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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極品婆婆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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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德文頹著臉,眼神心虛的瞟向別處,惹得薛花花皺眉,怒火再起,“你又惹啥事了?能不能讓老娘過兩天清靜日子?”

“沒,沒。”陸德文使勁晃頭,他就怕沒晚飯吃,真沒闖禍。

“沒你心虛個啥,說……”

“我怕晚飯吃不飽……”陸德文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害怕,低著頭,看都不敢看薛花花。

“你還能再出息點嗎?”薛花花恨不得拍蒼蠅拍死他算了,她是不分青紅皂白不給飯吃的人嗎?不動腦子的蠢貨。

陸德文暗暗擡頭瞄了眼,見他媽臉色又不好,趕緊彎腰弄豬草,不敢再提任何晚飯的事,手剛抓著豬草,就聽到他媽驟然轉了腔調,捏著嗓子溫柔似水的跟人說話,“梁蘭芬是不是找你麻煩了?”

這語氣,他們三兄弟在外面是沒這待遇的,他有自知之明,擡頭看是羅夢瑩,不禁為自己的聰明鼓掌……

羅夢瑩來找薛花花說陸明文的事兒,知青們不讚同梁蘭芬批陸明文的做法,故而開大會的時候所有知青沒有參加,他們私底下議論過,批了陸明文梁蘭芬才是歡天喜地走了,留下他們天天跟人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多尷尬?而且,他們不是傻子,知道梁蘭芬為什麽上躥下跳揪著陸明文不放,梁蘭芬怕縣城幹部下來調查發現陸明文幫她幹活,從而剝奪她積極分子的大學生名額,先發制人把陸明文震懾住,責任都推給他,即使下來查她也幹幹凈凈的。

豈料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遇著個油鹽不進的薛花花,罪有應得。

聽說梁蘭芬被薛花花連罵帶打得痛哭流涕,知青們出來詢問細節,陸建國雄赳赳氣昂昂的把懺悔書的事說了,知青們坐立不安,推著她過來給薛花花解釋解釋,批陸明文是梁蘭芬個人行為,和知青房沒關系,而且他們和梁蘭芬不是一路的,從沒讓其他社員幫過忙。

羅夢瑩沒辦法,不得不走這一趟。

“她怕我揭穿她做的事,天天躲著我,哪兒敢找我麻煩,我來是和嬸子說另一件事的……”

聽了羅夢瑩的話,薛花花失笑,“梁蘭芬做的事兒和知青房沒關系,一碼歸一碼,我記恨知青房的人幹什麽?”

她哪兒知道陸建國早有立威的心思,苦於找不到機會,今天她收拾了梁蘭芬算給陸建國長了志氣,陸建國離開保管室就奔去知青房,撿她的話正義凜然甩給知青聽,威脅他們不聽話就拉到薛花花跟前理論,嚇得知青們個個面色慘白,尤其看到梁蘭芬腫得老高的臉頰,憂懼更甚。

“我也這麽和他們說的,他們非得聽你親口說才踏實。”想到知青房焦躁不安的氛圍,羅夢瑩莫名想笑,隊長離開後,個個目光空洞,六神無主,差點暈過去。薛花花哪兒有他們想的恐怖?薛花花恩怨分明,不會莫名奇妙地打人,否則在梁蘭芬喊陸明文幫忙的時候她就動手了,不會忍到現在,怪梁蘭芬得寸進尺的批陸明文把薛花花惹毛了才弄成這樣。

烏雲滾滾,隨時會下起雨來,保管室的人們各自喚著自己的孩子,空氣中掀起灰塵的味道,薛花花讓羅夢瑩趕緊回去,什麽話以後有機會了慢慢聊,轉身催促陸明文快點,把院壩裏的水桶收起來,挎上背簍就走人。

大風刮得樹葉沙沙作響,到處是喊孩子找孩子的聲音,灰塵味兒越發濃厚,陸建勳不過先回一趟家把鳥蛋放下,再到保管室人們都散了,錯過精彩大戲的他懊惱不已,咋就錯過他媽罵人的場面了呢?見薛花花從豬場出來,趕緊迎過去,“媽,媽,大會咋就結束了?”

