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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極品婆婆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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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產隊上上下下忙著收水稻,天氣不好,時不時的下雨拖慢豐收進度,不抓緊時間收割水稻,時間一長,水稻會在田裏生秧,雨下一陣停一陣的,社員們不敢回家,下雨就在保管室躲雨,雨一停就接著幹活。

為了豐收,大家都起早貪黑的泡在田裏,陸建國身為隊長,自是以身作則,聽到開會的消息時,他臉上沒有什麽波動,梁蘭芬的事情傳得快,牽扯到肖幹部家屬,開會是免不了的,但是他自認為在梁蘭芬的事情上沒有偏幫誰,別說公社幹部找他,就是縣城的領導下鄉調查他也有什麽說什麽,身正不怕影子斜的他腰板直直去了公社。

出乎他意料的是,肖幹部絕口不提梁蘭芬和肖胖子的事,而是催他盡早把公糧上繳,博個先進分子,過段時間代表豐谷鄉公社去參加縣城先進生產隊隊長的表彰大會,陸建國一臉發懵,無緣無故的去縣城做什麽,他連豐谷鄉公社的先進生產隊隊長都沒拿過呢。

“今年仁安村生產隊在你的帶領下增產增進,取得了大豐收是有目共睹的,我們幾個公社聯合推薦你去參加表彰大會啊,陸建國同志啊,你是國家的好同志,咱公社就靠你長臉了啊!”

陸建國聽得一頭霧水,尤其最後句長臉的話,這句話他聽隊上的很多社員說過,但對象是薛花花,薛花花養的豬又肥又壯,又帶領全家掃盲,周圍幾個生產隊就沒比她更能幹的,在薛花花面前,大家夥最愛說的是,“花花啊,你們要堅持掃盲,咱生產隊就靠你長臉了啊……”

猛地聽到人對他說這種話,好比自己喊自己名字那樣別扭,陸建國不知作何反應,只聽肖幹部又說,“你要是怯場,害怕上臺講話,選個知青跟你一塊,工農兵一家人,縣城領導喜歡聽相親相愛的故事,你們生產隊的關系和諧,勢必會成為其他公社宣傳的典範。”

在場的幾個公社幹部很器重陸建國,張口閉口一個好同志,驚得陸建國連話都不敢說,腦子一片空白的回了生產隊,公社幹部到底啥意思啊,為什麽選他參加表彰大會……不對,為什麽要選他和知青參加表彰大會,縣城是什麽地方?他一年半載都去不了一次……

推薦他代表幾個公社參加表彰大會,不會有什麽陷阱等著他吧?

他覺得腦子不好使,只得又去豬場找聰明人給他分析分析,一只腳踏進豬場,就看到陸德文他們幾兄弟坐在凳子上,神情肅穆的繃著身體,昂著頭,直直註視著薛花花。

薛花花手裏拿著荊條,指到誰誰就回答問題。

薛花花,“75”

荊條指向陸明文,陸明文深吸口氣,猶豫幾秒,“57 57 35”

薛花花又把荊條指向陸德文,‘96’

陸德文磕磕巴巴,“9696 6969……”

小學畢業的陸建國表示完全聽不懂他們在玩什麽數字游戲,他喊了聲花花,歪著腳在院壩沿刮了刮雨靴上的泥,隨後大步走了進去,“花花,你們學什麽呢?”

幾兄妹如臨大敵的模樣,弄得他都有點緊張了,陸德文皺著眉,在無數的6969後終於念出了答案,‘54’。

九九乘法表說難不難,只是字數太多,容易弄混淆,陸明文和陸建勳兄弟兩待一塊幹活,天天你考我考你,兩人進步大,倒背如流,對挑籮筐的陸德文來說,正著背他會,數字大的在前邊就有點難了,回答完薛花花的問題,陸德文松了口氣。

