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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極品婆婆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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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明文和陸建勳可不管大家夥怎麽想,兩人雙眼噴火的望著被踐踏得東倒西歪的秧苗,氣得不行,糟蹋秧苗就是糟蹋糧食,糟蹋糧食簡直天理難容,兩人怒氣沖天的沖上田埂,雙手叉腰,指著方秀菊的背影放聲大喊,“隊長吶,隊長哪,田裏的秧苗遭人破壞了啊,你快來看哦……”

怎麽說方秀菊是個大人,直直撲進秧田肯定要占大片地兒,水渾濁不堪的地方就是她滯留過的區域,那裏綠油油的秧苗慘不忍睹,這對兩兄弟來說是窮兇極惡的一件事,他們吃不飽,有人當著面糟蹋他們的糧食,是可忍孰不可忍,兩人扯開了嗓子繼續嚎,“隊長吶,隊長哦……”

整整吆喝了四五遍,直到方秀菊跑得快追不到了,保管室方向才傳來陸建國渾厚嘹亮的回應,“來了喲。”

又過了兩分鐘,竹林間慢吞吞跑出個人,兩兄弟心急如焚,“隊長吶,田裏的秧苗遭方秀菊霍霍了,你快把她抓住啊。”陸明文指著方秀菊跑的方向,大聲催促,“趕緊的,她快跑去隔壁生產隊了,再慢就追不上了。”

陸建國本來在地裏幹活,以為知青房失火上氣不接下氣的跑到知青房,結果虛驚一場,想著既然到了那邊順便先把生產隊的籮筐背簍鋤頭等工具檢查了,趁著天氣炎熱地裏的活不多,該修修補補的趁早修補好,別等秋收一來,因為工具拖慢大家幹活的速度,他在保管室的房間,壓根聽不清誰在喊什麽,此時聽清楚兄弟兩的話,他一頭霧水,累噓噓跑到田埂一瞧,二三十株秧苗東倒西歪的,明顯遭人踐踏過。

陸明文望著穿過坡頭不見的人影,直跺腳,“隊長,造孽的都跑了,你咋才來喲。”

秧苗是生產隊的,誰糟蹋誰要賠,孫桂仙偷豬場的糞都還回去了,這些株秧苗怎麽算?

見陸明文咬牙切齒怒不可遏,比孫寶琴給他戴綠帽子還氣憤,陸建國嘴角抽了抽,甩開腳上的草鞋,卷起褲腳,踩下田,彎腰拖住秧苗根部,輕輕將其扶正,完了直起身抱怨,“什麽事就大驚小怪的,這不就好了?趕緊幹活。”上午還沒過去呢,他就遭嚇兩回了,多嚇幾次,他就是不嚇死也來回跑得累死。

陸明文秒慫,中規中矩哦了聲,扔掉手裏的雜草,抵抵陸建勳的胳膊,兄弟兩繼續並排著拔草,繼續之前的考察內容,陸建勳,“二哥,該我考察你了是不是?橫折鉤怎麽寫?”

“什麽你考我?明明是我考你來著,你忘記了?你考我豎彎鉤我答對了,還沒來得及考你秧田就噗通聲跳進來個人?”字母基本都會寫了,拼音一二三四聲學得也差不多了,目前最難的是筆畫,他和陸建勳賭誰更厲害來著,他都想好問題了,問陸建勳橫折豎彎鉤怎麽寫,他肯定回答不上來,那他就贏了,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想到此,他就氣得磨牙,“四弟,你說咱學得好好的,西西大舅媽平白無故往秧田跳是啥意思?”

有路不走,穿著鞋毫不猶豫的跳進來,圖啥啊?

