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六十四章 極品婆婆 (1)

關燈
陸建勳回到生產隊的時候天沒下雨了,秋收過後,田野裏花草雕零,盡顯蕭條,經過知青房時,他看到幾個知青坐在屋檐下閑聊,不等他豎起耳朵細聽,聲音戛然而止,擡頭望去,幾個男知青面露尷尬的望著他,“建勳同志,你從哪兒回來啊?”

陸建勳送西西去學校的時候走的是下邊竹林,知青房的人沒怎麽註意,猛地看陸建勳從那個方向回來,心頭有些詫異。

“送西西去學校了,你們聊天呢……”按照陸建勳平時的性格,鐵定要問他們是不是說自己壞話,不然好好的咋突然不吱聲了,可是自己有事情要做,不想和他們理論,這件事以後再問,因此他隨意寒暄兩句而已。

而且說到這個份上,基本對方說聲是,談話就能結束了。

偏偏,有個看上去文文弱弱的男知青走了出來,神秘兮兮拉著他跨了進去,陸建勳眉頭緊皺的甩開他的手,“咋了?”他還要回家練習打豆腐幹呢,沒時間跟他們啰裏八嗦,直截了當問道,“是不是有什麽要我幫忙的地方?”

“噓。”對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側頭聽了聽隔壁動靜,指著隔壁小聲說,“劉萌萌同志家裏的情況你知道嗎?”

陸建勳不明所以,劉萌萌家裏啥情況不是眾所周知嗎,爸媽是單位吃供應糧的,快退休了,勸劉萌萌趕緊找個對象結婚好頂他們的班,有啥好奇怪的?看男知青們的反應,難不成都想攀上劉萌萌這棵搖錢樹不成?

那可不行,國家施行一夫一妻制,重婚是要坐牢的。

對方看陸建勳眼神變了變,他有些八卦的湊近陸建勳耳朵,“建勳同志,告訴明文同志,千萬別被表象所迷惑,劉萌萌家裏根本沒有什麽崗位,她是亂說的,想套明文同志上鉤呢。”劉萌萌心機真夠深的,把自己偽裝成即將回城的知識分子,騙取其他人信任,任勞任怨的幫她挑水幹活,到頭來不過是鳳凰窩的土雞,家裏人優秀是優秀,她自己就普普通通的下鄉女知青,單位的崗位啥的輪不到她頭上。

她是想借陸明文回城呢。

陸建勳難以置信的望向面前堵著的墻,聲音顫抖,“不會吧,你說她爸媽的崗位不是給她的?”

“她有哥哥有嫂嫂,怎麽輪得到她頭上,要不是秦湘同志托城裏的朋友打聽她家的情況,不知多少人會被她騙呢。”難怪以前堅決不談戀愛的劉萌萌突然對陸明文展開攻勢,竟是想把陸明文當做踏板往上跳呢。

陸建勳不太明白,“秦湘同志和她不是朋友嗎,還用得著打聽她家裏的事兒?”在陸建勳看來,朋友就是無話不談的那種,好比羅夢瑩和陸紅英,羅夢瑩家裏不管發生什麽事都會和陸紅英說,陸紅英也會把家裏的情況告訴羅夢瑩,雖盡是罵他們的事兒,起碼和羅夢瑩交心了,秦湘和劉萌萌的關系,用得著托人打聽?

男知青哼了哼,“要不怎麽說女人心海底針呢,個個機靈著呢,表面上看著情同姐妹,私底下誰知道呢!”想當初秦湘鬧離婚劉萌萌蹦噠的多厲害啊,口口聲聲為秦湘好,支持秦湘離婚,到頭來又如何,秦湘還不是把她老底給掀了?

嫉妒,使人兇相畢露。

陸建勳抖了個激靈,“她們的關系太禁不起摧殘了吧,革命友誼都是騙人的嗎?”

