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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穿作戰服可真好看。

“你剛才說找什麽?”

“一個賣翡翠的,老王叔。”

他哦了聲,琢磨著陸念估計現在是掙了不少錢,不知輕重就瞎乎乎找人介紹,挨宰的架勢擺得倒是很痛快。

下了樓梯,就是大堂。

陸念看見了在車前望月亮的猴子,和那輛她已經坐過幾次的軍用越野,有棱有角的,沾著路寒的氣息。

默了會,路寒叫了聲猴子的名。

他起身,拍了拍手,挪到二人跟前,“路隊,怎麽樣?”

指的是裏頭的情況。

路寒在腦中整理了下刑警一隊隊長的話,爭取簡明扼要,雖然不是估計陸念在身邊,防止洩露,只是這些亂七八糟的事,還是少把姑娘牽扯進來的好。

“江碧那邊全部伏法,春風識路的老板娘也招了,至於那片地裏的‘研究員’,全部跑路,估計是找背後的老板了。這邊沒我們的事了,明日歸隊。”

看路寒一板一眼的樣子,陸念心裏溫熱。

她從高一就知道,路寒在男孩子堆裏,都是拿主意的那個,就連點菜,也是第一個被問的。都是十五六歲的少年,就他能讓人信服和同路前行。

現在更甚,八年的部隊生涯,整個人徹底被打磨成別的樣子,只有那雙眼睛還殘留著過去的些許氣息。

猴子搓搓手,一臉與有榮焉,忍不住爆了粗,“我靠,路隊,我就知道,跟著你能學到很多東西。”

“嗯,那就再去辦個事,辦好了,晚上有賞。”路寒難得對他笑,猴子胸口生出一團熱乎乎的氣,歡快應了聲。

“看平時你出任務跑得挺歡實的,跟路邊煎餅阿姨都能聊,知道岫縣哪裏翡翠最好麽?”

他輕描淡寫一句話,讓陸念心砰砰直跳。

怎麽就、突然轉到她的事情上了。還這麽一本正經地讓下屬去辦。

看路寒的側臉吧,還是那個老神在在的樣子。

以前高中就老成得讓人摸不透,現在難度只增不減。

“啊……老大,叫我去辦這個?”

猴子瞥了眼陸念,不自覺換上了私下的稱呼,更親密。腹誹:都這樣了還說只是老同學的話,他怎麽也不會信的。

終究陸念還是一個功臣,猴子點了頭,“行吧,我帶陸小姐去。”

聽到自己的名字,陸念更窘了,蹭了蹭腳尖,偷偷拽了下路寒的衣袖,緊貼著軀體,就摸到了滿手的熱度。

那人垂眼看她。

“算了吧,你們畢竟是武警,拿槍的……”

餘下含義一清二楚———就不用跟著她瞎作了。

路寒移開了眼,沒回答,只在心裏笑了笑陸念小心翼翼的眉眼,聲音一沈,“猴子,去開車。”

“好……”

接收到路寒“快滾”的眼神,猴子從臺階上跳下去,靈活無比。

陸念抿著唇看他的背影,有點明白他的外號是怎麽來的了。

身邊擠了道身影,路寒微彎腰,在她耳邊說話,“今天是猴子生日,白天他女朋友打電話來試探,能聯系上,但耽擱於任務很快就掛斷了,晚上小姑娘肯定還要打電話過來。我們明天才歸隊,今天晚上我想請猴子吃頓飯。他那個腦袋,估計都忘完了。你先去跟他買東西,我去做點準備。”

陸念聽了,眼裏有亮光。

猛地仰起頭看路寒,他沒準備,被她的頭頂磕到下巴。生生的一個笑被痛沒了。

陸念:……………………

她看路寒揉了揉下巴,呲了口氣。

起初憋著笑,後來憋不住了,能聽到聲。

路寒瞟她,撞了人還這麽高興,還真是……難以揣摩。

“好,我跟猴子去。”

“他估計心裏也鬧不太明白,你就告訴他,你到底是幹嘛的,就行了。”

“他女朋友很喜歡你寫的書。”

應著,陸念下樓梯,一步步都踩著棉花上似的,輕飄飄,沒個實感。

耳朵上還誠實留著被熱氣呵過的戰栗感。心裏盈滿了一捧松松的新雪,被融化,成水。

有血有肉有傲骨,有心有義有柔情。

她真的快要招架不住了,這樣的男人。

“陸小姐,買翡翠?”

