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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手拈鐵槍如繡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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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一位灰衣老人顫巍巍的走到廳中,竟是俞達心的貼身老仆俞福。俞福自幼跟隨老侯爺,服侍了兩代族長,在俞家六十餘年,族人只知他是族長仆人,從未聽說過他修煉過武道,難道這老頭子失心瘋,嫌活的命長了不成?

只見俞福朝俞達心道:“老奴要請一下俞侯鐵槍,望侯爺恩準。”

俞達心連連擺手:“萬萬不可。”

俞福道:“侯爺,破魂槍法老奴也學了幾下,使幾招讓風猛將軍看看,好回覆大將軍,俞恕公威震胡虜,憑的可不是什麽神兵利器。大將軍身負守土重任,學會破魂槍法去對付那些胡蠻子也好,咱們可不能藏私。”

這番話的意思再明白不過,破魂槍不過是一套槍法,風大將軍若是想要來學就是。就怕大將軍不肯屈尊拜倒在俞氏門下。

俞達心無奈,只得點頭應允。

那根鐵槍通體精鋼打造,至少五六十斤重,俞福雙手抱住槍桿,費了半天勁才將大槍抱下來。

俞春哈哈大笑:“你這土埋半截的老東西,不用麻煩風猛將軍,看我來把你這身老骨頭拆了餵狗。”

那日他因俞福受族長及父親的訓斥,搞的灰頭土臉,至今念念不忘,見俞福不自量力竟然敢挑戰風猛,樂的嘴都合不上,巴不得風猛一刀砍了這老家夥的腦袋。

風猛冷冷的看了俞春一眼,鼻孔裏哼了一聲。嚇的俞春一激靈,趕緊閉上嘴巴,他雖然蠢笨也知道這位風猛將軍可不是好惹的,萬萬得罪不起。

不要輕視任何一個對手,即便是風燭殘年的老朽,這是風猛從無數次血戰中得來的經驗。

輕敵是武者的大忌,他就親眼見過身經百戰的同袍被一個孩童割斷喉管,也曾見過氣焰熏天的強者被瘦小的老人擊碎頭顱。

俞福雙手抱著鐵槍,氣喘籲籲的道:“風猛將軍,這裏狹小,施展不開,到院子裏如何?”

風猛也不說話,轉身出門,九名武士緊隨其後。

祠堂院子大門緊閉,只見院內的俞氏子弟已被驅趕到一側,大門口還有四個黑甲武士把守。

俞福在空曠處站定,雙手提起長槍往地上一杵,猛的一挺身子,霎時間好像變了個人。

只見他腰身筆直如槍,白須隨風飄起,雙目精光閃爍,如一柄出鞘利劍,發出一股讓人心悸的殺氣。

風猛面色凝重,翻手從背後拔出那把細長的刀。這把刀寬不過二指有餘,略成弧形,刀刃奇薄如紙,似乎一碰便會折斷。

風猛把刀往胸前一橫,那股血腥味愈發的濃厚了,慢慢的擴散開來,聞得人嘴裏發苦,鼻子發酸。

哇,一個年輕的俞氏族人終於忍不住弓著腰嘔吐起來。

俞福右手握住槍桿,單臂輕擺,挽了一朵槍花,五六十斤的大鐵槍在他手中猶如柴草。

眾人頓時目瞪口呆,這俞福年逾七旬,發白齒墜,瘦如幹柴,哪裏來的偌大的氣力?

俞福雙手一陰一陽,鐵槍平端在胸,槍尖微微上傾斜指風猛咽喉,槍身如一條烏龍,微微顫動,槍尖上下晃動,劃出一片殘影,如猛獸之利齒,仿佛擇人而噬。

這一槍雖未刺出,在場的人都恍惚覺得那鋒銳的槍尖似乎正對著自己,咽喉不由的炸起幾粒雞皮疙瘩。

俞福大喝一聲,雙臂一抖,槍如驚龍,直刺風猛咽喉。長槍刺破虛空,發出一身尖嘯,一槍擊出無血不回!

風猛也動了,身子一矮,斜斜竄出,揚起左臂朝去卷那槍桿,右手長刀閃電般撩向俞福的小腹。

這一招不退反進,看似行險,其實另有玄機,這本是戰場上兩軍交戰時,以刀破槍之術,尋常武修絕不使出這種招法,只有慣在沙場征戰的軍士才懂的其中精妙之處。

俞福側身收槍,立起槍桿,向下一杵,避開風猛手臂卷抱,以右腿為軸,翻身避開撩來的長刀,順勢握住長槍上端,變槍為棍,掄起槍桿砸向風猛的頭頂。幾個動作使的行雲流水,煞是好看。

眾人不由的轟然叫了聲好,連陸宜也不禁暗自點頭,在俞越耳邊低聲道:“越兒,瞧仔細了,這都是極高明的武技。”

俞越緊緊盯著場內搏殺的兩人,越看越是心驚,這二人鬥了幾個回合,刀槍未曾碰撞一下,卻招招兇險殺機四伏,一個不慎便血濺當場。

又鬥了幾招,俞福槍法一變,大開大合,長槍舞的密不透風,招招威猛無匹,院內頓時勁風大作,刮在人臉上生疼,圍觀眾人紛紛後退。

風猛在長槍的間隙中來回穿插,竟然沒有出刀的機會,似乎疲於招架,沒有反擊之力。

俞越暗中松了口氣,他雖然對俞家沒什麽好感,可更恨強取豪奪的家夥,尤其仗著官府的勢力橫行霸道的,在他看來風猛比齊老大更加不堪,心裏自然盼著俞福取勝。

忽聽陸宜又道:“俞福年老體衰,氣血不足,不是風猛的對手。”

