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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課是老煙頭的語文課。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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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念心裏藏了兩個秘密,忍不住左轉下,右轉下,看看於嘉溪,又看看楊彤寧。這兩個人看起來臉色都不太好,一個低頭在筆記本上胡亂畫圈,一個望著窗外發呆。

現在全班都摸清了老煙頭的脾性,在他的課上,毫不拘束和膽怯。

身為語文課代表的陸念忍不住反思了下。

下午最後一節課的最後十分鐘,向來是最難管住紀律的時候。班主任老愛在那個時候出現,當定海神針。

今天老田卻去了頂樓會議室開會,路寒坐鎮講臺,下方竊竊私語不少,但也沒到全班嘩然的地步,他就安靜地做著題。

楊彤寧突然圈住了陸念的胳膊,“念念,學校對面新開了家麻辣燙店,我們等會去吃好不好。我想吃牛肉丸,土豆粉還有蝦餃和培根了。”

仔細想了下,上次一起吃晚飯都是在兩三個月之前了。陸念點頭說好,也不去隨便猜想這重新到來的親昵,是不是因為在感情方面的失利。

在試卷上落下最後幾個字,下課鈴響了。

楊彤寧難得沒有催她,變成一個絲毫不著急去搶飯的姑娘翹著腿,坐在陸念的桌上發呆。

籃球組也沒去打籃球。

這一天,後排的幾個人也算是挺反常了。

收拾好東西,陸念起身,正和接完水的程適偉面對面,她看了程適偉一眼,總覺得他的目光不太像在看自己,更像拐了個彎,打量背後的楊彤寧。

和葉亦頌的感情,程適偉這個前男友應該也是知道的。不像陳葉珈一學期來一次,開學初,葉亦頌幾乎隔一天就會來找楊彤寧一次,掛著無害的笑,在前門大大方方宣誓主權。

最近楊彤寧的反常大概也被周圍人註意到了,連程適偉都關心了下看起來不太好的前女友。

走在出校門的路上,陸念努力找話,“過幾天應該可以脫羽絨服啦,春天真好啊。”

楊彤寧嗯了聲,表情全無波動。

陸念按了下太陽穴,挽住她的手,提醒註意腳下的臺階,“小羊,你和大神之間出什麽問題了?”

她決定直接問出口。堵在心裏,才是最糟糕的解決方式。這是陸念最喜歡的辦法,所以才深谙其苦。如果可以,能誘導楊彤寧說出一點點也可以。剩下的,再吃特別特別多的辣椒,出一場汗,痛痛快快敞開心裏的不快。

“是啊……”

“大概要分手了吧……”

楊彤寧瞥了陸念這個開導新手一眼,“也許是過去甩了太多人,這次終於要體會一下被甩的感覺了。原來,還真的挺不好過的。”

也是,葉亦頌除了不為人知的品性,其他方面堪稱完美。楊彤寧也因此一度成為了年紀的話題人物。

開始得轟轟烈烈,結束得悄無聲息。

和太過出色的人戀愛,就註定了只能是這一種方式嗎?

店裏果然人很多,陸念占到了最裏面的桌,才發現隔壁竟然坐著於嘉溪、大熊和路寒,怪不得剛才下課掃過去的時候沒有人。

於嘉溪看到了她們兩個人,熱情撲了過來,“你們運氣不錯啊,走這麽慢,還能占到最後的位置。”

陸念表示全靠自己在過馬路後狠狠拖著楊彤寧疾跑了一會。

放楊彤寧坐在那繼續發呆,陸念和於嘉溪去夾菜了,左手捏著小竹籃,右手握著夾子,在空氣裏哢噠哢噠揮舞了下,才慢慢往籃子裏添上喜歡吃的東西。

“你和大熊???”