陸明文他們和陸建國打招呼,“背九九乘法表呢?”知道陸建國找薛花花有事,幾兄妹識趣的到旁邊學習了,最近學了幾篇課文和古詩,還有漢字,幾兄妹蹲著,趙彩芝代替薛花花的角色,挨個挨個考他們問題……

氣氛明顯輕松了很多,薛花花不茍言笑的樣子真的太嚇人了,不自覺讓幾兄妹害怕,還是趙彩芝溫和。

“花花啊,公社幹部讓我去縣城參加表彰大會,你說啥意思啊?”他心裏真沒底,就他所知,這種進城開會的名額極為難得,幾個公社合起來才有一個名額,公社幹部的態度是寧缺毋濫,能不能為公社增光不重要,重要的是別給公社丟臉,所以能進城參加表彰大會的都是幾個公社認同的人才……他何德何能做那個人才啊……

薛花花收了荊條,將凳子推給陸建國,示意他坐著說,“能進縣城是好事,你慌啥慌啊,咱生產隊的表現好是眾所周知的,別說去縣城,就是去市裏你都沒什麽好心虛的。”

因為陸建國,她對評選先進生產隊隊長的事兒做了些了解,前幾年提倡學習雷鋒精神,好人好事是重要的評選環節,而這兩年好人好事淡化了,主要依據糧食產量而定,糧食產量相同的情況,以糧食的好壞來評選,而今年,無論是產量還是質量,仁安村生產隊絕對遙遙領先,陸建國當之無愧的先進生產隊隊長。

“我也不是心虛,就是總覺得不太真實,周圍幾個公社呢,咋就輪到我了呢?而且聽肖幹部的意思,讓我選個思想積極的知青一塊去縣城,你說他是什麽意思啊?”如果沒有梁蘭芬的事兒,陸建國高高興興就答應了,可有梁蘭芬的事情堵著,肖幹部讓他做啥他都覺得有別的目的,不單純……

“花花啊,你說他是不是想把梁蘭芬弄走啊?”梁蘭芬遭幹部家屬逼迫是鐵錚錚的事實,繼續留在生產隊,對肖幹部來說始終是種威脅,而且他專門打聽過的,李家和肖家鬧離婚呢,李小紅是廠裏的副主任,有工資有糧票,揚言離婚後幾個女兒全丟給肖家,哪個女的想給幾個孩子當後媽的話就盡管去,李小紅是不管的。

這年代,後媽都是尖酸刻薄心狠手辣的代表,哪個好女孩願意給人當後媽?尤其還是幾個孩子的後媽,肖胖子真要離了婚,想要娶個門當戶對的女孩只怕夠嗆。

所以肖家為了挽留李小紅,絞盡腦汁想辦法求她原諒呢,為了緩和兩家關系,肖家把梁蘭芬弄走不是不可能的事,否則哪天在街上遇見,李小紅心裏覺得膈應又鬧離婚,不是作死嗎?陸建國想,肖幹部是不是暗示他把梁蘭芬帶上,順便弄走。

真要那樣,肖幹部得收買公社多少幹部才能堵住他們的嘴啊,為了梁蘭芬,肖幹部還真是煞費苦心。

“你是豐谷鄉公社傑出的代表,為生產隊做了貢獻,為豐谷鄉做了貢獻,梁蘭芬做什麽好事了?”公社幹部想什麽薛花花猜不到,只是讓梁蘭芬去縣城參加表彰大會就有點惡心人了,“咱生產隊的知青比梁蘭芬優秀的比比皆是,你身為隊長,該宣揚的是正面精神,若是選梁蘭芬,你讓那些腳踏實地的知青做何感想?”

