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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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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丹鳳臺前, 玉纖阿便想過婆婆的關恐不好過。世間很少有喜歡兒媳的婆婆。何況她出身不好,在範翕口中琴棋詩畫信手拈來的婆婆面前, 恐要露怯。

為此她還特意多讀了兩頁書,想到時充充面子。

沒想到虞夫人倒不為難她。

虞夫人只覺得她是被她兒子哄騙,虞夫人更大的怒在範翕身上。雖然說範翕被虞夫人打讓玉纖阿生氣……但打完後說開了, 虞夫人審視著她,卻也並不拿出身來為難她。

想來範翕昔日能很快接受她的出身,也和虞夫人的教誨有關。

夜裏, 玉纖阿自是留宿閣樓。她的肩膀被藤條所傷, 範翕便留在她這裏,非要讓她扯下衣領看看。他要看她肩上的傷,要給她上藥。他憂心忡忡, 好似他母親一藤條, 能將玉纖阿打殘廢一般。

玉纖阿有些赧然, 有些不安。她坐在榻上,被範翕堵著。肩膀確實火辣辣地疼,她先柔聲問了範翕身上的傷是否上藥,待範翕應了, 玉纖阿還是希望他不要多在自己這裏待:“我知公子心憐我,但到底是在夫人的地方, 公子待我太好, 恐是不妥。”

範翕不解。

玉纖阿嘆:“夫人恐吃醋。”

範翕柔道:“怎麽會呢?玉兒,你想的太多了。我母親只怕我對你不好,才不怕我待你好呢。來, 讓我看看你的肩吧。”

他這般哄著,與玉纖阿在屋中推拒了半天,舍門被敲了兩下,侍女乖巧地在外候著:“女郎,夫人來看你了。”

玉纖阿的衣領被範翕扯下一半,聞言當即將衣裳穿好,範翕大失所望,惱無緣看到她的肩。玉纖阿從他身邊走過,連忙去開了門,恭敬十分。看到虞夫人站在門口,玉纖阿行了禮後,面容有些赧紅。

這才想起自己下午時竟然駁了虞夫人。

她哪來的那樣膽子啊?

婆婆居然不生氣,還來看她。

虞夫人進了屋,見到範翕也在,她楞了一下後,遲疑問:“可是我打擾你二人了?”

她這般一問,這對小兒女都紅了臉,連聲說沒有。虞夫人微微笑,見自己兒子這羞澀的不自在模樣,她訝然之餘,心中有些相信了下午時二人給自己的說辭。範翕說他真心喜愛玉纖阿,虞夫人一直半信半疑,怕他又在哄騙誰。這時看了……才知他是真心的。

虞夫人有些嘆。

憐惜那位於女郎。

她有些悵然地想,許是她太不了解範翕,範翕才能在她面前說謊說得那般自然,還能不被她發現。範翕昔日告訴她說他喜歡於女郎時,他那般冷靜安然,好似成親於他來說只是一個任務而已……她竟然被他騙了過去,竟然相信了他。

範翕可從來不在她面前多提於幸蘭。每次她問,他都敷衍兩句應付過去。她竟然還以為他是害羞……

而範翕真正害羞時,原來是這樣的。

虞夫人目有愧色,難受自己竟不了解範翕至此。她入座後,關心地問範翕:“下午打你打得痛不痛?需不需要冰敷一下?我見你晚膳用得少,你可是因挨打而身體有損,腸胃不適?可有吐了?讓泉安為你好好上藥吧,若是不妥,夜裏發了燒……”

玉纖阿眼眸睜大,烏黑的杏眼盯著範翕。

範翕被母親說得臉越來越紅,尷尬十分。

虞夫人將他說得弱不禁風一般,這是幹什麽啊,玉纖阿還在旁邊看著呢!範翕勉強笑了一下,打斷虞夫人的話:“我沒事。母親,我小時候身體才不好。我現在早就好了。怎會因被打幾下就發燒呢?母親說笑了。”

虞夫人打量著他的身量道:“莫要逞強。你看你的腰,比尋常女子還要……”

範翕有些狼狽:“母親,不要說了!玉兒還看著呢!”

