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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8章 死無對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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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時二刻,張忠海找到了六斤, “娘娘請您去一趟。”

司禮監裏一瞬間安靜了下來, 有人看著戴恩,有人看著施忠福。

戴恩年紀大了, 眼皮子也是松的, 耷拉下來把眼睛擋了一半,誰也看不清他究竟是個什麽態度。

施忠福臉上倒是露出點幸災樂禍來,還狠狠踢了一腳身邊的小太監,“楞什麽!若是把墨汁滴在折子上,我扒了你的皮!”

六斤放下手裏東西, 又同跟著他的小太監說了些什麽,理了理衣服,跟著張忠海出來了。

張忠海的野心,充其量只支持他打算一直牢牢保持著長樂宮總管太監這個位置, 對於司禮監,他暫時還沒那個打算。

所以對於六斤來說, 既然是沒有利益沖突的人, 總是能帶著一點善意的。

只是私下說主子怎麽樣,也不是太監該幹的事兒,所以張忠海只提了一句,“娘娘一向和善,魏貴太妃這兩日總來陪她說話。”

聽著沒頭沒尾的,兩句話也不太搭嘎,不過說到這份上, 已經足夠了。

六斤輕輕嗯了一聲,跟著張忠海到了長樂宮。

許元姝坐在前頭明間裏的寶座上,六斤上前行了禮,叫了聲“娘娘”。

許元姝原本的打算,就是把六斤一直留到皇帝回來,這宮裏不管發生什麽事情,最後能決定的只有皇帝,他們要做的也只是叫皇帝知道。

“前兩日公公去給先帝掃墓可順利?”許元姝一邊問,一邊拿起茶杯來抿了兩口,再一看六斤,許是去祭祀累著了,看著有些憔悴,一會兒皇帝回來肯定是要問話的,還得叫他歇一歇。

這個時候六斤自然是不能回話的,可是等許元姝放下茶杯,她又說了,“怎麽不給六斤公公上杯茶?再給他搬把椅子來坐一坐。”

張忠海應了聲是,又有小太監和宮女過來,上茶的上茶,搬椅子的搬椅子。

只是看見六斤毫不客氣就這麽坐了下來,張忠海心裏不由得生出幾分佩服來。

不過這麽看……六斤一點不心虛的樣子,八成還是魏貴太妃那邊出了什麽事兒。

“先帝去了快一年了……”許元姝嘆道,“你跟我好好說說。”

“奴婢是一早出宮的,先去齊王府帶了郡主跟世子兩個,然後——”

所以這事兒還跟霏霏跟恭越有關系?許元姝一點點聽著,時不時的端起茶杯來抿兩口,又問兩句。

待六斤說完了祭拜,許元姝又道:“先帝去了不過一年,魏貴太妃既是主子又是長輩,我聽宮裏人說你對她不敬,可有此事?”

張忠海就在一邊陪著,原以為就這麽過去了,進來說兩句話冷一冷再敲打敲打就算完事兒,沒想能這樣直接的問出來。

原本他還是松松散散的站著,聽見這話,只覺得身上寒毛一豎,整個人都警醒了。

“娘娘。”聽見這樣的話,六斤是不可能繼續坐著了,他起身行禮,“娘娘,這流言不知道是從哪裏傳出來的?”

聽著倒是沒什麽,他態度倒也恭敬,可仔細想想,他一張口就說這是流言,那為了流言找他過來的娘娘又是什麽?

張忠海忍不住就想咳嗽了。

許元姝笑了笑,道:“流言?”她又指了指椅子,拿腔作調道:“你坐,站起來做什麽?既然是流言,我要問問你,早上你跟魏貴太妃說了什麽,又怎麽會有這樣的流言出來?”

六斤眉頭一皺,道:“娘娘,這……”聲音聽著很是猶豫,像是不想告訴她。

許元姝冷笑一聲,直接站了起來,道:“我原先替你——既然這樣,你等著皇帝問你吧!”說完她又看了一眼張忠海,“走!叫他一個人好好反省反省!”

原本就是臨近申時,皇帝來回的動靜許元姝早就爛熟於心,她這一出來,就正好跟回來的皇帝打了個照面。

“陛下。”許元姝福了福身子,告狀了。

“……想叫他來問一問的,沒想什麽都不說,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麽,一臉的委屈,倒是我成了惡人了……”

皇帝笑了笑,道:“他原本嘴就緊,你問不出來倒是也沒什麽奇怪的。”

許元姝瞪他一眼,道:“我先去吩咐晚飯了。”

皇帝到了前頭正屋,想了想先叫跟著的太監下去了。

六斤看見皇帝進來,急忙上前行禮,皇帝說了句免禮,走到上頭坐了下來,這才道:“究竟是怎麽回事?魏貴太妃下午還宣了太醫。”

原先當皇子的時候,皇帝還有點得過且過的心理,不過當了皇帝就不行了,若是皇帝也這麽來,那小事兒就得給拖成大事兒,所以但凡有個什麽不對的地方,那是一點都不能拖的。

六斤面上有些猶豫,猶豫裏還有點痛苦,“陛下……奴婢前兩日去祭祀先帝,有齊王府的郡主跟世子同行。”

這事兒皇帝知道,當下嗯了一聲,不過潛意識裏還浮出一個念頭,方才元姝說怎麽問他都不說來著。

“郡主跟世子看著有些憔悴。”