辛苦奮鬥比不過人家走歪門邪道,對知青們來說是多大的打擊?如果其他知青跟著學,生產隊的風氣會被帶壞的,薛花花認真建議,“知青的事你好好琢磨琢磨,有時候,不介意賣誰個人情,前提是不會壞了咱生產隊的風氣。”

以薛花花來說,隨便選個知青都比梁蘭芬強,至少不會給某些搖擺不定心性不堅的人做錯誤的示範。

陸建國也是這麽想的,老實說,如果不是李雪梅家庭成分不好,他肯定提拔李雪梅,李雪梅和薛花花養豬,幫薛花花掃盲,做的事都是對生產隊好的事兒,奈何……

“花花,你說羅知青怎麽樣?”羅夢瑩在知青房也是起眼的人物,長得咋樣就不多說,進村沒多久找陸紅英幫忙分擔活,不像壓榨剝削老實人的梁蘭芬,羅夢瑩是給陸紅英管飯的,為此事,生產隊好多人慫恿孩子往羅夢瑩跟前湊,今年羅夢瑩沒咋找人幫忙,都老老實實自己幹的……她幹活慢是慢點,起碼態度端正,不偷奸耍滑,屬於腳踏實地的類型。

而陸建國選羅夢瑩有兩個原因,薛花花全家的課本是羅夢瑩送的,能把這麽多書毫不猶豫的送人,可見羅夢瑩是個心胸廣闊之人,有個詞不是無私奉獻嗎?羅夢瑩的做法算得上無私了吧?

至於另一個原因,就是他經常給羅夢瑩跑腿,也受過羅夢瑩許多好處,家裏的紅糖白糖還有薄荷糖,大多是羅夢瑩送的,如果能幫羅夢瑩做點什麽,陸建國挺樂意的,選個知根知底的總比選個兩面三刀的強。

薛花花心思動了動,“羅知青當然是個好的,就說她下鄉後的表現吧,盡管自己身體柔弱不擅農活,也盡可能的跟著大家夥上工,還找人虛心跟著學給人管飯,她來了後,咱隊上好多孩子都吃過她的東西……”

羅夢瑩算是薛花花見過性格最好的女孩,她家境優渥,處事不驕不躁,對生產隊的人沒有任何輕視之心,而且她遇事冷靜,性格低調,梁蘭芬偷了她的信,換作她肯定會想方設法報覆回去,而羅夢瑩看得開,私底下沒有搞任何小動作……這份心胸,她雖不認同,但是真的佩服。

“成,那我和羅知青說說。”

陸建國走後,薛花花喊陸德文,“過來坐著,繼續背九九乘法表,順便把昨晚學的詩寫一遍,隊上很多孩子去公社小學讀書,你們不加緊時間學習,很快被他們超過就丟臉了。”

想到自己連幾歲的孩子都不如,陸德文臉色變了變,努力,必須努力。

薛花花考察了許多乘法,完了又讓他們默寫古詩,陸德文有一句話給忘了,偷偷歪頭瞄旁邊陸紅英的,還沒看清呢,只聽霍的聲,薛花花的荊條落了下來,疼得陸德文趕緊低頭,眼睛不敢亂瞟。

“不會背就不會背,抄三妹的做什麽,自己不用心怪得了誰?”薛花花沒個好氣,“自己好好想,想不到就留著,你這次抄三妹的,下次寫還得忘。”

陸德文訕訕的點頭,留著一行沒寫,又去寫其他,除了默寫古詩,他們開始組詞造句了,每學一個詞語就要造句,句子裏不會寫的字就寫拼音,之後問李雪梅後給補上去,幾兄妹一塊學。

光是默寫古詩默寫課文,組詞造句,幾兄妹整整寫了半個多小時,要不是外邊的人吆喝著上工,估計他們會繼續往下寫,他們走後,薛花花檢查他們的作業,農忙太累的原因,進度慢了很多,好在成績還算不錯。

西西跪在地上,指著陸德文寫的詩,仰頭看薛花花,嘴裏含糊不清的念: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

西西最近學會很多話,晚上大家學習,他跟著學不肯睡覺,陸德文他們七八遍勉勉強強能背下來的詩,西西四五遍就會,而且早上睜開眼第一句就是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背完了又背其他的,在床上要把會的詩和課文背一遍才肯下床,論記憶力,陸德文他們比不過東東。

“西西要不要讀書?”薛花花抱起他,讓他站在旁邊,找東西擦地上的字,剛轉過身,就聽到西西稚嫩的童聲,“幹活,幹活!”