虞夫人向玉纖阿看去。

玉纖阿連忙表態:“我也覺得公子身體不好,夫人關心得很好。公子不要忌諱此事,若身體真不適……”

她順著虞夫人的話說,討好著虞夫人。下午時駁了虞夫人,玉纖阿已經非常不安;現在看虞夫人需要她,她說話又好聽,自然是如何讓虞夫人高興,便如何說。

而範翕氣急敗壞瞪她。

玉纖阿本就喜歡調侃他多愁多病身,如今他母親在旁邊作證……範翕不好對自己的母親發火,只恨恨瞪玉纖阿一眼。這屋舍他待不下去了,他幾乎是奪門而出,狼狽出逃。

範翕這般走了,玉纖阿唇角輕輕勾一下,忍著笑意。她實在喜愛逗弄他,不過虞夫人在這裏,她自然要收斂一二。而虞夫人性情清淡,少言少語,卻始終觀察著玉纖阿。看玉纖阿眉眼噙笑,若春水流動狀,虞夫人便更為放心,看來此女並未被範翕所脅迫。

虞夫人想,範翕喜愛玉纖阿什麽呢?

美貌?還是大膽?

玉纖阿回頭,看虞夫人正盯著她,她楞一下後,說:“我素來喜歡與公子開玩笑,並非欺負公子,讓夫人見笑了。”

虞夫人說:“……我並未誤會。我兒不是尋常人欺負得了的。他肯被人欺負,可見他真心對我。我一生最盼的便是他好。你自在些,不必在我這裏拘束。下午打傷時,我心中有愧,特意帶來藥膏看你。”

說話間,虞夫人目光一凝,因她看到案上扔著一藥膏,與她帶來的一模一樣。

玉纖阿立刻說:“那是公子帶來的,已用完了,他卻不知。但我尚未上藥,夫人的藥膏送得更及時。”

虞夫人瞥一眼那個藥膏,並未多說。她目色微閃,盯著玉纖阿,看出此女應變能力之快。想來也只有如此快的反應,才能對付得了她那個敏感多疑的兒子吧。

虞夫人本就不愛說話,玉纖阿在她面前到底有些作秀的意思,不如在範翕面前自在。二人默不作聲地坐在燈火下,玉纖阿輕輕扯開自己的衣領,虞夫人打開藥膏為她上藥時,看到她肩上的玉蘭花。

虞夫人指尖輕輕擦過花葉,道:“畫的不錯。”

玉纖阿心裏一驚,猛然想起範翕說他十歲以前待在丹鳳臺,讀書寫字作畫都是他母親親自教的。那範翕繪在她肩上的……會不會被虞夫人看出是範翕的筆法?

玉纖阿小心翼翼地側過臉看虞夫人,虞夫人卻只誇了畫功不錯,就並未多說了。

玉纖阿心砰砰跳,只疑心虞夫人認出來這是範翕所畫。範翕在她肩上作畫,在虞夫人眼中,豈不是說明二人太過荒唐,行事不忌?她兀自思量,身體緊繃,睫毛輕輕顫。虞夫人從側方看到她的神色,便怔了一下,說:“你真是與一人很像。多思多慮,想的總比別人多許多分……這樣不累麽?”

玉纖阿正愁如何轉移話題。便立刻道:“夫人說的是湖陽長公主?”

她微笑,試探虞夫人:“太子殿下說我與長公主長得像。可惜夫人卻和長公主不相熟。”

虞夫人搭在她肩上的冰涼指尖停頓了下。她淡淡說道:“昔日天子與長公主關系太好,後宮夫人鮮有喜歡那位殿下的。我當年,終也是俗人。”

如尋常女子一樣,會疑心周天子和長公主的感情是否好得不正常。此年代男女大防本就沒有,長公主和周天子一起長大,又是異父異母。二人同吃同住,且那位殿下當年麗色逼人,風華滿洛邑,無人能敵……思及往事,虞夫人恍惚一瞬,輕聲:“可惜她那般厲害的人物,到底受我所累。”

玉纖阿問:“聽聞長公主夫妻在吳地出的事,不知和夫人什麽關系?莫非夫人當日……”

她美目閃爍,欲言又止。

虞夫人怔一下,不解看向她。玉纖阿遲疑一下,說了實話:“公子聽了些小道消息,說夫人曾做過吳王寵妃。”

虞夫人楞神,說:“翕兒他怎知?他和你……連這樣的事也說?”

