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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地搜索和野外生存的第二天,猴子開始感冒發燒。

同樣睡帳篷,路寒沒有病倒,自然負擔起大部分任務。

“頭不那麽昏了……老大,我們要不要出去了,這邊任務還沒完成一半……”

猴子重新掛上水壺,聲音還是啞的。

路寒扭頭,被塗得臟兮兮的一張臉,唯有眼神深遠,“再緩緩,B組的人也快來了,正面交鋒肯定避不了,還是想想怎麽利用地勢別讓自己‘死’了。”

“行。”

應了聲,挺安心。猴子也跟著趴了下去,端著槍,又去看路寒。

果然是天塌下來都能撐著的路隊啊。

回到江碧的小窩,陸念花了整個下午打掃衛生。

以前在家裏,還在讀書的時候,她爸媽不肯讓她碰這些事。陸念當時就想著,以後一定買個小點的房子。以後沒人在身邊了,應付不來。

後來她癖好越來越多,喜歡在陽臺上躺著喝小酒,喜歡去各地拍照,再把照片洗出來掛成一堵墻,還喜歡在房間裏擺滿各種中意的文玩,心情不好的時候喜歡在跑步機上暴走……

再考慮到買房子的時候,第一個要求就是必須要大。

裝修好了,也合心意了,她又發現打掃起來實在是麻煩,請過一次阿姨,在打碎了她的一個茶杯後,這個念頭無疾而終。

陸念就被逼成了能上廳堂下廚房的單身女人。

從這一點來說,她的心防也重,自己的領域不喜歡別人踏入。

癱瘓了一天後,陸念正式開始做回本行。

文該更新了。

微博和QQ群都快被書友會的孩子們掀翻了。

還有祝雲深的劇本,責編每次催稿必定山路十八彎拐著問一句。

其實她心裏都有了雛形,和祝雲深認識了這麽多年,遙遠的時候,熟悉的時候,他的模樣都太清晰了,就刻畫在心裏,隨便拎出來都是不同的樣子。

這個劇本藏著她自己的私心。

希望年少時喜歡的偶像能好,特別好,這一輩子就這麽平安喜樂地過下去。

況且還是個比她小的男孩子。

陸念剛飯上祝雲深的時候,就被室友取笑是當媽了,每次在微博上碎碎念,要吃飽啊,多穿點啊,練舞別傷著膝蓋了……

即使後面能見到真人了,她也喜歡嘮叨,祝雲深那時在青春期,卻也難得能聽完她每次一長段話。

陸念那時才剛出版了兩三本小說,劇本還無人問津,小白更沒出現。每天空閑時間不少。就愛往祝雲深那跑,買吃買喝,成他半個助理。

祝雲深的第一個公司,很小,他和其餘四個少年是公司推出的第一個組合,在那幾年確實很紅。但公司從高層到助理,完全沒有經驗,本著能撈一把是一把,壓榨未成年,行程通告強度過大。

在那時祝雲深就落下了一身病,直到陸念問他,“雲寶,要不要換個公司啊……”

她是真心覺得這個少年能走很遠的,這塊土地,圈不住他。

18歲那年,祝雲深被SSR公司簽走。

那是個國內一線娛樂公司,比他名氣大的人,也多。祝雲深徒手出前門的依靠,也就是他的粉絲了。那些,單飛後還願意支持他的人們。

到新公司的第一年,祝雲深沈寂了很久。

找不到定位,偶像是什麽都做,卻什麽都不精。他也因此被網絡言論嘲笑了許久,華而不實,徒有其表。

想了很久,他終於決定要做演員,做好演員。要當歌手,唱好每一首歌。

年輕,從不缺乏勇氣和時間。

就這麽透支身體,熬了兩年,祝雲深終於以新的身份回歸,終於能有好作品和好歌曲,當得起他的人氣。

陸念沒想過,他的第二個公司,仍然是焚著火的坑,在出事之後,拿他當擋箭牌,甚至想把祝雲深卷入烈火中,一損俱損。

他即將自由了,那就送一份大禮吧。

陸念出家門的那天,剛好立冬。她閉關一向都是靠外賣度日,熬了兩周,有了個尚算滿意的雛形。

江碧空氣一如既往幹燥,帶著霧霾的影子。

她換上了大衣,揣著自己的新劇本,去見張安。

合作了這麽多次,陸念第一次主動請求張安和她合作,報酬可以不要,條件只有一個。

祝雲深必須是這部電影的男主。

見面的地方定在了歸去居,張安好茶,也喜靜。

提前了半小時到,她坐在榻榻米上,捏著茶杯,望著手機發呆。

微信聊天頁面只有兩條對話。

最新那條是張安的,他說他和老婆已經在路上了。

第二條是祝雲深的,時間三天前,他說,SSR公司不同意和平解約,可能要法院見。

……

木門被嘩啦拉開,陸念回神,起身。

張安和妻子笑吟吟走到她面前,坐下。

“安哥,嫂子,來啦。”