猴子摸下巴,沈思,路隊這位老同學,看起來是個有錢姑娘啊。

剛才路寒估計就是怕她被宰了。

還心疼人呢,嘖嘖。

陸念從上車起,就掛著笑,她瞥了猴子一眼,岔開了話題,“聽說你女朋友喜歡一個作家?”

猴子臉不動聲色紅了片刻,他醞釀了半天,才說,“是,難得回去一次,家裏書櫃好像都是她的書。凡是她寫的電視和電影,都沒漏下過。”

“哦,她叫什麽名字。”

“蘆葦魚。”

“這不是真名啊。”

“好像大家都不知道她叫啥。”

“你想知道嗎?”

“陸小姐,這……什麽意思?”

“巧了,她跟我一樣,也姓陸,單字念。”

呲——————

輪胎在馬路上擦過一條長長軌跡,陸念用手撐住了身體,慢慢擡眼去看猴子。

他瞪眼,繼續四平八穩地開車,念念有詞,“陸小姐,這,你不能怪我,是你先嚇我的。”

揉著掌心的紅痕,陸念笑了笑,“你把你女朋友聯系方式給我吧,回去後我叫小白給她一套最新版的三部曲。”

“陸姐,這不太好意思。”

猴子臉又紅了,捏方向盤的手有些不穩,特羞澀地推辭。

陸念抿唇,為他突然改口的稱呼,“叫我念姐吧,我身邊的小輩都這樣喊。”

“好,念姐,我現在帶你去找老王叔,他家的工廠就在清水鎮,半個小時就到了。”

兜來轉去,居然還是這個人。

陸念默默倚了回去,在想翡翠那個小姑娘現在在哪。家裏犯的事,到底參與了幾成。

“猴子,春風識路那家店到底犯什麽事了。”

“他們店裏的東西,加了料,能讓人上癮。”

摸了摸臉,陸念記起了她連續幾天吃完火鍋後的感覺,臉發紅,心跳加快,還在回去的車上打瞌睡。翡翠還笑她吃了就想睡。

原來……

“而且這家店,下手挺狠啊,加得不少。”

“遠超了過去我們了解的類似案例,但主要的罪責還是在江碧那邊,好像和一家大公司有關。這邊只是小毛頭。”

“念姐,到了。”

猴子利落跳下車,陸念推開車門,小心落了地,打量面前這個院子。

停好車,猴子帶她進去。

“老王叔認識我,看著這身警服,他也不敢胡說八道。”

陸念嗤嗤笑,他還沒陸念大,怎麽可能好意思去欺負一個年紀更大的長輩。

從小門進去,裏頭有機器轟鳴聲,在切割原石。

幾個工人在忙,年紀最大那個人站在一個玻璃櫃臺前,調試射燈。

“老王叔。”

猴子屁顛顛跑過去,完全忘記了剛才自己豪情萬丈的一句話。

“我給你帶了個客人。”

老人戴著老花鏡瞥了他一眼,吭了一聲當回答。

猴子摸摸頭,更小聲地加了句,“路隊的客人,關系一看就不簡單,您老看著辦吧。”

聽到路寒的名字,老王叔才動了起來,轉身看遠處的陸念。

“姑娘,要買什麽啊?”

猴子朝她招手,陸念走到老王叔面前,“給男孩子的翡翠玉佩,能養人的那種,水色稍微好一點。”

“這有幾塊,你來看看?”

