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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6章 自請廢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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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斤看了許久,看到太後臉上的血色褪去, 從蠟黃色變成青灰色, 又看那胸口再也不起伏,屋裏也的的確確只有他一個人的呼吸聲。

六斤轉身去點了蠟燭, 雖然沒有了日光, 不過燭光還有油燈依舊將這屋裏照的明明亮亮。

他上前拿帕子沾著盆裏的涼水,給太後擦了臉,又給她闔上了眼睛。

“不管我信不信你,就算陛下真的要死了,這話我也不會說出去。不管是告訴陛下還是告訴娘娘。”

六斤嘆了口氣, “若是陛下的心起了變化,若是娘娘待陛下態度起了變化,那才是如了你的意。”

“你想的一切,都不會成功的。”

六斤扔下帕子, 轉身出了屋子。

“進去收拾吧,那道聖旨跟她一起陪葬。”六斤瞧了眼那口八成是棗木的薄棺材, “不用換衣服了, 裝進去連夜出宮,直接下葬吧。”

太監進去給太後連被褥一起擡進棺材裏,由錦衣衛護著往西山去了,六斤出了觀心殿,一個人慢悠悠往乾清宮覆命。

許元姝這會兒已經吃過了晚飯,靠在皇帝身上,有一句沒一句的不知道說著什麽。

“咱們不用守孝吧?”

皇帝點了點頭, 笑道:“不用,她都不是嫡母了,她連母都算不上,守哪門子孝呢?”

“那就好。”許元姝松了口氣,“孩子還小呢,全靠著奶娘餵,奶娘可不能吃素,得好好養著。”

皇帝笑了兩聲,也不問什麽,只說:“沒兩日就是百天了,我打算前一天封妙珠當翰城公主,後一天就是你進皇貴妃的大典。”

許元姝立即坐直了,就著跪坐在榻上的姿勢,道:“多謝陛下。”說完便又靠了回去。

“你準備怎麽謝我?”皇帝捏著她的手,還跟以前一樣的柔弱無骨,只是生了孩子後越發的滑膩了。

“你要怎麽謝……那就怎麽謝好了。”

皇帝笑了兩聲,道:“又快到我的生日了,還得備一份生日禮,你可別忘了。”

等到天色漸暗,外頭傳來張忠海的聲音,貼著隔扇門小聲道:“陛下,六斤公公來回話,說事兒都辦妥了。”

皇帝面色微微一沈,立即便輕松起來,道:“就照著以前說的辦,叫他好生歇著吧。”

雖然沒說破,不過誰都知道這說的是太後,許元姝不由得生出點感慨來,“太後怕是沒想過,她會落到這步田地,她的葬禮還不如一個太監。”

“那也是她咎由自取。”皇帝一邊說,一邊想起宋媽媽說的還有能叫人生不出孩子的藥來。

他下意識抓住了許元姝的手,道:“雖太後伏誅,可這宮裏還得清理清理。你我二人也用不了那麽多宮女太監——”

“太監放出去不好生存,不如將適齡的宮女放出去,也是功德一件。”

許元姝道:“那我去理個名單出來?原先的嬪妃都成了太妃,住的地方小了,人也要不了那麽多。”

說著她又笑了一聲,道:“現如今內廷十二宮都是空的,倒是委屈陛下了。”

“不空。”皇帝小聲道:“回頭咱們一個一個院子住過去。”

許元姝呸了他一聲。

太後去的悄無聲息,沒掀起什麽波瀾。

一來已經到了三月,皇子公主百天,公主封了翰城公主,用祖籍給公主作封號,這公主的受寵程度可想而已。

二來許元姝進皇貴妃,這又是個信號。

再者太後幹的那些事兒,皇帝的殺雞儆猴,也叫人不敢開口。

不過最重要的,是三月份的科舉,先是會試,然後是殿試,這是皇帝登基之後的第一次科考,自然吸引了所有人的註意。

只是前朝雖然不怎麽關心這個了,後宮還是有人關心太後的。

比方魏貴太妃,比方皇後。

魏貴太妃雖然關心這個,甚至還為了太後失眠了好幾宿,不過她什麽舉動都沒有,她現在註意力全在身邊兩個宮女太監上。

究竟誰是內奸呢?又或者兩個都是。

可她又不敢輕易出手,因為一旦選錯了人,那她也要跟太後一樣,成為魏氏,然後淒慘的死去。

魏貴太妃沒什麽動靜,不過皇後有。

自打太後東窗事犯,又有宋媽媽揭露皇後手上有藥,皇帝便派人好好地盯著西苑,別說送東西了,連消息都送不出去。

這樣的情況下,傅芳苓自然是慌了,她連馬都沒心思去騎了。

可她身邊一個人都沒有,縱然是原來的傅媽媽,傅芳苓都不屑跟她商量事情的,更別說現在這些宮女了。

再一想想許元姝都升到皇貴妃了,難道那鉛胎的案子還沒查完?可皇後的大印她還沒收到,指定是要廢後啊。

傅芳苓思來想去,又想起原先有人跟她說過以退為進,便上了一封折子。

“自請廢後?”皇帝反問了一句。

施忠福應了聲是,“折子交到司禮監了,那邊立即派人把東西送了過來。”說著他雙手一捧,舉過頭頂。

皇帝很久都沒接,施忠福擡頭一看,只見皇帝緊緊鎖著眉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陛下。”施忠福輕輕叫了一聲。

皇帝的思路被打斷了,瞪他一眼,不過這折子是拿來看了。

可皇帝越看,這臉色就越不好,“沽名釣譽!”皇帝把折子直接甩到了地上。

這折子是先送到司禮監的,施忠福自然看過,皇後自請廢後的理由……先是不能養育皇子,其二是不討皇帝喜歡,其三是不能好好掌管後宮。

自然皇後也是有文采的,更加不會寫的這樣直白,可誰又是傻子呢?