男知青擡眉撇了陸建勳眼,“建勳同志,你的關註點是不是錯了,劉萌萌同志對你二哥有意思,你難道不該義憤填膺的找她對峙嗎?”打著回城的幌子勾引人,劉萌萌的做派令人作嘔。

“有什麽好對峙的?她只是說了假話,又不是騙財騙色,況且我二哥沒啥損失啊。”無論劉萌萌怎麽努力,陸明文都不會和她處對象的,既然不處對象就不存在任何傷害,看對方好像氣憤得不行,陸建勳拍拍他的肩膀,“有仇報仇有冤報冤,你們自己的事兒自己解決,別把不相幹的人牽扯進來啊,我還有事,以後再聊啊。”

男知青楞了楞,心道他也沒被騙什麽啊,氣不過劉萌萌騙人而已,張嘴想解釋兩句,陸建勳已經挺著胸脯走了。

這時候,隔壁傳來罵聲,“好啊,秦湘,原來是你在背後說我壞話,虧你離婚的時候我那麽對你,你咋是這種狼心狗肺的人……”劉萌萌的聲音很尖銳,陸建勳唯恐牽扯到自己,擡腳走得非快,到保管室外邊,和裏邊的人打了句招呼就奔向了豬場。

不等他喘口氣,孫桂仙就把捎肉的事兒和他說了,陸建勳有點為難,孫桂仙還在喋喋不休的比劃,“去年殺豬匠殺豬你在旁邊看見了的,買肉的話要買肥的,越肥的越好,你要看看皮上有沒有奶,有奶的不要,再者要聞聞味道,臭的不要……”孫桂仙和陸建勳講了遍買豬肉的心得,突然問,“建勳啊,你去學校看到我家大寶沒,他是不是瘦了很多?教室裏光線好不好,你媽說光線不好看書的話傷眼睛,他沒事吧。”

“沒事沒事。”豈止沒事,簡直不能再好,好得都舍不得回來了,說實話,陸建勳還沒見過像劉大寶那樣敗家的呢,五個豆腐幹換他的新鉛筆,腦子有毛病啊,他動了動嘴唇,問孫桂仙,“嬸子,真要買肉給大寶他們吃,要我說啊,有那個買肉的錢不如留著給自己用呢,給大寶他們吃可惜了。”

“哎,建勳啊,你是沒看見我家大寶,這學期不知是不是作業太多了,壓力大得瘦了好幾圈,就說今年郵票買的煤油吧,都讓他們兄弟用完了。”大寶說要熬夜寫作業,她趕緊把煤油拿出來點上,全家整年的煤油,都給大寶他們用了。

陸建勳皺了皺眉,“大丫她們沒說什麽?”

劉家重男輕女,大寶他們能去學校念書,大丫她們是沒機會的,大丫她們天天跟著幫著家裏煮飯洗衣服,以大丫她們的敏銳,多少能察覺到大寶他們的反常吧?

“她們能說什麽,她們弟弟聰明好學,她們引以為榮還來不及,說起這個,建勳哪,你幫我問問供銷社的煤油多少錢1兩,我去生產隊問問誰家煤油票沒用的,我用糧食換。”難得孫子懂事了,她當奶奶的要頂力支持才行。

陸建勳瞄了眼波瀾不驚的薛花花,他記得不錯的話,薛花花手裏的煤油票沒用呢,去年前年的買了煤油,今年好像沒買,而且他反應過來件事,就是他們全家老小,三年多沒點過煤油燈了,天不亮就起床,天黑就睡覺,從沒點過煤油燈,而且薛花花也沒提起過這件事。

難道薛花花和孫桂仙想的一樣,煤油留著西西將來寫作業的時候用?

也是,西西讀書是交了學費的,怎麽著也要讓學費花得值才行,西西點煤油燈的話,他無話可說。

孫桂仙轉身問薛花花的煤油票,薛花花坦然,“有倒是有,不過家裏要用,你問問其他人吧。”

孫桂仙讓陸建勳搭把手幹活,趁著下雨大家都在家,她趕緊去問問,看著孫桂仙走出院壩,陸建勳就和薛花花說,“大寶他們讀書太燒錢了吧,說說這學期的本子筆都用多少了?”