俞越心中一驚,再看場內形勢已變,而俞福一通猛攻之後,氣力難以為繼,槍招愈來愈慢,而風猛的長刀不砍不削,卻如一根細針般刺破槍網,一著快似一著。俞福被逼的連連後退,眼見不敵。

俞越心中焦急,低聲喚道:“師父……”眼神中帶著懇求。陸宜微微點頭,示意俞越不必驚慌。

眼看俞福槍法散亂,風猛刀法更急。嗤嗤嗤,俞福雙臂、小腿連中三刀,入肉盈寸,鮮血迸出。

風猛冷笑道:“這便是破魂槍法麽?”口中說著,手上卻並不放松,長刀如電,刺向俞福的胸膛。

俞福奮力舞了個槍花,護住前胸,往後急退,已然腳步踉蹌,再無力抵擋。

忽聽有人道:“好端端的歃血刀法,使的卻像個娘們一般,好不知羞!”

是誰竟然看出歃血刀法?風猛不由一怔,手中刀便慢了半拍。

俞福借機躍出圈外,已是汗透重衫,呼吸粗重,心中暗道僥幸,若再晚一刻,恐怕兇多吉少。

風猛一挽長刀,沈聲道:“誰人在裝神弄鬼?”眼睛從俞氏諸人身上一一掃過。眾人被他看的渾身發毛,紛紛低頭不敢與之對視。

突然,“轟隆”一聲巨響,宗祠兩扇厚重的黑漆裂成數塊,幾乎同時,守在門口的四個黑甲武士如遭重錘猛擊,飛起老高,落在地上,只見每人胸口都嵌著幾塊碎木片,鮮血淋漓,連聲音都沒來的及發出,便已斃命。

眾人無不駭然,只見煙塵飛舞之中走來一人,曲發高鼻,碧目虬髯,竟然是個胡人。此人身材極其魁梧,身穿白袍,左胸繡了一鉤鮮紅如血的彎月,腰中系著一根金色腰帶,鑲滿明珠寶石,被日光一照,光華耀目。

俞越差點叫出聲來,一眼便認出來人便是當日酒坊中喝死妙真子的那個胡人,不知為何卻在這裏出現。

那胡人旁若無人,向著人群笑道:“小家夥也在這裏,好玩的緊。”

此話說的無頭無尾,弄的大家一頭霧水,俞越知他口中的小家夥便是自己,他對這胡人本無惡感,也笑著點了點頭。

風猛面色凝重,這胡人竟然在撞破大門的同時一舉擊殺四名手下,手段兇猛狠辣,也不知是什麽來頭。當下喝道:“大膽胡兒,竟敢傷我手下!”

那胡人負手而立,斜睨風猛:“黑甲鐵衛不過如此,空有好大的名頭,風從虎手下若只是你們這些廢材,死期不遠嘍。”

風猛沈聲道:“閣下是哪個部族的?膽敢在龍川放肆,不怕滅族麽?!”

這倒不是虛言恫嚇,大將軍風從虎自拒守龍川以來,對待西方大漠部族一貫鐵血,動輒屠滅全族,十幾年來不知多少部族被其所滅。

那胡人微微一笑:“是麽?”說著話身子輕輕一晃。

眾人眼前一花,再看那胡人依然站在原地,仿佛從來沒動過一般。只見風猛身後九名黑甲武士倒下三人,七竅流血,已然斃命!其餘武士呆如木雞,似乎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眾人何曾見過這種手段?頓時一片死寂,過了良久,一人尖聲叫道:“我的娘,你……你不是人,是妖怪……”只見俞春臉色煞白,指著那胡人哇哇大叫,嚇得俞達明忙不疊的用手去堵兒子的嘴,恐怕兒子口無遮攔激怒了這煞星。

風猛心中大駭,這胡人修為深不可測,更可怕的是不知是何來歷,似乎連大將軍也沒放在眼裏。

身為將軍府黑甲鐵衛之首,風猛見慣了屍山血海,從未退縮過半分,幾乎在瞬間便有了計較,長刀一舉,大喝一聲:“結陣!”

餘下五個武士前二右三,站在風猛身後,緊緊靠著一起,長刀交錯,形同一只巨大的刺猬。

“這刀陣還有點歃血刀的意思,你方才使得簡直像娘們繡花,辱沒了這刀法的名字。”那胡人哈哈大笑,朝俞福招手道:“借鐵槍一用。”

所謂歃血刀乃是龍川軍中密技,本就是兩軍對壘時的刀陣,以歃血為盟的歃血二字為名,意為肝膽相照,彼此信任如兄弟。沙場之上兩軍交鋒人挨人人擠人,刀槍如林,空間狹小,結陣兵士彼此掩護,互為屏障,刀法以削刺為主,最擅從縫隙中偷襲,大砍大殺的招法不多,故此單人使起來便顯得十分陰狠,那胡人說風猛刀使的像娘們多半是因為這個。

俞福略一猶豫,還是把大槍朝胡人拋了過去。

那胡人並不伸手去抓,只伸出三根手指,如小兒捉蜻蜓一般輕輕一捏,剛好捏住槍尾,那槍登時定在他手中,六尺槍身竟然沒有絲毫抖動。

那胡人捏著鐵槍,平伸胳膊,遙指刀陣,鐵槍在他手中猶如一根繡花針。

那鐵槍遙遙一指,風猛只覺得眉心發緊,仿佛有人揪住眉間的肉皮用力向外拉扯,腦袋裏似乎有什麽東西想要沖出來,說不出的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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