這個問題很值得人思考,陸建勳轉身望了眼二人失蹤不見的坡頭,若有所思,“你說她是不是中邪了,身體好像不受控制似的,剛才她跑的姿勢你也看見了……”

“那是封建迷信,破四舊了,哪兒有那種說法,我懷疑吧……”陸明文屁股後蹲,認真想了想,“你說她是不是想偷聽咱學習的事,媽說了,掃盲成功有獎勵,她是不是想打聽獎勵的事?”趙家人的共性就是吃得多,趙家來他家做客,他媽都是用大鐵鍋煮飯,趙家人吃一頓夠他們吃三五天那種,趙彩芝剛嫁到他們家第二天,那吃相,那胃口,嚇得他飯桌上都不敢喘氣,怕一喘氣,鍋裏的飯就全讓趙彩芝吃完了。

“二哥為什麽那麽想?”陸建勳不懂。

“你想啊,媽說的獎勵肯定是咱家有的,錢咱家沒有吧?那就只有可能是米啊,面啊,亦或者雞蛋啥的,西西大舅媽多愛吃的人,知道大嫂得了那玩意還不使勁想辦法搜刮到自己手裏?”越說,陸明文越覺得自己說對了,要知道,他媽說掃盲成功的人有大獎勵,至於怎麽算掃盲成功,他們誰都不知道,方秀菊是想偷聽他們掃盲到什麽程度了,什麽時候能成功,好掐著時間過來問趙彩芝要獎勵呢!

不要臉的臭女人,有本事自己也來掃盲啊,不對,有本事自己找個帶領全家掃盲的婆婆啊,壓榨別人的獎勵算什麽事?

陸建勳的記憶裏只有趙家人圍著桌子狼吞虎咽的情形,所謂沒飯吃就得餓死,為了糧食,趙家人啥都做得出來,想到這個,他面色凝重,“那二哥,咱咋辦?”

“以後誰要問你學了啥,你就說啥也沒學到,千萬別讓人知道咱學了很多,明白嗎?”不知道他們學了多少,自然就不知道啥時候掃盲成功,更不知道他們啥時候會得到獎勵,他快忍不住為自己的聰明機智鼓掌了。

“對了二哥,你還沒回答我橫折鉤怎麽寫,你是不是忘記了?”

陸明文翻了個白眼,“明明是我問你橫折豎彎鉤怎麽寫好不好,你這記性還想吃米飯吃雞蛋呢,不扣飯就不錯了。”就在昨天,他媽針對考試添了條規則,拼音字母誰錯上10個就飯量減半,數學背錯寫錯5個飯量繼續減半,陸建勳的記性,絕對只有清湯寡水的粥塞牙縫。

“不對啊,我記得明明輪到我問你,我連100都能倒著數,不可能會記錯。”陸建勳堅持。

陸明文也來了氣,“倒著數有什麽了不起,全部會寫才是最厲害的,你會嗎?”

兩人誰都不肯讓步,說著說著就吵起來,吵得面紅耳赤大有打起來的陣仗,稍微有點眼力見的都會上前勸架,而周圍的知青們對此見怪不怪,從早到晚,兩兄弟反反覆覆無數次,你要是好心勸兩句吧,人家不領情,順口就罵我們兄弟掃盲關你們什麽事,讀過書就了不起啊,人家是打斷骨頭連著肉的親兄弟,誰多話誰就是自己湊過去討罵,犯賤。

越吵越兇,誰都不肯讓步,陸建勳性格火爆,甩手就往旁邊走,“每次你都不認賬,不跟你玩了,我找別人去。”

“你不跟我玩我還不跟你玩呢,自己記不住怪別人,哼,我去另邊拔草。”

兩兄弟不約而同的走向秧田其他方向,陸明文蹲在羅夢瑩身側,陸建勳蹲在周知青身側,兩人幾乎同時捂嘴,壓著聲說話。

一邊,“羅知青,我想問問橫折鉤怎麽寫?”

另一邊,“周知青,你會不會寫橫折豎彎鉤,趕緊和我說說啊……”

“對了對了,還有橫折折鉤怎麽寫?”

兩分鐘後,兩兄弟雄赳赳氣昂昂回到自己位置,陸明文大方開口,“我是二哥我不和計較,你問我橫折鉤怎麽寫是不是?”

