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得對。”佟懷琰終於承認了。

佟懷琰垂下眼睛，“昨晚我回自己的房間之後睡不著，就在想以前的事。”

顧寧心想，看來楚軒說得對，他昨晚受的打擊真的不小。他這樣的人，人生順風順水，大概從來沒有這麽不如意過吧。

“我躺在床上，一直在想，你為什麽會一點兒都不記得我呢？如果你能想起來，會不會有什麽不一樣？我認識你，並沒有比他晚太多，我也不是一個見到漂亮女孩就立刻追的神經病，我很有誠意，我們兩個人的命運軌跡，很早以前就已經匯合過了。”

顧寧無語，“……這有什麽關系嗎？”

佟懷琰語氣確定，“有關系。證明我們兩個人非常有緣分。那麽多年以前，本來遠在地球的兩端，都有機會遇到，我覺得我和你的緣分一點都不比你和他的淺。”

想到那根結實的姻緣線，顧寧沈默了一下，“你直接告訴我不就完了？”

佟懷琰只笑笑，笑容背後藏著點驕傲。

顧寧看懂了他的意思，心想，你傲嬌一下，結果搞出這麽多事來。

佟懷琰繼續，“後來我睡著了，睡到半夜，夢中好像聽到有聲音在問我，‘如果能讓她自己想起你來，你願意付出代價嗎？’我跟它說，‘我願意。’後來就醒了，聽到有聲音叫我的名字。”

顧寧忍不住，“都說吃一塹長一智，這明顯就是妖邪，你當初吃過那麽大的虧，還敢再招惹這種東西？”

佟懷琰解釋，“我當時以為在做夢，回答它的話純屬本能。”

“你以為你是在做夢，可是答應了就是答應了，答應了它，以後死都不知道是怎麽死的。迷迷糊糊欲念最強的時候，就是它們鉆空子的時候。”顧寧看看周圍，“咱們怎麽出去呢？”

楚軒低頭對顧寧說，“造這地方是為了讓你想起當初的事，寧寧，你就表個態吧。”

表什麽態？

顧寧忽然明白了，大聲聲明，“我已經完全想起當初的事了！”

一瞬間光影崩塌，整個世界如同突然被颶風卷過，所有的街道房屋，車輛行人，全部都被瞬間抹平。

三個人依舊站在房間門口，房門開著，裏面還睡著人，鼾聲大作，完全沒被吵醒。顧寧和佟懷琰也依舊是現在的樣子。

顧寧環顧四周，心想，那個作亂的東西藏在哪兒呢？

“這東西膽子還真大，它知道我是收妖的，還敢把我拉進去？”

楚軒忍不住勾勾唇角，“估計它是看了佟懷琰的記憶，覺得你實在是菜到不行，根本不怕。”

顧寧頓時憤怒了，沖回房間從隨身包裏撈出個小葫蘆，也不管有人還在裏面睡覺，就開始滿屋子找妖。

可惜大包不在，手裏現在什麽能用的東西都沒有。

楚軒看不下去，“寧寧，也不一定就在這間房間裏吧？那個地方所有的東西上都有一層光暈，不然我幫你找找？”

三個人退出屋子，外面天已經蒙蒙亮，一丁點早晨的微光透進來。楚軒沿著走廊查看，也不知道在看什麽。

三樓看了一圈，楚軒帶著顧寧和佟懷琰下樓，迎面看到大邢正帶著一個面容娟秀少婦模樣的人上樓梯。

“他發了個消息說不回家，然後就關機了，我有點擔心，過來看看。”

“沒事。”大邢一副剛被人叫醒迷迷糊糊的樣子，“昨天晚上大家都喝高了，好多人都是在這邊睡的，一會兒酒醒就回家了。”

大邢正說著，一擡頭看見楚軒他們三個，打了個招呼，“你們起來了？這麽早？”

“丟了點東西，我們找找。”楚軒輕快地下了樓梯，到了二樓，一間間房間掃視過去，走到走廊盡頭一間的門口，停下來了。

“這就是剛剛那個房間的樓下？”楚軒壓低聲音問顧寧，雖然是提問，語氣肯定。

顧寧還沒回答，佟懷琰先答，“沒錯。”