問出了剛才見到三人時,直觀冒出的問題。陸念壓著土豆粉,防止菜裝太滿了,跑出去。

低頭在她耳邊說話,“他沒說什麽,但是感覺就是回到了以前的樣子。”

陸念哦了聲,把楊彤寧的那一個籃子交給了站在大鍋前的阿姨,轉身夾自己那份。

挺為於嘉溪開心,疏遠就是無聲的拒絕。即使做不了戀人,朋友這個距離也很不錯。就是對有心之人來說,又愛又恨而已。

於嘉溪肯定也不願意因為一時沖動而變成陌路人。

所以即使他一人夾三人的份,也笑得跟一個二百五一樣。

拿了號碼牌,各自回去。

陸念要了兩瓶豆奶,溫熱的,插上吸管給楊彤寧推過去。示意她喝一點墊肚子,暖暖腸胃。

剛才特地囑托了阿姨在楊彤寧那一碗多加點辣椒,想讓她能先從身體上活絡起來,不要再繼續失魂落魄下去。

四月底,半期考試前夕,楊彤寧和葉亦頌分手。陸念在一次獨自回家的路上,看到他和上次被摸頭的女孩子親昵走在一起,暗嘆一聲知人知面不知心。

第二天陸念才把那次水吧門口看到的一幕告訴了楊彤寧,她沒說話,定定看陸念半晌,轉過頭繼續寫作業。

五月中旬,半期考試。

陸念首次沖到班級第20位,被除了老煙頭以外的第一位科任老師表揚,而且是當眾。

她咬著唇,對突如其來的掌聲不是很適應。

情場失意,考場得意。

這句話好像只適用於陸念,楊彤寧甚至滑到了31位的危險水平。被班主任田是拎出來點名批評,順帶誇了陸念一句。

身為同桌的兩人當做沒聽見,默默各自低頭寫作業。

六月初,楊彤寧有了新男朋友。

這是陸念從於嘉溪那聽來的消息,她微楞,身邊坐著的是許喬,在和她對答案。

楊彤寧已經有一個多月沒和陸念一起吃過晚飯了。按照她以前一談戀愛就失蹤的規律,找到新男朋友這事,基本也□□不離十了。

但這是陸念第一次不知道她的現任是誰,楊彤寧似乎一點風聲都沒洩露,兩人如往常地說話,一起回家,交換語文和數學答案。

或許是因為高三的腳步在臨近,所有人都表現得不再悠閑。所以,話少一點,也是常態吧。

陸念放下紅筆,用牙齒輕輕刮過唇肉。

不能清晰說明心中的不安是什麽感受,就像什麽近在咫尺的東西在一點點溜走一樣,她無法握住。

從於嘉溪那聽到消息後兩周,陸念也沒向楊彤寧提起這件事。她想,大概是楊彤寧自己有不想說的原因。再親近的人,也需要一點生存的距離感的。

就在周五晚上,語文晚讀開始的時間。陸念被班主任叫到走廊,對面站著一位面色焦慮的老人,是她見過的,楊彤寧的爺爺。

“陸念,你知不知道楊彤寧去哪了?”

開口,就是喑啞又帶著不安的一句話。

陸念驚訝,“她怎麽了……”

這一周明明都有很正常的上課,下課……

楊彤寧的爺爺摘下眼鏡,抹了下眼睛,陸念不確定是不是在擦眼淚,只能按捺下心裏的情緒,耐心問,“爺爺,她昨天今天都來上了課的,等會應該會來上晚自習的,您等等吧……”

老人嘆了口氣,“她從昨天早上起就沒回過家了,就是在周三的晚上,我們爺孫鬧了點矛盾,人就不見了。等到現在,才來學校問你們……”

再三確認了陸念不知道,也沒參與這件事,楊彤寧的爺爺萬分無奈放她回教室了。

走到後門,陸念悄悄回頭。

楊彤寧這是……離家出走了麽?