陸建勳擺手,“不行不行,不能每次都你都讓我,你不是要問橫折豎彎鉤嗎?你問,你先來,我沒關系。”

“不不不,我是哥,讓著弟弟是正常的,你先來,橫折鉤是吧,我寫給你看。”不管陸建勳說什麽,陸德文擡手在空中比劃了下,陸建勳緊隨其後,“橫折豎彎鉤是吧,我寫給你看……”

“寫得非常正確。”兩兄弟默契的朝對方豎起大拇指,蹲著身,眉開眼笑的繼續拔草。

陸建國扶正歪倒的秧苗,見兄弟兩吵得翻臉轉眼又真心實意為彼此鼓掌,各式各樣稱讚誇獎對方,他忍不住想罵臟話,媽的,這一家子是不是有什麽毛病啊,神神叨叨的沒完沒了,別傳染到其他人了!

兄弟兩完全不知道隊長在心裏罵臟話,繼續津津有味的考察著筆畫,想到什麽,陸建勳沾沾自喜的問陸明文,“二哥,你會寫字嗎?”

陸明文搖頭。

陸建勳臉上笑開了花兒,“我會寫。”說著話,在空中橫著劃了筆,“這是一。”說完,橫著劃兩筆,“這是二。”繼續在空中話三條線,“這是三。”看陸明文一臉茫然,他笑出聲來,“我厲害吧,周知青教我的,他說學筆畫要練習漢字一塊學記憶才深刻。”周知青是今年來的熱血青年,問他學到哪種程度了,他記得陸明文說的話,就搖頭說啥都沒學,周知青不信,就問他會不會寫一,他會寫數學的一,語文的一不會寫,周知青就寫了下。

太簡單了,數學的一橫著寫就是語文的一,多寫一橫就是二,再寫一橫就是三。

這麽個寫法,語文從一寫到一百完全不是問題。

陸明文也想到了,兄弟兩心照不宣的挑了挑眉,笑得合不攏嘴,難怪他媽不教他們,這麽簡單,一點就通,哪兒用得著花時間教,兄弟兩暗自竊喜,等到中午下工,兩人裝上草,背著就往薛花花在紅薯地跑,“媽,媽……”

整個上午,薛花花走在算數學,神經蹦得緊緊的,聽到陸建勳急不可耐的叫喚,心頭煩悶,“幹啥幹啥,我是聽不到還是耳朵不好使了?”陸德文這樣,陸建勳還這樣,說話一驚一乍的,不知情的以為出了啥了不得的大事呢。

陸建勳笑得不能自已,緩和著聲拖長了音,“媽,我會寫字了哦……”一到一百,是多了不起的事兒啊,當然要和薛花花分享了。

兩人笑得跟傻子似的,薛花花扶額,把背簍扔給陸明文背著,就著紅薯藤擦了擦鐮刀,走向小路,不冷不熱的問,“什麽字把你們樂成這樣?”

陸建勳怕別人偷學,四周瞧了瞧,湊到薛花花耳朵邊,豎起手指,“漢字的一到一百,周知青教的,我還教二哥了,厲害吧?”

薛花花有些詫異,轉頭看向陸明文,後者拍著胸脯附和,“對,周知青教四弟,四弟教我的,我兩學的可快了。”說實話,這還真不難,無非就是把1橫著寫,是幾就寫幾個一,簡單得他們兄弟兩都不考察這個,說給他媽聽,無非想讓他媽高興高興而已。

薛花花沒有懷疑,“說明你們是用了功的,好好努力,以後會寫更多的漢字。”鼓勵兩人幾句就去豬場餵豬去了,四頭豬壯實了很多,最近正是紅薯藤長得快的時候,多割些回來屯著,入秋後豬還會長很多。

四頭豬長得好是有目共睹的,照理說豬場的事歸薛花花和李雪梅負責,割紅薯藤兩人做就夠了,但紅薯地多,光憑兩人忙不過來,紅薯藤在地裏也是慢慢枯萎,陸建國索性發動生產隊願意掙工分的人幫忙收割,豬養得肥壯,他們能過個好年。