陸念俯下身,借著燈光細看,回味著她臨時百度來的三腳貓知識。

最邊上的那塊玉佩最先入她眼。

綠,被琢成了流雲狀,很透,也幹凈,顏色正且艷麗。

指向那塊,陸念問,“老王叔,這塊怎麽賣?”

猴子跟著湊腦袋過去,默默看,在心裏掂量了下。這價格,有點磨人啊。

“姑娘要買這塊?”

“嗯。”

“送人的?”

“嗯。”

“關系不錯啊?”

“看著長大的小孩。”

老王叔摩挲著煙鬥,報了一個價,猴子默默數了下有幾個零,對著陸念咋舌。

☆、一起吃飯

想了想,自己應該發揮出作用,猴子擠到兩人之間,“老王叔,自己人啊,這價格……”

“你小子帶火機了嗎?”

“帶了,帶了。”從兜裏摸出,遞給對面的人。

老王叔吸了一口煙,聲音沙啞,“既然是路隊長的人……”

陸念臉紅。

老頭縮寫句子的本領挺高,能把“路隊長介紹過來的人”簡略成這樣讓人心跳加快的話。

“已經是八折了,我剛才報的。”

猴子呆了,做玉石的這麽賺錢啊。

陸念想到祝雲深的臉,也爽快,“行,謝謝老王叔,我刷卡吧。”

“小真,過來,結賬了。”

老王叔對陸念點頭,叫了一個看起來二十歲出頭的小姑娘過來,她臉撲撲的紅,只穿了件藍色毛衣,手裏拿著pos機。

低頭拿錢包,陸念隨口問,“這是您女兒嗎?”

“對,小女兒。”

小真看見猴子,眼裏一亮,“陳警官。”

原來猴子姓陳。

將最外頭那張卡遞給小姑娘,她一邊動作著,嘴裏沒歇,“陳警官,你們路隊怎麽沒來啊。”

指了指陸念,猴子說,“路隊叫我帶他老同學來買東西……”

驟然被拉到話題中心,陸念不得不開口,對小姑娘說了句你好。

抿唇,小真對陸念禮貌地笑了下,沒有對著猴子時那一口歡快的小白牙。

“好了。”

陸念接回卡,慢條斯理放回錢包裏。

老王叔將那塊玉佩放進紅色絲絨盒裏,啪一聲扣上,裝進袋子裏,遞給了陸念。

她接過,道了聲謝,也沒檢查,扔進了包裏。

兩人都爽快得很。

“那我們走了,老王叔,生意興隆啊……”

猴子道別,陸念也跟著說再見。

兩人重新上了車。

尾氣的味都要沒了,小真還在門口,往車軲轆印延伸的方向望。

老王叔抽著煙,慢慢踱步到她身邊,拍了拍小姑娘軟綿綿的發頂,“別亂想了,回去。”

“小真認識你們路隊?”

回去路上,陸念摳掌心,還是無法忽略小女孩那道水一樣純,也熱氣騰騰的視線。

多年輕的喜歡啊。

一眼能看破。

猴子絮絮叨叨開始解釋,“小真以前被路隊救過,反正就是出任務順手……路隊都沒說什麽,小女孩嘛,都有點英雄情結。但人家爺爺看得很清楚,勸著勸著,以後總會過去的。”

陸念心裏一輕。

又想著自己跟一個二十歲的小姑娘計較什麽,她們兩,某種程度,還都是單戀者。

不過論起暗戀的經驗,陸念自認為自己十分上道。

十年的時間不是白白過去的。

兩人沈默了一會,陸念接到了一個電話。

響了兩聲後,她看來電人,一串陌生數字,來電顯示就是本地的號碼。

想了很久,找不到可能的對象,她幹脆接起來。

“餵。”

路寒只出了一道聲,陸念就知道是他了。

放在膝蓋上的右手攥了起來,她頓了片刻,問怎麽了。

“東西買到了?”

