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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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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給我找出來!一件都不少!”

咆哮聲從白府大廳傳來,然後是白瓷茶碗從裏摔出, 砸在地上頓時茶水和碎片四濺。然後是驚叫和哭喊聲。

這一幕不僅嚇得原本端著瓜果經過的下人差點摔了手上東西, 連庭院外樹上的鳥雀也嘩啦啦展翅四散, 頓時跑得無影無蹤  管家聽見動靜趕緊快速跑來, 隔著幾步的距離看見門外的茶碗碎片, 伸手朝身後下人招了招, 示意他上前收拾。

下人聽了連忙上前,敢撿了幾片便聽裏面傳來白父的怒斥,“滾!”,嚇得那人趕緊拿著手上剛撿起來的碎片, 立刻彎身退到一邊。

管家見這情景,趕緊也給端著瓜果的丫頭揮揮手, 讓她先不要現在去觸老爺眉頭。

等將周圍的下人趕到較遠的地方候著後,管家也站在原處,垂手立在廊上,留意等會兒白父的叫喚。免得自己等會兒動作慢了也吃一頓派頭。

而大廳內,白大夫人和白賀蘭依舊各坐左右兩邊, 均是一副氣得不想說話的模樣。

至於白蘭聲, 則捂著臉躲在自己親媽三姨娘身後哭,一副受了委屈的樣子看著白父,有害怕也有不服氣。

白父見白蘭聲這副模樣,哪裏不明白她還是不服氣, 氣得伸手指著她,一面左右看, 一面開口,“好哇,我看你這是還不服啊,我今天……我今天!”

說完就要找東西把白蘭聲再給打一頓,嚇得白蘭聲在三姨娘身後來回跳腳哭,並喊著“媽!”

早在白蘭聲被扇了一巴掌,便立刻從座位上蹦起來,擋在自己女兒面前的三姨娘,一見這陣仗。不用白蘭聲喊便已經自己趕緊迎了上去,一面伸手攔著白父,一面出聲,“老爺!老爺!這事不能全怪蘭聲啊!都是蘭舟那個小蹄子搞的鬼啊老爺!”

“她搞鬼?!”白父聽了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瞪著三姨娘手指白蘭聲,“要不是蘭聲明目張膽的帶著蘇鳳簫的東西,蘭舟有機會搞鬼?!啊!還當場拿出來當自己的東西捐呢!我白府的臉,今天被你丟完了!”

說到這兒白父更氣,說完又要繼續找東西打白蘭聲。

拍賣會今天早上十一點就結束了。白大夫人和白賀蘭真是頂著整個上海灘的達官顯貴戲謔、輕蔑的眼神,強撐著回到白府的。

至於白蘭聲,她知道自己闖了禍,早就快一步溜回來,收拾了東西就打算回朱府去避避風頭。打定主意決定等白大夫人和白賀蘭給自己擦幹凈屁|股,風平浪靜了再出來。

可惜還沒她透透溜走,白大夫人和白賀蘭便已近白府大門。

等白大夫人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一說,便有了剛才這一幕。

白蘭聲代表朱家出席拍賣會,帶了張面額三千的支票,可以說是眾人裏面捐贈得比較多的。要她老老實實不作妖等在最後,和白大夫人、白賀蘭一起將錢給捐了,不僅什麽事都沒有還能得到眾人慕羨的目光和好名聲。

要怪只怪她實在是個沒什麽腦子的。

不僅當眾和蘇雁回打擂臺,讓人間接知道了白府二小姐和三小姐不對付的事外,甚至還讓人知道了,她白蘭聲竟然趁著蘇雁回失蹤這八年,偷偷拿了人家親姨娘的東西。

哎喲……要不是蘇雁回命大逃過一劫活著回來了,不然不是沒人知道這件事?真是沒想到啊,這白蘭聲這家教就是這個樣子的?

白老爺的臉呀……真是今天給丟得差不多了。

不過怎麽說白大夫人也是正房吧?要是白蘭聲的生母不會教女兒,她是不知道呢,還是假裝不知道呢?

