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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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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宜演示完畢,說道:“為師對龍虎拳不甚精通,不過拳理應是如此,你照此再練一遍試試。”接著便將每一式如何發力,如何銜接詳細講解了一遍。

俞越聽得心服口服,暗道:“不精通還練成這樣,若是精通的那還了得。”當下心中對陸宜所有的懷疑都拋到九霄雲外,集中精神,按陸宜所傳的法子練了起來,起初依然束手束腳,力道控制不住,不是踢在桌子上,便是打飛了凳子,幸虧有陸宜在,不然木屋恐怕真要被他拆了,一連練了三遍,仍是如此。俞越倔勁發作,毫不氣餒,一遍遍的練下去,到第六遍時,終於將將控制住動作。

一通百通,再練下去便十分熟練了,拳腳揮出風聲越來越小,全身骨節劈啪聲不絕於耳。練畢收勢,俞越已是大汗淋漓,滿臉通紅,渾身肌肉酸軟,骨節隱隱發疼,喘著粗氣道:“平時我練十幾遍也沒這麽累過。”

陸宜道:“這法子所有的勁道都引而不發,全靠筋骨承當,你的筋骨未經淬煉,自然吃力些。

俞越若有所悟,當下仔細揣摩起來,越琢磨越覺得其中奧妙無窮,忍不住又比劃起來。

陸宜道:“你初用此法,過猶不及,領悟拳之意理更為要緊。”

俞越不解,以前練功時必定練到舊力去新力生,全身酸痛的勁過了以後才能停下,否則數日酸軟無力,練了也是白練,如今才練了八九遍就要停下,談論拳理,豈不是紙上談兵?

陸宜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接著道:“若不懂拳理,練的是熟了,用起來卻一竅不通,龍虎拳煉體時取法之龍威,虎之猛,對敵時則取龍之隱,虎之忍,令敵人無跡可尋,領悟這些道理,用起來便會信手拈來。”

俞越沈思片刻,說道:“就是說練的時候只為淬煉筋肉,用的時候卻不必拘泥招式。”

陸宜撚須而笑,眼中滿是讚許之色:“雖不中不遠矣,越兒記住,不管什麽功法,練會練熟了只是‘技’,領悟其運用之妙才是‘術’,所謂下者練技,上者通術,若是境界再高一層便是‘道’,武道之道!”

這番道理俞越雖聽的似懂非懂,卻明白了自己還在技的層面上,距離真正的武道修煉還差得遠,不禁心向往之。

陸宜見俞越神色專註,若有所思,知道他在用心琢磨自己方才的話,心中暗暗點頭,又問道:“武道之基在於煉體,越兒可知煉體煉的是什麽?”

俞越想了想,說道:“力氣和速度,就像昨天齊老大刀法勢大力沈,令徒兒難以抵擋,若是我力氣夠大,速度再快些,早就取勝了。”

你只說對了一半,所謂一力降十會,力氣大的能占上風不足為奇,可只有力氣卻遠遠不夠。”陸宜說著,順手拿起一只瓷杯,“越兒,若將杯子丟在地上會如何?”

那瓷杯又薄又脆,落在地上自然會粉碎,俞越答道:“那就摔碎了。”

陸宜微微一笑,猛的將瓷杯往地下一擲。“當啷”一聲脆響,瓷杯落在青磚鋪就的地面上,骨碌碌在地上轉了個幾圈,大口朝上,好端端的擺在地面上,非但沒碎,連裂口都沒有一點!

瓷杯撞青磚而碎本是天經地義的事,可那杯子只是在地上轉了轉,居然完好無損,俞越滿臉愕然,撿起杯子看了看,就是普通的茶杯,不禁問道:“這……這是怎麽回事?”

“摔碎這杯子容易的緊,若是摔它不碎才是真正有力氣。”陸宜從俞越手中拿過杯子,托在掌心,“你再看看這杯子。”

俞越滿腹狐疑,伸手去拿杯子,誰知那瓷杯剛剛入手竟然碎了,而且碎成了極細的粉末,好似被石碾碾過一般。

該碎的時候沒碎,以為不會碎的時候卻變成面粉一般,俞越明知是師父所為,卻明白是何做到的。

陸宜道:“光有力氣不行,需懂得運用之道,只知大砍大殺橫沖直撞,與蠻牛無異,落了下乘。”

“用力之道,明暗強弱,直橫包裹,變化多端。修習運力之法,先要懂得何為力氣。所謂力氣,既有力又有氣。力由筋肉伸縮而生,故此才要壯皮肉強筋骨,普通人和一般武者皆是如此。”

“氣生於血髓,鼓蕩於筋肉腠理,聚氣而生力,氣不滅而力不竭,以氣禦力則力隨心動,用力之道全在於此,所以煉體根本在於煉氣血。”

俞越沈思了半晌,突然問道:“昨日那胡人只說了三個字便喝死了妙真子,用的就是聚氣生力,以氣運力的法子吧?”