弄得薛花花哭笑不得,又問,“西西要不要讀書?”隊上的孩子都去上學了,年紀大的帶著年紀小的,每天清晨都能聽到孩子們的吆喝聲,公社離得遠,不興大人接送孩子的規矩,孩子們都是自己去小學,午飯自己帶,有的是粗糧餅,有的是稀飯,學校沒有食堂,都是吃冷的,薛花花想著西西要是喜歡讀書,明年就送去學校。

西西指著地上的字,“背詩,背詩……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聲音抑揚頓挫的,從《靜夜思》開始,緊接著是《望廬山瀑布》一首接著一首,口齒不清,但有板有眼,薛花花擦地上的字,他就圍著薛花花,背完詩詞背課文,像唱歌似的,有時候薛花花跟著他一起,西西不肯,伸手捂她的嘴,“你別背,你別背……”

豬場就祖孫兩人,倒是完全不顯冷清,擦完地上的字,薛花花就把二年級課本翻開,從第一頁開始,教西西指著上邊的字念……

念到第九頁時,羅夢瑩來了,陸建國跟她說了去縣城的事兒,她不太明白,先進生產隊隊長的表彰大會,她跟著去不太合適,問問薛花花到底咋回事?

“公社幹部什麽想法沒有明說,我和陸建國分析的是找個腳踏實地的知青宣揚宣揚咱生產隊……”公社幹部或許是想把梁蘭芬打發走,但她更傾向於不是,公社幹部再有私心都沒膽子把梁蘭芬弄到縣城,以梁蘭芬不顧場合耍心機的手段,萬一勾搭上縣城領導……後果想都不敢想……

“嬸子,你說公社幹部的意思是不是……”羅夢瑩覺得這事兒不太尋常,仁安村生產隊今年是取得大豐收,可像縣城表彰大會的名額,怎麽都輪不到陸建國頭上才是。

“公社幹部沒明說,我覺得還是當不知道得好,況且你不是想讀工農兵大學嗎?這次和隊長去縣城露個臉,明年的名額別人搶都搶不走。”薛花花告訴她實情是想讓她心裏有個底,甭管公社幹部有意還是無意,都不會將梁蘭芬送出去,哪怕要送,也不是現在……

羅夢瑩頓時明白了,吃驚道,“如果陸隊長自作主張,會得罪公社幹部的。”對城裏人來說,公社幹部的身份他們壓根看不上,然而生產隊的人不同,她們做什麽都要通過公社,像豐谷鄉公社這麽偏遠的地方,公社幹部幾乎一手遮天,出了事連上訪的資格都沒有,“要不還是讓梁蘭芬去吧,我看她的狀態不好……”

她是不想陸建國和公社幹部對著幹,肖家的事她寫信和她哥說過了,哪怕不讀大學也別和肖家人打交道,逼迫女知青做那種事的能是什麽好人,稍有不慎把全家都攪和進去了。

“公社幹部既然不把事情挑明,總是有所忌憚,你別想太多,你不去也輪不到梁蘭芬頭上,而且恐怕不是我們想的那樣。”

公社幹部沒有暗示陸建國,怎麽做自然是陸建國說了算,哪怕公社幹部不高興,陸建國做得堂堂正正不怕人說。

薛花花困惑的是另件事,“羅知青,你見多識廣,你說梁蘭芬的事兒還有沒有後續啊?”她暗示陸建國把梁蘭芬做的事宣揚開是不想連累更多人,梁蘭芬為了回城和公社幹部家屬亂搞關系,在人們的觀念裏,梁蘭芬是個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人,能和幹部家屬亂來,估計在生產隊跟很多人有一腿,連帶著整個知青房的人都心術不正,所以才讓陸建國先發制人。