那天晚自習,真的沒有等到楊彤寧來上課。陸念偷偷跑到廁所打了很多次電話,都無人接聽。她用短信和QQ轟炸,卻毫無回應。

周末兩天,她旁邊的位置都是空的。

對於其他前來詢問楊彤寧怎麽了的同學,陸念只能說發燒請假在家休息。甚至,連程適偉都裝作不經意提了下。按下想告訴他實情的話語,陸念絲毫不改口風。

就算程適偉是目前看上去最為楊彤寧感到焦急的一個人,她也不敢這樣出賣發小。

直到周一升旗儀式結束,陸念才聽到了楊彤寧的消息,還是被於嘉溪直接從回教室的路上,跌跌撞撞拽到了高一的教學樓。

於嘉溪口吻挺著急,一把火燒到了眉毛上,“陸念,楊彤寧叫了□□個高三的混混姐們要去高一打一個小學妹,據說對她新男朋友有那麽點意思,剛好小學妹家裏人和楊彤寧爺爺認識。小學妹無意間提了一句,她爺爺估計知道楊彤寧在和一個名聲不太好的男孩子談戀愛。多半,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她才在網吧泡了兩天。”

腳下腳步沒停,陸念心臟狠跳了下,“你知道她在網吧?”

無辜地側了下頭,於嘉溪說,“你不是也知道嗎?楊彤寧肯定第一時間找你了吧,她還找我借了100塊錢呢。是不是從你那借的錢都用完了啊?”

舔了下嘴唇,陸念腳步停了下來,“沒有。”

什麽都沒說過。

楊彤寧既然願意和於嘉溪聯系,說明她是看到了陸念打的電話、發的消息,卻置之不理,還瞞得很滴水不漏。

到底為什麽。

眼睛很幹澀,陸念被於嘉溪又一把拽住,“馬上到廁所了,你一定要拉住她啊。我聽楊彤寧那個口氣,很討厭這個小學妹。她這人沖動起來,又沒輕沒重。也就只有你能拽住她了,千萬別出事啊。”

散發著味道的女廁近在咫尺,能聽到裏頭有覆雜的聲響,陸念能聽到一個尖利的女聲在吼著你們要幹什麽……

一直為擁有著一個全世界最好的朋友而自豪的陸念,心裏沈甸甸地往下落,深淵無盡頭,耳邊全是呼呼風聲,擦過過往熟悉的歲月。

☆、糟糕透了

“小羊!”

陸念忽視了那一群來勢洶洶的女生,看楊彤寧。

軟綿綿一嗓子,楊彤寧也真的聽見了,她左手還束著小學妹,右腳很不客氣地踩在了後背上。擡眼看來的瞬間,戾氣和兇狠還沒完全化開。

看清是陸念和於嘉溪來多管閑事的瞬間,楊彤寧慢慢低下頭,示意身後的人接手。一個穿著馬丁靴的短發女孩子,沒猶豫地一腳剁向小學妹的背。女孩子貼在臟兮兮地上的臉擦出一段距離,唇邊溢出掙紮地怒罵,“操,你們這群神經病,要幹什麽?”

感覺到於嘉溪抖了下,陸念拉了把他的衣袖,強做鎮定地向前一步,迎上了楊彤寧,“小羊,你別真的動手吧……不太好……”

其實,陸念也怕。

她念過的學校,都存在校園霸淩的現象。有時陸念也目睹過一二,都是很後怕地避而遠之。

只因為,今天面前的是楊彤寧,她最好的朋友。就算以前楊彤寧和這些專註混社會的女生交往都不淺,陸念也覺得沒什麽。畢竟沒有親自去參與,去動手。剛才楊彤寧那副模樣,卻讓她深深懷疑起來。

楊彤寧沒接她的話,扭頭看於嘉溪,“你怎麽給她說了?”

這個“她”,自然指陸念。

口氣很冷。

於嘉溪和陸念同時楞了下,於嘉溪摸了下鼻子,不太自在,“你們不是最好的朋友麽……”

陸念抿唇,看楊彤寧,“小羊……”

“她想搶我男朋友,沒成功,到我家人面前亂說話,你覺得我不該教訓下她。別以為年紀小可以到處騷,算個屁!”