皇帝對這兩個孩子印象不是太好,尤其是上回進宮鬧得那一場,再加上先帝那個被榮親王害死的嬪妃,他對先帝的所有孩子都有點忌憚。

哪怕連話都還說不利索的梁親王,皇帝也是敬而遠之的。

“你繼續說。”

“魏貴太妃叫他們兩個整日的抄經書,一天二十頁抄下來,別的什麽都不能做了。”

六斤半低著頭,“奴婢鬥膽,這兩個孩子性子有些擰巴,原先在靖王府的時候就……就不太謙虛,正是該好好讀書明理的時候。”

“先帝過繼他們兩個給齊王府,原是好心,可要是這麽教下去,怕是要讓齊王府蒙羞了,也要連累先帝的名聲。”

“奴婢覺得魏貴太妃這樣做有失偏頗,便勸了兩句。”

皇帝皺了皺眉頭,怕不是勸,魏貴太妃下午宣了太醫去,若不是氣得狠了,又怎麽會大張旗鼓的請太醫,這是專門做給人看的。

皇帝想了想,道:“魏貴太妃年紀大了……這樣,還是要叫他們兩個念書的,回頭朕派人去齊王府說一聲,給請個先生。”

“你……”皇帝嘆道:“去給魏貴太妃賠個不是,她是主子。”

哪知道這話說出來,六斤直接跪在了地上,“奴婢不想去。”

皇帝驚了一驚,差點站了起來。

皇帝覺得這事兒不太對,他是怎麽當上皇帝的,他這輩子都忘不了,所以那天早上六斤是怎麽維護先帝,怎麽維護魏貴太妃的,皇帝都牢牢記著。

他連命都能不要……可現在竟然不想跟魏貴太妃說話了。

不知道為什麽,皇帝心中忽然生出點慶幸來,現如今六斤跟他更加的親近,居然敢在他面前說出這樣的話來。

“魏貴太妃究竟做了什麽?”皇帝面色一沈,慶幸歸慶幸,可是若是照他說的抄經書,又怎麽會鬧得這麽大?

皇帝話音剛落下,外頭傳來張忠海的聲音,道:“陛下,慈慶宮來人,說貴太妃請六斤公公去一趟。”

皇帝越發覺得這裏頭有事兒了,“施忠——”他還沒喊出來呢,六斤便又道:“陛下,貴太妃在送去齊王府的香裏加了不太好的東西。”

這句話像是喊出來的,之後屋裏就安靜了下來。

“什麽東西!”皇帝一字一頓地問。

“奴婢——”

六斤才說了兩個字,皇帝忽然想起來施忠福早上狀似無意的跟他告狀,說六斤這兩日累著了,不如叫他歇一歇。

說他去了齊王府,還去找了太醫,怕是身上有什麽不好,不然找太醫做什麽?

他找了太醫就去了慈慶宮……

“去叫太醫來!”皇帝揚聲道:“叫六斤看過的那個太醫!”

六斤跪在地上,好在長樂宮裏也是鋪著毯子的,倒是不太難受。

皇帝起身走了兩圈,又看一看跪在地上的六斤,卻什麽都沒說。

好在施忠福很快帶著太醫過來,不等兩人行禮,皇帝道:“六斤早上找你是為了什麽!”

那太醫一哆嗦,行禮的姿勢就有點歪了,不過這會兒沒人在乎這個。

“回陛下。”太醫顫顫巍巍道:“六斤公公拿了幾樣東西,叫臣看裏頭究竟是什麽。”

“心經的手抄本,還有描了金邊的抄經紙,加了金粉的墨錠,最後是抄經書點的香。”

“哦?”皇帝冷笑道:“香裏加了什麽?”

六斤早上去找太醫的時候什麽都沒說,太醫嚇得直接跪了下來,還以為自己卷入了什麽宮廷秘聞。

“香裏加了草藥,聞多了身子就虛弱了,身子越不好的人影響越大!”

皇帝冷笑了一聲。

那太醫咽了咽口水,“香裏還有安神的草藥,加的也有點多,聞多了怕是會昏沈沈的。”

“別的呢?”

太醫搖搖頭,道:“別的都是上好的東西,臣看見上頭還有印記,該是貢品。”

“可還有剩的?”

太醫又點頭,“還有。”

在皇帝眼皮子底下下藥害人,這樣的事情誰都沒法容忍,皇帝又一直是個直腸子,他道:“施忠福跟著太醫把剩下的東西取來,去慈慶宮!”

皇帝一馬當先走在前頭,看見張忠海道:“叫你主子先吃,朕一會兒就回來。”

慈慶宮裏頭,魏貴太妃皺著眉頭,“許貴妃把人叫了去,也不知道說了什麽。”

青花安慰道:“娘娘,許貴妃跟您一向親近,想必是幫您出氣呢,六斤從來都不巴結她,說不定許貴妃是想借這個機會敲打敲打六斤呢?”

魏貴太妃哪兒能說現如今只剩下表面上的親近了呢?

“我還是覺得有點不妥,小林子去叫他,怎麽還沒回來?”

話音剛落,就見齊公公急匆匆的跑了進來,“娘娘,陛下沖著慈慶宮來了!還帶著六斤,一臉怒氣!”

魏貴太妃猛地站了起來,“好!好!好!他居然敢告狀!東西可燒了?”

青花點了點頭。

魏貴太妃冷笑一聲,“死無對證,我要叫他栽個大跟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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