背景音裏,路寒那邊有小孩子軟綿綿的聲音,聽不清,卻很可愛。

“買到了。”陸念老老實實回答,不太優雅地摳著裙子上的刺繡。

猴子在一旁全程眼觀鼻鼻觀心,用餘光觀察他老婆的女神。

“那就回來吧,地方定好了,你也一起來。”

陸念以為自己幻聽,重覆反問了句,“什麽?”

“你給猴子說,主城區豐歲路的老譚火鍋,他知道。”

抖了幾個字,路寒啪掛了電話,最後的餘音裏,陸念聽到一個女人在說,“先生你的蛋糕做好了……”

屏幕上通話時間43秒。

陸念怔怔盯了半晌,突然扔了手機,捂住臉,無聲在喉嚨口尖叫了三秒。

猴子:……………………

推開包間門進去,裏面就坐了路寒一個人。

他正在抽煙,坐在靠窗的位置。

風灌進來,又湧出去。

看見陸念,他擡了擡手,示意她在對面坐。

“其他人呢?”

掃了圈周圍的空位,陸念還以為這些都是留給其他武警的,正在想要不要坐到最尾巴上的位置去。

就聽見路寒很淡然地說,“就我們三個。”

陸念窘,他又補充了句,“今天你不來的話,就我們兩個大老爺們……”

可放菜的架子上,盤子挺多的。

第一層全是肉。

從洗手間歸來的猴子推開門,第一眼也看見滿滿當當的菜,哇了聲,“路隊今天怎麽突然想起來請吃飯了。”

路寒半笑不笑,一口吸完了剩下的,碾滅後反手投進了垃圾桶裏。

進來了兩個服務生,一個開火,一個放了件啤酒。

猴子還沒領悟到是什麽好日子,大大咧咧坐下。陸念也拿了瓶啤酒,推到自己面前。

服務生都出去了,猴子驚叫了聲,“念姐,你也喝啊?”

路寒瞟了他一眼,對陸念伸出手,她將酒瓶遞過去,笑瞇瞇看路寒幹掉瓶蓋,又接回來。

被晾在一邊,猴子自己默默咬開了瓶蓋。

不開就不開,老子自己有牙齒。

倒滿了玻璃杯,陸念先舉杯,對猴子晃了晃,“猴子,生日快樂。”

他才反應過來,捏著杯壁的手一滑,滲出些許啤酒沫。翻出手機看了下日期,拍了拍腦袋,“天,我這記性。”

路寒這才笑起來。

和陸念碰杯,猴子有些赧然,“謝謝念姐……”

徐徐一口喝光,陸念抿唇,沖猴子笑了笑。

對男人就不用這麽客氣了,路寒直接拿了一整瓶,和猴子碰了碰,也沒說廢話,兩人幹完第一瓶。

陸念伸手夠到裝菜的架子,自顧自下了幾碟肉。

那兩人已經開始喝第二瓶了,這看火候的事只能交給她了。

酒過三巡,陸念正在吃無骨鳳爪。

臉紅得跟沾了胭脂一般,猴子擦了擦嘴,電話響了。他立刻朝兩人擺擺手,撐著椅子起身,出去了。

估計是他的女朋友。

陸念和路寒看了眼,各自低頭。

留意到他碗裏裝了個丸子,兩三塊豆腐,和幾片嫩牛肉。她繼續咬著雞爪,在腦袋裏想要找什麽話說。

“翡翠怎麽樣?會進局子嗎?”

