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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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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天闕趕到白府時白老爺正手忙腳亂的安排下人將昏迷的蘇姨娘往醫院送,連回應王天闕的“伯父”都來不及。

等目送白府的車輛絕塵而去後,留下來主事的白大夫人才得體的開口,先對有些尷尬站在那兒的警察局長及其下屬頷首,“局長,麻煩您為了這樣的小事跑這一趟了,實是近來家中瑣事頗多,等處理妥善一定親自登門,為今天失禮賠罪。”

“哪裏哪裏,白夫人見外了,那……我就先離開了。”局長沖白大夫人笑,又和王老爺和王天闕頷首後,這才轉身離開。

等外人離開後,白大夫人才轉身看向王天闕,微微一笑,“天闕也來啦。”

“伯母,蘭、蘭舟……”王天闕神色灰敗,哪怕來前已經聽王少軒說了,卻依舊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他看向自己的父親和白大夫人,眼裏帶著急切的詢問之色。

這副樣子讓王老爺似乎明白了點兒什麽,面上立刻湧起略帶了點兒尷尬的暴怒。而白大夫人眼裏也有一抹深思快速閃過,隨即瞬間消失不見。

“什麽蘭舟!你現在應該進去關心關心賀蘭!她現在正為妹妹的事傷心,你知不知道!”

白大夫人見了笑著圓場,緩和王家父子兩之間有些緊張的氣氛,“賀蘭出國留學的時候,天闕一直有照顧蘭聲和蘭舟,別說是他,在我心裏其實有時也覺得他們是兄妹了,所以現在對蘭舟……哎,算了,我現在也……”

白大婦人頓了頓後嘆了口氣,神情悲憫的微微搖頭,似也不想多說什麽。

王老爺見了開口寬慰白夫人,“白夫人,天災人禍,這也是大家不願意見到的事,你也別太傷心了,白兄現在諸事煩心,非常需要有你這樣一位賢內助呢。”頓了頓後看向楞在一邊的王天闕,語氣微重,帶了些敲打警告的意味,“天闕,還不進去看看賀蘭?”

王天闕渾渾噩噩,聽了自己父親的話後猶如踩在棉花上往白府走,剛到客廳已經從下人那兒接到消息的白賀蘭便已步伐輕快的下樓。只是走到一半時一眼看見王天闕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便慢了腳下步伐。

臉上笑意略淡,眼中神色銳利。

白賀蘭站在樓梯處,單手扶著樓梯扶手看著站在客廳進門處,明顯在獨自發呆的王天闕,慢慢揚了下巴,似在將一口原本不順哽在喉間的氣,一點點順下去。

等她重新微收了下巴後臉上露出一點悲傷,拾階而下的同時輕喚王天闕的名字。

“天闕!”

王天闕聽聞,微驚後擡頭朝白賀蘭傳來的聲音處看去,便見她眼角含淚像雛鳥歸巢般朝自己撲來。王天闕下意識的張開雙手,讓白賀蘭撲進自己懷裏。

“天闕。蘭舟她……”白賀蘭埋首王天闕胸口,語氣哽咽,很是悲傷。說到後面時已不知該如何出口,只能又用了一分力道環抱住王天闕,似乎自己此刻只能通過這種方式,從他的身上汲取到溫暖和安全感一般。

這副楚楚也讓王天闕下意識的收了手臂,將白賀蘭攬抱在懷。

但整個人,卻依舊顯得有些渾噩。

似乎身處夢中一般。

白賀蘭大概是察覺到了王天闕的這份怔忡,至他懷裏擡頭,眼角沾了淚珠,泫然欲泣的看著王天闕,疑惑不解的開口又輕喚了一聲,“天闕?”

王天闕這才慢慢低頭,看向懷中的白賀蘭。眼眸在她和蘭舟有三分相似的容顏上巡視半響,才張了張嘴,似想問什麽,卻又什麽都沒問出口。

在他懷裏的是白賀蘭,她的身上有淡淡的淡香水香味。精致溫婉,就像她這個人一樣。

……蘭舟呢?

王天闕看著白賀蘭,心裏卻在努力回想自己唯一一次靠近蘭舟時,從她身上聞到的香味是什麽樣子的。

卻發現自己一點都想不起來。

那個時候,他所有的舉動,都只是因為無意看見白賀蘭和錢壘過於靠近所產生的嫉妒和報覆而已。

……是了,是報覆。

那麽為什麽他現在心這麽痛?