“哥哥愛喝普洱,嫂子喜歡龍井,我都記著呢。”陸念指了指桌上的茶杯,先賣乖。

和夫妻倆認識這麽多年,被提攜,受到恩惠,走到如今的地步。陸念也是坦然的,從沒有這樣帶著目的性交流過。

這讓她有些不適,心裏突突跳了幾下,被一口熱茶強制按了下去。

“怎麽,有新劇本給我看?想合作也不用這麽隆重啊……”

陸念笑笑,將東西推過去。

“我是有求於人,自然應該拿出誠心的姿態。安哥和嫂子看了,再決定之後的問題吧。”

等待的間隙,陸念也坐得很直,把玩著茶杯。

看到一旁的手機,她想到了始終沒有被路寒通過的微信好友申請。

還真是,說到做到啊。

對面兩人,正安靜瀏覽著她的劇本。

張安和他的妻子,在圈內是有名的夫妻檔,一個導演,一個出品人,對電影的把控都苛刻到嚴謹的地步。

即使陸念是那塊被他們發現的璞玉,也被駁回過無數次,才慢慢走到現在的位置。

這部電影,除了這兩人,陸念找不到其他更合適的對象。

她相信祝雲深的,就像張安和妻子當年相信她一樣。

祝雲深從偶像到演員這條路,磨煉了多少年,陸念都歷歷在目。她知道這個男孩子是想做到最好的,不能就這樣因為這件事隕落於星空。

不可以。

“念念啊,故事很不錯。”

張安的妻子率先開口,摸了摸她因緊張而蜷起來的手背,“市場前景,應該是有的。”

“當然,我們合作了幾次,我和老張都相信和你的默契,劇本和導演跟上了,那演員呢?”

“這是一部電影的靈魂,你作為文字工作者,也希望自己寫的東西能被演活,能走出紙張,能被所有人喜歡。不是嗎?”

張安頷首,“這個題材,國內目前還涉足的很少,現在主要是青春電影和偶像電影占大部分,偶爾曇花一現的好片也喚醒不了國人對偶像的過度追捧。”

“我們希望看到的,是演員。”

“所以,我推薦祝雲深。”

掐住掌心,陸念吸了口氣,“這個故事的男主角只能是他,我是為他才寫的這個故事。根本不需要演繹,‘楚煦’就是祝雲深。他們都一樣,心裏藏著整個江湖。不被歲月束縛的輕快少年郎。”

“安哥,請再相信我一次,也相信這個小孩。”

“他一定擔得起我今天的這些話。”

作者有話要說: 路寒哥哥出來打個醬油嚕 ?(? ???ω??? ?)?

接下來應該是念念陪雲寶打怪升級開辟新副本的時間……

讓我們靜靜等待過年兩人的重逢吧_(:зゝ∠)_

雙6夫婦頭頂青天不解釋hhh(^o^)/~

☆、喜歡到愛

微仰頭,能看到led大屏。正在輪播11月待播的精彩電影,一幕幕晃過去。

陸念伸手,去接小窗遞出的飲料。熱乎乎捧在手裏,她退了步,向反方向走去。還能聽到背景樂的聲音,漫天灑下。

半年後,祝雲深的新電影也會出現在這裏,出現在更多地方,帶著全新的姿態,更上層樓。

張安和妻子吃了飯習慣散步,陸念也羞於去做電燈泡。結了賬之後就離開了,路過廣場上時習慣性買了杯熱飲。

繃了許久的一根弦,終於細碎松開了。放過了她可憐的小心臟和粗神經。

真好啊,替祝雲深爭取到試鏡的機會。

這麽多年過去,陸念仍憋不住心事。況且對於剛接到一審判定的祝雲深來說,這絕對是個好消息。

她撥電話,吸了口柳橙汁。

甜膩膩含了滿口,那邊卻一直無人接聽。

再打一次,仍然如此。

陸念想,也許小孩是在工作,那就不打擾了。轉頭在十字路口招了出租車,準備回家。

在懵懂快跌入夢鄉的時候被吵醒,陸念頭昏極了,聽電話那頭胖達前言不接後語,驀地擡起頭,抓住重點,“怎麽回事?公司不管嗎?”