被狠狠盯住,陸念覺得自己代替那個被提及的小學妹,綁在懸崖邊,感受近在咫尺的風浪。

兇狠,狂妄,是她從沒感受過的景象。

轉身,楊彤寧沒客氣,一腳招呼了上去。

陸念和於嘉溪幾乎是立刻閉上了眼,耳邊聽到小女生的哭喊,是真的哭了,喉嚨裏滑出的聲音,“操你媽,你今天打了我,明天絕對還回來。”

偏偏剛上高中的小女生,年輕氣盛,不肯服輸,只想著怎麽用語言來報覆身體上的痛。

幾乎不忍睜開眼看了,陸念知道,楊彤寧是真的被惹怒了。她以前在陸念面前藏得很好的一切,都慢慢展開,一點點通過暴力的方式渲染至極。

平穩著呼吸,陸念看到楊彤寧一把抓住了學妹的劉海,輕聲威脅著,“別開玩笑了,你可能找到的幫手,百分之九十都是我這邊的,你拿什麽來打我?多大年紀了,還在家長面前告狀。今天他媽老子就是專門來打你的。”

陸念低頭,看了下腳尖下濕漉漉的地板,很臟,也很臭。不知道那位小學妹被按在那裏,是什麽感覺,是否絕望和害怕。

她轉身出去,於嘉溪瞬間追了出來。

他都被嚇傻了,“陸念,怎麽……辦,你……我們是不是要……”

“去找高一的年級主任,我記得主任辦公室就在三樓,和高二的分布是一樣的。”

“好!好!”

於嘉溪立刻答應,跟在陸念身邊,還是沒忍住感嘆,“楊彤寧怎麽突然……”

“也不算是吧,她是對朋友特別溫柔的孩子。這件事確實學妹錯在先,但楊彤寧脾氣不太好,報覆的方式太絕對了。我拉不住的,辜負了你的期望。”

“我能感覺到的,從這學期開始,她變得不怎麽跟我說真心話了。”

“但是,我能去問誰呀,我也不知道……”

七月對陸念來說,是段很黑暗的日子。

除了穩步上升的成績,她沒有了一切好心情。周圍發生的所有事都糟糕透了。

高二下學期期末考試快來了,陸念趴在桌上,發呆。

於嘉溪碰了下她的胳膊,隨即低了聲,“你因為考試在緊張嗎?”

“怎麽可能。”陸念擡頭,看了她的新同桌一眼。

就在一周前,於嘉溪和楊彤寧換了位置,但路寒似乎不習慣和女生坐一起,又和程適偉換了位置。

跌跌撞撞,楊彤寧又和程適偉坐在了一起。

這些都不是重點。

陸念從沒想過,她和楊彤寧這麽多年的感情,斷得如此拒絕。

就在她和於嘉溪去找了年級主任那一個早上,第一節課是語文自習。楊彤寧中途才回來,神色極其差。老煙頭去改卷了,另一位語文課代表坐在上頭。

陸念低頭看小說,餘光瞥到楊彤寧站了過來,心裏咚咚跳。她不知道,楊彤寧會有什麽反應。但絕對不會和溫柔掛鉤。

“是你去找的年級主任?”

敲了敲她的桌,楊彤寧靠在墻上,問。

擡頭,陸念和她雙眼交匯,意外地不想撒謊,只嗯了聲,很低,很輕。

下一秒,楊彤寧輕輕笑了下,一字一頓,說了兩個字,清晰響在陸念耳邊,“我、操。”

她將自己的桌椅往右邊拉,聲響很大,許多人都回頭看了過來。看到是這對班裏有名的好姐妹,不懂這樣火藥味濃厚的場面是為什麽。直到空出了一段距離,楊彤寧才停手,將椅子放進去後,擡起一腳,重重地踢向陸念的桌子。

哐當——

陸念伸手去攔,被地心引力帶著往後栽倒。

桌子撞到於嘉溪的桌腳,硬生生磕住了,於嘉溪慘叫一聲,蓋住了陸念撞在地上的聲響。程適偉伸出手,護住了她的後腦勺,才沒有磕到桌腿上。

所有人都看過來了。

陸念眼前一片昏花,生理性眼淚溢了出來,她撐著地,努力站了起來,和楊彤寧對視,“你什麽意思?”

