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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太監是真太監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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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嚴思吃了飯就蹲坐在院門口,等著自家幹爹回來,足足等了差不多兩個時辰,才見到人遠遠從那邊宮墻下走了過來。一見到季和臉上神色,他也立刻笑了,腆著臉迎了上去,雙手捏了個揖。

“幹爹大喜啊!”

季和瞥了他一眼,想繃著,但見這小子一副笑的比他還高興的樣子,忍不住也笑了出來,一邊笑一邊罵,“你這混帳玩意兒,是你幹爹的喜事,你倒笑的開懷。”

季嚴思道:“幹爹的喜事可不就是兒子的喜事嘛,兒子這眼看著就要有個幹娘了,人都說幹娘就和親娘一般的,兒子以後就多了個娘疼,心裏可也是高興的緊呢!”

季和臉上笑意更甚,“你這幹娘叫的也是溜。”雖說了這句,到底沒斥責他不能這麽叫。

季嚴思何等的機靈,頓時就明白了,自家幹爹這事兒是真的成了。幹爹高興,他的日子就好過,這能不高興?於是他繼續綴在季和後頭往裏走,興沖沖問道:“幹爹,幹娘她是要搬到咱們這兒來住?”

大晉宮中對宮人互結菜戶對食之事並不明令禁止,對於這種關系,大家俱都心照不宣,於是在瓊巷和柏巷之間就有個專門住著菜戶的街,要是確定結了戶,就搬在一起去住,做尋常夫妻相處。但那是一般的宮女太監,像季和這般,有個單獨的院落,自然是可以把人接來這裏住的。

擡靴走下樓梯,季和臉上喜意更明顯些,嘴裏道:“她是要搬到這裏來,只是這些日子卻不行,要等到她下次旬休,到時候你帶幾個有力氣的小子過去幫忙,挑那穩重老實不敢亂說話的,別選些油腔滑調手腳不老實的去了,細心些,仔細別弄壞搬漏了東西,聽著她吩咐別惹了人不高興。”

說了一通,季和玩笑道:“要是這差事辦不好,這回你的賞錢就一文都沒有。”

季嚴思笑嘻嘻的,“那哪能啊,兒子一定好好伺候著幹娘,讓她服服帖帖舒舒服服的搬到這兒來,到時候幹爹可要給兒子包個大紅包!”

“差事能辦好,少不了你這小子的好處。”心情高興,季和顯得好說話了許多。

過了二門,見到廊下掛著十幾個籠子,裏面鳥雀嘰嘰喳喳的,一個小太監正在餵食。季和腳步一頓,手指一點選了兩只羽毛最鮮亮漂亮的,讓掛到後頭去。

“等人過來了,住在後頭,這兩只鸚鵡給她逗個趣兒,這兩日讓人好好教教這兩只鳥,誇人的話會不會?”

後頭這句話問的是那養鳥的小太監,小太監有些膽小,低頭答道:“會的會的,司公放心,小的定然給它教好了。”

“嗯。”季和揮揮手往後面院子走,見了天井又覺得空蕩蕩的,走了一圈尋思著檀繡應當喜歡那些花花草草的,就吩咐道:“尋些當季的漂亮花木,讓人栽過來,盡快著些。”

季嚴思又應了,心道自家幹爹這高興的團團轉的樣子還真是讓人看著有些發笑,能讓幹爹這麽稀罕,檀繡姑姑可真是個厲害人物。

季和心裏那股喜氣勁兒直到第二天早上去當值,也沒消退下去。天蒙蒙亮,他打理好了自己,就帶上兩個小太監往皇帝起居的延慶宮去。

當今這位皇上並不愛過多人伺候,季和一旬十天裏,差不多只需要一半時間在這裏守著,若是皇帝想靜思,還會讓他回去休息,並不讓伺候夜起。皇帝今年已是近五十的年紀,這兩年覺淺而輕,醒得早,延慶宮裏的宮人們早起站在外頭,落了一頭霧水,都不敢說話,怕擾了皇帝。