苦笑一聲,“一審判的我們贏,你覺得劉帆還願意管他嗎……”

心裏猛然很酸,陸念夾著電話,跳下床,穿鞋,直接在睡衣外頭套上了牛角扣大衣,“人呢?”

“剛從飛機上下來,在等保姆車來。”

“直接去離機場最近的德廣醫院吧,到了把具體位置發給我。”

“好。”

掛了電話,陸念幾下收拾完全,抄起包和手機就匆匆出門。

等電梯的間隙,她盯著地面,不明所以回想著胖達剛才急促的話。高燒三天,錄節目就泡了兩天水池,還要去公司收拾東西,順便被劉帆一頓冷嘲熱諷。

都這樣了,還要堅持回江碧再去醫院。也不怕把祝雲深燒成一個醜八怪,真是恨得牙癢癢,想把小孩吊在病房打。

陸念帶著氣,出門攔出租。

在車上收到了胖達的短信,她垂眼,又熄滅了屏幕,安靜靠著車窗,看城市燈火慢慢往後退。

想路寒了啊,他現在在哪呢。

從家鄉一路到江碧,從小城市到首都,陸念幾乎是脫去了過去所有不好的外殼,變成一個小有所成也能讓人信任依靠的人。

比如小白,比如祝雲深。

她卻覺得這樣的人生,說好也不好,說壞,肯定也不壞。只是這麽多年了,心裏老留著一道影子。大學,工作,再遇到的一切一切,都沒有削弱半分。

陸念覺得自己真是瘋了,從沒有得到過,還認死了這個人。

直到第一次重逢。

不誇張的說,她當晚就哭了小半宿。

就是覺得吧,心臟突然就滿了,沒有任何可以空缺的位置了。

他來了,就這樣了。

可是路寒還是不喜歡她,這漫長的歲月,他們曾經遠遠天各一方。時間讓陸念認識到她年少自以為的喜歡,可能已經變成了想奢求一生的愛。

這次,她還想試,死皮賴臉試一次。

放不下的人,怎麽可能交給別人。

到三樓,找到胖達說的單人病房。

推門進去,祝雲深正閉著眼打點滴,手搭在被子上,無意識蜷起。小孩睫毛一直就很長,直勾勾垂下,遮住了那雙老是帶著笑的眼。

陸念用力握了下門把,才放緩腳步,靠近。

走了兩步,身後突然重重響起步伐聲,“深哥,晚飯買來了……哎,陸編來了啊。”

病床上的人立刻睜開眼,歪頭看陸念。

臉和額頭都是紅的,眼裏沒光彩,焉巴巴的眼神投過來。好像走丟的小狗,特別可憐。

走到跟前,陸念將包放在小桌上,軟聲細語,“怎麽了,還是不舒服?”

很久沒見過,小孩這麽孱弱的時候。

哪怕他被全網黑,機場畫報被人噴油漆,微博熱評第一全是帶生殖器的臟話時,都沒有過。

“餓了……”

悠悠開口,祝雲深嗓子還是啞的。

留意到他唇上都翻起了皮,陸念側身,讓胖達把桌子升起,然後將飯盒擱下,從抽屜裏去拿餐具。

低頭不語,默默吃起了白粥。

陸念拉過椅子,坐下。

“我先去跟醫生護士打個招呼,機場的時候就碰到了幾個記者,說不定會追過來。現在正是解約最熱的時候,不能出差錯。”

現在倒是純熟了很多,從保鏢跨行到經紀人的胖達,搓搓手,就出去了。

祝雲深吃飯很安靜,也很快。就像只是為了解決空腹問題,小菜都沒動,漸漸蒙上了冷氣。

在一旁提醒他,“菜也吃點吧,這樣會餓。只有白粥不頂事的。”

擡眼看了陸念一下,祝雲深幹脆放下筷子,“吃飽了。”

伸手想將盒子撤到床頭小桌上,還吊著鹽水的手微動了下,管子立刻在空中悠悠晃起來。陸念起身,輕輕按住他的指,“小祖宗,好好休息,別動行不行。”