陸宜笑道:“勉強可以這樣說,那個胡人可高明多了,聚氣成實,以聲禦氣。此人氣血充盈以極,肉身已經淬煉到巔峰,達到脫胎換骨的宗師境界了。”

俞越畢竟是個不足十五的少年,聽師父說的如此玄妙,忍不住問道:“師父您也會這法子麽?”

陸宜略微一頓,搖了搖頭:“雖能運用,卻沒那胡人如此隨心所欲……”說到這裏,陸宜心中猛然一驚,數月來俗務纏身,喜怒哀樂四惡俱至,修煉已然荒廢已久,修為卡在那個關口已經數年,沒有一絲進境,不知何時才能破了那道障礙。

俞越見師父面色有異,以為說錯了話,忙道:“想來也差不了多少,那胡人只是個頭大罷了。”

陸宜笑道:“不用安慰師父,天下強者無數,比為師高之百倍的比比皆是。武道漫漫,聚氣生力不過初窺門徑,武道小成而已。”

“這才只是小成?”俞越愕然,原本以為聚氣生力的境界已是高妙之極,沒想到才算剛剛入門,苦練十年龍虎拳跟白練也差不多,這樣練下去何時才是盡頭?

練武最怕心志不堅,陸宜見俞越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說道:“萬丈高樓平地起,根基紮的牢靠一切便水到渠成。方才為師說到氣血,此乃煉體最為要緊的一步,越兒可要聽仔細了。”

俞越急忙打起精神,專心聽師父講解。

“氣分先天本命元氣和後天真氣兩種,前者生於血脈,故有氣出血髓之說。後者化天地水谷之氣融於血脈,先天元氣與本命相關,練之不易,後天先固肉身,再強筋骨,進而洗髓易血,容真氣於血脈,煉體方成。”

陸宜詳細的將如何修煉氣血講解一番,不厭其煩的一一解答俞越的疑惑。

這些道理俞越聞所未聞,仿佛打開了一處寶藏,滿目琳瑯,心神激蕩,頓生豪氣,待陸宜講解完畢,昂然道:“師父,弟子要修煉至武道之巔峰。”

陸宜暗暗嘆了口氣,天下無數武修人人都想登上武道之巔,巔峰究竟在何處?卻沒人知曉,師父駱知機年逾百歲,修為通神,仍感嘆武道漫漫,就算是武聖恐怕也沒站在峰頂,無非比萬千武修中攀的更高而已。

俞越見師父沈默不語,以為是自己的大話令師父不悅,赦然道:“弟子信口開河,師父莫怪。”

陸宜啞然失笑:“難為越兒有這份雄心,師父怎會笑話你,武道修行艱難,不可好高騖遠,卻也不能妄自菲薄,你頗有天分,努力修行,未必不能登上巔峰。”

俞越點點頭,腦海中突然冒出一句話來,與當初和楊世宣辯天時一樣,不知從何而來,順口道:“徒兒突然想起一句話,覺得很是有道理,做一件事不是因為它容易,而是因為它難。”

陸宜微微一怔,此話雖然直白卻透著一股知難而進的豪氣。“說的好,‘非為其易,因其難也’,不知是哪位先賢所說?”

俞越暗忖師父不愧是一代大儒,同樣的意思由他口中說出來言辭就雅馴多了,撓著頭皮道:“徒兒也想不起來了,好像是西方一位智者說的。”

原來是西方的智者所言,怪不得從未聽說過,陸宜隨即釋然,天下之大,西方蠻夷之地也有見識超凡之輩,能說出這句話的想必也是位胸懷大志之士。

不管如何,俞越用這句話來解釋武道之意令陸宜很是欣慰,稱讚了幾句,突然想起一件事來,問道:“越兒,為師看你性子甚是沈靜,為何昨日對齊老大時有段時間怒不可遏?需知沖動易怒乃是武修之大忌。”

俞越訕訕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平日裏也沒什麽,一旦發起性子,就會不管不顧。”

陸宜伸出手道:“讓為師看看你的脈象如何?”

自十歲生了一場大病後,俞越一直體壯如牛,連風寒都未染過,卻不知師父為何要查看脈象,難道沖動易怒是生了什麽病?

陸宜兩指搭在俞越的手腕之上,微閉雙目,突然眉峰一皺,臉色變幻不定,過了良久才收回手指,道:“越兒,去請沈先生過來一趟。”

不多時,沈墨匆匆趕來,問道:“不知陸先生叫在下何事?”

陸宜道:“沈先生,越兒習練龍虎拳時可曾用藥?”

煉體功法淬煉皮肉筋骨,對氣血卻有所損傷,故此高明的功法都有相應的導引之術。一般的功法只能用藥做助力,練完功後全身塗抹藥膏再推拿按摩,憑借外力疏通氣血。

沈墨傳授給俞越龍虎拳不過中等,沒有導引之術,用的便是敷藥推拿之法。當即說道:“用的是金泥紫茅膏,此藥不但能疏通氣血,而且益氣固陽,效用甚佳。”

陸宜面露不解之色,道:“金泥紫茅膏?不對,金泥紫茅膏絕不會有此奇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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