陸建國養成個習慣,早中晚都要來豬場逛逛,這兩天,豬場堆積了很多紅薯藤,保管室外的打場院壩都是,陸建國喊住薛花花,“下午開始你和陸明媳婦就不去地裏割紅薯藤了,在豬場翻曬紅薯藤,晚上負責收,曬幹了我派人磨成粉裝起來。”

紅薯藤磨成粉餵豬的事他沒聽說過,但薛花花既然說可行想來沒什麽問題,豆子能磨成豆漿做豆腐,紅薯藤磨成粉餵豬也不算稀罕。

薛花花喜不自勝,能在豬場幹活,就有更多時間學習了,她答了聲好,餵豬吃了紅薯藤,帶著心情高漲的陸明文和陸建勳回家。

路上,陸建勳按耐不住,“媽,你考察考察我們語文的一二三怎麽寫。”

肯定會讓薛花花大吃一驚的。

薛花花沒想那麽多,隨口說了個數字,“七。”

陸建勳擡手在空中比劃,一二三……連續劃了7條一,他眉飛色舞的收起手,“媽,怎麽樣,對不對?”陸建勳自信滿滿認為自己寫對了,說話間,臉上流露出志得意滿的神色,誰知還沒高興五秒,他媽一巴掌就拍了過來,“蠢貨!”

陸建勳懵了,是7條一啊,他數清楚了的,不會有錯,不死心的撩起袖子到手肘處,“媽,我再寫給你看……”剛數到4,他媽的巴掌就拍了過來,“蠢不拉幾的,咋不蠢死算了。”

薛花花就納悶兩人智商平平咋突然會寫這麽多字,原來是給蠢的,看陸建勳不開竅,薛花花沒個好氣,“照你這麽種寫法,你寫個千出來……”

陸建勳苦了臉,1000?那得數到啥時候?

陸明文這會兒反應過來了,忙補救道,“難怪我總覺得哪兒不對,就說數學的123吧,10以內沒有重覆的寫法,照四弟說的,3豈不就是得寫3個1……”

“你現在聰明了,早幹嘛去了?”

陸明文訕訕,他哪兒想到周知青故意把他們往偏溝裏帶啊,而且他不會寫一二三,自然是陸建勳說什麽就是什麽了,想到兩人空歡喜一場,不禁在心裏把周知青罵了個底朝天,太氣了,仗著自己讀過書就忽悠他們,幸虧薛花花識破了他的詭計,否則以後自作聰明到處炫耀,指不定怎麽丟臉呢。

由此可見,人不能高調到處炫耀,不然丟了臉都不清楚狀況。

當然,甭管怎樣,兩人是把周知青給怨恨上了。

哪怕中午吃飯的時候,薛花花告訴他們一二三寫得是對的,從四開始寫法不同,兩人仍認定周知青故意的,就是想看他們出糗。

午飯後,薛花花考察了幾個筆畫,除去趙彩芝的情況特殊,幾兄弟一視同仁,陸紅英記性最好,每個筆畫都寫得出來,陸明文和陸建勳勉勉強強湊合,陸德文有點功底,和陸紅英不相上下,薛花花沒說什麽,既然陸建勳提及漢字的一二三四,薛花花教他們寫了遍,一個小時不幹其他,就寫一二三四去了,配合筆畫,薛花花教他們在地裏幹活怎麽計,比如四,先數清楚它有幾筆畫,然後念,“一豎,二橫折,三豎彎,四橫……”

這樣邊幹活邊數,鞏固記憶,不會耽誤手裏的活。

下午上工,陸明文和陸建勳學以致用,開始考察一到十的寫法,數數的方法兩人覺得新鮮,低著頭也能拼出字來,至於對沒對,就看對方有沒有認真聽了。

於是,秧田的知青們發現,兄弟兩不胳膊抵著胳膊較勁了,手不在空中比劃了,而是嘴裏嘀嘀咕咕不停,有好奇的知青們忍不住想靠近聽,剛直起身擡腳走了步,就看到知青房冒出滾滾濃煙,登時臉色大變,拔腿就往田埂跑,扯破了嗓子大喊,“趕緊的,趕緊的,知青房又火災了……”