她特別無奈地垂眼,順勢摸了下小孩的發頂。將東西全部拿走後,彎腰將桌子折下去,長發從頸後散落,尾部沾到被子上。

祝雲深靠在枕頭上,歪頭看陸念。

她正背著一束小燈光,病房裏還殘留著蔬菜卷和蘑菇湯的味道。

和陸念的身影糅雜在一起,鉆到眼中。

特別俗世,特別生活氣。

就像一起生活的人那樣,很近,很近。

慢慢閉了眼,祝雲深抿唇,胸口咕咚一聲沈重的響。是什麽東西落下去了。

他想,大概是過去對陸念親人一般的念想落下去了,且再也找不回。

“雲寶,想睡了?”

她的聲音靠近了,還有衣上的香氣。

從喉嚨裏擠出一聲,“沒有,我想喝水。”

拿起玻璃杯,胖達接的熱水還沒冷,握在掌心反覆摩挲,祝雲深只喝了兩口,就開始發呆。

以為他還想解約和以後的事,陸念將椅子拉近了點,坐下,“告訴你個好消息吧。”

“什麽?”祝雲深擱下玻璃杯,仰頭看了下瓶子裏還剩多少鹽水,默默計算著叫護士的時間。

還有兩瓶沒輸完。

至少今晚是走不了了,陸念在這,也不可能讓他任性的。

想到一個月前小孩在微信裏氣沖沖的指責,陸念彎唇,“承諾給你的劇本啊,我寫好了。”

原來是這個啊……不提完全都忘記了……

祝雲深笑,“辛苦了,那真是。”

還在病痛中的小孩主動安慰自己,還是少見的事,陸念突然有了種當媽的看到孩子長大的痛快,捏了捏被子,嗯,厚度不錯,“靈感來了,就出得挺快。”

“給我看看吧。”

“沒帶。”陸念露出幾顆牙齒,有點調戲的意思。看祝雲深有了幾分精神,她也高興了些。

他扭過頭,後腦勺對著陸念。有點你居然調戲我本大爺不想理你的意思。

又變成了陸念熟悉的那個小孩。

她悄悄站直,湊近了點,拉長了聲音,“但是呢,劇本你肯定會看到的,第一男主角不準備好的話,試鏡會不順利的哦。”

安靜中,祝雲深突然轉過腦袋,對上陸念帶笑的眼,特別亮。

他算是看到陸念一路出落到現在的模樣,卻從沒像此刻這麽覺得過,這個女人,真的特別美。

推開了陸念,祝雲深坐起來,蹙眉問,“什麽意思。”

“我們雲寶是不是還沒演過男主的電影啊,不過沒關系,馬上就會有了。劇本是我負責,導演是張安喲。一定會特別特別特別火的。”

“……”

“過幾天,你會接到試鏡的通知。”

“這是我為你寫的故事,全是我心裏的寄托,希望你能做兩個小時的少年郎,肆意江湖,無所畏懼,前方的路光明又直接,想要的都有,一生喜樂。”

“也只有你,所以,雲寶,試鏡一定要加油。你目前面對的這些,還不是最難過的啊。以前你年齡還要小一些,都能走過來。現在也不算什麽,對吧。”

陸念的眼亮得驚人,只是定定看祝雲深。

沒有了剛才舒緩的調笑,完全是粉絲看偶像的眼神,純粹直接,帶著所有的希冀。祝雲深都能懂的。

她做了太多。

連著過去所有從陸念身上汲取的勇氣,一起沈甸甸壓在胸口,凝結成硬邦邦的勇氣。祝雲深點點頭,輕輕嗯了聲。

不會辜負的。

“啊,這瓶吊完了。”

移開視線的陸念突然發現空掉的鹽水瓶,伸手按了鈴,在短暫的幾秒想到了一件事,“等會護士進來看到了,不太好吧?”