“你咋知道?”薛花花擡眉瞅了他眼,陸建勳頓時不說話了。

孫桂仙買本子和筆都是托陸建國去縣裏買的,比公社的便宜,而且一次性買很多,照這麽來看,孫桂仙估計沒檢查家裏的本子和筆少了多少,他扯著嘴角笑了笑,“嬸子都借煤油票去了,你是燒不燒錢,媽,西西以後不會像大寶那樣吧?”

真要像劉大寶,用不著薛花花動手,他先拿著扁擔揍他頓結實的。

“西西還小,做完作業就夠了,不用像大寶努力。”以劉大寶對學習的癡迷,薛花花擔心他讀死書,以後除了讀書啥也不懂,她可不希望西西成那種人。

陸建勳重重地點頭,“媽,以後下雨都我接送西西。”未免西西被帶壞,他得多提防才行。

“隨你。”

陸建勳咧著嘴笑了,等孫桂仙回來,他趁機回了趟家,啥也不幹,就研究兩塊豆腐幹,一塊放在地上,一塊拿在手裏,出乎意料的是,用蠻勁兒並不能達到效果,用力過猛的話,豆腐幹會連著翻幾遍,力量不夠,豆腐幹又紋絲不動,難怪劉大寶輸得慘不忍睹,這個游戲不是那麽好玩的。

反反覆覆練習十幾遍他都沒掌握到訣竅,感覺都是憑運氣打得翻面的。

本以為避開薛花花她們沒人發現,誰知遇到算完工分提前回家的陸德文,嚇得陸建勳徑直從地上跳了起來,撫著咚咚直跳的胸口抱怨,“大哥,你走路咋沒聲啊,嚇了我一跳。”

“我咋沒出聲,我在院壩裏就喊你了,是你自己沒聽到而已。”陸德文看向地上折成四四方方的紙,心裏納悶,“你看啥看得這麽入神,別告訴我就是這個玩意啊?”

陸建勳矢口想否認,然而陸德文先他一步彎腰把豆腐幹撿了起來,他慌張道,“這是豆腐幹,我問人借的,答應了傍晚還他的。”

“呵,豆腐幹?四弟,媽說你蠢你還真的蠢上了?”是不是吃的,鼻子聞聞就知道,何況這明明是紙折出來的,怎麽就是豆腐幹了?陸建勳腦子真的不好使。

把陸德文翻白眼的行為看在眼裏,陸建勳一把搶過豆腐幹,懟道,“我看你才傻呢,別以為紙做的不值錢,五個豆腐幹能換只新鉛筆呢。”

陸德文不肯相信,就這種舊紙,有讀書娃的人家都有,這個豆腐幹,頂多要兩頁紙,以陸建勳的說法十頁舊紙能換只鉛筆?腦子進水了吧。

知道陸德文不信,陸建勳懶得和他多說,隨便丟塊在地上,擼起袖子,“來來來,我教你怎麽玩的,右手上下面捏著豆腐幹,用力拍向地上的那塊,只要地上的翻面就算贏。”話落揮手,豆腐幹拍在地上的豆腐幹上,豆腐幹動了動,卻沒成功翻面。

陸德文看得哈哈大笑,“四弟,你還能再傻點嗎?哈哈哈……”

陸建勳:“……”算了,無知者無罪,他不計較,撿起地上的豆腐幹給陸德文,“你要不信你來,贏了算你厲害。”

陸德文一邊裝作漫不經心,一邊捏著豆腐幹聳肩,叉開腿,彎著腰,手立在豆腐幹上空,擡頭望著陸建勳,“只要翻面就算贏對吧?”

陸建勳鄭重地點頭,只看陸德文輕輕用力,豆腐幹落下打在另塊豆腐幹的邊緣,陸建勳想說沒戲,卻看豆腐幹輕飄飄翻了面,他眨了眨眼,看向得意洋洋的陸德文,“你咋做到的?”他試了好多回都沒找到訣竅。

陸德文雲淡風輕的撩了撩頭發,“這有什麽難的,就隨便拍啊。”

陸建勳不信,撿起地上的豆腐幹又讓陸德文試,陸德文彎著腰,往豆腐幹哈了兩口氣,陸建勳看不懂,“有啥意思不?”