“事情辦完當然就結束了,快回家,要下雨了。”剛說完話,就感覺有細細的雨滴打在臉上,她叫陸建勳跟上,拔腿就往家的方向跑。

雨滴漸大,幾秒的時間就如斷線的珠子啪啪啪墜落,田裏,地裏,山裏,到處是嘩啦啦的雨聲,天瞬間黑了下來,連帶著人們呼喊的聲音都漸漸模糊了,四人回到家,全身跟雨水泡過似的,薛花花忙進屋換衣服,心裏把梁蘭芬罵了個遍,挑哪天不好,偏偏挑今天,回頭她要是感冒,非找她賠藥費不可。

不止薛花花這麽想,淋了雨的社員都怪上梁蘭芬了,尤其是知青房的知青,看梁蘭芬就跟看殺父仇人似的,他們本本分分,忙得累死累活,梁蘭芬盡他媽的給他們招黑,整個生產隊,除了她梁蘭芬沒皮沒臉使喚人家兒子,他們誰使喚過?到頭來,鍋一起背了。

還寫懺悔書,從小到大,知青們還沒聽過誰寫那玩意的,梁蘭芬估計是中華民族第一個寫懺悔書的吧!

能再丟點臉嗎?

而此時丟臉丟到家的梁蘭芬倒在床上,哭得昏天暗地,回憶起薛花花指著她鼻子罵得她噤若寒蟬的情形,恨不得死了算了,活著太丟臉了,她是未來的大學生,社會棟梁,公社幹部口中的先進知識分子,竟讓個無知婦女逼到無話可說的份上,想著她就火冒三丈,直跺床,啊啊啊啊大叫,真的不想活了。

“幹什麽呢,還嫌丟臉沒丟夠呢,我求求你,你放過我們吧,知青的臉都被你丟完了。”

“陸明文幫你幹了那麽多活,沒有功勞有苦勞,你咋就不想著點人家的好呢?還有,他媽是誰?拎起鋤頭就敢砸孫桂仙的人,你有事沒事惹她做什麽?她今天真砍死你,明天隊長還得向公社幹部給她申請個人表彰。”

“人家沒讀過書,領導人語錄是倒背如流,說你說不贏,打你打不過,你腦子生銹了是不是?真把她惹毛了,她一狀告到公社,你的大學生名額保得住嗎?”

“既然人家說不記仇,你就安安靜靜待著吧,好好反省反省,早點把懺悔書交給隊長。”

房間外,兩名女知青喋喋不休說著,氣得梁蘭芬抓狂,猛烈的跺著身。下的床板,放聲大哭,她是什麽面子都沒了,以後出門見人,村裏的人會怎麽笑話她?想到村民們挖苦譏諷嘲笑的臉,她尖叫連連,不想活了,真的不想活了。

女知青見她不知悔改繼續發脾氣,臉冷了下來,“你嚎,繼續嚎,把隊長和薛花花引來你就知道厲害了。”

登時,屋裏立即沒聲了。

梁蘭芬是恨死了薛花花,又恨又怕,當她悶在房間寫了三百字的懺悔錄交到陸建國手上,陸建國只是敷衍的瞥了眼說“你等著,我念給薛花花同志聽了再說過不過關”時,她氣得得快瘋掉了。踢著腳下的泥,牙齒咬得咯咯響。

陸建國可不管她咋想,文章好與不好,薛花花自有判斷,既是殺雞儆猴,當然不會心慈手軟,叫住欲轉身離去的梁蘭芬,“你跟我一起找薛花花同志,哪兒要改的地方讓她當面給你說。”

說完,陸建國擡腳就朝玉米地去了,烏雲密布的天不見晴,薛花花就在玉米地割豬草,陸建國早上還見著了,大雨過後,樹上零零星星墜下水滴,陸建國將信紙收好,邊走邊扯著嗓子喊,“花花呢,花花哪,梁蘭芬同志的懺悔錄寫好了哦……”

一路喊到玉米地,周圍幹活的人都圍了過來,陸建國擠開他們走到薛花花跟前,掏出疊得四四方方的信紙,“花花,我給你念念?”