聲音響徹雲霄,秧田的人們紛紛擡起頭來,不同於上午的煙囪冒煙,是院壩的上空飄起的濃煙,知青們再次聲如洪鐘的吆喝,“火災了火災了,趕緊的啊。”

毫無疑問知青們跑得肯定是最快的,陸明文剛數完五的筆畫,聽到聲音,叫上陸建勳快跑,他們這離知青房有點遠,上午就沒圍觀到什麽熱鬧,這次可不能錯過了……

先到達的是在附近秧田挑糞的男同志,照樣擔著扁擔挑著水,火急火燎的往知青房跑,不像早上走到院壩才看清楚情形,這次遠遠的就看清楚知青房的情況了,梁蘭芬在院壩沿邊悠哉悠哉的燒火,前邊是半人高的泥,她在往裏邊丟柴火,男同志們撂下桶,有氣無力的喊,“梁知青,你幹啥呢?”大白天的要把人嚇死才甘心哪!

煙霧繚繞,只看梁蘭芬搓著眼睛,聲音盡是無辜,“我想給大家夥燒個竈,洗澡的時候燒水用。”

男同志們無語凝噎,大夏天的,往池子裏挑兩桶水曬在院壩裏,吃了晚飯水熱熱的,洗澡剛合適,哪兒用得著燒竈,再說梁蘭芬會燒竈嗎?就她面前那坨看不出形狀的泥說是竈?男同志們眼睛疼得厲害,抽起水桶倒掉水,轉身就往外邊走,見遠處如獵豹般奔來的社員,他們心疼不已,揮手大聲喊,“別來了看了,沒出事,梁知青燒竈呢。”

他們就納悶了,莊稼地大把的活兒等著,梁蘭芬咋有閑心燒竈?哪怕自暴自棄也不該是這樣的啊,難道被薛花花嚇瘋了?

知青們不放心,非得親眼看過才安心,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大家的衣服錢財都在房間放著,不能有任何閃失,邊跑邊把梁蘭芬罵得狗血淋頭,再讓梁蘭芬鬧幾次,他們非得嚇出心臟病不可。

知青們回來得很快,剛順著小路上坡,就看清楚了狀況,院壩沿邊有個泥堆成的大圓桶,裏邊火光沖天,梁蘭芬抓著捧柴火,慢慢的,慢慢的往裏邊扔,像極了祭祀老人燒紙的情形,知青們重重吸了口濁氣,心力交瘁的看著沈迷其中不可自拔的梁蘭芬,“梁蘭芬同志,我求求你,你就放過我們吧,我們哪兒得罪了你,你說,我們保證向你道歉好嗎?”

這情形,太他媽詭異了,哪怕破四舊不再封建迷信,梁蘭芬的行為在他們看來也是種詛咒了。

他們到底做錯了什麽啊。

煙霧嗆人,梁蘭芬眼淚直掉,見知青們不領情,她心頭難過,知青房人多,兩口竈燒洗澡水根本不夠,她想著沒啥事,自己弄口竈,這種竈是最簡單的,村裏誰家辦事就是在院壩沿邊燒這種竈,大鐵鍋往上邊一方,下邊就燒火,又快又方便,不用擠在狹小的竈房轉個身都困難,說做就做,她提著桶去田裏挖泥,來回跑了幾趟才把泥提了回來,剛燃火燒竈呢,一幫人來了。

梁蘭芬真委屈,她不知怎麽做才能討知青們歡心,改善彼此的關系。

她一哭,知青們臉都白了,媽的,這一幕真的太陰森了,幸虧在白天,如果是晚上……知青們齊齊打了個哆嗦。

“梁蘭芬同志,我求你,你千萬別哭,我這就走,這就走。”他媽的,這情形太恐怖了,沒法待下去,再待下去他怕把自己當死人看待。

老知青掉頭就跑,反應過來的知青們慌慌張張跟上,梁蘭芬腦子進水了,沒救了。

見大家匆匆忙的連口水都沒喝,梁蘭芬抹掉眼淚,“別走啊,你們喝不喝水,我給你們送地裏去。”她在鬼門關徘徊多日,要不是知青們如春風般的關懷,她壓根撐不過去,沖著竈房頓頓的留的飯,她得好好感謝他們。

知青們不自主的擺了擺頭,跑得更快,一口氣跑回地裏,又累又氣,恨不得撬開梁蘭芬的腦子看看,她到底哪根筋不對,到底哪根筋?