“就跟紙飛機一樣,哈了氣才管用。”他讓陸建勳仔細看著,手壓了壓地上的豆腐幹,對準一邊把手裏的豆腐幹拍下去,兩個豆腐幹都在空中翻了面落地。

一回兩回三回是運氣,但四回五回總不可能還是運氣吧,陸建勳看得瞪直了眼,觀察十來遍後,他隱約領悟到打豆腐幹的要領,一要哈氣,而要對準半邊,而不是對準整個豆腐幹,三就是力氣不能太大,要用巧勁。

至於什麽是巧勁,他問陸德文。

“手感的意思,就像炒菜的時候撒多少鹽,要靠自己感覺,四弟,說真的,五個豆腐幹真的能換一支新鉛筆?”

“我啥時候騙過你?不是真的我這麽努力練習幹什麽?有這個時間不如多練習幾道題呢。”高三的課程就剩下最後章節了,薛花花的意思是年前完成掃盲考試,讓他們自己安排覆習時間,真有閑心,陸建勳寧肯多練習幾道題。

要知道,羅夢瑩從城裏寄了很多試卷過來,她說到處要來的,沒花錢,寄試卷的時候郵局要稱重,上邊註明了有8斤,8斤試卷什麽概念,他們不知道啥時候才做得完呢,而且薛花花不讓他們抄題目,直接對著試卷寫答案,比如他做語文,陸德文他們就做數學,每人張試卷,做完了交換。

而且那些試卷都是沒有答案的,正不正確要他們自己討論,麻煩得很。

他哪兒有閑工夫琢磨什麽游戲?

陸德文若有所思,“你豆腐幹從哪兒來的?”

“巖石借給我的。”陸建勳大致說了遍小學的情況,他覺得是個省錢掙錢的路子,你想啊,換來的鉛筆除了留給西西自個兒用,有些能換成錢,公社小學的孩子沒錢,縣裏小學的孩子有錢吧,他問問陸巖石,游戲是從哪兒傳來的,去年咋沒聽說有這個玩法呢。

如果是從縣裏傳來的……嘿嘿,他們就發財了。

“大哥,你得好好教教我,我是想方設法幫咱媽省錢呢。”要是能把買筆的錢省下來,家裏又攢了筆錢哪,他最擔心的就是通過掃盲考試薛花花拿不出錢,家裏多少錢他是有數的,平時他們買本子買筆開銷就不少,西西讀書後,好多東西要買,開銷更是大,他怕薛花花拿不出那麽多錢。

“怎麽做我都和你說了,熟能生巧,你多多練習,沒有把握不要輕易嘗試,咱家可沒有廢紙給你折豆腐幹。”家裏的本子都是他們寫的作業,薛花花說留著以後要用,學習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即使通過掃盲考試,他們也要保持學習的心態,時不時的覆習學過的知識。

而羅夢瑩寄來的課本是試卷將來是要還回去的,也就是說,家裏找不到一張多餘的紙給陸建勳折豆腐幹。

“我心裏有數,等著吧,下午我接西西的時候就贏兩支鉛筆回來給你看看。”

關於這件事,兄弟兩默契的沒有和薛花花說,倒不是想悶聲發大財,而是怕薛花花罵他們,薛花花嫉惡如仇,要知道他們贏小學生的鉛筆,非罵得他們狗血淋頭不可,為了耳根子清靜,還是偷偷的進行比較好。

他估計著時間去公社小學接西西,出門時,陸紅英和趙彩芝在堂屋裏寫作業,東東自己在玩,見他出門,東東突然伸手要他抱,“四叔抱,四叔抱。”