鼻子很酸了,陸念死死用指甲扣住掌心。

只想要個答案,她可以不計較楊彤寧這一突然的舉動。心寒的原因,不是這個。

“就這樣吧,等會下課我就和於嘉溪換位置。”

“咱們別當同桌了。”

楊彤寧徑直坐了回去,沒什麽表情。

陸念就這樣被扔到了於嘉溪身邊,她想要的問題也沒得到答案。但全班都知道了,她和楊彤寧鬧掰了。畢竟楊彤寧都動手了,挽回的餘地幾乎為零。

期末考試,楊彤寧和陸念神乎其技被分到了一個班,全年級打亂順序,也能撞到,也算是某種意義上的不肯放過彼此了。

然而楊彤寧明顯不想和陸念說話,她連程適偉都重新接受了,兩人又和好為普通同學的關系。卻沒有一點向多年好友陸念解釋的意思。

陸念坦然接受了,心情意外地平靜。

三天考試完。

他們的高二,正式結束了。

這個結尾對陸念來說,很難過,且不公平。她從沒想過,路寒也會和她一樣,在學期的最末,收獲一份怎麽樣輾轉難測都不能在深夜消化稀釋的痛。

陳葉珈和別人在一起了。

這個消息,陸念聽到的版本還挺多。或許是因為這一對情侶雙方在學校都小有名氣,女方的出軌就沸沸揚揚。本來不關大多人的事,卻議論紛紛。

陸念一直不知道路寒的反應,直到拿成績單的那天。他得右腳打著石膏,這樣讓原本不打算怎麽八卦的同學,眼裏也存了點疑問。

這是,因愛受傷?

很不厚道,陸念也往這方面想了。看著仍然冷靜模樣的路寒,她搖搖頭,不會的不會的,肯定是不小心出了什麽意外。

就是不知道嚴不嚴重。

扭頭拍了於嘉溪一下,“去問問啊……”

陸念使喚他,還挺有底氣。自從和楊彤寧決裂了之後,於嘉溪和許喬對陸念百依百順,好像她是一個十分缺愛的少女。

其實沒那麽嚴重的。

堆積了十幾年的感情,崩塌就在一瞬間。陸念沒有想過,它會這麽脆弱。然而踩著昔日感情的碎屑,回頭看,又意外地覺得其實沒那麽難過和難以接受。

到底為什麽呢。

她也不知道。

晃悠了半圈,又從大熊那搶了一袋水果軟糖回來,於嘉溪一五一十做匯報,“輕微骨裂,是在小區門口被撞到了,當時旁邊有老人,沒敢拐過去,生生受住了,沒什麽大事。寒哥哥說暑假能養好。”

陸念點頭,趴在桌上。

突然轉頭,輕聲細語問於嘉溪,“你知道,他……家在哪嗎?”

第一次沒聽清,於嘉溪咽下糖,讓陸念再重覆下。她反而不敢再說第二次了,在草稿紙上飛快寫下一行話,遞給於嘉溪,左手還遮住部分,很像做賊。

看清了之後,於嘉溪不敢置信,“你這是要去送溫暖?”