陸明文和陸建勳跑到半路聽到說知青房沒事,遺憾的倒回秧田幹活,這會兒看周圍的知青們個個面色鐵青,睚眥欲裂,陸明文心頭納悶,“咋了,不是說沒出事嗎?是不是梁知青開始煮飯了?”

早上八點能煮午飯的,下午三點煮晚飯已經算晚的了。

羅夢瑩嘆氣,“不是做飯,說是給大家夥燒竈,那竈吧,模樣看著有點嚇人。”有些話,她不好直說,梁蘭芬說是口竈,在她眼裏,更像是其他不吉祥的物件,真的令人高興不起來。

陸明文被勾起了好奇心,正想多問兩句,身後的陸建勳扯他,“二哥,梁知青的情況你最好還是少問,萬一人家以為你想和她處對象咋辦?”不是陸建勳多想,陸明文和孫寶琴沒處對象的時候生產隊很多人打聽兩人是不是好上了,後來梁蘭芬得到工農兵大學生名額,生產隊很多人說陸建勳沒福氣,有金山銀山不選,偏偏找個燒錢的泥腿子,調侃陸明文沒眼光,貶得陸明文一文不值,好不容易不把兩人綁在一起了,他可不想陸明文又摻和進去。

“不會吧?”梁蘭芬都把他帶到山坡上批鬥了,哪兒肯嫁給自己?

“哼,你別不當回事,你要再落她手裏跟她牽扯不清,咱媽絕對提刀砍了她,回家再剁了你,不信你試試。”他媽可不像生產隊的長舌婦好打發,長舌婦頂多磨嘴皮子,他媽不說話,拎刀就開幹。

“別,千萬別和媽說,我跟她都理掰清楚了,不會攪和一起的。”想到他媽打人的架勢,任陸明文再好奇都不敢多問,他惜命啊。

知青房的濃煙還在繼續冒著,薛花花和李雪梅在豬場翻曬紅薯藤,完了坐在檐廊上學習,薛花花不準備繼續學更多,先把基礎打牢,何況中午教陸德文他們寫字去了,沒來得及說算數的事兒。

劉雲芳坐在旁邊,目不轉睛看著李雪梅寫在地上的字,她知道是數字,會計記工分的本子上就是寫的這種,不過李雪梅的好像更覆雜,她見李雪梅寫出一長串後,薛花花就掰著手指指節數,數了會兒就在地上寫出一串數字。

她看得稀罕不已,“花花,你寫的啥啊,看上去很厲害的樣子。”

“算算數呢,等學會了,咱的工分咱自己都能算。”李雪梅出了十道題,對薛花花來說不是什麽難事,精力集中,還是挺快的,而且她有些基礎,不過不牢固罷了。

“能自己算工分?那得算多久?”劉雲芳不太理解薛花花的想法,生產隊有會計,會計的工作就是給大家算工分,哪兒用得著她們自己算,有那個時間,不如做點其他的呢,不過想歸想,她不好打擊薛花花自信,“你加油啊,給咱生產隊多長些臉。”

梁蘭芬的大學生名額取消了,隔壁幾個生產隊看不起他們,說他們以前吹牛吹得太厲害栽跟頭了,還調侃他們是吹牛大王,滿嘴跑火車,他奶奶的,梁蘭芬沒讀成大學又怎樣,他們生產隊可有個會養豬的薛花花呢,得到過公社幹部表揚,思想覺悟高,帶領全家掃盲,幹活時學習,下工後學習,沖著這份努力的勁兒,哪個生產隊的人比得贏?