村裏識字的不多,會寫字的更少,陸建國能當上隊長,多虧他老子有遠見堅持供他讀完小學,他算生產隊最牛的人了,會認會寫。

許多收到消息的社員都跑來看熱鬧,就是知青房的人也納悶,梁蘭芬悶在房間不吃不喝三天到底寫了啥出來,不一會兒,周圍就聚集了一堆人,陸建國怕他們傷著地裏的莊稼,索性吆喝著去保管室念,人多力量大,讓大家都發表發表意見。

為了以最快的速度召集大家,陸建國踩著泥濘的鄉間小道,搖搖晃晃的穿過田埂,哧溜哧溜的跑去了劉雲芳家。

還是那棵李子樹,還是半截身姿漏在外邊,還是那驚天地泣鬼神的吶喊,“集合了,集合了餵,隊長讓大家到保管室集合喲,念大學生寫的懺悔錄給大家聽哦……”

石破天驚的聲音嚇得頭頂的烏雲都散了。

有劉雲芳協助,社員們來得很快,包括上次沒露面的很多人都來了,老老少少,圍在山坡前,像嗷嗷待哺的小豬,翹首以盼的仰著頭,陸建國莊重的走上山坡,展開信紙,清了清嗓子,用他那粗獷,渾厚的嗓音大聲朗讀,“艱苦的工作就像擔子擺在我們面前,擔子有輕有重,有的人拈輕怕重,把重擔子推給人家,這是不好的態度,作為下鄉知識分子,吃苦該搶在大家前邊,擔子撿重的挑,活撿重的幹才是對國家的報答,過去一段時間裏,我只想著如何更好的報答培養我的黨,培養我的國家,以致於迷失了方向,給某些同志增加了負擔,後來我幡然醒悟,雄關漫道真如鐵,腳踏實地,一步一個腳印才可越過去……”

陸建國自認為自己感情豐富,慷慨激昂,滿富感染力,和公社幹部給他們搞思想建設時不相上下,照理說起承轉合處該爆發出熱烈的掌聲才是,然而當他最後個字落下,社員們面無表情一臉懵逼,完全不在狀態,這配合程度……叫他心累。

他低頭望向第一排的薛花花,她正撿背簍裏的豬草擦手裏那把鐮刀,陸建國打了個哆嗦,慌慌張張就把信紙還給了梁蘭芬,“不行不行,太生硬了,讀著拗口,拿回去重新寫。”寫的多是領導人語錄,讓他看不出來呢,沒有誠心,不過關。

紙塞到手上,梁蘭芬表情僵硬,她順著陸建國的視線看向下邊,薛花花雙手環胸,那把鐮刀豎在手臂間,好像洗過似的,分外幹凈,她縮了縮脖子,硬著咬著後槽牙擠出來的話,“隊長,我只能寫出這種水平的來。”

“什麽?”陸建國吃驚,隨即難以置信的發問,“你是大學生,寫文章就這麽點水平?你看看社員們,他們誰聽懂你說啥了?”

社員們極為配合的搖頭,少數個別的點頭,見周圍人搖頭又紛紛跟著搖,不就是挑擔子嗎,和她梁蘭芬有什麽關系,挑擔子的活是隊長分配的,知青房壓根分不到好嗎?梁蘭芬想挑擔子?做夢去吧。

梁蘭芬眼圈一紅,氣得直跺腳,“那要我怎麽寫?”