嘖嘖嘖……看樣子信佛多年的白大夫人,也並不像眾人表面上看到的那般慈悲嘛……

蘇雁回這一次挺狠,甚至可以說是半點情面都沒留。

她不僅坑了白蘭聲多出了幾千塊“買回”自己的鐲子,還在白蘭聲老羞成怒炸毀鐲子前,直接點名東西原主人屬於蘇鳳簫。

讓眾人間接知道了白府在她、以及蘇姨娘死後,是如何處理這些東西的。

甚至順帶的還敗壞一下白大夫人在外一向不錯的名聲,順便再小坑一下白賀蘭,讓她跟著面上無光。

但話說回頭,如果白蘭聲沒有自己先犯|賤,蘇雁回一時半會兒還找不到機會。

要怪只怪白蘭聲自己先撩吧。

但三姨太才不管那麽多,她現在只知道白父是真動了怒,生怕他將自己的寶貝女兒打出個好歹來,趕緊攔著。一面攔一面帶著哭腔大聲頂嘴,形同潑婦,“打打打!你就知道打!當初我拿那些東西的時候也沒見老爺你阻止,我把那些拿給蘭聲填當嫁妝你也不是不知道!”

“哦!現在丟了白府的面子了,你就覺得是蘭聲的錯了。那老爺您當初倒是說一句啊!”

一句話將白父吼得一時語塞、眼神閃爍,被三姨太這樣當面一刺更是掛不住老臉,老羞成怒後怒氣飆升,舉起手就一巴掌朝三姨太打去,直接將她扇到地上,嚇得站在幾步遠原本一直不敢靠近的白蘭聲尖叫了一聲,喊著“媽!”便撲了過去。

母女兩抱頭痛哭,不知道的人看見這一幕,還以為兩人是完全無辜弱小的受害人呢。

“你打吧!”三姨娘破罐子破摔,坐在地上一面哭一面沖白父吼,“你打死我們娘兩兒就把白府的面子給掙回來了!你打!打打打!”

“媽!”白蘭聲跪坐在三姨娘身邊,攬抱著她的肩膀,哭著阻止她現在的行為。

白父瞪眼看著地上兩個不著調的,抖著嘴皮子氣得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一直坐在旁邊的白大夫人這才睜開眼,起身上前扶著白父,一面給他順氣,一面扶著他重新坐回椅子上,語氣一貫的平靜溫婉,“老爺您先坐下,這才好了沒幾天,別為了這些事氣壞了身子。不值當。”

等白父坐下後,白大夫人又朝一直畏縮站在一邊的五姨太翠月看去,淡淡開口,“翠月,過來把三姨太扶起來。”等翠月諾諾上前後,又看向同樣憋著氣坐在椅子上的白賀蘭,不輕不重的喊了一聲“賀蘭?”

白賀蘭擡頭,和白大夫人對視幾秒後,這才緊抿著唇,把白蘭聲給扶起。

等對方一站直立刻松手又坐回椅子上,好像自己多挨著她一秒,都會被白蘭聲的愚蠢給傳染到。

“行了。”白大夫人看向站在那兒還在哭的兩人,語氣也不是特別好,“別哭了,先想想後面我們要怎麽做吧。”

“哎。”聽白大夫人說到這兒,白父很是失悔,嘆了口氣後看了自己的正室一眼,口吻有些追悔,“當初應該聽你的,將那些東西統統送到那家廟堂去!”

這樣還能討個好名聲。

現在……哎!

白父現在覺得很頭疼。

和女兒一起站在一邊的三姨太聽了很不服氣,正想下意識的嘴賤反駁一句“後來我們去拿蘇鳳簫的東西時,大姐怎麽沒再跳出來說話了?!”時,又突然想起自己和女兒現在的處境,便閉了嘴。只偷偷的白了白大夫人一眼。

……哼。倒是會背地裏做好人。

白大夫人聽了丈夫的話,倒是沒說什麽“我早前怎麽說的?你就是不聽”等挖苦的話,只沈默的幫他又順了順氣後開口,“現在外面雖然有些閑言碎語,但也不是什麽大事。只要將以前蘇姨娘的那些東西,大張旗鼓的給蘭舟送過去就好了。”

“這……”白父聽了猶豫了下抹不下面子的扭開臉,還是有些憋屈,“送過去就完了,幹嘛還大張旗鼓。”

“這樣才能讓更多的人知道,這麽多年您其實一直都有好好的保管蘇姨娘的東西啊。至於蘭聲……”

白大夫人頓了頓,看向還站在那兒的三姨娘和白蘭聲,又對自己的丈夫說,“當初蘭舟剛剛不見時三姨娘可是一直帶著蘭聲,陪伴在蘇姨娘身邊的,讓原本痛失愛女的蘇姨娘得到了一些欣慰,這才送了一些自己的首飾給三姨娘以及蘭聲。”

“這件事……”白大夫人看向三姨娘和白蘭聲,又重新扭頭將視線回到白父身上,繼續說,“白府上下不是都知道嗎?”