薛花花笑了笑,“好,我盡量。”

劉雲芳坐了會兒,長串長串的數字看得她頭暈想睡覺,索性說起另件事,“對了花花,你家明文的事兒你咋想的?”離婚這麽久了,薛花花咋不著急呢,孫寶琴的肚子都大起來了,陸明文得加把勁啊。

薛花花算完一道題,擡頭看劉雲芳,開玩笑的說,“你當嬸子的想給他介紹個?”

劉雲芳無奈,“我哪兒認識十幾歲的小姑娘啊。”真要有合適的,她就不會答應陸明和李雪梅結婚了,想著,劉雲芳偷偷看了眼李雪梅,這個兒媳婦和其他幾個兒媳婦不一樣,甭管你罵還是不罵,她都一副不卑不亢的樣子,心情好的時候覺得她知書達理,心情不好看著就有些來氣了,好比昨天,她反悔不想讓老二家的孫女讀書,讀了書也是嫁到別人家裏去的,犯不著花那個錢,生產隊的人好多都勸她,她覺得有理,就找陸建國說了下。

不知怎麽被李雪梅聽了去,她趁著幫自己燒火的空檔,苦口婆心的勸自己送曉雪讀書,氣得她火冒三丈,破口大罵,李雪梅倒好,安安穩穩坐著,時不時往竈眼裏添柴火,表情波瀾不驚,好像她對牛彈琴似的,火氣更是蹭蹭蹭往上冒,要不是老頭子進來,她非得氣暈過去不成。

老頭子的意思送曉雪讀書,真負擔不起了再說,能讀幾年是幾年,家裏兒女都結婚了,大把人幹活掙工分,不差那點錢,別人只送孫子讀書是窮,他們家是勞強戶,不該跟他們比,她覺得有道理,又找陸建國說了遍,李雪梅就在旁邊聽著,本以為她會驚訝地說點什麽,最終只是笑著走開了。

她給氣的呀……

她和老頭子說李雪梅不好管,沒準以後遇見更好的就拋棄陸明回城了,老頭子罵她想多了,兩人是扯了證的,哪兒能說回城就回城,她還是擔心,陸明心思都在李雪梅身上,萬一李雪梅撒手不管丈夫孩子,她們還能跑到城裏找她不成?

這般想著,她和薛花花說,“你家明文栽了回跟頭,再說對象的話,可得把對方性格打聽清楚了,找個老老實實本本分分過日子的才行。”

薛花花低著頭算數,回答道,“是啊,所以我的想法是暫時不談這件事,多磨磨他的性格,啥時候懂事了再說。”生產隊的男孩女孩普遍結婚早,不醒事,盲婚盲嫁的多,遇見個好的就算了,如果遇見個不好的,估計一輩子都毀了。

“我看你家明文夠懂事的了,好幾次看見女同志送吃的給他,他啊,勤快能幹,討女孩子喜歡。”別看陸明文傻是傻,女人緣不錯,以後討媳婦估計不難。

薛花花抿唇笑了笑,沒有作聲,關於幾個孩子結婚的事她心裏有底,只是沒和他們坦誠的聊過,劉雲芳提醒了她,未免再次發生陸明文先上船的事,她得先給他們提個醒,眼下正是努力奮鬥的年紀,兒女情長的事兒拋在一邊往後再談,人越成熟才會越明白要的是什麽。

於是,趁著吃晚飯時間多,她把自己的想法一說,陸明文陸建勳陸紅英毫不猶豫附和,“媽,你放心,咱現階段的目的就是幹活掃盲,其他的不考慮。”

陸明文是被傷了心,短時間內不想結婚,陸紅英則是舍不得離開家,換作以前對她來說在哪兒都差不多,如今不同,她舍不得兩個侄子,舍不得薛花花。

至於陸建勳,一則自己小,二則怕娶個孫寶琴那樣的女人,甭管人跑不跑,太浪費糧食了,不劃算,他要娶個帶著糧食嫁給他的,頓頓吃飽飯……

“成,我們繼續掃盲,拼音字母筆畫大家多多鞏固,夯實基礎,考試就考這個,至於數學方面,今天我讓陸明媳婦教了我加減法,我覺得你們肯定感興趣……”

陸明文和陸建勳果真露出好奇,“什麽是加減法?”