楚軒解釋，“我能看到裏面有橙色的光透出來。”

顧寧什麽都看不見，還是把小葫蘆攥在手裏，去扭門把手。

門也沒反鎖，一推就開，裏面是一屋橙粉色的柔光。

光線都是從床頭一盞燈裏發出來的，那盞燈好像一大塊形狀不規則的粉色巖石，卻是半透明的，裏面掏空了，中間燈泡發出的光透過半透明的燈壁，射出溫暖暧昧的光。

顧寧知道，這東西很流行過，叫鹽燈，是用一大塊鹽礦做的，號稱能凈化空氣招財招桃花等等，其實就是一坨鹽而已。

沒開別的燈，只開了這個，大概是為了制造氣氛。

床上還有人在睡覺，顧寧沒理，直奔那盞鹽燈過去，托起小葫蘆對著它輕輕一彈瓶底。

“叮”地一聲脆響，沒有東西被吸出來，那盞燈卻忽然瘋狂地搖晃起來，底座狂野地打在桌面上，咯咯亂響。

搖晃了幾下後，屋裏妖異的橙光突然濃稠起來，帶著黏膩的腥甜，邪氣逼人，讓人頭暈想吐。

妖法還挺厲害，怪不得膽子這麽大，連收妖人都敢惹。

可惜手裏只有個小葫蘆，沒別的東西可用，顧寧吸一口氣，準備再彈一次。

“一起來。”楚軒的手忽然繞過顧寧，修長的手指放在顧寧的手指旁邊，輕輕數，“一，二，三。”

兩人同時伸指彈向瓶底。

滿屋的橙光驟然收縮，縮回燈裏，緊接著一個橙粉色的影子被直接從燈裏吸了出來，嚎叫一聲，嗖地一下飛進小葫蘆中。

顧寧擡頭看看楚軒，這家夥真的是天賦異稟，比那一大包東西還好用。

妖被猛抽出來，那盞鹽燈被這股大力一帶，直接飛出去砸在地板上，碎了一地，燈泡閃爍了一下，熄滅了。

鹽燈碎裂的巨響終於驚醒了床上的人，一男一女迷迷糊糊地坐起來，男的伸手扭開臺燈，還在問，“怎麽了？”

顧寧嚇了一跳。

男的是昨晚一起喝酒的一個同學，好像在開公司，女的居然是那個甄倩倩。

她這是終於得手了一個？

顧寧還沒回過神，天花板正中的頂燈忽然大亮，剛剛那個和大邢在一起的娟秀女子一身殺氣地沖進來，一句話沒說，先直接左右開弓給了那男的幾耳光。

想必他們是被剛剛鹽燈碎裂的聲音招過來了。

男的居然窩在床頭，連連求饒，“老婆，我真是喝醉了，是她勾引的我，自己爬上床來的。”

他老婆這時才想起旁邊還有一位，伸手就去揪甄倩倩的頭發。甄倩倩也不是善茬，直接就撲上去和她扭打起來，想用指甲抓對方的臉，結果還沒碰到，就被從床上拖下來，撂倒在床前地上。

甄倩倩掙紮不起來，四下亂看想找人求救，這才看見旁邊站著的顧寧，眼中露出驚恐。

顧寧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落進她的耳朵裏，“我都說了你今晚會倒大黴，讓你謹言慎行，你為什麽不聽？”

那男的還在床上縮著，只會哀嚎，“你們誰快來拉拉架啊，我老婆是散打教練，會出人命的啊！”

娶個散打教練還敢偷情，這是有多大的色膽？

顧寧頭一回親臨捉奸現場，正想看熱鬧，下一秒就被楚軒不由分說地夾在腋下，硬生生拖走了。

顧寧掙紮著越過他的肩膀向後看，只見大邢想沖上去拉架，結果也全不是威風凜凜的女散打教練的對手。

他們大呼小叫乒乒乓乓鬧的動靜那麽大，其他房間的人都被吵醒了，紛紛過來圍觀，一層層堵在門口。

可惜楚軒完全不給顧寧看熱鬧的機會，直接帶著她回房拿了包，準備下樓回家。

佟懷琰一直默默地跟著他們，把他們送到別墅門口，才說，“今晚都是我的錯，連累了你們。”