陸建國無辜的攤手,“我哪兒知道,問薛花花同志啊,她知道。”

在眾多視線中,薛花花端端正正的擡起了頭,將不屑表達的淋漓盡致,“還說改正?我看你是死性不改,通篇連個名字都沒有,誰懺悔啊,懺悔給誰看啊,你要知道,你是向國家懺悔,國家千千萬萬兒女,你不報名字誰知道你是誰啊。”

“還有內容,懺悔懺悔,當然要把做錯的事明明白白寫清楚,下定決心改正過錯重新做人,這麽簡單的你都不會,還說報答國家?你少給國家丟臉就算報答了,趁著大家夥在,你趕緊回去重新寫份來,免得下次再浪費時間。”

薛花花說完的同時陸德文立刻拍手鼓掌,堅決擁護和支持他媽的所有看法和決定,“媽,你說得對。”

陸明文慢了半拍,好在醒悟及時,趕緊給薛花花補上,陸建勳緊隨其後,三兄弟使勁拍著手,嘴裏大聲稱讚,“對,媽說的對。”

薛花花最初讓梁蘭芬寫懺悔書是想讓她老老實實待著別作妖,順便警告其他女同志,以後誰再敢找陸明文幫忙,下場就跟梁蘭芬一個樣,梁蘭芬倒好,寫了份避重就輕的懺悔書,因為思考如何更好的報答國家而迷失了方向?這臉皮,比豬身上的皮都厚。

梁蘭芬要跟她玩文字游戲就別怪她不留情面。

知青房的人想賣薛花花個人情,聽到讓梁蘭芬回房間重新寫,有兩個知青踩著滑溜溜的泥濘小路,一溜煙的沖回了知青房,很快就拿著凳子和紙筆過來,朝山坡上面紅耳赤的梁蘭芬喊,“梁蘭芬同志,梁蘭芬同志,我們把紙筆給你拿過來了。”

十分貼心的送到山坡上,讓梁蘭芬保存體力,積極應付懺悔書。

薛花花豎起大拇指,“梁蘭芬同志,看看你身邊同志的覺悟,真的該跟他們好好學學。”

梁蘭芬忍不住,眼淚啪嗒啪嗒往下落,就在這烏雲籠罩的山坡上,凹凸不平的板凳上,她寫下了讓她屈辱想銷毀的字。

“我,梁蘭芬,響應祖國號召到農村來自力更生,艱苦奮鬥,卻因自己思想覺悟不夠,貪圖享樂,經常請生產隊同志幫忙幹活以致於耽誤了同志掙工分,我的此種行為,有愧於國家有愧於黨,經過生產隊熱心同志提醒,我決定改過自信,重新投入社會主義國家建設中,我發誓,堅決擁護黨的領導,堅持走中國社會主義道路……”

這份懺悔書幾乎是梁蘭芬哭著寫完的,抽搭著聲,聲淚俱下念給大家聽,風吹亂了她的頭發,眼淚模糊了她雙臉,比死了親人哭得還淒慘,社員們感動不已,多少年沒見過這麽感人的場面了,大學生的思想覺悟就是跟他們不一樣,他們做錯了事,從沒反省過對不起黨和國家,太不是人了。

薛花花帶頭拍手鼓掌,“情真意切,字字真心,梁蘭芬同志,所謂浪子回頭金不換,你好好改正,我相信黨和國家願意再給你一次機會的。”

“對啊,你別哭了,以後多挖兩鋤頭地,多種點糧食,黨和國家會看到你的誠意的。”

“以後不偷懶,不犯錯,天亮就下地,天黑就收工,你怕做不到,我們可以監督你。”

“說的再多都不如行動,走,背上背簍,去玉米地除草……”

眾人紛紛表達自己願意幫忙糾正和監督的決心,梁蘭芬只覺得眼前冒出許多星星,兩眼一閉,啥感覺都沒了。

社員們說得正起勁呢,猛地看到梁蘭芬咚的聲倒下,傻得沒了反應,還是知青房的反應迅速,待梁蘭芬滾下來,上前幫忙擡著走了,陸建國問要不要送去公社醫院,知青房的搖頭,“她三天沒吃飯,估計餓暈了,回去灌點糖水就醒過來了。”

知青房的人恨上梁蘭芬了,做了飯懶得叫她,要吃就出來不吃就算了,壓根不管她,梁蘭芬硬氣,三天沒出過房間,包括撒尿拉屎都露個臉,當真憋得住。這種事不好和外人細說,先把梁蘭芬擡回去再說。

