實為禦刀。

刀在這裏，就代表了神宗皇帝的意願，這個意願，不容任何人違背。

所以婁野成為了第一，因為姬仙子接下來和前三中的另一人大戰，“重傷”不敵。另一人也自覺受傷嚴重，無法再戰，向婁野認輸。

婁野就這麽獲得了一把刀，成為了演武第一。

馬車在城道上悠悠行走著，馬車中是另一般光景。

原本應該還“重傷”的姬仙子在馬車上，與身旁的祁連伯主相對而坐，一點重傷的樣子都沒有。

“倒沒想到最後，還是場外的功夫，只是委屈你了，心顏。”

“我不這麽覺得，”姬心顏掀開了面紗，露出嬌白的容顏：“但你到底是代表太子殿下前來，拿不到演武第一，只怕會影響太子對你的信任。”

“呵呵，”杜祁連拉著姬心顏的手，把她擁入懷中。

“心顏，你知道麽，這天下間，在我眼中只有兩個半人物可作對手。”

“是誰？”

“‘鬼爪’爪閔是一個，爪門門主，超流巨擘，武功奇高，性格陰狠，又有雪山勢力。棋聖是第二個，算無遺策，自身來歷又神秘非常，如非必要，我不想和他對上。”

“還有半個呢？”

“半個，就是那把劍啊，雖然他還未成長起來，但已足夠令我忌憚了。今天遇到的那個使刀的小子，內力強是強了，可他的刀法也僅是熟練，比不上那近乎於道的劍法。”

“確實，那把劍已近乎於道了。”

姬心顏點點頭，智慧和實力永遠是主宰江湖和朝堂的因素。

“若是那把劍成為絕頂，和當年的爪鷹一般，只怕對這江湖，會有決定性的影響力吧。”

“那也是一二十年後的事了，”杜祁連現在只是由衷地欣賞那把劍而已，相對於那把劍，天策棋聖才是他的目標。

“太子殿下說，棋聖給皇帝出了個主意，演武後，簽立天地人三榜。雖然只是小打小鬧，但隨著六扇門的影響力和三大榜單輻射出去，很多江湖人會為了榮譽，來宗師樓論武，這便是攬群英於一樓。”

“這麽說，第一還是很有用的，真是可惜了。”

“不，絲毫不可惜。這只是試探罷了，棋聖稱聖超過二十多年，天機四聖歷代師徒相傳，從無斷絕，他該是時候找傳人了。”

“你看上了棋聖傳人的身份，你不是不想和他對上的麽？再說，你怎麽知道棋聖沒有傳人。”

“因為啊，”杜祁連淺淺笑起，話語中是滿滿的自信：“只有我成為了他的弟子，我和他才不會對上。另外，就算他之前有，我也會讓他沒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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