事情鬧得大,不管為了名聲還是什麽,都該有人出面管管才是,結果好像並沒有,肖家那位幹部也淡定得很,委實有些奇怪。

說起這個,羅夢瑩跟著皺起了眉頭,“我註意到梁蘭芬精神有點恍惚……”有的事沒發生就算了,肖家人來鬧過後,再看梁蘭芬,她整個人似乎不太一樣了,有知青暗中小聲議論梁蘭芬是不是懷孕了,身體似乎有點發福了。

其實不只知青房,生產隊很多人都在議論,梁蘭芬大學生名額取消後整個人渾渾噩噩的,她們只當是薛花花把人嚇狠了,聽有經驗的女同志說,剛懷孕會有妊娠反應,梁蘭芬的情況,沒準會懷孕引起的。

薛花花瞠目,“懷孕?不會吧?”

“隊上有這種聲音,是和不是,我也不清楚。”肖家人走後,梁蘭芬跟個沒事人似的上工下工,然而常常走神,有時候幾分鐘有時候十幾分鐘,不太對勁,“對了,梁蘭芬向隊長請假明天去公社寄信呢!”

薛花花眉頭緊蹙,梁蘭芬還不安生,遲早把自己給作沒了,傍晚下工,她將梁蘭芬的事兒提了提,讓陸建國心裏有個底。

陸建國神經蹦得緊緊的,第二天起了個大早,跟著穿戴整潔的梁蘭芬去了公社,梁蘭芬先去公社醫院,出來時,整個人一改忐忑頹廢,走路神清氣爽的,陸建國覺得薛花花是不是想多了,梁蘭芬的情況分明是好的,哪兒像懷孕了?

還沒松口氣呢,就看梁蘭芬直直往生產隊相反的方向走了,陸建國心頭湧上不好的感覺,跑上去想把人追回來,好不容易在大家心裏塑造了個受逼迫的委屈形象,梁蘭芬稍不留意就給折騰沒了,剛追了兩步,就看到不遠處走來個氣勢洶洶的婦女,陸建國趕緊找地兒躲起來,雙手扒著土坯墻,探出半個頭,偷窺兩人說話。

不知梁蘭芬說了什麽,肖母很是高興,牽著她的收又是轉圈又是興奮的,和上一秒的怒氣沖天截然不同,兩人聲音小,任陸建國怎麽掏耳朵都聽不清兩人說了什麽,不過可以肯定,狗改不了吃屎,梁蘭芬又恬不知恥跟肖母達成共識了。

薛花花沒說錯,一個巴掌拍不響,兩人都不是什麽好人!

陸建國管天管地都管不了梁蘭芬要作死,趁著梁蘭芬轉身回走時,他趕緊跑了,肖母不是省油的燈,梁蘭芬跟這種人來往,早晚得翻船,他決定趁早推薦梁蘭芬去西邊農忙,留在生產隊就是個□□,弄得他提心吊膽的。

怎麽做,自然要和薛花花商量。

“她真的找肖幹部媳婦去了?”

“我親眼看到的還能有假?你是沒看見,肖幹部媳婦看到梁蘭芬氣得鼻子都歪了,不知道梁蘭芬說了啥,整個人眉開眼笑的,變臉比翻書還快……”陸建國無比慶幸梁蘭芬不是他閨女,否則氣都給氣死了,“花花啊,真的得把她弄走,你說得很對,像她這種人繼續留在生產隊,遲早會帶壞其他人……”他好不容易震懾住知青們,不能讓梁蘭芬給破壞了。

“這件事你還是別管了,以梁蘭芬的手段,離開是早晚的事兒,等著吧,估計過不了多久梁蘭芬就要走了。”像梁蘭芬這種人,絕對不會委屈自己的。

“她會不會影響我先進生產隊隊長的事兒?”陸建國擔心的是這個。

“你放心,不會的。”薛花花語氣肯定,以肖母對孫子的重視程度,梁蘭芬絕對是風風光光的離開。

陸建國信薛花花的話,只盼著梁蘭芬趕緊走,走了耳根子清凈些,然而梁蘭芬離開的消息傳出來時,陸建國還是狠狠的震驚了,梁蘭芬的說法是家裏出力找到份廠裏的工作,正式工,吃供應糧的,誰他媽信啊,絕對是肖家人幫忙弄的,冠冕堂皇,梁蘭芬真的太他媽不要臉了,換作他,早跟肖家人老死不相往來了,梁蘭芬咋就厚顏無恥的……

別說陸建國,整個生產隊的人都受到了沖擊,梁蘭芬的家境怎樣瞞不了大家,突然有了正式的工作,誰信啊?