顧寧興高采烈，“沒關系，能回到過去玩一次還是挺有意思的，而且還收了個質量不錯的妖。”興奮得好像剛春游回來的小學生。

佟懷琰註視著她，眼睛彎了彎，“那下次見。”

顧寧心想，還是別了吧。

楚軒叫的代駕來得很快，回市區時天色已經大亮，早高峰時間車輛排成一排，一點點緩緩蠕動。顧寧往外亂看，忽然發現楚軒指點的並不是回家的路。

“不回家嗎？”顧寧奇怪。

楚軒看她一眼，“去河濱大道老恒記，我記得他們早晨開門。兩份酥黃豆多加醋，對不對？”

顧寧驚喜，“真的可以早晨就吃酸辣粉嗎？我以為你肯定不許。”

楚軒對顧寧微微一笑，“我知道你惦記一晚上了，偶爾破例一次。”

酸辣粉大概還沒消化完，佟懷琰說的“下次見”就應驗了。

不過這次是他自己主動找上門的。

“明天我就要飛回去了，今天只借她一個小時，去公共場所說幾句話。”佟懷琰並不問顧寧，直接對楚軒說，語氣好像要向楚軒借什麽東西。

顧寧莫名其妙，這種事難道不是應該先問問顧寧本人同不同意嗎？

楚軒盯著佟懷琰看了片刻，佟懷琰坦然地回望著他。

不知道楚軒怎麽想的，居然痛快答應了，“一小時。”

顧寧生氣，“我不去。為什麽你們兩個說去我就得去？”

佟懷琰溫柔地看著她，“就一小時而已，只要你肯過去聽我說幾句話，回澳國後，我保證不再主動來煩你。”

顧寧動心了。他知道顧寧就在寧和堂，如果回去後天天上門騷擾，也確實是夠煩人的，不如一勞永逸。

佟懷琰出門後就帶著顧寧拐上河濱大道，一路默默地走。

他不是說有話要說麽？

沒走多遠，顧寧就明白了。河濱大道上，還沒走到兩人第一次見面的地方，從老遠起，步道上就鋪滿一層厚厚的玫瑰花瓣，看不到一絲地面，好像一層花瓣地毯，旁邊的護欄上也是綴得滿滿的玫瑰，一直延伸到遠方，看不到盡頭，美輪美奐。

他大概把整個X市的玫瑰都弄來了，可能還不止。

“漂亮麽？”佟懷琰問。

“漂亮是漂亮，可是你這樣不會被城管抓嗎？”顧寧考慮的問題很現實。

“這個由我搞定，”佟懷琰微笑，“你不用擔心。”

今天河濱大道的步道上居然一個行人也沒有。佟懷琰帶顧寧走到那天的長椅旁，從口袋裏掏出一個黑色的小盒子，在一片玫瑰花海中單膝跪下。

又一個求婚的？最近這是在走什麽奇怪的運道？

“佟懷琰我根本就不會……”

“我知道。”佟懷琰打斷她拒絕的話，“我知道你會說不，我只是想向你表明誠意，證明我是認真的。你能不能先看過戒指？”佟懷琰笑笑，“容我把流程走完。”

顧寧不再說話，等著他。

佟懷琰擡頭溫柔地望著顧寧，“顧寧，請你嫁給我。”

說完，鄭重地打開手裏的小盒。

顧寧只看了一眼，心中頓時有一萬匹羊駝呼嘯而過。

盒子正中，嵌著一枚誇張的祖母綠切割方型鉆戒，周圍還圍了一圈小鉆，耀眼奪目。

顧寧絕對不會認錯，這就是前些天戴在楚軒假冒的異族未婚妻“娜塔莉波特曼”手上的那個。

顧寧看著戒指不說不動。

佟懷琰心中有點納悶。

以他對女人的了解，就算是再不虛榮的女孩，看到這樣一枚鉆戒，也絕不應該是顧寧此刻臉上這幅尷尬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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