陸念窘迫,“突發奇想而已。”

示意於嘉溪不要再提這個話題了,陸念揉了揉發熱的臉,低頭抄作業清單。

本以為這件事這麽過了,陸念卻在暑假收到了於嘉溪的短信,詳細寫著路寒家的地址,連門牌號都清清楚楚。陸念明明在臥室,卻心虛地踮腳看了下父母在哪,再三確認了後,才握著手機,悶頭直接栽在床上。

臉被涼席磕上一道道紅印。

她其實,真的不是想要上門送溫暖,只是覺得路寒腳傷了,哪裏也不能去,一定很難受。身體裏的運動細胞蠢蠢欲動,生生壓下。

這樣才會讓那些刻意不想在意的事,更加翻騰吧。

譬如她自己,陸念在這個暑假愛上了跑步,早上半小時,晚上一小時,流汗和心跳,才是她還好好活著的證明。

跑到癱軟,就可以什麽都不想。洗個澡,啃塊西瓜,繼續做題。

看起來是很好的一個假期。

☆、最後機會

高三的區域是單獨的,和高一高二的教學樓隔了兩個操場,連寢室也和教室僅以一條銀杏大道隔開而已。離學校後門和二食堂極其近,吃飯基本不用再加速小跑就能搶到好位置。

爭分奪秒,在建築上就已經得到了很好的體現。這或許是學校的第一個下馬威,給這群剛結束補課的學生們一點實感。

黑色高三,真正來了。

教學樓前的倒計時牌,還有走廊上隨處可見的勵志標語。

開學典禮後,所有高三的學生被單獨留了下來。

陸念平視前方,能看到路過的學弟學妹們投來的目光,那是一種似憧憬似害怕的覆雜情緒。

高三,離大學也不遠了。也意味著明年夏天,他們都是成年人了,能談戀愛能喝點啤酒,能開始想一想未來了。

高三的座位,有了細微的變化。

陸念和於嘉溪坐在了第二組靠中,路寒他們在第一組靠後,楊彤寧和程適偉,兩人據說已經覆合,坐在了第四組靠窗最後一排。

這下陸念不能隨時隨地回頭看路寒了,她本就是在感情上十分膽小的人,更害怕一點不對的舉動,就能被別人猜出心思來。

除了座位,所有的細節都在慢慢改變。

語文閱讀課不覆存在,自習課越來越多,廣播體操和跑步都取消了,班主任整天整天守在班上,就連最鬧的幾個人都安靜下來。

有什麽東西在無聲地靠近,扼住這群人的喉嚨,讓他們一點點看清前方的路,暫時還沒有太多陽光。

也是在這個不太好的開端裏,開始出現了一些傳言。

陸念作為除了上廁所基本不怎麽出教室的人,是最後被告知的那一些人之一。

彼時,於嘉溪剛給大熊接完水,放在他桌上後,才轉身幾步坐回板凳上,扯了下陸念的袖子,“怎麽回事啊,你聽說了關於陳葉珈的事沒?”

他這算是委婉的問法了。

在於嘉溪聽到的那些傳言裏,陸念都是作為揭露者的身份和陳葉珈的名字掛在一起。

陸念擱下筆,很平靜地說,“你能原原本本給我說一遍嗎?”

看著她平靜的大眼,於嘉溪妥協,將自己聽到的所有版本原封不動覆述完。說完後,很緊張地看她,於嘉溪生怕陸念想不通。以她的膽子和為人自然做不出這樣的事。

“這樣啊……”

陸念輕輕開口,打算重新拿起筆,右手伸出去的瞬間,才發現每一個指節都在微微發顫,毫無力氣。

毫無波動的眼裏突然泛起濕潤,她低著頭,“於嘉溪,其實我很怕啊。”

“哪怕知道這些事絕對不是我做的,陳葉珈在我心裏一直是和路寒很般配的女孩子,我想過,他們應該會順利地走到以後,甚至結婚吧。到時候我說不定也有了另一半,可以笑著接受彼此新的人生了。就算如此,他們分開了,也和我毫無關系。我只是……有點替路寒擔心而已。”