路寒又替自己倒了杯酒,捏著筷子,把碗裏東西幾口吃完了,伸進鍋裏撈酥肉。

應該是真的擔心那位小姑娘,路寒搖搖頭,“他們家的事,她並不知情,也以為那罌粟田是和本縣的藥廠合作,只是想將‘春風識路’推廣出去而已。詢問過後就放人了,”

“嗯,她看上去並不像那種人。”

吃了定心丸,陸念又下了碟最喜歡吃的山藥。

春風滿面的猴子終於回來了,直勾勾看陸念,“我給我女朋友說了,念姐,她開心死了。還說她的女神人特好,沒白喜歡這麽多年。”

臉微紅,陸念揉了揉,招呼猴子吃菜。

拎出蛋糕的時候,猴子的表情很豐富。

他艱難地看了路寒一眼,“老大,我今年24了……”

“不吃許個願就行。”

路寒已經大刀闊斧拆起了外殼,陸念站起來,拿出了蠟燭和小盤。

深深呼了一口氣,猴子笑著,“好吧,好吧。”

“難得這麽開心的一天,多謝了,老大。”

路寒嗯了聲,伸手將那個塑料生日帽扣在猴子頭上,低頭往水果蛋糕上插蠟燭。

2和4,就兩根。

走到門口,陸念關了燈。

猴子看了下兩人,慢慢的伸手,橫亙在胸口,合握在一起開始許願。

算起來,猴子只比陸念小兩歲。卻滿是男人的擔當。他的那位女朋友應該很幸福吧。

走了神,陸念才覺得有點不對。

“是不是,該唱生日歌了?”她在黑燈瞎火裏看路寒。

“…………”

“你自己唱。”

半晌,才聽到他硬邦邦的一句回答。

陸念抿嘴,笑。

還是跟以前一樣拉不下臉啊。

當年給於嘉溪唱生日歌的那群人,好像都分散四方了。能再見到路寒,完全是想象之外的事。

出了火鍋店。

陸念徹底撐了,那兩人不吃奶油,象征性嘗了口水果就放下了。

她獨自吃了一整碟的蛋糕。

或許是被好心情打開了胃口,起身時才覺得是真的太飽了。

猴子和路寒都喝了酒,開車的只能是她。

沒有駕駛這種軍用車的經驗,陸念坐在駕駛座上,問路寒一些細節。

他就站在門外,右手撐著車頂,左手從她面前滑過,指點她不太明白的地方。

能聞到酒氣和煙草混合的味道,和著夜風一起,陸念卻並不討厭。

這太鮮活了,就近在眼前。

“明白了?”

睨她一眼,路寒收回了手,轉身上了後座。

“猴子,指路。”

他踢了踢已經軟在椅背上的人,開始閉眼休息。

莫名其妙轉醒的猴子:…………………………

陸念在後視鏡裏看到他茫然的眼神,彎了彎眼,倒車。

他們住的地方是地方部隊招待所。

猴子問陸念有落腳的地沒有,她想到訂了一周的那個酒店,墻上的壁畫,和電梯裏那熱烈得快燃燒的顏色。

果斷搖搖頭。

又去看路寒,他正發呆。

“那我替你去問問?”猴子善解人意地下車了。

“翡翠是你地陪?”路寒突然開口,聲音沈沈。

陸念嗯了聲。

“她沒給你訂酒店?”

“訂了,但是酒店給人的感覺太不好,不想住在那了。”

路寒又嗯了聲。

降下車窗,陸念想透透氣,猴子揮舞著手就回來了。

“搞定,念姐證件帶了嗎?”

她頓住,“我的行李還在那個酒店。”

作者有話要說: 這裏是存稿箱君(????)??

無良的作者大概此刻還在吃酸菜魚米線 _(:зゝ∠)_

☆、又被拒絕

辦手續的時候,陸念一直往外看。

路寒站在階梯下,抽煙,指尖的紅芒成了他沒走遠的證明。

十幾分鐘前,在陸念說了那句話後。他低了頭,突然接了句,“我陪你去。”

於是,就跟著來了。

她回房,拎了小小一個箱子就下來。

拿好證件和退的現金,陸念走到路寒門口,他咬著煙,雙眼和夜色一樣涼,沒說話,接過了她的行李箱。

在手裏掂了掂,挺輕。

倒真的是來旅游的,輕車從簡。

路寒徑直把東西放到了後面位置,然後坐上副駕駛座。已經去過一次招待所,這次陸念不需要人指路了,熟練倒車,拐入大道。

主城區兩邊全是她叫不出名字的樹,掛著一條條的霓虹管,自上而下變著顏色,就像落下一場繽紛的雨。

“那個酒店,我覺得有問題,你們要去查一下嗎?”