歪著頭,自我疑惑了片刻。

陸念立刻提起包,“我去廁所躲一會。”

來不及叫住她,人就消失了,被砰的一聲關門聲淹沒。祝雲深嗤地笑,落在剛進門的小護士眼中,變成了病嬌的美。

啊,真是生了病都好看。不愧是明星啊。

“麻煩了。”祝雲深對小護士低聲說了句話,她拿著鹽水瓶的手都抖了下。

這種貌美如花的弟弟,真想拐回家當男朋友啊。絕對是犬系啊,犬系。

忙著手上的動作,小護士低頭瞧祝雲深。發現他只是歪著頭,對著門口的方向,唇上的弧度一直落不下來。

“好了喲。”出聲提醒。

祝雲深轉過頭,言簡意賅,“謝謝。”

小護士捂著胸口一步三蕩漾出去了,出門前,扭頭環視了圈,除了亮著燈的廁所,好像門口並沒什麽可看的。

應該是在等人吧……

作者有話要說: 牙白牙白……

必須讓路寒哥哥下一章出來露面……

不然節操就不穩了……

雲寶超可愛啊嚶嚶嚶_(:зゝ∠)_

☆、過去過去

坐在馬桶蓋上,對面是鏡子,不大。

卻能看清那張臉,陸念盯著自己通紅的鼻尖和臉。

後知後覺的,一線冷意從腳底躥上來,低頭去看,才發現出門匆忙,她隨便套上的,是最薄的那條褲子。

門外沒有聲響。

陸念卻不願意出去了,恍然審視鏡子裏那個看起來厲害的女人,幾乎想不起過去的模樣了,這幾年咬著牙往上走的艱辛還留存著苦味。

書友會的孩子們說,魚大的書給了我無窮的勇氣,去面對心裏的自己。

小白說,念姐是我想要追逐的對象,啊,咳咳,當然不是那個追,反正就是特別憧憬你,現在的你。

祝雲深說,謝謝你一直喜歡我。

……

好像達成了年少時的所有願望,除了她自己。

手中握住的東西變多了,細細數著,也全是沙漏裏的細沙,風吹即走。

剩下的一個念頭屹立不去。

讓她慢慢地記起以前那些刻在心裏的小事,一件件,一樁樁……都和一個人聯系在一起,呼吸隨他,喜怒共他,鮮衣怒馬的少年時,都叫做他。

******

高一剛進校,陸念還是那個膽小不愛說話的女孩子。身邊跟著發小楊彤寧,這是她除了考進13班之外的第二件喜事,有人罩著了。

楊彤寧這個人生來自來熟,性格和相貌都很討喜。

軍訓一開始時,基本是陸念跟在她身後轉,楊彤寧去哪,也去哪。和誰說話,陸念就在一邊安靜看著。對方要是看到陸念了,她就冒出一兩句話。

除了和楊彤寧單獨說笑的時候,大多數時候她都是不起眼的,沙漠裏的一粒砂礫,大概如此。

就連因為下雨軍訓特許穿常服的那天,她也穿的是最簡單的白體恤,黑短褲。

毫無出彩的記憶點。

吃了飯,掐點到操場,她驚了。

五顏六色的女孩子,飄飄灑灑在周圍,完全沒有了穿著迷彩帶著帽子時的模糊,每張臉都鮮活極了。

她還看見了幾個已經算出挑的美人。

腳步加快了點,到達了13班的隊伍裏。

“念念!”

“哎……”她鉆到了楊彤寧身邊,靠了會。

“隔壁的隔壁,6班,剛才路過的時候,我看到了兩個美女,頭發長長,皮膚白白的,特好看。”