“東東聽話啊,四叔去公社小學接哥哥,很快就回來了。”陸建勳卷起褲腳,拿起墻邊的傘,喊屋裏的陸紅英,“三姐,你看著東東啊,院壩濕噠噠的,小心他把衣服弄臟了。”東東不愛幹凈,哪兒都喜歡伸手摸,一雙手臟兮兮的沒幹凈過,要不是臉長得還行,陸建勳抱都不想抱他。

“四叔,我要去,我要去。”

陸建勳笑瞇瞇擺手,“公社有老虎,專門吃小孩的,你去的話會被吃掉,聽話,就在家啊,我接了哥哥就回來。”怕東東纏上來,陸建勳趕緊往外走,還沒走出院壩,就聽身後響起鬼哭狼嚎的聲音,“四叔哪,我要和四叔一起,四叔啊……”

任他哭得再傷心,陸建勳都沒轉身,哪天都能帶東東去,今天可不行,他是有任務在身的。

沒有時間,他不知道還有多久放學,只得健步如飛的往小學走,沒到校門口已是滿頭大汗了,他停下喘了幾口氣,找塊積水的秧田把腿上的泥洗幹凈,繼續朝小學走,到操場時,小學響起叮鈴鈴的鈴聲,寂靜的校園突然喧鬧起來,他以為放學了,心底有些懊惱,明明想早點來的,不知不覺還是晚了。

照理說放學會有學生背著書包出來,然而等他從操場這端走到校門口,通道裏都沒人,大門關著,沒有落鎖,他推開門慢慢走了進去,拐個彎就看清了校園的情形,教室外的檐廊上,三五個孩子紮堆打豆腐幹,場面比打仗還激烈。

他眼神好,一眼就看到了西西,他身邊站著陸巖石,陸巖石右手捏著豆腐幹,正咬牙切齒的瞪著地上的豆腐幹,估計輪到他的秩序,他伸手左右推開兩側的人,“該我了,該我了,看我不打翻你。”

只看他擡起右胳膊,用力的往下甩,豆腐幹啪的聲落地,而地上的豆腐幹沒任何動靜。

“哈哈哈,沒翻沒翻,石頭,該我了該我了……”陸巖石對面的胖子興高采烈的撿起地上的豆腐幹,夾在掌心用力拍了拍,陸巖石跺腳,“不能拍,你看我打的時候就沒拍,小豬,你不許耍賴,再耍賴我就不玩了。”

被叫小豬的男生忙停止動作,右手拿起豆腐幹,陸建勳看見他兩腮的肉動了動,“看我不打翻你。”

看了幾個回合陸建勳才反應過來,除了陸巖石和小豬,其他圍觀的都是看熱鬧的,好比西西,他是被陸巖石拉過來鼓舞士氣的。

“巖石。”陸建勳喊了聲,大步走過去,周圍玩得正起勁的人全都轉過身來,檐廊上登時鴉雀無聲,便是教室裏的喧鬧聲都沒了。

“四叔,你咋來了?”西西先喊出口,高興地朝陸建勳跑過來,“四叔,巖石他們打豆腐幹呢,他可厲害了,贏了兩個。”

陸建勳收起傘,“我接你放學,你們啥時候放學啊?”

“還有節課才放。”

陸巖石回過神,喊了聲陸四叔,收起地上的豆腐幹,小豬哎了聲,“該我打了,石頭,你別耍賴。”

“我又不是耍賴,我四叔來了,我跟他說說話。”陸巖石為自己狡辯,把豆腐幹揣進衣兜,蹦蹦跳跳的跑向陸建勳,“陸四叔,你來得太早了,我們還有節課呢。”陸巖石指著不遠處的辦公室,“上課下課辦公室會響鈴,陸四叔待會聽聽,放學的鈴聲和上課不一樣的。”

小豬沒見過陸建勳,問陸巖石,“石頭,他誰啊?”