說的是自請廢後,可條條裏頭暗示的都是皇貴妃,都是皇帝任憑一個貴妃壓在皇後頭上。

皇帝若是真的順坡下去了,那將來被詬病的就是皇貴妃了。

“不用理她。”皇帝陰沈著臉道:“朕總能尋著理由廢後的!等朕——朕不用找理由就能廢後!”

聽見這樣的話,施忠福頭一低,裝作什麽都沒聽見。

皇帝又問:“六斤可好些了?”

施忠福雖然已經得許元姝說過好幾次了,也不用什麽太過分的手段,可爭寵這種事兒,他依舊是尋著機會就要說兩次了。

一開始興許是嫉妒,想把六斤拉下來,可後來他漲了見識,隱隱地也能覺得皇帝怕是見不得下頭太監你好我好的。

六斤待他也一直都是冷冷淡淡的。

“自打上回……”施忠福一頓,道:“六斤身子弱,聽說上次回來,伺候他的小太監說出了一身的汗,背後都濕透了,又是一路從天面走回來的,吹了風就發熱了,現如今倒是好些了,只是人又瘦了,奴婢覺得他得好好養養。”

“只是吩咐下頭給他準備些好菜,他又不肯多吃。”說著還嘆了口氣,一副很是遺憾的樣子。

皇帝踢了他一腳,輕輕的沒什麽力道,“誰家養身子的時候用大魚大肉?還得清淡著來。”

施忠福嘻嘻笑了兩聲,道:“奴婢不懂事兒,多謝陛下指點。”

這會兒春光正好,許元姝叫結實的宮女抱著孩子,一起去了禦花園。

才四個月不到的孩子,逛了沒一刻鐘就餓了,不僅是餓了,還得換尿布,一行人便又往養性齋去,許元姝瞧見前頭形單影只的六斤,腳步一頓,沒跟著進去。

這倒是也沒什麽,既然要換尿布,味道自然是不怎麽樣的,更何況在乾清宮裏,她們伺候孩子也不能當著主子的面的。

許元姝站在廊下,六斤上前一步,行了禮,“娘娘。”

他又瘦了……

許元姝目光微閃,輕輕道:“保重身體,不僅僅是太後……還有很多事兒呢。”

“等我表哥再生了兒子下來,我叫他過繼給柳家,柳大人那案子,還要平反。等過了科舉,我就跟皇帝說。”

“施忠福耳根子軟,又容易被人教唆,若是叫他掌權,對誰都不是好事兒。”

“原先……舅母曾說你心地善良,學業有成,有狀元之才,還說柳大人——柳大人給你看過相,說你能官居一品封侯拜相。”

“內相也是相。”六斤笑了笑,“娘娘不用擔心奴婢。”

他說得很是直白,“奴婢沒想過要死,奴婢也不想死,那次回來病了是因為一下子輕松了,前些年壓下去的東西翻了上來,後頭一直沒好……奴婢是想趁著這個機會歇一歇,好好調理調理,前頭……的確是積累了不少病根。”

他笑得很是輕松,“就跟坐月子似的,養養就好了。”

聽見他連玩笑都會說了,許元姝臉上也有了笑意,“那就好。”

“不是奴婢自誇。”六斤一邊說著,臉上顯示出極大的自信來。

“陛下離不開奴婢,大魏朝也離不開奴婢。皇帝雖然是個仁君,心腸也好,看不得百姓受苦,也看不得貪官汙吏,可畢竟太年輕了些,也沒經過什麽事兒,施政的時候難免帶了三分沖動,可大臣們呢?尤其是能決策的內閣大臣們。”

“五十都算年輕的了。”

“能上朝的大臣們至少都在四十,骨子裏沒了沖勁兒,跟陛下的性子相左。”

“若是陛下被大臣們圍攻,花費心思在這個上頭,就要浪費了他的仁心。”

“奴婢在前頭擋著,大臣們就跟陛下起不了沖突。”

許元姝正要張口,六斤道:“娘娘難道不信我嗎?”

“我會好好輔佐陛下的。”

“您說的沒錯兒。”六斤長舒了一口氣,背挺得筆直,“原先我祖父給我看過相,說我有封侯拜相之姿,這才許我去讀書的。內相也是相,路還沒走完呢。”

許元姝急忙背過身去,可養性齋裏頭已經有了動靜,宮女抱著孩子出來了。

她原先想說的話就沒法說了,這麽一打攪,她想說什麽連自己也都忘了。

“恭送娘娘。”六斤低下頭來,恭恭敬敬的等她們先走。

待許元姝帶著孩子到了裏頭園子,六斤這才又站直了。

他還有別的理由,六斤緩緩地朝司禮監走去。

新羅運糧食的事兒估計就在這兩天要傳回京城了。

到時候廢後是一定的。

不管是不是他經手,肯定是要廢後了,連大長公主府也保不住。

不過這事兒還有後續,他得避開了,前頭安排去監軍的太監是梁順的人,梁順又跟施忠福爭得厲害。

瞞過施忠福挺容易的,瞞過他……就只能他繼續裝病了。

等梁順把事兒捅上去,這功勞就是他的了,糧食還有鐵器……可惜新羅靠海不缺鹽,否則連五族都得折進去。

靠著這樣的功勞,梁順也能進司禮監了。

六斤微微一嘆,“至少明面上是三足鼎立了。”

可真是不容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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