“啊!對對對!”後知後覺的三姨娘立刻點頭,眼珠子一轉後拉著白蘭聲的手又補充,“就連蘭聲的那些嫁妝也是蘇姨娘送的!”

說這句話的時候還偷偷捏了下白蘭聲的手。

白蘭聲立刻會意,跟著自己的親媽連連點頭,附和她的話。

這一幕讓大夫人見了,忍不住又閉上眼,一副“簡直不想看這個蠢貨一眼”的樣子。

白父見狀,怒瞪三姨太,呵斥,“你給我閉嘴!”

一句話吼得三姨娘抖了下立刻閉嘴,連帶著白蘭聲都被聲音下了一跳,兩母女繼續訕訕的站在一邊。只是兩人之前臉上的恐懼害怕現在倒是因為白大夫人的一番話散得差不多了。

反正那些東西就是白蘭舟失蹤後,蘇鳳簫送的。難道誰還能說句不是,把蘇鳳簫從土裏挖出來對峙嗎?

……哼。

哦,就算去挖也挖不到了。那骨灰壇都失蹤好幾年了。

所以想到這一層的三姨太臉上立刻又出現了趾高氣揚的模樣,又重新得意了起來。

見三姨太和白蘭聲又安分了,白父這才重新看向白大夫人,聲音比起對三姨太的和緩了不少,“你繼續說。”

“今天蘭聲帶的鐲子自然也是當初蘇姨娘為她填的嫁妝之一,所以並沒什麽問題。不過……”白大夫人看了眼三姨娘和白蘭聲,“送是送了,卻只送了很少一部分,所以……”

言下之意就是要讓白蘭聲當初以“嫁妝”為由頭帶走的那些全部給吐出來,當然也包括三姨太手上留的那幾件。

話雖未說明,但意思大家卻是已經理解了。這下三姨太和白蘭聲立刻便不甘心了起來,竟然毫不要臉的拒絕。

“大姐!這些東西都是蘇姨娘送給我和蘭聲的!我們又沒偷又沒搶,就算是她白蘭舟也不能平白無故的叫我們還吧?!要還……讓她去找她媽來找我們要!”

三姨太很是不情願,說到最後的時候,甚至蹦了起來朝白大夫人努了下嘴。

那姿態,那神情。翠月覺得三姨太這架勢和她以前村裏一點道理都不講,偷奸耍橫最後被人抓住把柄,然後直接往地上一趟開始哭鬧的潑婦完全沒區別。

這副樣子自然也把白父給震驚到了,甚至連一直在一邊慪氣的白賀蘭都扭過頭,像是第一天才認識三姨太一樣看著她。

……怎麽能這麽不要臉啊。

“你閉嘴!”白父見她臉上神情不似作假,竟然真是那樣想的後,一拍旁邊桌子怒吼一聲又要站起來。還好白大夫人在跟前,趕緊攔住白父。

而三姨娘和白蘭聲也因為白父的再次暴怒,嚇得齊齊一哆嗦,又往後退了一步。

退一步就算了,三姨娘竟然還將來攙扶她的翠月往前面一推,試圖讓人家擋在自己前面。

翠月踉蹌了兩步後扭頭看向三姨娘,臉上帶著錯愕。

不過她雖老實卻不代表人傻,站直後順勢就退到一邊,不靠近三姨娘和白蘭聲兩人了。

反正大夫人只是叫自己將她扶起來,現在不是已經扶起來了麽。

不過這點小動作也就只有三姨娘發現了,雖想怒瞪翠月,但眼前白父正在暴怒中,她也不敢過於造次,便在心裏狠狠記上這筆,打算以後再和這小蹄子算賬!