陸巖石豎起大拇指,“我陸四叔,西西四叔,我們生產隊最厲害的人,他考試可厲害了,高中試卷也能考100分……”

對於仁安村生產隊抓小偷的事兒,班裏有很多故事,有些是陸巖石說的,有些是高年級的人傳出來的,說他們聽仁安村的同學說的,此刻聽陸巖石介紹的口氣,他們立刻想到陸建勳和小偷們鬥智鬥勇的故事,臉上難掩激動,“你就是考試特別厲害小偷聽到你名字繞道走的那個?”

陸建勳一臉茫然,還沒反應過來發生啥事,就看到一群小蘿蔔頭撲了過來,“你能說說抓小偷的事情嗎,小偷真的被你們嚇得屁股尿流嗎,還有還有,豐谷鄉公社沒有小偷真的是被你們嚇跑的嗎,你們用了什麽辦法啊……”

有些故事聽了很多遍仍不會煩膩,相反,每次聽都感覺特別新鮮,要知道,陸建勳在他們眼裏和課本裏的人物沒什麽區別,猛地看到真人,太令人激動了,原來陸巖石不是騙人的,西西他們家真的很厲害。

眾人七嘴八舌的發問,問得陸建勳暈頭轉向,他啥時候厲害了?抓小偷不是他的功勞,是他媽當機立斷要和小偷拼命的,至於其他事跡,也是他媽領的頭,真要說他厲害的地方的話,就是去年在農場考了100分的事情,但那是大半年前的事兒了,不值一提。

陸巖石扯他的衣服,“陸四叔,你就跟他們說說你抓小偷的事情,我也想聽。”那年他還小,只記得醒來後哥哥們說保管室有小偷,是德文叔叔他們抓住的,他膽子小,只敢遠遠的瞄兩眼,後來每每想起他就後悔,怎麽就不走近些呢,看仔細了在班裏吹牛才吹得起勁啊。

陸建勳抽了抽嘴角,正猶豫著從哪兒開始講,只聽叮鈴鈴的響起了鈴聲,上課時間到了。

西西的教室在隔壁的隔壁,聽到鈴聲後,他匆忙朝陸建勳說了聲就跑了,圍著陸建勳的男生即使舍不得,也不得不回教室,尤其聽到教室裏的老師敲桌子的聲音,跑得更是快,幾秒的時間,周圍就沒了人,陸建勳有點不習慣,心道他剛想講故事來著。

陸建勳引起的轟動說小不小,起碼教室裏等著上課的老師是看見了他的,本來想叫他出去等,學校是孩子們學習的地方,家長有事的話去校門口等著,進來會影響老師們上課,然而聽說他的身份後,老師們改了主意,不說陸建勳本身學問高,沖著薛花花在縣裏領導人心中的地位他們就惹不起,既然惹不起,何必開這個口。

所有人都在上課,陸建勳坐在檐廊上,腿伸到外邊,借著屋檐流下的雨水洗自己腳丫子。

完了順著檐廊朝上邊走,高年級的教室和低年級教室差不多有半人高的差距,他單手撐著躍上去,只聽教室裏的人喊,“厲害,好厲害,不愧是抓小偷的……”

緊接著是老師威嚴的聲音,“李思政,你起來,用黑板上的詞造句,我看看你有多厲害。”

“啊……”被老師點名的小豬立馬苦了臉。

陸建勳好笑,不過老師的話給他提了醒,孩子們正在上課,他的行為會幹擾他們,還是別到處晃悠得好,他蹲在教室外,百無聊賴的聽老師講課,高年級的教室明顯更嘈雜,尤其教室後邊,能聽到很多悉悉索索的聲音,他小心翼翼從後門歪頭往裏看,他奶奶的,最後排的男生不聽課,偷偷打豆腐幹,讓陸建勳驚訝地是,打豆腐幹的男生不是別人,正是孫桂仙口中口懸梁錐刺股的大寶。

算不算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約莫他的眼神太炙熱,玩得正嗨的兩人轉過頭來,認出是他,大寶驚訝得差點喊了出來,好在及時捂住了嘴,否則肯定會驚動講臺上的老師。

陸建勳以為大寶看到自己多少會收斂些,誰知驚訝過後,他趁著講臺上的老師不註意,勾著腰走了出來,用氣音說,“陸四叔,你咋來學校了?害得我以為眼花認錯人了呢。”劉大寶心裏有點杵陸家人,縱使他奶天天在耳朵邊念陸家人怎麽好怎麽好,他就是害怕陸家人。

陸建勳瞥了眼講臺上緩緩走下來的人,“你不怕老師發現你上課不專心?”