要維持外人眼中,他們知青團結友愛的的場面。

梁蘭芬走了,社員們留下沒啥意思,都拿著各自的工具,繼續去地裏幹活了。

說起梁蘭芬寫懺悔書的事,好多人拿此教訓子孫,對不起國家對不起黨就是梁蘭芬的下場,不對,下場更慘,梁蘭芬起碼會寫字,他們連字都不會寫,到時候到了小山坡,憋五天五夜都憋不出個一二三來。

嚇得好多人半夜睡覺都夢見自己孤零零的蹲在山坡上,握筷子的姿勢握著筆,急得滿頭大汗,無論怎麽用力就是死活就是寫不出來……

受了驚嚇的社員幹活愈發賣力,堅決不能走梁蘭芬的老路。

此後幾天,生產隊幹活的熱情達到空前的高漲,陸建國感慨殺雞儆猴威力強大,正喜聞樂見著,隔壁去公社辦事的社員傳話,讓他去公社開會,還說公社幹部們在議論個叫梁知青的,陸建國慌了,梁蘭芬是公社評選的先進知識分子,他卻暗中拆公社的臺,一時急得團團轉,不知怎麽辦,想來想去,只得去找薛花花拿主意,“花花啊,公社幹部要是問我,我可咋回答啊?”

梁蘭芬這兩天老實了,安安分分在地裏幹活,公社幹部要是問梁蘭芬表現如何,他是說好還是不好?

薛花花剛餵了豬,背著背簍準備出去割豬草,小路泥濘打滑,劉雲芳頂替了李雪梅的活過來割豬草,聽到陸建國的話,劉雲芳罵他沒出息,“公社幹部問什麽你就答什麽啊,你身上還有梁蘭芬自己寫的懺悔書呢,你有啥怕的?走走走趕緊走,待會又要下雨,別耽誤我和花花割豬草。”

陸建國疑惑地啊了聲,梁蘭芬寫的懺悔書他和錢塞一起藏著的,用布料裹了層埋地下的,難道這個時候要他挖出來?他的意思是明年知青來挖出來念給新知青聽的,給了公社幹部明年怎麽震懾那群新知青?

劉雲芳翻了個白眼,讓薛花花和他說,自己懶得浪費口水。李雪梅也是知青說過些讀大學的程序,光有公社幹部推薦不行,縣城的還會派人來核查,去年有地方鬧出公社幹部收錢推薦遭人捅破的事,今年要求縣城幹部親自下鄉審查,不管公社幹部出於什麽目的開會,陸建國把懺悔書帶上準沒錯。

當然,劉雲芳是沒那麽聰明的,帶上懺悔書是薛花花跟她說的。凡事牽扯到梁蘭芬,帶上懺悔書絕對有幫助。

“公社幹部問起,你就實話實說,從她進村的時候開始講,這樣幹部們才能得到有用的信息,至於你作為隊長,理應負責起監督知青們勞作的事兒,你沒有任何錯。”薛花花覺得梁蘭芬讀大學的時候估計要黃,通關系走後門管是管用,前提是沒人鬧,一旦鬧起事兒來,幹部們絕對愛惜羽毛把自己撇得幹幹凈凈,薛花花又給陸建國建議,“幹部們肯定看過梁蘭芬記工分的本子,如果問,你就說從本子上看,梁蘭芬確實是優秀的先進分子,要不是她以怨報德反咬一口,人家不會鬧……”

公社幹部也是要面子的,陸建國真老老實實交代,無異於變相承認公社幹部偏聽偏信的無能,這樣陸建國會遭來麻煩。

陸建國當了多年隊長,這方面還是深有體會的,薛花花一提醒他就懂了,公社幹部沒錯,他沒錯,錯的是梁蘭芬不知好,不依不饒倒打一把才弄成這樣子,怪不得別人。

有了對策,陸建國心不慌了,去保管室要了把鋤頭,扛著回家,悠哉悠哉進了自己房間,挪開墻邊的櫃子,兩鋤頭下去就把埋的布挖了出來,拍幹凈上邊的泥,信心十足出了家門,想到有幾家打過招呼說送小孩去公社小學,他決定順道把這件事一並辦了。