“陳葉珈家裏做什麽的,我一點都不關心。今天知道了,那又怎麽樣呢。決定一個人的關鍵,不是家庭啊。這些,統統都是我的身邊事,可以看在眼裏,但絕對不會大肆宣揚。”

“我就怕,路寒他也會相信‘所有人說的肯定就有那麽一回事’啊,僅此而已。”

拍拍她的肩,於嘉溪無話可說。

福禍相依,生死恒常,陸念的性格決定了她不可能做出辯解。就算要為自己爭取一個機會,那也只會為一個人而已。

目前,路寒看上去毫無動靜。

過了一周,關於陳葉珈的事漸漸平息。

畢竟在這棟樓裏的學生都知道什麽才是當下最重要的,閑暇之餘的小道消息很快就會被考試排名和試卷壓下去。

高三開始,每周增加了小考。

周五一天,考完六科。然後老師們加班加點批閱試卷,在周六的自習課上宣布成績,發放試卷。每周五下午有比平時多了二十分鐘的晚飯時間。

從開學那天起,陸念就沒去吃過晚飯了。總是帶個蘋果,晚上邊看書邊啃,也不吃其他的東西。

於嘉溪一個人肩負起了給籃球組帶飯的任務,雖然他們也不再每天都去,路寒更是放棄了這一愛好。

陸念活動了下因為考了整天而酸痛的右手,抽了本小說出來,打算看半個小時,然後做化學糾錯。

她低頭啃著蘋果,右手翻著頁。

教室裏還有二十多個人沒去吃晚飯,在看書或者背題,除了於嘉溪和許喬,意外的,其他人都在。

剛把果核外的肉啃幹凈,陸念正打算抽出紙巾來擦手。

楊彤寧領著一個面生的女生從後門走進來,從陸念身邊經過,她在陰影覆蓋了半邊書的時候,下意識擡頭,和楊彤寧對視。

兩人已經很久沒說話了。

連陸念的家人都在問,是不是和楊彤寧吵架了,為什麽現在都不一起上學了啊。陸念扒了口飯,淡淡說是徹底決裂了。陸爸陸媽當時對看了眼,看著面容平靜的陸念,笑著說小孩子吵架都是這樣的吧,過幾天就好了。

於是兩個快成年的“小孩子”就真的做到了形同陌路。

兩個人表現不同,陸念看上去更沈默,楊彤寧看上去更自由,開始和更多人的交際來往,一起玩一起吃飯一起回家。

反觀上學、回家都是一個人的陸念,她更像是“做錯了得到懲罰”的那一方。

眼下她認出了楊彤寧身邊的女生,正是高二在廁所將小學妹踩在腳下的人之一。

片刻後楊彤寧很快移開了眼,走到講臺前,右手捏了個水杯。

陸念繼續低頭看小說,翻頁的右手擱置在一腳,久久未動,左手還捏著果核。

“哎,楊彤寧,你剛才吃飯的時候不是說要給我講一件趣事嗎?”

那個女生突然說了句話,聲音沒怎麽壓下去,順溜的一嗓子,讓教室裏剩下所有人都朝她們看了眼。

合上杯蓋,楊彤寧左手撐著講臺,笑,“你們家不是開針灸院的嘛……”

“又怎麽了?!”

“有人啊,偏偏就覺得針灸院是個不幹正事,偏偏做……的地方呢。”

拉長了聲音,楊彤寧連頭都沒側向陸念半分,所有人卻都知道了,她在含沙射影地說誰。

陸念啪地一聲捏緊了果核,用力太大,能清楚感覺到汁液被爆出的粘膩感。她似乎在發呆,什麽都沒聽進去。耳朵裏卻能聽到幾聲細小的議論聲,還有……程適偉幾個人看過來的眼神。