陸念偏頭,看了眼路寒。

她也不清楚,直覺到底有沒有用,還是一五一十說了所有猜測和所見。

路寒唔了聲,“我知道了,明天去跟刑警隊那邊講一聲。”

猴子幫找的房間就在路寒對面。

帶陸念過去的時候,他滿臉的“我懂你”。

耳朵都快燃起來了,陸念想,這個壽星可能是真的酒喝多了。

她接過路寒手中的箱子,轉身進了門。

啪嗒關上,打量了下環境。

簡單,整潔,就足夠了。

想著路寒就睡在對面,心都快飛出去了。

路寒去摸褲兜裏的煙,發現只剩一個空盒了。他問猴子還有沒有。他也找了找,結果落空。

“去對面超市買吧。”

兩個人又慢慢悠悠下去了。

猴子知道第二天就要走了,多少有點想八卦的意思,“老大,念姐是不是喜歡你啊?”

過馬路人多,路寒和身邊的人又穿著作戰服,他本來就長得不算戾氣那一路,以前秀氣的眉眼被磨礪得堅韌。收了無數異性的視線。

有婦之夫猴子註意到,嘖嘖一聲,“你來寧陽還真是損失啊,老大。哪怕去一個北一點的,不這麽亂的城市,不經手那麽多棘手的事。追你的小姑娘大把大把啊,哪能像現在,除了訓練就是任務,好多時候保密等級還挺高,家人一年都不能見幾面。”

磕了猴子腦袋一下,路寒仰起頭,看天色。

多雲,有月亮,光芒清幽。

他沒出聲。

猴子不知道的是,就在三天前,路寒爸媽來寧陽了。沒見成面,他接到任務後就匆匆走了。支隊長給兩位老人報了個旅游團,又好說好話陪了會,把人哄走了。

路寒知道了,也沒說什麽。淡淡然給支隊長道了個謝。

買了包本地出產的煙,兩人站在路燈下,抽掉一支,才回了招待所。

在路寒沈聲說了句“好好休息”後,猴子叫住了他。

“老大,我看得出來對面那位喜歡你。人也不錯,長得也好看,只是……我們都是當兵的,實話實說,經濟條件肯定比不上人家姑娘了。但從那誰誰誰的事件過了後,我們還以為你不會再考慮這些事了。”

“眼睜睜看你這樣的男人被浪費,我們不忍心啊。你要是真的喜歡,我絕對支持你追。以後退了伍,能做的事也多。誰不能保證以後脫了軍裝後,會是什麽樣的日子。”

一眼看出猴子喝高了,絮絮叨叨。

難得見他這麽敞懷,路寒隨他去。黑漆漆的眼卻瞥著陸念的房間門。

等猴子終於打住了,路寒伸手,搭在他肩頭,“先過好你自己的日子吧,以後請我喝喜酒,一定包個大紅包。”

他低頭開了自己那間的門,摁開燈,先抽了皮帶,將外套脫下,掛在通風的地方敞著。

走進衛生間,掬了捧水往臉上潑,睫毛濡濕,沈沈地貼著眼瞼。

睜開眼,路寒看著鏡子裏的自己。

以前是有很多小女生喜歡他,趕來看球賽,在上學路上打量,甚至千方百計要來他的□□發消息。他那時就只看中了一個陳葉珈,兩人在學校裏都算是“啊XXX啊,我知道”的地步。

