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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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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回京以後, 宋初渺想過養好身子,想過顧好宋家。

但是成親嫁人,她卻未曾如何想過。

表哥那日來救她的時候,她正被緊緊捆了丟在房內。

一個粗鄙的男人, 也沒有下聘拜堂,不過幾兩銀子賣掉的罷了。

這些雖都過去了, 可到底還是不一樣的。

她說不出話, 且身子受過寒懷不上孩子。

宋初渺不是不懂。

但聽表哥如此一說, 也只是抿著唇淺淺笑。

沈青洵看著她這樣的笑容, 呼吸一窒蹙眉, 心裏像被尖錐一寸一寸地緩緩推入。

生疼生疼的。

沈青洵正想說什麽, 秦元銘已打馬回來, 喊他:“沈兄!”

他去了遠處後,挑好了適合的比馬道, 抽出了隨身的長刃擲下, 算做中程的樁子。

而後回來問他如何。

被他一打斷,宋初渺也轉過頭去,望向那遠處的樁子。

離得遠了,看上去不過小小的一點。

沈青洵輕揉了揉她發頂, 也不再多言, 朝著還在吃草的馬兒招呼了一聲。

馬兒奔來,他利落翻身落在馬背上。

秦元銘在他府上養著不少好馬,今日的正是上回新挑回來的那匹。

沈青洵一靠近,他的馬兒似也被勾起好勝心, 不安分地踏著蹄子,只等著急沖出去。

宋初渺聽見表哥讓她離遠一些,乖乖點了點頭,碎著步子往後跑開了好幾步遠。

垂在身後的兜帽一搖一晃的。

然後拽著披風上的墜穗子,不知是緊張還是起興致,眨著亮亮的眸子等著看二人比馬。

令出,二人駕馬揚塵疾奔而去。

一眨眼已遠去了不少距離。

宋初渺看見他們似乎不相上下,可馬兒都跑得疾風迅馳,比表哥帶著她時快了不知多少。

馬蹄踏動隨著地面傳了過來,宋初渺心也隨之提起來了。

想到之前被表哥帶在馬上飛奔時,她還以為馬速已經很快了。

眼下一看,原是表哥遷就著她。

秦元銘一開始就把沈青洵追得緊,隱隱已有超過之勢。

跑出大半程後,前方地勢稍稍低陷,有一處坑凹。

秦元銘勒緊韁繩縱馬踏過,而沈青洵不過伏低身姿,速度不減,輕巧越過如踏平地,一下就將他甩在了後頭。

繞過點標後,他調轉馬頭而回。

秦元銘緊追其後。

宋初渺在原處站著,只覺還未怎麽看清,二人馳騁的身影又已漸漸近了。

她在這兒看得不大清,但顯然表哥要更快一些,已與秦元銘拉開了一截。

宋初渺的心思全被眼前的二人勾走了,見表哥要贏了,唇角也不自覺上揚。

這時沈青洵忽地放慢了馬速,並漸漸偏了道。

向著宋初渺而來。

經過她身旁時,馬速已緩下,他俯身手臂有力地一撈,就將小姑娘接上了馬背。

扶穩當後一夾馬腹,絕塵而去。

秦元銘一開始見沈兄慢了,還有跑偏的跡象,心頭又緊張又欣喜。

覺得此回有望勝過。

拉著韁繩的手暗暗發力,一路追上,沖向終點。

然而餘光一瞥,卻見沈兄就這麽將宋初渺拉上了馬,過了終點也不停,一騎絕塵遠去,兩人一馬的影子越變越小。

跑過終點勒停馬的秦元銘:“……”

寒風卷著沙塵吹過,跑完了的馬兒低頭自顧自找幹草。

他等了片刻,才意識到跑遠了已看不見人影的沈兄,絲毫沒有要回來的跡象。

秦元銘總算反應過來了。

沈兄就這麽帶著他的小表妹走了?

他就這麽被丟下了?

啊?

沈青洵縱馬而來,宋初渺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表哥帶上了馬。

眼見跑出去老遠,宋初渺想著還有一個秦元銘,探頭往後看了眼。

沈青洵將她扶穩:“不必管他。”

跑至半途,他松了一只手上的韁繩,交到了宋初渺手裏。

手把手教她如何控馬。

宋初渺起初有些退縮,握緊的雙手僵硬。

表哥的聲音從她頭頂落下,耐心又堅定,有著安撫人心的力量。

她漸漸就不那麽慌了。

雖然握著韁繩,但到底還是由沈青洵駕著馬兒。

穩穩地繞了大半圈後,這麽個大冬日的,她竟罕見的出了身薄汗。

沈青洵見小姑娘神色是高興的,不再胡思亂想,才轉道回城把人送回了宋府。

宋初渺也並非真得急切著想學騎馬,不過是悶了罷了。

隨表哥轉了大半日已很滿足。

沈青洵回府時,外出辦事多日的鐘全也正好回來。

他看了鐘全一眼,便知人沒找到,示意跟上說話。

鐘全隨他進了院子,稟道:“少爺,找到那人了,但並非畫上女子。”

自少爺交給他那副畫後,鐘全就一直在想法子找出畫上的女子。

只是無頭無緒,此事難如海中撈針。

少爺手中大多數可用之人,也都派去暗中尋人。

不久前鐘全得知一些線索,他親自趕去,結果對方並不是少爺要找的那人。

沈青洵聽後點了頭。

他不放心宋初渺寒癥久拖,若能找到秦艽,早一日都是好的。

若是前世那時,他找一個人還不至於這般不易。

然而眼下這個時點上,他不宜大張旗鼓去找。

……

聖上南下的日子已定,宮內近來都忙著籌備。

大皇子方韋剛從皇帝那出來,順便去看了眼嘉和。

見她那副樣子,看來是沒什麽事了。

他走過去:“都好了還賴在宮裏?”