虞夫人心神覆雜,緩了一會兒才苦笑道:“不知吳王寵妃的名號是誰傳出去的,我昔年只是回姑蘇探親,因病重,遇見了吳王,被他接入宮中養身子而已。我倒是願意擺脫天子,可惜吳王……到底想拿我去討好天子。”

“而長公主夫妻的事情,多少與我有些關系。昔日長公主夫妻在江南游玩,遭了九夷布置的陷阱。然天子當時與我鬧得厲害,未能及時援助。後來便聽說武安侯逝了,殿下也落了胎。我們再回到周洛的時候,我便再不曾見過長公主殿下了。”

虞夫人失神:“當年……若非長公主出事,天子回了神,恐吳國又要被鬧得生出不少事。長公主出事於她自己是壞事,卻止了天子的怒,止了吳國之地的兵戈。只是到底失了至親,想來殿下寧可吳國當年被天子血洗,也不願發生那樣的事。”

玉纖阿沈默。

她默默審度,想都說公主落了一個胎。那她、她可是……她心跳得厲害,心中生起更大的希望。

然可惜虞夫人和長公主並不熟,之後便是長公主隱居,虞夫人被囚在丹鳳臺……虞夫人喃聲:“我與她糾葛也不多。這些年不知她過得如何,但我也只不過是熬日子罷了。我待在丹鳳臺中,身邊只有一個翕兒,便想好好教養他。但我到底無能,連翕兒也教不好,讓你見了笑。”

玉纖阿微抿唇。

她低聲:“為何我總覺得夫人十分忌憚公子?我覺得公子被夫人教的很好啊。”

虞夫人出了會兒神。

她輕聲:“玉女,你不懂,翕兒自小就和其他孩子不一樣的。我本不該與你說這些,可我到底憐你。他自小……就和他父王太像,像得讓我害怕。”

“我最開始不安的時候,是翕兒四歲的時候。有一日我有些困乏,讓他自己去玩。我在山谷中找到他的時候,見他興高采烈地如大王般坐在高處,看著下方一群猴子在撕咬互鬥。他說他從哪個衛士那裏拿到了好玩的藥,他不知如何用,就拿山上猴子玩。我到的時候,地上猴子已經被折磨得死了半數。而我兒子坐在石頭上,眼睛亮晶晶的,格外高興。”

“他非常興奮,他壓根不覺得那有什麽不好。他喜看人爭鬥,嗜血,好殺。只是一個四歲的小孩兒,他就表現如此。你可知我的惶恐?可知我見到翕兒,就想到他父王是如何殺人的?”

玉纖阿怔住,聽虞夫人描述,虞夫人語氣淡淡,玉纖阿後背已一陣發寒。可以想見任何正常人看到一個小孩那樣,都會害怕。

虞夫人嘆:“他幼時是一貫如此。我多次見他那樣胡鬧,拿水淹死一個螞蟻窩什麽的,在他那裏簡直是小事一樁。所以我對他管教得格外嚴,不許他做任何出格的事。我要將他的本性抑制下去,要讓他不要行惡。他行惡實在太過方便……他又和別人身份不同,他是公子。”

“別的郎君作惡,不過是小打小鬧;然翕兒是公子,他若行惡,天下都會淪為戰場。就如他父王,只是隨意一怒,一國都要為之毀去。我怕翕兒行差踏錯,自是對他耳提面命,時時約束著他。他心有惡魔……我不敢將之放出。”

玉纖阿垂目,低聲:“可是正因夫人對公子管的太嚴,公子離開夫人後,才會習慣地對夫人說謊。他怕夫人不高興,怕夫人傷心,遇到什麽事的時候,公子便不敢跟夫人說實話,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撒謊。”

“再是公子心中的魔……我覺得公子自己就在自我約束著。他心甘情願約束自己的本性,正是怕夫人會傷心啊。”

虞夫人沈默。

玉纖阿柔聲:“我知夫人是擔憂公子,但是公子一味自我壓抑,便能成為聖人了麽?夫人也知公子是做不到的。夫人約束著公子是好意,但偶爾,也該給公子松松綁。凡事都是過猶不及。夫人只覺得公子像他的父王,這讓夫人害怕;夫人為何不想想公子也像您呢?您這樣善良,公子再壞,能壞到哪裏去?小孩子時也許不懂事,但公子被夫人教那麽多年,早就懂事了。夫人該重新認識公子才是。”