“到這種時候竟然還試圖占便宜。”白父氣得不行,看著白大夫人手指三姨娘,簡直恨不得將其直接打死拉倒。

“老爺,老爺您消消氣,消消氣。”白大夫人其實心裏也因三姨娘的話憋著氣呢,但這種時候已經有一個人暴怒了,她便不能再|唱|紅|臉。又將白父安撫坐下後,白大夫人這才轉身看向三姨娘。

臉色一沈便和平時的和氣完全不同,看得三姨娘和白蘭聲齊齊打了個哆嗦,就連已經退到一邊站著的翠月也有些膽寒。

“三姨娘。”白大夫人冷眼盯著三姨太,不緊不慢的開口,只是眼裏滿是冰碴子,“今天會發生這樣的事是蘭聲惹出來的,這前因也是你幾年前種下的。但有件事你必須得弄清楚了。”

白大夫人頓了頓,慢條斯理卻聽得三姨太猶如墜入冰窟窿,禁不住微微發抖。

“老爺現在這麽費心費力,是因為你是白府的姨娘,蘭聲是白家的血脈。”白大夫人瞥了微低著頭,都不敢回看自己的白蘭聲一眼,又重新看向三姨娘的,嘴角微含了一絲毒辣的笑影,盯著她一字一句往下說。

“但如果事情演變到一點轉圜的餘地都沒時,你……也可以不是白府的姨娘。”

白大夫人在說這話時背對著白父,語氣平和並沒一絲一毫的威脅,但此刻臉上流露出的神色卻不是這樣。所以三姨娘看著白大夫人,覺得此時此刻自己就想是被蛇盯上的老鼠。

在天性階級的壓制下,從心底冒出恐懼來。

直到現在三姨娘才似恍然想起,她就算生了白蘭聲這麽一個女兒,但說到底依舊是可以被白父隨便打發,趕出去甚至賣掉的姨娘而已。

再說難聽點,和五姨太翠月比起來,她也只是個“玩意兒”。

“對!”白父楞了下,但隨即又拍了下桌子,這次明明力道沒有前兩次那麽大,卻嚇得三姨娘跳了起來,臉上驚慌的神色比前兩次都盛不說,連之前的潑婦模樣也沒再拿出來,這讓白父身為丈夫的尊嚴略感滿足,指著三姨太大聲開口,“你最好從現在開始給我老實點!”

三姨太聽了整個人一震,看著白父張了張嘴,卻什麽話都未說出口,只是眼裏慢慢的聚集了一層淚意。竟顯出卑微和可憐來。

站在一邊的翠月見了,心生憐憫時也突然發現了一個秘密。

三姨太……是真的對老爺有情義的。但老爺……

翠月偷偷的瞄了眼白父,此刻只從他的臉上看到重振夫綱的自得,卻不見半點其他情緒。

翠月不忍再細看三姨太現在是個什麽表情,便低了頭,眼觀鼻鼻觀心,繼續老老實實的做個“啞巴”和“聾子”。

見三姨太終於老實了,白父便扭頭看向白大夫人,讓她繼續往下說。

白大夫人轉身前又撇了眼已經完全焉兒氣的三姨太,眼裏輕蔑快速掃過,隨著她轉身轉瞬不見。將從未放在眼裏的三姨太留在身後。

“把東西點齊了就直接大張旗鼓的給蘭舟送去,最好是能找幾家報紙的記者,讓他們拍下照片登報是最好的。”白大夫人說到這兒頓了頓,又側首看向身後,繼續對白父說。

“三姨太牌友不少,讓她在打牌的時候將當初蘇姨娘感謝她安慰自己喪女之痛,送了些首飾給自己和蘭聲的事說給她們聽,再遺憾表示沒想到竟然讓蘭舟誤會了,便差不多了。”

“嗯。”白父很滿意白大夫人提出的這個建議,很是欣慰的看了她一眼後又問,“那這些東西……誰送?”

說到這兒時朝三姨太和白蘭聲看了一眼,眼裏又不隱藏的不信任。

“我和賀蘭去吧。”白大夫人明白自己丈夫那一眼的意思。別說是他了,現在就連自己也不願意讓三姨太和白蘭聲再插手這件事。

雖然……其實讓她兩去是最合適不過的。

但為避免再出現什麽變數,那就得不償失了。

剛好她也能趁著這個機會,將自己和賀蘭的汙點給洗幹凈。至於白蘭聲她們的……反正嫁的人家便是一鄉下土財主而已,比起四大亨那點兒名聲算什麽?