甚至痛到讓他想要大叫,想砸掉眼前的一切?

“天闕你到底怎麽了?”白賀蘭看著明明怔忡看著自己,卻又像是完全視若無睹,分明就是在透過她回憶別人的模樣。這讓白賀蘭心中憤恨不甘,但面上卻依舊是溫婉動人的模樣,讓人憐惜。

王天闕看著白賀蘭,半響後才啞然開口,聲音暗啞難耐,“賀蘭……”

“嗯?”

“蘭舟真的……”後面的話王天闕怎麽都說不出口,隱在陰影裏的喉結微微上下滑動,似不知該如何開口一般。

白賀蘭看著眼底全是痛苦,眼神微微閃爍的王天闕,眼神慢慢轉冷,像冬天懸在屋檐邊的冰錐,剔透明亮,卻冰冷藏鋒。

美麗卻不具有人類的感情一般。

“是的。”她看著王天闕,清清楚楚的看見他的瞳孔微縮,心中有種痛快,但面上卻依舊帶著哀傷,繼續開口,“她……死了。聽說是被人騙到小東門的郊外小樹林,想要對她施暴,……之後在逃跑的過程中,追到河邊被推倒後,用石頭不斷砸臉……最後推進了河裏。”

白賀蘭說得仔細,一面詳細敘說的時候,一面認真打量王天闕的神情。

她在他懷裏,能清楚的感覺到王天闕隨著她出口的話慢慢緊繃了身軀,然後慢慢顫抖。

那股絕望從他的身體裏逐漸散發出來,似乎死的是他最心愛的人一樣。

但越是如此,白賀蘭便越想繼續戳痛王天闕的痛處。

她住口,帶著關切伸手將王天闕額上的細汗擦去,語氣溫柔又焦急,“天闕你怎麽了?怎麽額頭上那麽多汗?”

“……沒事。”王天闕只覺得心痛到無以覆加,只能微白了臉無力的開口,好像說了沒事,就真的沒事一樣。

“嗯。”白賀蘭應聲,收回手後重新將頭輕靠王天闕胸膛上,靜靜聽著他的心跳,一面語氣悲傷,神情冷淡的開口,“剛才警察局的人來家裏,我偷聽到對方說……蘭舟真正的死因……其實是淹死的。天闕,她是淹死的呀……”

說完低泣了幾聲,很是悲痛。

但即便這樣白賀蘭也沒忽略掉當自己說白蘭舟是淹死的時候,王天闕呼吸猛的一窒的細微舉動。

唇角更是輕輕一勾,認定白蘭舟果然就是她成為王家少奶奶最大的障礙。

好在……現在這個障礙已經沒了。

白賀蘭心中哼笑。

但就在這時王天闕握住她的肩頭,將她慢慢推離,讓白賀蘭一楞後順著王天闕的動作,退出他的懷抱後才疑惑開口,“……天闕?”

“……抱歉賀蘭,我想到還有點事要馬上處理。”王天闕聲音低啞的開口。神情萎靡,“過幾天……再來看你。”

說完轉身便走,理也不理白賀蘭在身後的輕喚。

被施暴,被石頭砸,直到最後被推進水裏被淹死。

王天闕雙手緊握,面上表情因憤恨而顯得猙獰。他咬緊了後槽牙,緊到能感覺到血腥味。

但這股子血腥味除了激發他更多的恨意外,並不能讓他得到半點心安。

……他要讓害死蘭舟的人付出代價!

一定要付出很重的代價!!

王天闕此刻,心中唯有報覆。

而另一邊,被送到醫院的蘇姨娘,醒來的第一件事便是找白老爺,等人到了跟前後立刻伸出雙手緊緊握住白老爺的手,近乎泣不成聲,“老爺,蘭舟……蘭舟就算是走,我也希望她是清清白白的走……”

白老爺立刻明白蘇姨娘的意思,白府在上海灘也算是有名望的人家,府中三小姐慘死已是一件轟動上海灘的事,如果再出現什麽施暴之類的……那麽不僅僅是白蘭舟,就連整個白家也會淪為別人茶餘飯後的笑柄談資。

到時候他還怎麽在商界混?