“我們數學老師眼神不好,他才看不到我們在下邊幹什麽呢,陸四叔,是不是西西在學校被人欺負了?”劉大寶怎麽想也只能想到陸建勳來學校和西西有關,其他就想不到了,見陸建勳不否認,他得意的昂了昂下巴,“陸四叔,西西遇到什麽麻煩你讓他找我,我幫他收拾欺負他的人。”

地皮踩熟了,劉大寶在學校就沒幾個怕的人。

“成,待會我和西西說,大寶,你們老師的眼神有多不好?”

劉大寶不知陸建勳為什麽突然問起這個,嗤鼻的冷笑了聲,“跟瞎子沒啥區別,陸四叔,我和你說啊,有天上課我尿脹了,本想請假去廁所撒尿,但怕同學笑話,我直接從後門溜了出去,結果你猜怎麽著?”

陸建勳笑得手舞足蹈,“結果怎麽著?”

“我撒了尿回來他都沒發現班裏少了個人,你說他跟瞎子有什麽區別?”那次過後,他和同桌光明正大的在下邊打豆腐幹,反正老師看不見,想怎麽玩就怎麽玩,只要弄出的動靜小點就成。

陸建勳笑著搖搖頭,心想薛花花總說他們蠢,真該讓她來聽聽大寶的話,老師就站在身後他還敢誇誇其談損老師,蠢得無邊無際了。

“陸四叔,你搖頭做什麽……”劉大寶隱隱察覺到不對勁,教室是不是太安靜了點,他記得前桌的兩個女生玩撿石子的游戲,怎麽突然沒聲了,他似有所感的轉過身,餘光掃到片藏藍色的褲子趕緊低下頭去,戰戰兢兢的喊,“老,老師……”

“劉大寶,你能耐啊,家庭作業不好好做,課上開小差就算了,還跑到門口跟人說話,你爸媽交學費是讓你來玩的嗎?要玩也去外邊,別帶壞班上的同學,你家住哪兒,星期天我要家訪。”老師是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學生多,老師人手不夠,校長拜托他來代班,等招到老師就讓他回去,他相信,願意讀書的自己知道努力,不願意的你拿刀架子他們脖子上也沒用,所以他采取自願原則,對班裏的學生能包容則包容,他承認自己眼神的確不好,但教室突然少個人他不至於發現不了……

劉大寶竟然說自己是瞎子?

劉大寶被抓了現行,臉紅成了柿子,“老師,我家住得很遠的,家訪要不還是算了?”真要薛花花知道他在學校的所作所為他就完蛋了,怎麽都不能讓老師去家訪。

“陸小瑞,你和劉大寶是同個村的吧,你和我說說他家住哪兒,星期天我去你們生產隊做家訪。”

和劉大寶的情況不同,陸小瑞在班級的成績很好,坐的前三排,聽老師點他的名,他站了起來,“老師,我們是仁安村生產隊的,你邊走邊問,走不了多久就到了。”

劉大寶炸毛了,“好啊陸小瑞,你成績好就希望老師家訪,你成績不好的時候咋不希望老師家訪呢?”別以為他不知道情況,陸小瑞成績好全靠他小嬸嬸給他補課,他小嬸嬸是知青,懂很多,有她補課他的成績當然突飛猛進了,有什麽好值得炫耀的?