想到這兒後白大夫人又開口,“我和賀蘭出面,會顯得更正式,更讓人覺得蘭舟這事我們更看重些。”

白父覺得有道理,不住點頭。

“當然了。”白大夫人又看了三姨太一眼說,“雖說當初蘇姨娘送了些首飾給三姨娘和蘭聲,但……既然現在蘭舟介意,那就全部還給她吧?”

白蘭聲一聽就有些不樂意,但擡頭剛想張嘴便看向自己的親媽,見三姨娘都沒反應,自己也不敢再開口。隨即不情願的閉嘴,朝旁邊一扭頭表示心中不滿。

白父一聽白大夫人這話的意思,便明白了。

這樣做不僅能掰回白府的名聲,還能讓蘭舟顯得不懂事,白府則是大度的。

“行,那就按你的方法做。”白父很滿意的沖白大夫人點點頭,等再看向三姨娘時又拉了臉,伸手指著她指責,“你現在馬上和你女兒一起,把蘇鳳簫的東西全部給我找出來!一件都不能少!聽到了嗎?!”

三姨太垂著眼,難得一句反駁的話都沒,低低的說了聲“是”。

白蘭聲見自己親媽竟然這麽爽快就答應了,在一旁雖氣得不行卻連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但心裏卻已越發記恨蘇雁回了。

……白蘭舟,這個仇我一定會報回來的。你給我等著!

白蘭聲恨恨。

有白父發話,白大夫人幫手,第三天一大早兩人便帶著東西大張旗鼓的前往蘇公館。

當然去前還不忘通知幾家大報社,讓記者先一步在蘇公館的門口處蹲守,爭取多拍幾張清楚的照片。

不過自從上次王天闕竟然能在蘇公館那麽近的距離蹲守蘇雁回後,還在漢口的宋先生得到消息表示很不滿意,便打著“多點人分擔雜事”的借口,又直接派了百來號人來蘇公館。

弄得蘇雁回很是哭笑不得。自己哪兒有那麽矜貴呢?

可惜人宋先生煞有其事,甚至表示這百來號人連工資都不需要她來負責,從漢口方向走賬不說,連口糧都自帶。

總之什麽都不需要蘇雁回操心就是了。

人宋先生都已經說到這個份兒上了,蘇雁回有哪兒好再說什麽。便也無奈又覺得暖心的接受了好意。

所以當今天一大早,這幾個記者剛出現在蘇公館附近,立刻就有人去告知了阿賈。

“記者?”蘇雁回覺得有些莫名,倒是想不到為什麽自己公館周圍會有記者,正和年嬌面面相覷感到疑惑時,便聽下人告知,白府的白大夫人,以及王公館的大少奶奶一起來了。

“這倒是稀客。”蘇雁回放下手上筷子,沖年嬌玩笑。

“她們來做什麽?”年嬌皺眉,“不會是來找你麻煩的吧?”

一聽年嬌這話,同樣坐在桌邊準備吃早餐的崔小愛和吳小哥也警惕起來,擡頭看向蘇雁回。一副只要她一聲令下,就大家嘩啦啦出去懟的架勢。

而阿賈更是已做好振臂一揮,叫上百來個人的架勢。

“我倒覺得……”蘇雁回沈吟後開口,“是因為前兩天拍賣會的事來的。”說完看向管家,又問,“除了她兩還有誰嗎?”

管家搖搖頭,想到什麽似的又開口,“哦,倒是身後下人拎了三個箱子,不知道是裝了什麽。”

這樣一說蘇雁回立刻便明白了。推椅而起笑著說,“得,看樣子是來把我媽媽的東西送回來,挽回他們白家的名聲呢。”

“這我可是要親自迎一迎了。”

……什麽意思?

年嬌四人面面相覷,彼此互望,明顯沒懂蘇雁回的意思。

但剛將視線又朝她移去時,卻見走到一半的蘇雁回又停下腳步,站在原地摸索著下巴似乎在想什麽。

惹得崔小愛禁不住叫了她“小姐?”