在一起太順理成章,沒有熱情燃燒過,就進入了安定的細水長流模式。

直到高二下學期那年,陳葉珈說她喜歡上了隔壁理科班的一個男生。

路寒第一次嘗到夏日裏迎頭潑了滿頭冰水的感覺,被嗆得說不出話。偏偏那個女孩子還是那樣,長頭發,柔和的雙眼,說著最傷人的話。

他狼狽地走了。

當天晚上,在□□上做著低微的挽留,“珈珈,我就當我們沒分手,你想通了,就來找我吧。”

高三開學,陳葉珈被那個男生甩了。

她果然去找了路寒,他正抱著籃球和大熊、於嘉溪一起上樓梯。

陳葉珈剪了短發,下巴尖了點。

在一個小學校裏,她這樣的行為,幾乎是讓輿論風向一邊倒向路寒,所有人都在議論她。

——美女果然都喜歡醜男啊,放著好好的路寒不要,居然去找7班那個男生。

——我也沒想通,大概腦子有病吧。

——聽說她媽是開按摩店的,嘖,多半是基因遺傳,嚇人啊嚇人。

……

大熊當時就想質問陳葉珈,被於嘉溪拉住,好說歹說,拖走了一堵墻似的他。

只剩陳葉珈和路寒兩人,正逢午休,樓梯口沒人,只能聽到蟬鳴的聒噪。

她突然就掉了兩滴淚,“路寒,對不起。”

剩下的事在路寒一聲嘆息後,就順理成章了。

和好,牽手,無視一切謠言。

然後就是7年不痛不癢的感情,在路寒寫了結婚報告後,陳葉珈給他發短信,說真的不愛他了。

當時即將出發去解決廣場□□,路寒死命盯著那條短信,一字一字看完了,才把手機放回去,心臟突然很重,直直往下掉。

猴子看出他不對勁,伸手拍他肩膀。

路寒回頭,通紅的一雙眼,嚇到了他。

收到短信後第三天,路寒請到假,去了陳葉珈工作的城市。他的性格被軍營生涯磨得越來越堅韌,卻殘留著一線希望問個原因。

陳葉珈直接帶了新男友見了路寒。

他見她挽著那個男人的手,從馬路對面過來,頭發又留長了,還燙了卷,一顰一笑全都是他不再清楚的東西。

路寒轉了身,直接離開了。

……

而現在呢,鏡子裏那個男人,沒有少年的臉孔,也沒有當年好成績、籃球隊的光環。

陸念還喜歡他什麽。

被自己的鬧鐘吵醒,陸念立刻翻身起來,匆匆洗漱後,湊到門邊,聽對面的動靜。

路寒果然準備走了。

她沒忍住,拉開了門。

他關門的動作一頓,轉過身,將她從頭到尾打量了下。露出的半個身子,穿著白色睡裙,沒穿鞋,腳趾塗著紅色的指甲,很好看。

“要回去了嗎?”陸念突然覺得自己特別像個小媳婦,揉了揉耳垂。

“嗯。”

路寒轉了頭,不再看她。

陸念又叫了聲他的名字,不知道說什麽。

這趟旅游,完全是以忘懷為目的,卻在又見到路寒後,墜入一個更加莫名的深淵,連上去的路都找不著了。

“陸念,這次回去我們要參加一次集合訓練,去最北邊,為期三個月。”

她啊了聲,想到那個地方的冰天雪地,頗為擔心地擰眉。

路寒接著說,話也跟浸了冰水一般,“所以你還有什麽想說的話,就全部說了吧。沒有下次了。”

怔忪在原地,陸念找不到自己的舌頭。

去找他的眼睛,什麽情緒都探不出來。陸念突然覺得委屈,一直就是這樣,因為喜歡他,所以在面前都是落於下風。以前什麽都不敢做,現在也什麽都不敢問。

他的異常,他的妥協。

還有昨天那歡快的一天。也都沒有理由。

沈默。

路寒等了片刻,“沒有話了嗎?”

反問的語氣還是輕輕上揚的。

“那我去找猴子了。”

視線裏,黑色軍靴方向一轉,就要走。陸念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臂,“路寒……”

“那你為什麽要存我的電話?”