不等生產隊的人逼逼叨叨個有理有據的結果,梁蘭芬現身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家裏的事兒,她的事家裏人知道很後悔,她爸為了給她弄個正式工,天天跑到廠子裏跟領導哭,眼睛都快哭瞎了,她媽同樣如此,為了求人,腿都快跑斷了,夜夜睡不著覺,惦記她在生產隊的情況,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領導可憐她父母年紀老邁,答應讓她進廠子工作,下個月就正式上班。

知青房的人有工人階級子女,對梁蘭芬的說法表示懷疑,真要哭天搶地就能弄到正式工的名額,他們就不會下鄉了,梁蘭芬就是在睜眼說瞎話。

至於真話是什麽,他們也不知道。

當然,生產隊的人樸實,哪兒懂廠子裏的事,都說可憐天下父母心,沒有父母看到兒女受苦不心疼的,不過好多人重男輕女,在他們眼裏,女兒遠不及兒子重要,梁蘭芬爸媽為了梁蘭芬能做到那個份上,真的是好父母,大家懷揣著祝福的心送梁蘭芬離開,俗話說好事多磨,沒想到最先回城的仍然是梁蘭芬,生產隊的人唏噓不已。

薛花花沒啥感慨的,照樣白天在豬場幹活,晚上教陸德文他們學習,乘法熟練後,大家進入新一輪的學習,數學開始加減乘除的運用,語文從長句子過渡到看圖寫話,就是看著課本上的圖,猜測他們在做什麽,盡可能的發散思維寫一篇故事。

字數盡可能的多,將自己想要表達的觀點闡述清楚就夠了,不得不說,這種題他們還是第一次做,幾個腦袋圍著課本,反反覆覆的看,眼裏流露出興奮的光芒,陸德文問,“媽,我們是寫作文嗎?”

前幾天下雨,李雪梅沒有去豬場,都是羅夢瑩抽空教他們的,羅夢瑩說過很多學校裏的事,其中講到了寫作文,羅夢瑩偷懶不想寫作文,就把她哥以前的作業拿出來抄,誰知道忘記修改作文裏提到的人名,被老師發現是抄的,罰她寫兩篇作文。

薛花花讓他們寫的就是羅夢瑩說的作文吧?

“媽,作文不是要認識很多字才開始寫嗎?我們會不會太早了?”他們好多字都還不認識呢!

“讓你們寫就寫,既然是課後題,肯定是你們能做的,看兩眼就開始,別磨磨唧唧的,寫了這題下邊還有題目呢。”二年級的課本牽扯到有點深度的內容了,學習的時間會長很多。

幾分鐘後,一副農民辛勤勞動的圖,叫幾兄妹寫出了不同的版本,陸德文開篇就是:甭管天晴下雨,不能偷懶,人如果偷懶肯定得餓死……通篇都在講述偷懶後會造成的結果,看得薛花花話都不想說。

陸明文的主題思想是:想吃飯就要努力幹活,圍繞吃飯的話題寫了整整七十個字,其中一半漢字都是拼音。

陸建勳寫得很簡短:四個男人五個女人在幹活,他幹他的,她做她的,不說話,擼起袖子加油幹。

陸紅英寫的是豐收景象:稻谷黃了,男同志和女同志積極幹活,豐收意味著離分糧的日子不遠了,分了糧食,一家人就有飯吃了……

輪到趙彩芝,她的寫法和陸建勳有異曲同工之妙:四個男同志握著鐮刀,五個女同志抱著稻谷……

縱觀幾人的文章,觀點相當明確,要麽是勸大家夥別偷懶,要麽是吃飯,要麽是分糧,不能說寫得不好,薛花花抱起西西,給他指課本上的圖,輕聲問,“西西,你看大家在幹什麽?”