話音剛落蘇雁回便看向管家,一面下指令一面走到一邊單人沙發重新坐下,彎腰拖掉右腳上的皮鞋,“管家,幫我拿拖鞋來。”

“哎。”雖然不懂蘇雁回要做什麽,但管家立刻點頭,微提長衫快步去給她拿拖鞋。

而趁著這個時機蘇雁回又對崔小愛和吳小哥開口,“你們兩個一人拿了相機,從後門出去,找個好位置幫忙拍照。多拍,別怕浪費膠卷,對了,要是有多餘的相機就讓其他人也拿著,爭取多角度拍。”

崔小愛和吳小哥互看一眼後點頭,立刻轉身做事。

這邊交代完後管家也已經將拖鞋給蘇雁回拿來了,她道謝接過,竟然把左腳拖鞋穿在右腳上,就這樣一只腳皮鞋,一只腳穿反的拖鞋至座位上站起身。

低頭看了看後,對自己現在的形象感到很滿意的點點頭後,說了句“這才對嘛”。

說完心滿意足的轉身,繼續朝門外走去,明明腳下很不方便,但那股子輕松愉悅卻怎麽都藏不住。

年嬌和阿賈看著蘇雁回這一連串動作,雖不知道她到底是在盤算什麽,但彼此互看一眼後還是立刻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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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還不出來。”白賀蘭站在白大夫人身邊,扶著媽媽,微皺了眉頭忍不住小聲抱怨了一句。

“不著急。”相比之下,白大夫人反而顯得淡定,她轉著手上佛珠,心平氣和的對自己的寶貝女兒說,“她越晚出來,對我們就越有力。”

白賀蘭先是一楞,但隨即便想明白是怎麽一回事,便定了心神,點頭“嗯”了一聲繼續從容的站在白大夫人身邊,等待蘇雁回。

――她們安排的記者早就等在一邊了,白蘭舟這個時候越是為難她們,就越能讓記者看見,然後大書特書,好好的做一筆文章。

但沒過多久,等白大夫人終於看見蘇雁回快步小跑朝她們走來時,臉上的笑意卻在眼神落在她腳上時僵硬了一下。

而幾乎是同一時間,蘇雁回因為跑得太快沒留意腳下,竟踉蹌了兩步差點跌倒。

這一舉動讓白賀蘭有些失望,覺得要是能看見白蘭舟跌倒,而又被記者清楚的拍下來放到報紙上,便能好好的讓她出糗一番了。

但比起她臉上的遺憾,白大夫人的眼神卻微微閃爍,甚至略顯冰冷。

她看著已經走近,臉上帶著大大的笑容,甚至親親熱熱喊了聲“大娘、大姐!”的白蘭舟,突然驚覺自己似乎還是小看了現在的白蘭舟。

……小狐貍。

白大夫人在笑得慈愛,並接受蘇雁回的擁抱時,心裏略咬牙切齒的罵了一句。

等親熱的擁抱完後,蘇雁回做了個“請”的手勢,繼續親親熱熱臉上略帶羞澀的沖兩人開口,“哎……抱歉,我這樣就跑出來了。大娘、大姐,不如裏面坐?”

“不用了。”白大夫人笑得像個和藹的長輩,甚至一面說話的時候一面伸手將蘇雁回耳邊的一縷碎發勾至耳後,輕聲細語,“我和賀蘭等會兒還有事,其實今天來也是小事。”

說到這兒頓了頓,扭頭朝站在身後的下人看了一眼。對方立刻會意,將幾個箱子提到蘇雁回面前,在一旁依次排開後逐一打開,裏面林林總總全是首飾珠寶,錢莊匯票金餅等。

看得早就等在遠處的記者見了,先是倒抽了口涼氣,呆楞了一會兒才猛的回神,趕緊舉起相機拍照。

“這是……”蘇雁回原本想做出“震驚”的表情,但當她看見那只紫羅蘭翡翠鐲子時,原本的做戲便隨著驟沈的心流落出真正的情感。

就連聲音也戛然而止,眼眸微有水色閃爍。

“這是你娘親身前的所有東西。”白大夫人看著蘇雁回臉上的神情,自己也流露出恰到好處的哀傷,緩緩道來,“當初你失蹤的那段時間,蘇姨娘懷著身子原本就因為你的事有些動了胎氣,後來等你的死訊傳回,蘇姨娘看見那鐲子後……”