“我看了支付寶轉賬記錄,覆制的。”

“……”

松開了左手,陸念動了動腳趾,木地板也帶著涼意。

她知道,路寒一直就是這樣。

什麽都看得清楚,也絕對不會給人留沒有希望的後路。這個認知在十年後,還是讓她心裏一抽一抽。

“好,再見。”

就這樣吧,做個淡定大度的老同學。別破壞了這幾天的好印象,記憶一定要停止,那還是讓它存在歡喜的時刻吧。

背過臉,陸念大口大口吸著氣。

沒紮起的長發垂下,遮住了大半張臉。

猴子終於出來了,一邊活動脖子,聲音壓低了點,“這招待所的枕頭可真矮,睡了一晚,被折騰得跟什麽一樣。”

沒人理他。

立刻察覺到氣氛不太對,猴子幹笑了聲,“幹啥呢,大清早在這。”

“猴子,訓練加油。你女朋友的書我會叫小白寄回去的,還有,有機會再見的話請你吃飯。”

陸念勉強一笑,遮不住眼裏的失落。她也沒等回答,徑直轉身,回了屋。

鉆進被子裏,閉眼,還是滿腔酸澀。

這算什麽,出師未捷身先死,路寒卻一點理由都不給。彼此單身,憑什麽不給一個發展的機會。

態度如此明顯——以後就這樣吧。

陸念咬牙,狠狠地在唇上咬出了一道深深的印子。才硬生生把眼淚憋了回去。

這個年紀了,還因為被拒絕,這樣要死要活。她自己都覺得這麽多年生日蛋糕白吃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裏還是存稿箱君(????)??

一回學校就長痘星人作者此刻大概正在吃炸土豆 鴨脖子和布丁奶茶 _(:зゝ∠)_

作者還說她有種預感 這篇文能過20w字

打破魔咒不是夢想 ~(≧▽≦)/~

☆、設身處地

悶了許久,被子裏空氣稀薄。

陸念慢慢將頭伸了出去,直楞楞看天花板。片刻後,她坐起,下床收拾行李。

必須要回江碧了。

這裏的天和空氣都沾染上了路寒的氣息,待久一秒,都是窒息的感覺。

小白突然打電話過來,陸念按擴音,繼續折長裙。

“念姐,快刪微博啊。今天江碧公安官方號發了微博要嚴打毒品,你怎麽還在為春風識路做宣傳啊……天吶我的姐,你還真是讓人……”

陸念嗯了聲,安撫了下炸毛的男孩子,掛了電話後打開了微博頁面。評論果然在秒速飆升,全是質疑的話語,在眼裏過了幾秒,她不甚在意,點了刪除。

清理了私信後,陸念又發了一條新微博。

@蘆葦魚:旅游的時候經人介紹去了那家店,味道確實好,若是沾了那些東西,自然敬而遠之。為自己的魯莽和可能導致的負面影響為大家道歉。也希望這個世界上,踩著錚錚鐵骨而盛放的罪惡能越來越少,所有人都能行於山水明凈的路上。

岫縣機場六十公裏外的購物市場。

陸念混在一堆人裏,跟著每個攤位慢慢看過去。她前面是一對夫妻,五十多的樣子,挽著看黃金。

聽到那兩人在說熟悉的家鄉話,陸念彎唇,駐足,也彎腰,看那位女人手腕上的金鐲子,嵌著翡翠粒,難得兩個相沖的顏色並不突兀,些許綠又洗去了黃金的燦爛。

惦記著給朋友帶手信,她去了特產區,岫縣拿得出手的伴手禮很多,陸念挑挑揀揀,還是湊了足足兩大包。問了負責的工作人員,說可以郵寄。陸念選了常用的快遞,填過地址,付款,囑托了幾句,又一身空回去了。

看表,也該打車回機場了。

原路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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