語聲剛落,老師的荊條就落了下來,“陸小瑞成績好你就該向他學習,看看你混成什麽樣了,上課時間就敢明目張膽不聽課,要是下課不得飛上天啊,外邊的是誰啊,你爸還是你媽啊,看把你興奮的……”

劉大寶身上挨了打不敢還手,反手揉了揉火辣辣的地方,介紹外邊的人,“是陸四叔,陸小瑞他四叔……”

班裏的同學幾年交情了,家裏大概有多少人口都會和玩得好的同學說,陸小瑞有幾個叔叔班上是有人知道的,沖陸小瑞小聲說,“你四叔來幹什麽啊?”

陸小瑞也懵了,他四叔平白無故來學校幹什麽,他覺得劉大寶亂說的,然而看清楚後門站著的人,他沒有反駁劉大寶的話,諾諾的喊了聲四叔,陸建勳尷尬的沖頭發花白的老師揮了揮手,“老師,我來學校是接我侄子放學的,不好意思打斷你上課了。”

他哪兒想到劉大寶膽子那麽大,還在上課就偷偷溜出來和他說話啊,恭恭敬敬向老頭子鞠了個躬表示自己的歉意。

他媽教他們要尊老愛幼,看老頭子的年紀,比他媽大十幾二十歲呢。

“學校禁止家長隨意進出校園你不知道嗎?就你家孩子是個寶淋不得雨是不是?要是其他父母都像你隨意進入校園幹擾學生們上課,老師們還要不要上課了?你去校門口看看,哪家接孩子的父母不是在外邊等著的?”

別看老頭子在學校和顏悅色不發脾氣,在家卻是個火爆脾氣,劉大寶的話損了他面子,陸建勳的目中無人更讓他忍無可忍,他抿了抿唇,嚴肅道,“知道泥腿子怎麽來的嗎?就是從你這種人身上衍生出來的。”

泥腿子是舊社會對農民的稱呼,陸建勳生下來是泥腿子,沒什麽好值得爭辯的,他不懂的老師最後句話的意思,他這種人,他這種人怎麽了?

“老師,還在上課,你要不要繼續上課,什麽事情等下課……放學後再說?”饒是心裏有疑問,陸建勳不想耽誤老師講課的時間,朝劉大寶擺手,“趕緊回位置上坐著,專心聽課,別再惹老師生氣了。”

老頭子上了年紀,不小心一口氣提不起來氣死了怎麽辦?

被陸建勳沒皮沒臉的態度氣得額頭青筋直跳,老頭子好好罵他幾句,還沒張口,對方已經轉身走了,弄得他一口氣卡在喉嚨不上不下,憋了半晌,臉色通紅的喊了句上課。

陸建勳還想去偷偷看看西西上課的情形,怕又打斷老師的進度,認真想了想,索性坐在教室外等下課鈴聲響,老頭子以為他走了,其實他哪兒也沒去,就坐在地上發呆,聽到教室裏時不時響起學生聊天的聲音,他連連嘆氣,心想這些學生們比他們兄妹差遠了,他們學習時從來不閑聊,讀書就讀書,寫作業就寫作業,多餘的半句廢話都沒有,哪兒像他們,交了學費不好好學,真以為父母花錢叫他們來教室聊天的呢。

正沈浸在自己思緒中呢,老頭子不知發什麽瘋,突然在講臺上罵起人來,罵的不是別人,正是他。

“新中國成立後人民當家作主,有的農民以為自己洗幹凈身上的泥土味搖身變成天上潔白的雲了,心飄到了天際,說話做事總一副老子最厲害老子最牛的樣子,陸小瑞四叔的德行大家也看見了,不好好讀書,你們以後就是他那種人……”

再次從老頭子嘴裏聽到‘他那種人’,陸建勳掩飾不住心底的好奇,他到底是哪種人啊?

猶豫著要不要問問,只聽老頭子給他解了惑,“沒讀過書,仗著家裏條件不錯就沾沾自喜,到處顯擺,上學期學過的成績還記得吧,井底之蛙,你們不專心讀書,幾年十幾年後你們就會成為那種人。”

陸建勳把老頭子的話跟自己好好對照了番,他相信劉大寶的話了,那位老師眼神不好,跟瞎子沒什麽區別。

像他如此懂禮貌的人,一看就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