睡不好,脾氣通常也不會太好。這位皇帝雖說不會隨意發落人,但天子之威深重,這些宮人們伺候著也是大氣都不敢多出。

季和來時在外頭脫了薄披風交給小太監,自己進了殿。見到室內隱隱綽綽光亮照出來的人影,他原本輕的聽不見的腳步聲就稍稍踏重了些。

皇帝一聽就知道來人了,季和上前壓著聲音請了個安,接過一個宮人手中的外袍,伺候皇帝穿上。皇帝才剛起身不久,穿好了衣服就坐在那讓人替他凈面,季和伺候在身邊。室內宮人來往,俱都安安靜靜。

等皇帝打理好了,他忽然打量了季和一眼,道:“季和,你莫非遇上什麽好事了,這一大早的如此開心?”

季和一摸臉,陪著笑回:“給聖上看出來了,奴才昨兒個聽說太子賑災將返還京裏,事兒做的漂亮極了,朝中人人稱讚,定王在玉山關大破關外賊虜,捷報連傳,還有平王府裏,平王妃聽說又有身孕,說不得明年就又要多個小皇孫,這可不都是天大的好事,所以奴才才高興呢。”

皇帝笑了一聲,拿手指一點他,“你這奴才,怕不是高興這個,而是高興太子和定王都要回來了罷,他們二人每回進宮,出手都大方的很,可都沒少了給你的孝敬。”

“都是聖上體恤我們這些底下的奴才,不然咱們就是死也是不敢收這錢的。”季和做出一副真心實意誠惶感激模樣。

皇帝一揮袖,“行啦,跟在朕身邊十幾年,朕還不知道你這滑頭。”他笑完,忽而又扶著額頭嘆了一聲。

季和忙讓其他宮人下去,自己小心問,“聖上,您可是有什麽不順心的?”

皇帝嘆了一聲,“這朝中就沒一日安生過,哪一件事能讓朕順心的。近來朕覺得乏的厲害,太醫院那群人也說不出什麽所以然來,他們不說朕自己還不知道?這老了老了,身子就是不如從前,吃什麽藥都不得用。”

“季和,朕日後若是去了,你說朕哪個兒子能為朕守這天下?”兩鬢不知何時已經染上了白霜的皇帝忽然輕聲問。

季和一驚,低著頭無聲跪下,“聖上身體康健,長命百歲不是難事,如何就說出這些話。大統之繼,我們這些奴才又知道些什麽,只覺得都是聖上的親子,個個都是好的,聖上中意了就自然是最好的,奴才們愚鈍,事事只知道聽從聖上旨意,聖上乃上天眷顧之聖人,自然是不會錯的。”

皇帝沒有說話,食指敲在了扶手上。季和俯身垂頭,看著自己手背上的青筋。

過了許久,皇帝終於說話了,他說:“你這性子,不愧是朕那老夥計教出來的,一模一樣的謹慎恭謙……要是朝中那些心思各異的大臣們,也能如你這般想,朕也不用如此苦惱。好了,起來吧。”

“是,聖上。”季和小心站起來,覷到皇帝帶著些疲意厭倦的神色,頓了頓道:“天下間的聖明都只在天子,其餘人難免錯漏糊塗,這就要勞煩聖上親躬,為了江山萬民,聖上千萬保重身體。”

皇帝笑了,搖搖頭,“有一點倒和朕那老夥計不一樣,他說話可沒你這麽漂亮。”

季和心中一動,面上露出些懷念之色,低聲道:“幹爹常說自己性子悶,嘴笨舌僵,收了奴才做幹兒子替他老人家侍奉聖上,就是為了能讓皇上閑暇時也能聽點好聽話,若是能讓聖上稍解憂懷,奴才也就沒有辜負了幹爹的教導了。”

皇帝年紀大了,就開始念起舊情來,對從小看著自己長大的貼身大太監很有幾分感情。人死了,這幾分寬容就轉到了他幹兒子季和身上。季和這個年紀能成為內府司司公,也多仰仗於那個死去的幹爹情分。

季和走出內室時,朝屋外一個長臉太監使了個眼色,那太監就低眉斂目跟了上來。二人進了一間耳房,季和問那太監,“昨日聖上這邊可有什麽情況?”