十五六歲的女孩子,對同齡人最高的褒獎就是好看。在高中依舊很少能見到化妝的女生。清湯掛面也可愛,那就是真好看了。

點點頭,陸念不做評價。她大關心這些,但也不排斥路過的時候多看幾眼。美好的事物人人都樂意欣賞。

主席臺一聲哨響後,在不遠處湊一堆說說笑笑的教官們回來了。

下午的任務很簡單,齊步走。陸念他們班的教官並不兇,他們為期一周的軍訓,一天練一個花樣,到第四天了還卡在齊步和正步這裏。

教官扶了下帽子,簡單說明了要領,他的聲音有些啞了,於是閉嘴出列示範。眾人還是看得很認真,畢竟13班是根據入學成績劃分的尖子班,少了些匪氣。很好管教。

嘗試著挪動了幾步,陸念眼神飄走了。高一進校,她164的個子已經不算矮了,被排在女生最後一排的倒數第三個,身邊就是楊彤寧。

兩人嘻嘻哈哈朝沒有人的右邊走著,很愜意。

13班很難得人口平均,男生和女生一樣多,她腳歪了下,就踩到了一個男生。

她低頭道歉,一眼掃過去。此刻居然鬼使神差地出了點陽光,好像天公作美一樣,賞給那個同樣白色T恤的男孩子一點清輝。

他的頭發很短,看起來很精神,皮膚不白,是被太陽曬過那種很健康的膚色,聽到陸念說了句對不起後,立刻低頭笑了笑。

牙齒被襯托得挺白。

心臟好像瞬間被擊中了。陸念吸了一口氣,咬唇,盯著那個男孩子。

頭上掠過的風,一下極遠。

就連眾人為之歡呼的點點陽光,也滲不進她的眼中。

生命的前十五年從不知道喜歡為何物的陸念,此刻連眼都不舍得眨一眨。呼吸柔柔緩緩,在心臟裏進出。

“最後兩排男生出列,向右轉,齊步走。”

“停。”

“向前走十步。”

這下變成了男生和女生面面相覷。中間隔了大概三米的距離,夾著一個教官。

“我們來先面對面原地練習,然後一排一排走。”

輕咳了下,教官從兜裏摸出含片,嘎嘣咬著。

“原地踏步走,一二一,一二一……”

陸念眼觀鼻鼻觀心,盯著男生們身後的大榕樹,很是嚴肅的樣子。

餘光一直在瞧被踩中的那個男生,她的心臟好像也被沈沈擊中,跳得起勁。

見色起心是其一,開學不過五天,她連班上同學的臉都沒認完。有“人群恐懼癥”的陸念,一到人前就胸口梗塞到不行,雖然面上不太顯露,一張口說話總歸要抖三抖的。

“停,休息下。揉揉腿。”

踮起腳尖,陸念活動著小腿肌肉。看到教官冷不防從對面最後一排裏拎出了那個男生。

“好了,同學們,我的嗓子不行了。讓這位路寒同學帶你們先走一圈。”

教官真是一個識時務者的俊傑。

她的右手捏緊了短褲褲腳,如同提起的是公主的裙擺一般。

默念了一句——陸寒。

居然是本家,一個姓,何等的緣分啊。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開始積極尋找兩人生命相同點的陸念,誤入一個完全自以為的巧合,而沾沾自喜。

邁出的腳步都輕快了許多。

“同學們請聽我口令,一二一,一二一……”

陸念的左手又掐進了手掌心,飄飄忽忽地看路寒,嘴角沾笑。

“好了,我們開始分開訓練吧。第一排男生先來……”

得到了釋令的女生們立刻東倒西歪,細碎的議論聲漸漸漫開。楊彤寧戳陸念,“哎,你看路寒左邊的那個男生,皮膚好白,眼睛長得超好看啊。”

“……”

這位楊同學的關註點永遠和他人不同,陸念短暫看了一眼,確信她說得沒錯。又低了頭,將笑不笑,聽路寒喊口令。

他的聲音是少年獨有,介於男人和男孩之間,已經夾帶厚重的質感了。

下午軍訓結束,很瀟灑解決了晚飯,陸念和楊彤寧嚼著口香糖回教室了。

前幾日還沒發現路寒這號人物的陸念,發現兩人的座位就隔了一個過道,和一個人。

班上幾個男生全部紮堆坐了那裏。

她壓抑不住心裏如活泉的歡喜,坐下,拿出語文書,認認真真地假裝預習。

班主任很快踩著鈴聲進來,軍訓期間的晚上是很閑適的,看看抗戰電影,講講班規,剩下都是自習。

“同學們,後天晚上,我們會舉行班委選舉,有意參與的請盡快準備好演講稿。”

和楊彤寧對視了一眼。

家人肯定希望陸念去當個什麽的,哪怕是辦黑板報的也好,好歹在班委裏有一席之位。

她這種慢熱的性子,還需要再歷練。

現在的陸念還不敢跟自家爹媽對著幹,下了晚自習後,跟他們報備了這件事,果然得到了支持的話語。洗漱了就趴在床上,準備寫演講稿。

這種事她沒少幹過。

小學五年級,做過升旗儀式主持人,主持新聞袋袋褲的校內廣播節目。

初中一年級,代表過新生在全校面前講話。

……

不過這都是她那些當老師的親戚給她爭取來的。

這次是在新的高中,沒有任何直接依靠。陸念反而覺得開心,終於從小學初中的夢靨裏解脫出來了。她在讀高中之前,父母一次家長會都沒去過。認識的親戚就和她班主任一個辦公室,每天下課嘮嘮嗑,內容都能轉到她身上。