她猛起身。

這下所有人名正言順看過來了。程適偉離她最遠,卻也能看清半邊紅透的臉和耳朵。

陸念走到教室後,低頭將果核扔到垃圾筐裏,十分準確,拋物線都漂亮得很。而後默默從後門出去,進廁所,洗手。

扭開水龍頭,她用力地擦拭起被果肉汁液濺上的那只手,什麽都沖走了,卻還鍥而不舍地搓著,兩只手都變得紅通通。

洗完手,陸念站在走廊上,無聲望著天空。

春天才剛到,沒驅走多少冬日的嚴寒。她的雙手揣在衣裳口袋裏,冰涼,背對著13班的教室,陸念終於含著淚,慢慢地笑了。

憑什麽。

放不下的是她,舍不得的也是她。

於嘉溪和許喬是晚讀的時候才知道的這件事,陸念那時正站在講臺上,認真地跟讀課文。

第一節課開始前,於嘉溪第一張紙條給她,說廢話,問“你沒事吧”?

陸念回,“誰知道呢。”

她抿著唇,還是沈默的樣子。

這時,許喬的第二張紙條也過來了,“剛才,不經意探了下路寒的口風,他看起來是不太受影響。你也別放心上,至於楊彤寧……”

省略號後面是無話可說。

陸念知道。她也確實無話可說。崩塌得很徹底的高山,從小盛放友情濃郁的花朵一朝夕全枯萎。

晚上下課,於嘉溪特地和她一起回家,自己做出退步,繞遠路。住校的許喬自然不能一起同行,卻扔了五塊錢,讓於嘉溪給陸念買杯奶茶喝。

這方,聽到兩人談話的陸念吭哧笑,笑著笑著,卻想哭。一個人最堅強的時候,是一個人,最脆弱的時候,是有第一個人站出來關心的時候。就算被當成三歲小兒,她也收到了心酸裏綿延出的溫暖。

兩人吃了炸串,喝了奶茶,踩著路燈下的人影往前走。

跟路寒一個寢室的許喬信誓旦旦說,今晚一定會給陸念問出個所以然來。於嘉溪就此安慰她別太多想,陸念咬著圓滾滾的珍珠,突然歪了頭,問,“那我追他,你覺得怎麽樣?”

受驚,於嘉溪忍住即將爆出的粗口。

心想,陸念你他媽是不是有病。現在全年級都傳你背地說人家前女友壞話,說不定分手也有你插一腳。現在還要撞上槍口去坐實這個罪名。

看著於嘉溪硬生生瞪著才和她一般大的眼,陸念十分認真地解釋,“我只是覺得,這件事,吃虧的是我。因為這段不為人知的暗戀,我賠上了友情,和名聲。路寒現在也是單身了,為什麽不可以去呢。”

當時的陸念並不知道在陳葉珈短暫和別人在一起後,又求著路寒和好了一次。當然高三這次是分得徹底了。

她只是想,高三也許是最後的機會了。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 從重慶回家啦 吃辣椒吃得好爽 爽到飛起來!!!

☆、春意暖暖

陸念擺擺手,彎下腰去大口喘氣。

這會剛過淩晨,她腳酸軟得不行,天寒地凍的日子,全身走出了汗。然而擡頭看,離山頂還有很長很長的路。

“累了?”

聽到身邊的人很是愜意地開口,陸念後悔自己提出的這個建議。當時被路寒問了一句,腦袋就空了,她自己都沒系統性地想過這個問題。

上學的時候,老師總愛說,堅持21天,就能養成一個習慣。以此鼓勵不上進的同學再掙紮一把,捧起書本好好看看是不是真的那麽痛苦。

而她喜歡了路寒十年。

超過了養成習慣的21天,超過了單方面的七年之癢,超過了認知裏所有能解釋的一切理由。

“去看看日出吧……”

陸念垂眼看路寒,這樣說著。

才過一個多小時,她就找不到自己提議時的風平浪靜了。身上裹著新買的羽絨服,還沒洗過,熱烘烘的。面前是路寒手中洩下的燈光。

手電筒還是臨時在山腳下的小超市買的。

快要關門的老板娘當時看到這兩個半夜爬山的人,表情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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