“幹活,幹活!”西西指著圖上的男人,回答得鏗鏘有力。

陸德文朝他豎起大拇指,不愧是自己的種,兩個字抓到關鍵,一針見血,有潛力。

幾個人的文章,薛花花不知道怎麽點評,第二天幹活時,她問李雪梅,好與不好,她自己也不太懂,只是從背過的課本來說,遣詞造句上好像不夠豐滿。

“剛開始練習,話會啰嗦些,慢慢等詞匯量豐富就好了。”在李雪梅看來,陸德文他們算勤奮了,學習是個緩慢的過程,薛花花可能沒發現,陸德文他們從開始到現在,會寫三百多個漢字了,進步神速得很。

“有沒有增加詞匯量的法子?”

李雪梅點頭,“加大閱讀量,詞匯量慢慢就豐富了,德文兄弟他們目前多寫字,寫的字多了,用不著標註拼音也能自己閱讀,那時候,每天可以讀兩篇文章……”

薛花花想想有道理,集中學習漢字,會寫,知道意思,會造句就成,而且薛花花制定了嚴格的標準,每天三十個漢字,三十個漢字衍生出來的詞語,句子,隔兩天聽寫學的漢字和詞語。

幾兄妹不覺得苦,而是渾身上下充滿了幹勁,又開始了數筆畫的日子,水稻收割完成,陸明文和陸建勳負責砍玉米地的玉米桿,兄弟兩肩並著肩,你考我一個漢字,我考你一個漢字,兄弟兩有個特點,什麽都喜歡撿難寫的字考對方,所以往往覆雜的字會寫,簡單點的反而記不住。

好比陸明文考陸建勳玉米的米,陸建勳怎麽都想不起來,不僅僅是不會寫的問題,而是壓根沒印象,他記得昨天中午學這個的字的時候,薛花花還說了句,“咱吃的米飯就是這個米,你們要是連這個都不會寫,餓死算了。”

到底咋寫的,他忘得影兒都沒了,半晌,懨懨的開口問陸明文,“好吧,我不會寫,你告訴我。”

陸明文喜上眉梢,“我贏了?”上一輪數學也是他贏了的,再贏了語文,就是連贏兩把,念及此,笑得更歡。

“你贏了你贏了,告訴我怎麽寫的。”

陸明文食指在空中頓了頓,隨即胡亂劃幾筆,完了看向陸建勳,“會寫了嗎?”

陸建勳搖頭,臉上盡是懷疑,“二哥,你是不是也不會寫啊,你跟我數數筆畫,我咋覺得你寫的不對呢?”兩人學習兩三月了,他還不了解陸明文?如果陸明文會寫的話,絕對是得意洋洋的說,“看著啊,我開始寫了啊,一橫二豎巴拉巴拉的……”突然在空中亂劃,絕對有鬼。

陸明文神色一僵,語氣變得嚴肅,“明明你不仔細看,怪我亂寫?亂寫就亂寫,反正是我贏了。”

陸明文生氣了,扔了砍下來的玉米桿就往遠處走,陸建勳忙拉住他,“二哥,你去哪兒?”

“你不是說我寫得不對嗎?羅知青在那邊,我們找她問問,你看仔細了,可別說人家也是亂寫的。”陸明文很是生氣,大步走向捆麥稈的羅夢瑩,“羅知青,能不能問問你玉米的米怎麽寫的?”

羅夢瑩攤開手,在左手掌心虛寫了個字,不待陸建勳有所反應,陸明文跳了起來,“建勳,你看看,羅知青寫的跟我是不是一樣的?我也是這麽寫的吧……”怕陸建勳否認,他擡起手,很是豪邁的在空中比劃番,速度是又快又急,完了看向陸建勳,“我是不是這麽寫的?”