薛花花把準備的泥團子拿出來,讓每個人數10個放在跟前,認真解釋加減法的算法,老實說,有泥團子,數得清數的都能算,幾個來回下來,陸明文有些飄飄然,“媽,是不是太簡單了點?”加法就是把兩個數字湊堆,減法就從多的裏邊將其數出來的,剩下的就是結果。

簡單!

薛花花挑了挑眉,收回泥團子,隨便說兩個數字讓他們算。

陸明文頓時焉了……

人果真不能太飄。

學了加減法,陸明文和陸建勳興奮得睡不著,尤其聽薛花花說以後能自己算自己的工分,多牛逼哄哄的事兒啊,兩人躺在床上,憧憬自己往後像會計劈裏啪啦打算盤,當著眾多人的面出風頭惹得大家夥崇拜不已的場面,高興得蹬床,陸建勳問陸明文,“二哥,咱真的能自己算工分?”

“媽說能就絕對能,對了四弟,三加五等於多少?”

“你問這個幹什麽?”

“睡不著,不如找點事情多。”陸德文理直氣壯。

陸建勳掰著手指頭數了數,“8。”

“哦,咱睡吧,明天還得幹活呢。”

陸建勳不太明白了,“你不是說睡不著嗎?”

“現在睡得著了。”陸明文閉著眼,側躺而睡,雙手不斷撥弄著手指頭,他媽說要多練習才會有收獲,他隨便說了個數字,六加八等於多少?然而又遇著難題,手指頭不夠,他翻過身,“四弟,把你的手伸出來。”

陸建勳雲裏霧裏,聽到他哥摸著他的手指頭數,“123456”

“二哥,你還在算呢?”

“對啊,馬上要考試了,為了米飯和雞蛋得努力啊。”

陸建勳來了精神,“對,不能輸,二哥,你考我,你考了我我又考你。”

兄弟兩嘰嘰咕咕越來越興奮,還是薛花花在外邊罵人,兩人才停了聲,他媽罵他們,“大半夜的不睡覺要修仙啊,修仙去山洞,別打擾別人睡覺。”

震於薛花花虎威,兄弟兩不得不閉眼睡覺。

不過在家裏有薛花花守著他們施展不開,到田裏幹活就是他們的天下了,兄弟兩先覆習了遍拼音字母,開始考察筆畫,漢字,加減法,兩人整得比農忙還緊張,和他們的朝氣蓬勃不同,周圍的知青們個個無精打采哈欠連天的,看兄弟兩滿滿精神力,羨慕不已。

要知道,昨晚他們幾乎一夜沒睡,梁蘭芬在院壩沿邊燒一口竈不算,整整燒了兩口左右對稱,在房間似乎都聞著有股嗆鼻的煙味,害怕梁蘭芬半夜夢游起床燒柴,他們把竈房的洋火藏了起來,想想不放心,商量後決定連夜把兩口竈給鏟了,免得以後再起什麽幺蛾子。

半夜借不到鋤頭,全靠手和棍棒。

說起這個更來氣,以前沒見梁蘭芬勤快,燒竈她倒是手腳麻利,下午砌的竈,到晚上就硬邦邦的跟鐵塊似的,費了老大的勁兒才把竈鏟平了。

忙到差不多早上四點多才回房間睡覺,還沒睡著呢,竈房就傳來梁蘭芬獨有的嗓音,“洋火呢,洋火呢,我煮飯找不到洋火了。”

氣得知青們想罵爹,她到底還讓不讓人清靜了。

沒休息好,整個人提不起精神不說,拔草都沒力氣,相較而言,割紅薯藤的梁蘭芬氣色不要太好,約莫身體徹底好了,幹了一上午的活都不顯累,下工碰到人還會主動打招呼,心情開朗得像是換了個人,梁蘭芬以前眼睛長在頭頂,說話尖酸刻薄,逮著人就訓話,突然變得親民,好多人不太習慣。

陸明文便是如此,陸建勳讓他避著梁蘭芬,別惹事上身,下工後他和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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