“你放心鳳簫。”白老爺回握蘇姨娘的手,沖她連連點頭保證,“這件事我會處理的,你不要擔心。”

蘇姨娘帶著哭腔應聲,在白老爺的寬慰下這才側臥病床上,閉上眼睛強迫自己入睡。

只是眼淚卻不停的從眼角滑落,片刻便浸濕枕巾,留下一大片水跡。

蘇姨娘心裏很清楚白老爺根本不是因為在乎白蘭舟的名聲,而答應自己的。他完全是為了他自己,以及白家的名譽而已。

可這些現在對蘇姨娘來說並沒什麽關系,只要最後事情結果對她可憐的蘭舟有利就好了。

蘇姨娘一面默默流淚,一面伸手撫摸自己的肚子,心中有股無法發洩的恨意徘徊其中,找不到任何的出口。只能郁積在心,變成一股無法消散的隱痛。

……蘭舟。

她的蘭舟啊……

蘇姨娘閉眼抽泣,勉強渾噩的睡去。

同一時間,殷玖剛處理完手上的事,便又接到錢壘的電話。

一聽到電話另一頭的聲音,殷玖便氣不打一處來。

要不是為了和白家三小姐的死完全撇清關系,他至於現在隱瞞貨船沈船的消息,損失慘重嗎?

現在因為貨物沒有準時抵達各處目的地,出貨商和買辦都來找殷玖詢問情況,好不容易才找了“船似乎迷失在海上濃霧中,耽誤了點時間”來搪塞過去。現在錢壘又來找他晦氣。

但哪怕心中再氣,殷玖也不會在這種時候得罪自己靠山的兒子。

畢竟想在上海灘真正站穩腳跟,他還得仰仗錢家呢。

“錢少。”殷玖笑著沖電話那頭打招呼。

可惜明顯電話那頭的人並不因為他的殷勤而買帳,不等殷玖話音落下,便毫不客氣的打斷,【殷玖!你怎麽辦事的?!為什麽會在小東門外發現屍體?!】

質問的聲音讓殷玖瞬間冷了臉,但說話的語氣卻依舊是熱情周到的,甚至帶著一點兒討好的苦哈哈,以及二張和尚摸不著頭腦的莫名其妙,“我的錢少啊……你在說什麽呀?你是不知道我這裏出了什麽事,我都忙得快兩天沒合眼了。”

頓了頓後一副“你電話來得在正好,我給你交個底”的口吻又說,“我實話給你說了吧,前兩天晚上出海的貨船,才沒開出多久就沈了,上面的貨全砸手上了,我損失慘重啊!這不,我現在還瞞著商家和買辦沈船這件事的。”

說到這兒暫停頓,故意做出思考的口吻反問,“……等等,錢少。小東門?貨?不是錢少,你前兩天送給我的貨難道……”

話未說盡,但已讓電話那頭的錢壘皺了眉頭,但立刻從殷玖的疑惑中明白過來什麽,開口又問,【上次我叫你處理的‘貨’,不是你親自去處理的?】

“不是啊。”殷玖茫然的說,“你打電話來的時候剛好賭場有事,所以我就留了我的左右手,等著你的人來給他送照片處理了啊。”

錢壘聽了殷玖的回答沈默了幾息。

他的手下回來時,確實有說是將照片和地址交給了殷玖手下,而不是殷玖本人。

這樣說來……殷玖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叫他處理的人,其實是白蘭舟?

就在錢壘半信半疑的時候,殷玖卻像是通過他說的話明白了什麽,立刻像是抓到了他的把柄一樣,故作嘆息的開口,“錢少,你說小東門…你不會真給我弄了個定時|炸|彈吧?我這邊正忙著隱瞞沈船的事呢!”

說完看似自言自語的嘀咕,實際上就是說給錢壘聽,“這次甲倉的貨,有一半都是錢大人……哎!這可怎麽辦?現在貨沒了,要是沈船的事情現在又洩露了出去……不知道會不會讓人產生一些不必要的聯想……”

殷玖說到這裏,錢壘心中猛的漏跳了一拍。

他倒是不怕錢父知道了。貨嘛,再找就是。

而且這部分的損失,就算給殷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將損失轉移到他們錢家頭上。所以該給的依舊一個子兒都不會少的給足了。

但問題在於,如果讓白家產生了聯想,再加上和王家的關系……

簡直就是給錢家找了兩個不痛快。最重要的是,如果讓賀蘭知道了這件事的背後,是他做的。

那……

錢壘想到這裏後不耐煩的沖電話那頭開口,不知道自己這副態度卻讓殷玖露出一點得逞後的淺笑來。

【行了行了!沈船的事……我會轉告父親,並且向外界多瞞幾天的。你趕緊補貨!】

“好好好,那就辛苦錢少了。”殷玖熱情的連聲回答,等那頭“啪!”的一聲掛斷電話後,才慢慢將話筒至自己耳邊拿開,沖著傳出“嘟嘟——”聲的話筒說,“我把你好吃好喝的供著,你也得給我半點兒事吧?”