長臉太監就將誰來過都一一說了,“……除此之外,昨日午後內訓司的徐司公來見過皇上。”

季和皺眉,追問:“是徐詳自己來拜見的聖上,還是聖上召見?”

長臉太監答:“是聖上召見。”

季和摸了摸袖口,在房中走了兩步。臉上有些陰沈,他沈思了一會兒後說:“兩日後我會去給我那幹爹掃墓,那日我不當值,但是我會讓底下內府司來請示一些事,到時候若是聖上問起我,你想辦法把這個消息無意中透漏給聖上。”

長臉太監也沒多問,點點頭應了,然後悄悄退出去。

季和一人在房中冷冷哼了一聲。皇帝早些年一直牢牢把持著朝政,但是近來身體不好精力不濟,就想著把手裏的權利松一松。他每天批那麽多折子,從來親力親為決不讓其他人沾手,但現在,他決定提拔一個人為他篩去那些不緊要的折子。

看似只是一道經手,也不能做什麽決定,但一旦有了接觸朝政的機會,對宮中太監來說就是個令人垂涎的大好位置。試想一旦成了這個人,朝中那些大臣不都得敬著幾分,那其中孝敬打點想也少不了。季和作為皇帝身邊一位紅人,當然第一時間知道了這個消息。

他知道皇帝準備在身邊這些親近的人中選一個,他的機會很大,而另一個可能性最大的人選就是內訓司的司公徐詳。

內府司管宮中采買進出分配等事宜,內訓司則是督查宮人,徐詳的內訓司雖然沒有季和的內府司那麽多油水可撈,但權力同樣不小。再者徐詳比季和大了快二十歲,也算得上是從小就跟著皇帝,皇帝對他也頗倚仗。

這件美差到底最後會落在誰的頭上,如今還說不一定。

季和心道,既然皇帝念舊情,那他就試試自己幹爹,如今在皇帝面前還能掙得幾分面子。

之後兩日,季和果真去給人掃了墓,皇帝‘無意中’得到這個消息,想起自己的老夥計,原本心裏做下的決定又遲疑起來。

內訓司的徐詳也知道了,他聽了這消息,恨得在自己房中砸了套老茶具。

與季和的周正容貌不同,徐詳顴骨高聳,顯得有幾分尖刻。他聽了底下小太監傳來的消息,憤恨怒罵道:“好一個狡猾的季和,這當頭拿出他幹爹來了,原本皇上是屬意本公的,現下好了,幾日不見消息,想必又改主意了!季和著實可恨,他那幹爹也可恨,次次都來攔本公的路!”

“徐司公息怒,那季和想來也不能一直用他幹爹的名頭,不然皇上遲早要厭了他的。”小太監忙寬慰徐詳。

徐詳這個時候哪裏聽得進這些,一心沈浸在憤恨中,恨恨道:“當年他才二十幾歲,不也照樣用著他幹爹的屍體,踏上了內府司的司公之位,如今同樣的伎倆用了一次兩次還能繼續用,皇上也吃這一套,本公就不明白了,本公比不上那個季老狗,還比不上季和這個狗崽子?!”

“就算季和有幹爹又怎麽樣,早都死了難不成還能爬出來一直幫他,咱們可是有太子……”小太監小聲提醒。

徐詳忽然醒過神來,“對,咱們背後可是太子爺,太子爺馬上就要回來了,到時候請太子爺在皇上面前說說,這位置到底是誰的,還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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