白大夫人好像有些說不下去,但嘆口氣後還是強打了精神繼續往下說,“總之之後蘇姨娘便很不好,整個人都失去了活下去的精氣神似的,三姨娘見了便也不忍,那段時間就拉著蘭聲經常陪著她……”

白大夫人細細說來,好像她說的那些都是真的,但蘇雁回卻非常清楚。這些根本就是騙人的謊話。

因為她媽媽,從來就沒看得起過三姨娘和白蘭聲,又怎麽可能對她改觀。

就算自己現在還是從前的白蘭舟,這種話也騙不過她,更何況是現在。

白大夫人還是太小看她和媽媽了。

蘇雁回心中冷笑,垂在身側的手微彎了下,但又在握手成全之前慢慢伸直,恢覆成放松的狀態。

等白大夫人講完後蘇雁回在所有人都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前,“噗通”一聲就給白大夫人跪下了。幹凈利落得嚇得原處偷拍的崔吳兩人手齊齊一抖,差點就摔了手上相機。

但穩定心神後趕緊舉起相機各種按快門。

“哎呀!你這是做什麽,快起來,這像是什麽樣子。”白大夫人及快的扶住蘇雁回,試圖將她將地上拉起來,但卻差點被“致意要繼續跪著”的蘇雁回帶倒,還是和剛從目瞪口呆中回神的白賀蘭一起,才終於將她從地上扶起來。

“哎呀你這是……”白大夫人心底恨恨,她真是萬萬想不到蘇雁回能跪得這麽利落。

蘇雁回抹了下眼角,感激的看著白大夫人和白賀蘭,“大娘、大姐,你們這樣一說我就知道是自己誤會二姐和三姨娘了。不行!我現在就回去負荊請罪!”

說到這裏蘇雁回便激動的想往外走,又被白大夫人和白賀蘭攔住,這才又“冷靜”下來。

“都是一家人,又何必說這些呢?”白大夫人已經有些想咬牙切齒了,“放心吧,你二姐和三姨娘並沒有怪你,都是為人父母和子女的,將心比心自然是明白你的心情。這次她兩沒來,而是我和賀蘭來,也是因為這個意思。”

說到這兒,白大夫人伸手拍了拍蘇雁回的手背,很是親昵,“不要放在心上。”

“嗯。”蘇雁回感激的點點頭,從善如流,“既然大娘都這樣說了,那蘭舟就不放在心上了。”

頓了頓後,像是沒看見白大夫人因為她這句話微顯僵硬的笑容一樣,沖她開心一笑,“大娘,你人還是和以前一樣的好。”

“……”

白大夫人眼神晦暗不明的看著沖自己笑得好像一點城府都沒有的蘇雁回,終於第一次自己嘗到了一拳打在棉花上,無處著力的感覺。

悶了會兒才扯了扯嘴角,笑,“……那大娘這就放心了。”

等覺得記者拍的照片應該已差不多後,白大夫人和白賀蘭這便告辭,上車後回頭看,還能看見蘇雁回站在蘇公館大門繼續熱情的揮手,一副“常來玩兒啊”的架勢,終於讓白大夫人沒忍住,輕哼了一聲。

白賀蘭聽了扭頭看向她,喚了聲“媽媽?”這才讓白大夫人收了臉上臉色,愛憐的拍了拍白賀蘭的手,溫柔開口,“你放心,她以前奪不走屬於你的東西,現在……也奪不走。”

白賀蘭輕輕點了點頭,慢慢扭頭朝車窗外看去,卻看著不斷向後倒退的街景陷入沈思。

她沒開口問。

如果……她從前得到的那些原本就是屬於白蘭舟的,又該怎麽辦。

這個答案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而同樣陷入沈思的還有白大夫人。

蘇雁回剛才的舉動太出她意料,看樣子那些記者剛才拍的照片,包括底片在內一定要全部買下來才行。不然輿論還真不一定能完全站在白家這邊。

另一邊。蘇公館。

蘇雁回一面揉著膝蓋,一面看著擺放在自己面前的三個相機笑,擡頭沖年嬌等人開口。

“現在……我們手上又多了一張暗牌了。”

想借助輿論嗎?

沒關系,她就讓白大夫人了解一下什麽叫“反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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