公社小學剛辦起來他就鼓勵社員們把孩子送去學堂,奈何天不好,莊稼收成差,交了公糧勉強能撐到秋收,誰都舍不得花錢送孩子念書,現在好了,經過梁蘭芬的刺激,有人舍得掏錢了。

豐谷鄉兩個先進生產隊的隊長都在,除了公社幹部,還有兩個陌生的面孔,臉白白凈凈的,穿著整潔的灰藍色上裝,知道他是仁安村生產隊隊長,拉他單獨到一邊說話,陸建國心裏有底,將打好的草稿重新說了遍,當然,中間添了很多好話,比如幫梁蘭芬幹活的人家條件是多麽不好了,因為思想覺悟高,不忍拒絕同志的求助才頻頻幫忙雲雲……還把公社幹部花式誇獎了遍,幹部們作風清廉,全程依照規矩辦事,選的先進分子都是有卓越貢獻的知青,他又提到了從他們生產隊出去的曾知青,留下的獨輪車節省了他們多少體力巴拉巴了……

待兩人打斷他,陸建國才意猶未盡的閉上嘴。

他走回去,就看公社幹部站在墻角笑盈盈看著他,陸建國太明白這個意思了,誇獎他上道呢。

之後估計沒他事了,和公社幹部打了聲招呼就去了公社小學,先給打過招呼的幾個小孩報了名,至於學費,等九月份入學的時候再交,幫忙報名的老師看著他面生,問他哪個生產隊的,以前怎麽沒見過他?生產隊的小孩子上學,都要隊長先來學校報備,以前村裏沒人讀書,陸建國自然沒來過,老師不認識他是理所當然的,他介紹,“我仁安村生產隊的,今年風調雨順大豐收,社員們都想把孩子送來。”

雖然統共就五個孩子,也夠陸建國開心了,等回去後,他再召集大家開會,好好說說讀書的問題,到時候會有更多的孩子來。

經過郵政局,裏邊的人叫他說有羅夢瑩的東西,羅夢瑩家境好,每個月都有人寄東西來,有時候是吃的,有時候是衣服,有時候是書,陸建國養成習慣了,每個月來公社都會到郵政局給羅夢瑩取東西。

他算了算日子,距離羅夢瑩收到信不到半個月呢,怎麽又有東西寄來,而且用麻袋裝著,扛在身上吃力得很,他讓等會,去公社借了背簍背著回村,隨著他回村,有件事在生產隊炸開了鍋,梁蘭芬的大學生名額沒了,給了隔壁生產隊的一名男知青,消息是先進生產隊的隊長帶過來的,說是公社幹部開會決定的結果,梁蘭芬聽完直直暈倒在地裏。

收到消息的社員風風火火跑去豬場問薛花花,他們記得清清楚楚,薛花花說梁蘭芬思想覺悟低,公社幹部攆她走人才給她工農兵大學的名額的,怎麽突然又不給了,豈不是意味著梁蘭芬還得繼續留在生產隊?

薛花花回答得理所應當,“我那是存心氣梁蘭芬的,大學生擔負著咱社會主義的建設,使命重大,公社幹部當然要選擇勤快積極的人了。”

“而且啊,大學畢業,國家會分配工作,單位會分配房子,住城裏吃供應糧,公社幹部怎麽可能隨隨便便給人?梁蘭芬讀大學的消息估計是公社幹部故意放出來的,意在考驗知青們的心態。謙虛,謹慎,不驕,不躁是同志們該有的作風,誰做到了誰就是最後的勝利者,你們看看,梁蘭芬做到了嗎?”