說完後冷哼一聲,這才掛斷電話。繼續處理手上的事物。

另一邊掛斷電話的錢壘,單手按著話機忍不住沈吟。

……難道白蘭舟的屍體會在河中發現真是巧合?

畢竟發現屍體的地方,確實是河流靠近海域的位置。

至於什麽小樹林的腳印,什麽車夫。

錢壘其實從一開始便不信這些。他太清楚這些彎彎繞繞了,說白了如果不是殷玖搞的鬼,那麽就是警察局搞的鬼。

死者不是普通的平頭老百姓,就算是看在白府的面子上,也要給個交代。

但如果是這樣……

錢壘沈吟後下定決心,一抹狠厲從眼中一閃而過,隨即重新拿起話筒撥打電話。

——那個被關在牢中,到現在還嚷嚷著自己是冤枉的車夫,不能再留了。

畏罪自殺,也是一個不錯的註意。

錢壘嘴邊露出一點笑意,將話筒放至耳邊。

“餵,警察局嗎?我找你們局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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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是,……沒問題沒問題。”剛回到警察局的局長便接到錢壘的電話,畢恭畢敬手指緊貼褲縫站在哪兒,沖著電話那頭的人點頭哈腰。相當諂媚。

來辦公室找局長的警員看見局長站在裏面的背影,立刻後退幾步,在虛掩的辦公室門外墻邊等著。

直到聽聞裏面的人掛斷電話後,又等了幾秒這才敲響辦公室房門,在局長一聲“進”後進入辦公室內。

“什麽事?”終於在自己位置上坐下的局長看向警員,架子端得及足的開口,哪兒有剛才對電話裏面那人的模樣。

警員心中腹誹但面上不顯,沖自己長官一行禮後立刻回答,“局長,來訪處來了個女的,說是她能證明車夫不是殺害白三小姐的兇手,因為那天她在南門路看見了那個車夫。按腳程算根本來不及趕回小東門。局長您看……要把那人叫進來問話嗎?”

因為之前局長有下過親自督辦的命令,所以警員才會到辦公室來直接找他匯報。

話音剛落局長便一臉不耐煩的張口,“什麽趕不及,他就是黃包車車夫,靠腳程吃飯的人,從南門路到小東門普通人可能來不及,但他一個拉黃包車的一定可以。什麽亂七八糟的,八成是聽說只要能提供有用的線索就能拿白府賞金來的,趕出去!這個案子啊……”

局長站起身,雙手撐著桌沿邊,看向警員說,“已經破了。明白嗎?”

警察局外,女人聽完警員的轉告後捂著肚子,有些焦急的開口,“警官,我說的是真的!我……我不是沖著錢來的,要不您再通傳一下?讓我見見局長?”

“都跟你說案件已經調查清楚結案了,你怎麽還糾纏不休?”警員也有些不耐煩,揮手準備趕走這個女人,“再說了上海灘這麽多黃包車車夫,你怎麽就能確定自己沒認錯人?行了行了,快回去吧。懷孕了還到處瞎跑什麽。”

說完警員也懶得再理會女人,轉身便往裏走。心裏也覺得不痛快。

——他原本還以為自己能查出什麽新的線索,到時候能跟著局長身後喝口湯呢。

現在?水都沒一口。

……呸!

“不會認錯!不會認錯啊!”女人看著警員頭也不回的背影,焦急的喊著,想跟上卻被人攔在門外,只能提高了聲音繼續開口,“他們幫過我!他們送我去過醫院!所以我知道!我知道啊!不會錯的啊!”

可惜這聲聲呼喚,並沒引來對方的回頭。

最後女人不得不一步一回頭的離開。

絕望而無助。

這個世道的公平和正義,到底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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