她在學校裏自然端得很緊張,害怕稍微性差踏錯,就被報備到嚴厲雙親的耳中。

第二天晚自習,陸念才整理好了上臺的準備稿件。

她有了新發現——路寒住校。而且他還打籃球。

這些都是隔著一個過道聽來的。

但身為走讀生的陸念,晚上都是自己騎自行車回家。能和路寒同的路,就是從教室到教學樓大堂而已。

為此她已經被楊彤寧連續拋棄了兩天。

一向脾氣很直,做事也麻利的楊彤寧嫌棄她收拾東西的速度,幹脆先走了之。

對了,她還知道了路寒的“路”不是她想的那個“陸”。

就跟開了天眼一樣,陸念開始收集這個男孩子身上的細枝末節,往心裏存放。

路寒也不算太高,176的樣子。

卻比陸念瘦了許多,在被允許不穿迷彩服的那天,他穿的是讓陸念一見傾心的白色T恤和灰色長運動褲,板鞋。都是nike的。

他好像對這個牌子迷之執著,從頭到腳到背包,全是勾。

陸念猜,這位路同學一定成績是不太好,所以才沈醉於這種迷信行為。

陸念還聽到了,路寒對他的同桌,一個高高瘦瘦的男孩子說,“我也要去競選班委。”

這無疑是個極好的信號。

陸念已經摩拳擦掌了,回家路上騎著單車,在路燈下瞇眼笑,開始自言自語一般地背著競選詞。

作者有話要說: 接下來都是回憶殺……

應該可以好好解釋為什麽念念這麽喜歡路隊嚕 _(:зゝ∠)_

(其實在為沒露面的親兒子刷臉吖牙白~~~)

年輕時喜歡的那個人 是朱砂痣和白月光啊

越得不到越放不下

況且路隊當年真的是風華正茂美少年 年級上追他的小姑娘能排到美國啊哈哈哈哈【大霧

☆、獨一無二

競選當天。

第一個上臺的是個長發女生,很瘦,卻笑得很親和。她的目標很簡單,也很霸氣——班長。

自認沒這個本領的陸念只能聽她行雲流水的演講,然後啪啪鼓掌。

新到一個班級,大家都不太熟。一般這個時候跳出來要當領頭羊的,看起來又不太討厭的,基本能成。

環視了下周圍的同學,陸念點點頭,在心裏演練了下等會自己上臺的光景。

班主任鼓勵大家自由上臺。

看到第一個女生被熱烈的掌聲送下臺了之後,其餘幾個躍躍欲試的人都上去了。陸念就一等再等,直到路寒從她身邊走過,黑色短袖和短褲,和仍然纖細的小腿。

她莫名其妙地盯著路寒的背影琢磨了片刻。覺得他走路的姿勢看上去不太正經。

“大家晚上好,我先做個自我介紹。”

含笑朝講臺上望了一眼,陸念暫時拋棄了自己的稿子,托腮看路寒說話。

“我叫路寒,喜歡打籃球,很高興可以和各位成為同學。今天我想競選的職位是,紀律委員。”

好像也是第一個女生在黑板上寫了自己的名字後,再上去的每一個人都嘩啦了幾筆,生怕臺下的人不記得自己姓甚名誰。

路寒也是,捏著白粉筆轉身落下自己的名字。才淡定地繼續闡釋自己關於對紀律委員的看法和自身的優勢。

右手搭在空白的筆記本上,陸念從紙面上刮過,盯著那兩個並不算很好看的字,入定了一般。難得見到這種歪歪扭扭還留有風骨的字。只是不太規整,勝在一筆一劃都很直,沒有什麽圓滑的弧線讓人覺得骨頭軟。

到他下去後,掌聲也很熱烈。

陸念卻覺得大多數人是看著這小夥子長得還挺幹凈,講話還挺利落,才熱情給予了他班會課上的第一個小高潮。

眼看路寒都落座了,陸念自然腳沾不了地了。吸了一口氣,默默起身,頗為緊張地走到臺上。捏著本子,她開始慌了。

貌似自己是第一個帶著稿子來的啊。前面的同學都是脫稿,而且姿態自然,還能和臺下的人們逗逗樂。

陸念看著嚴肅著一張臉站在教室後的班主任,心就坍塌了一半。強制著自己把視線轉向了可親可愛的同學們,然而大家並沒有太多表情的臉,也給不了陸念什麽安慰。

捏著粉筆,無意識在桌上劃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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