“沖著她眼高於頂,逮著誰喘口氣就開訓的作風,上了大學還了得?大家夥要明白個道理,回報是給有付出的人,好比咱種莊稼,同樣的種子,同樣的土壤,勤快的人種出來的莊稼好,懶人種出來的莊稼差……”

社員們如醍醐灌頂,他們就說嘛,哪兒有討厭一個人還把人送回城享福的,公社幹部還真是明智。

聊著聊著,大家又把話題聊到城裏人吃供應糧蹬自行車的事上去了,吃供應糧多光榮啊,他們祖祖輩輩在地裏刨食,看天吃飯,啥時候是個盡頭啊,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劉雲芳在旁邊嗤笑,她對城裏人可不羨慕,她把孫子孫女送到小學讀書了,幾年後,生產隊就是她家最厲害。

陸建國能當上隊長不就是因為讀了書的緣故?

劉雲芳暢想了番十幾年後的情景,好多人跟著沸騰了,是啊,得送孩子讀書,萬一不小心運氣好讀上大學了呢,那可是全家跟著住城裏吃供應糧的沒事。

陸建國在知青房跟羅夢瑩說話,他說咋那麽重,半麻袋吃的半麻袋書,他把東西原封不動交給羅夢瑩就準備回去了,想著接下來怎麽勸社員把孩子送去小學,還沒走出知青房社員們主動找來了,都要求送孩子讀書,能讀幾年就是幾年,全家勒緊褲腰帶也要送孩子讀書,有此覺悟,陸建國與有榮焉,領著他們去保管室找會計做個登記,下次去公社就把事情辦了。

一時之間,生產隊掀起了股讀書風潮,當然,大多數都只送孫子讀書,至於孫女,長大了就是嫁人的,幫別人養的讀不讀書無所謂,何況孫女要幫家裏幹活,都去讀書了家裏的活誰幹?小孩子誰帶?

以前社員們見面都是互相問你吃了飯沒,現在都換成了你家孫子兒子要去小學讀書不,就連薛花花都有人問她,問完才反應過來她孫子小,還有幾年好等。

連著幾天暴雨,天終於放晴了,越來越熱,紅薯藤差不多能割藤移栽了,趁著陸建國分配任務前,薛花花回家做了兩個好吃的菜,蒸雞蛋,攤油餅,還煮了一鍋白米幹飯,沒有添任何野菜紅薯的白米飯,每個人都是尖尖的一碗。

端著碗,和往常的狼吞虎咽豬刨食不同,除了陸紅英,三兄弟無不惶恐忐忑,露出驚懼之色。

白米飯,過年都吃不到的,薛花花舀了尖尖的一碗,幾兄弟升起非常不好的感覺,連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擱,惴惴不安搓著桌面,害怕,恐慌,擔憂,臉上閃過許多表情,當薛花花端著一筲箕香噴噴的餅出來,三兄弟驚慌失措推開凳子,差點給薛花花跪下。

“坐著吃啊?你們不是很喜歡嗎?今天反應怎麽這麽慢?”薛花花把筲箕擱桌上,下邊墊個碗,防止油沾到桌上不好擦。

“媽……”陸德文白著臉,說話都不利索了,“媽,有啥事你盡管說,打也行,千萬別這樣。”幾大碗飯,夠煮半把個月的野菜粥了吧,薛花花得氣成什麽樣才跟糧食過不去啊,他絞盡腦汁回想這幾天幹了啥蠢事,好像有天拉肚子蹲茅坑時間久了點,除此之外就沒啥了啊。

同時,陸明文也在想自己做啥惹薛花花生氣了,他在玉米地除草,有女同志偷偷給他送吃的,說是感謝他以前幫她的忙,他覺得幫個忙不值一提,就沒接受女同志的好意,難道薛花花氣他蠢,有人送吃的他都不要?那他現在就找女同志把東西要來成不?

而陸建勳腦子也快速過著這幾天幹的壞事,天地良心,他啥都不幹,真的不知道怎麽氣到薛花花了。

薛花花見三人皺著眉,雙腿不住抖著,薛花花納悶,“咋了,嫌棄不夠熱,抖腿抗冷呢!”