嘉和早聽見宮人通報,聞言哼了聲:“皇兄,我沒好呢,不想回去。”

嘉和在皇兄面前都是好言色的,她今後的好日子還指著他呢。

想起那日的事,嘉和就覺得自己倒黴透了。

“好好的竟會起山火……”她現在一回想起來,就是自己差點被燒死,或是在冰湖給淹死了的危險。

宋初渺的那點事早忘了惦記了。

大皇子最聽不得這事,被勾起一肚子火。

本以為能順勢借此逼父皇立他為太子,誰想最後竟成了因他而降的天災啟示。

嘉和見他臉色一變,才想起此事來,趕緊轉言問道:“皇兄方才可是從父皇那回的?”

大皇子面色緩和了些。

他奏請留守京中,沒想到父皇竟然準了。

屆時宮中事多可由他做主,算是個不可多得的機會。

父皇要南下去行宮,嘉和也是在隨行之列的。

反正只要不回公主府,她都挺樂意的。

說到這個,大皇子實在不懂她。

聽說駙馬都來請了幾回了。

“他不是挺聽話的?”

“就是太聽話了,一點意思都沒有,我看著都眼煩。”

好好的一個男人,卻像塊石頭一樣。

無論說好話還是打罵都是一樣的反應,真是要將她氣死了。

她為何要與這樣的人待一輩子?

嘉和說道:“皇兄,我要找男寵去。”

方韋拿她無可奈何:“行了,你自己留心,可別讓母後知道了。”

大皇子走後,嘉和想起了那日救她的宋承澧。

這人她確實有點興趣,可後來派了人去,尋機找到宋承澧截住並傳了她的意思。

回稟的宮人竟說他拒絕了。

嘉和原本僅是感興趣罷了,如此一來,就非得要他點頭不可了。

她本就嫌男人太順從了無趣,宋承澧的不順從,反而激得她興致更高。

但不過是一個武夫的庶子罷了,她能看上一眼都是擡舉了,竟還來逆她的意。

她心道宋家的大抵都嫌命長。

嘉和壓根不怕宋承澧不從她。

若等皇兄有一日坐上那位子了,她還能讓他把宋家給抄了。

宋承澧這日回府時,有小廝跑來遞上一封給他的信。

送信的下人一送上就跑了,也不知是誰寫的。

宋承澧有些疑惑地接過,打開看了兩眼,臉色驟變。

小廝見少爺臉色這麽難看,不知信上寫了什麽,有些忐忑。

正想問時,宋承澧已將信一疊恢覆神色道:“作弄的把戲罷了,以後這種來歷不明的信不要隨便接進來。”

他忙應了。

宋承澧回房後就將信撕碎,點著燭燒了。

氣得雙手微微發抖。

信上所寫實在太過放浪駭聞,她怎麽如此?

宋承澧知道,他這是被麻煩給纏上了。

隨駕南下此行,定安侯也在隨行之列,此外一同去的還有沈衛驄和沈青洵。

沈歷昀的親事最終定下,正是忙碌的時候,姚槐親自操持著,就都留在京中。

這一趟沈青洵是必然要去的,只是他想到了什麽,愁色難泯。

這一去離京,必然要好些時候。

而宋初渺是冬日所生,她的生辰就在這期間。

到時候他不在,就錯過了。

而她這些年來吃盡苦,又何曾好好的有過生辰。

沈青洵想陪著她。

最後思來想去,沈青洵徑自去了宋府找她。

他到時,宋初渺正在餵馬草。

之前挑給她的那只兔子也在一旁,被小姑娘托著放在馬背上去曬太陽。

也不知小姑娘如何想的,覺著馬兒不會將兔子給甩下來。

偏那只棗紅馬真乖得很,除了嘴巴在嚼外,是一動不動的。

而那兔子瞇著眼,一副極自在的模樣。

沈青洵覺著也就小姑娘能想得出來,一面覺得她好傻氣,一面又禁不住勾起了唇。

宋初渺餵完馬草就將手揣進袖子裏去了,一回頭見表哥不知何時站在身後的。

沈青洵哄了她回屋去,宋初渺點點頭。

至於那兩只,巧兒會照料的。

回去凈過手後,她在紙上告訴表哥棗紅馬兒和兔子關系可好了,兩只都喜歡這樣待著。

她剛見表哥在笑,心道應當是為的這個。

她手上還帶著一點未擦凈的水,按在紙上就留下了幾點水漬,暈在她的字跡間,像花兒一樣。

沈青洵低頭看去,有什麽回憶也順著暈開的字墨悄悄爬了上來。

那年她生辰,他問過她可有什麽心願。

那時她的病已極重了,握筆的手都時不時在顫抖,不小心就會暈開一團的墨來。

他記得她所寫的——

若有來生,望能安穩順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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