說實話,陸建勳敢肯定陸明文第一次不是這樣寫的,但他知道無論他說什麽陸明文都不會認賬的,坑,太坑了,就不該讓陸明文有機會問羅知青的,問之前至少讓他寫在地上,眼下死無對證,除了認輸他還能咋辦?

“好吧,算你贏了。”陸建勳很不爽的從牙縫裏擠出這句話,掉頭就走,“來來來,我們再來。”吃了啞巴虧,以後堅決不會讓類似的事兒發生了。

“什麽算我贏了,明明就是我贏了。”

“好好好,是你贏行了吧。”陸建勳開始回想昨天學過的漢字,怎麽著要扳回一城,兩人剛蹲下砍玉米桿,小路上傳來道嬌滴滴的女聲,“明文同志,明文同志,我找你有點話說。”

兄弟兩轉頭,看到是春風滿面的梁蘭芬,陸建勳心情頓時就不好了,推了推陸明文,“二哥啊,媽打你的事兒你沒忘吧?”

他媽眼裏揉不得沙子,尤其像梁蘭芬這麽大塊頭的沙子,更是他媽的眼中釘肉中刺,怕被連累,陸建勳收起鐮刀就朝旁邊走,不肯和陸明文待在一塊兒。

他一走,陸明文趕緊追過去,他和梁蘭芬沒什麽好說的,得讓陸建勳給他做個見證才行,“建勳,建勳,你別跑啊。”

“明文同志。”梁蘭芬擦了擦腳底,踩著紅薯藤進了地裏,聲音柔弱,不像以往尖銳,“我是特意來感謝的,進村後多謝你照顧我……”

陸明文一怔,不好意思的擺手,“梁知青,你別這麽說,都是我應該的。”過去的都過去了,千萬別提起來,否則回家等待他的又是頓毒打。

梁蘭芬彎唇笑了笑,估計快離開了,她想了很多在生產隊的事,想得最多的就是陸明文,他性子憨厚,任勞任怨,自己做了那等傷害他的事,他都沒臉紅脖子粗的跟自己吵架,要是他條件好些……

壓下心頭不切實際的念想,梁蘭芬悠悠開口,“我明天就走了,來是想和你說件事,離分糧食還有幾天,我和隊長說了,我今年分到的糧食算到你身上,以前你幫我幹了很多活,也沒請你吃個飯什麽的……”

“不用不用。”陸明文邊說話,邊小心瞅著四周,生怕他媽不小心拎著鐮刀跑來,“梁知青,過去的事兒就不說了啊,你進廠後好好工作,爭取為社會主義建設添磚加瓦就成,糧食的話你帶走吧,不用留給我。”

否則薛花花不會饒了他的,陸明文真的想給梁蘭芬下跪:別再糾纏了!

感覺到陸明文炙熱滾燙的眼神,梁蘭芬紅了臉,捂著發燙的臉頰,嬌羞道,“明文同志,你還在恨我之前對你做的事嗎?”其實糧食留給知青房的也不錯,但她怕知青房的不給面子,她為知青們做飯遭來冷眼,燒竈遭來冷眼,她做什麽都是錯的,估計送她們糧食也不會要。

與其這樣,不如送給懂得感恩的人,陸明文無怨無悔幫她幹活,自己臨走了,沒什麽好報答的,送糧食是她唯一能做的……

知青們不懂梁蘭芬的想法,否則一定氣得吐血,糧食啊,誰傻了才不喜歡呢!

陸明文猛搖腦袋,他整天不是幹活就是學習,真沒時間想其他的,梁蘭芬想多了。

“既然不恨我,為什麽不要我的糧食?”她是虔誠的想感謝陸明文的。

“我有手有腳的,自己掙來自己吃,你的糧食你自己留著啊……”說話時,他幾乎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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