三人不約而同搖頭,異口同聲的喊,“媽……”

“媽什麽媽,趕緊坐下,我有話說。”薛花花推開凳子,從筲箕拿了塊餅遞給西西,讓他自己吃,看三兄弟唯唯諾諾不敢過來,她眉頭一皺,拍桌,“怎麽了,讓你們吃頓好的還高興是不是啊,行行行,三妹,把他們的碗收了,飯倒回鍋裏,咱明天吃。”

話還沒說完,三人以最快的速度落座,雙手搭在桌上,局促不安的望著薛花花,乖巧無比,“媽,你說。”

不說他們吃不下飯。

偏薛花花想的和他們不同,“吃,吃了再說。”

三兄弟臉色更白了,他們甚至想過薛花花是不是準備把他們剁了以豬肉的價格賣,三兄弟食 不知味的刨完碗裏的米飯,桌中間的蒸蛋是碰都不敢碰,筲箕裏的餅更是離得遠遠的。

薛花花問,“好吃嗎?”

三兄弟幾乎是顫抖著聲回答的,“好吃。”白米飯,能不好吃嗎?

“以後還想不想吃?”

三兄弟身體抖了抖,到底啥事把他媽氣得開始說胡話了啊?他們不敢撒謊,順從自己心意,重重點了下頭,“想,非常想。”要是能天天吃,頓頓吃,叫他們幹多少活他們都願意。

薛花花擱下筷子,若有所思的看著他們,“老大啊,老二啊,老四啊……”

三人身軀一震,繃緊了身體。

“生產隊都在說送孩子讀書的事,媽想著,你們小時候家裏窮,又遇上鬧饑荒,老大估計連自己名字都不會寫了吧?”

陸德文嘴唇發幹,哆嗦著點頭。他早都忘記了,不過在會計記工分的本子上看到還是認識的。

“這麽下去不是辦法,媽這輩子是完了,你們還年輕,將來還有很多可能,媽想著,供你們讀書……”

三人瞠目結舌的睜大了眼,讀書?和村裏的孩子一起去公社上小學?不是浪費錢遭人笑話嗎,公社小學老師的年紀估計都沒他們大呢,尤其是陸德文,他兒子都兩個了,去小學讀書會被人笑掉大牙的,他堅決搖頭,“媽,我不讀書,我就踏踏實實掙工分。”

薛花花知道陸德文心裏想什麽,讓他們讀書是她考慮很久的事,七七年恢覆高考,不限制年齡,他們都有機會,到了八幾年,政策就不一樣了,到時候他們就是想讀書都沒這個條件,薛花花說道,“不是讓你們去公社上小學,就在家裏學,陸明媳婦是知識分子,媽讓她教我,回來再教你們,咱全家都跟著學。”

西西吃完手裏的餅,自己踩著板凳,撲著身子往筲箕抓,陸德文咽了咽口水,“媽,這跟吃白米飯吃雞蛋吃餅有啥關系?”

“咱們讓陸明媳婦出考試題,每個月考試一次,考得最好的兩人就吃白米飯吃雞蛋,怎麽樣?”薛花花算過家裏的糧食,加上自留地收回來的麥子,吃到秋收完全不是問題,劉華仙欠她們 兩個月的口糧和工分,加上生產隊分的,照她說的吃飯吃到明年秋收也沒問題。

期間,只要他們不偷懶,各人做好各人的事,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陸德文讀過書,重新學習的話他有優勢,為了米飯和雞蛋,他幾乎沒有怎麽猶豫就點了頭,“媽,我覺得好。”

薛花花又看趙彩芝,趙彩芝楞了楞,“媽,我就不來了吧?”

“你是咱家的人,也參與進來。”只要能考上大學,是誰她都會高興。

趙彩芝素來聽薛花花的話,便沒有拒絕,陸建勳和陸紅英鬥志昂揚,表示願意學習共同進步,除了陸明文,他心裏翻江倒海的難受,他知道薛花花這麽做的原因純粹是為了他,他被孫寶琴戴了綠帽子,成了生產隊的笑話,今天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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