虞夫人看她。

看玉纖阿輕聲:“公子說他十歲後都是跟著太子殿下的。公子是這樣的性情,我想夫人知道,太子殿下也不會不知道。但我倒未曾見太子殿下管公子管得太厲害,太子殿下倒是給公子不少機會,放手讓公子自己去辦事。就拿巡游天下一事說,夫人必是不敢放公子離開,太子卻讓公子離開。雖說是關心則亂,夫人比太子更愛公子,但夫人這樣,終是有些……狹隘的。”

玉纖阿柔道:“夫人困於舊日一段往事,一生為之所困,我作為旁觀者,自然說什麽都無法體會夫人的心情,自也不敢向夫人說教。我認為周天子確實不對,任何人被常年關在一個地方十幾年,都會出些問題。夫人的問題,恐是身邊什麽人都沒有,整日沈浸在過去,不能走出來。這並不是夫人的錯,夫人也是受害者。但是現在,公子已經長大了,再過兩年便可及冠。公子一心想帶夫人離開丹鳳臺……而我最怕的,是夫人即使身離開了丹鳳臺,心仍被困於此地。”

“我到底年少,許多事只是說我的見解,也不知對不對。若說錯了,夫人看在我年少不懂事的份上,不要與我計較。若是我說的有幾分道理,請夫人多想想。”

她起身,向跪在榻上的虞夫人行了一禮。腰肢細軟,儀態鄭重。

虞夫人盯著她,目中的光慢慢亮起。

虞夫人問:“你待翕兒如何?”

玉纖阿擡了美目:“我既愛著他,又防著他。但比防備更多的,是我愛著他。”

虞夫人胸腔微震,聽此女說話如此動聽。她搖搖頭,心想到底年少。然而虞夫人仍起了身,緩緩托住玉纖阿的手臂將人扶起。虞夫人專註地凝視她,道:“我懂翕兒為何舍下出身更好、於他更有利的於女郎,也要選你了。在你這樣的性情面前,美貌又算什麽呢?”

“若我是男子,我也會愛你。”

“想來喜愛你的男子眾多,我作為母親,倒有些慶幸你選了我的翕兒。想來在翕兒身邊,你會比我做的好得多。”

玉纖阿被虞夫人扶起,她抿唇微微笑,被虞夫人誇得面容發紅。她輕輕側了下頭,肩膀松下,知道自己又過了一關。

下午時被打,她就知道虞夫人一定會找她說話。她一直在想該如何不卑不亢地博得虞夫人的心……到此,她便知道自己不會得到虞夫人的反對了。

——

玉纖阿博得了虞夫人的好感,次日清晨,範翕早上向母親請安時,見玉纖阿和她的母親在一起,他震驚十分。用膳的時候,他發現只過了一晚,他母親就和玉纖阿親近許多。虞夫人那麽冷漠的人,還會對玉纖阿笑,主動和玉纖阿說話……

範翕有些佩服玉纖阿。

他更生出與有榮焉的感覺,自己選的女郎這樣優秀,省了他夾在她和他母親之間的難處。虞夫人早上與他們一道用了早膳,範翕向母親說了一聲,便帶著玉纖阿去山谷中玩耍了。

他回到了自己熟悉的丹鳳臺,身邊跟著玉纖阿,他心情極好,迫不及待地要將自己幼時生活的環境展示給玉纖阿看。玉纖阿體力不如範翕,但好在她身體健康,被範翕拉扯著在山間爬上爬下,雖然不斷喘氣、面紅潮紅,但身體未有不適。

而泉安還不如她。

一開始泉安還努力地跟著範翕和玉纖阿,後來公子和玉女走得太快,公子對玉女又摟又抱,占盡便宜的時候,也幫玉女走得更快。但範翕就不會幫泉安了……所以中途上,泉安敗退,苦笑著看範翕和玉纖阿的身形在叢林中漸漸消失。

罷了。

反正丹鳳臺就只有他們幾個人,也不會有什麽危險。

範翕帶著玉纖阿在山間行走,托著她的腰,不斷地揚袖指路,與她解說——

“玉兒,你看這樹!這是我小時候劃過的!那時我不想讀書,每次不想看書一次,我就來這樹上劃一道。”

“玉兒,這泉水可甜了,你來嘗一口吧?”

“我小時候哇,我母親經常帶我在山裏走。”

玉纖阿柔柔笑著,一路順著他。範翕性情是比較內斂的,平時裝溫文爾雅的君子風又裝得太好,他從來沒有這樣性情外放、格外高興的時候。雖然他幼時身體不好,待在丹鳳臺也不適合他養病,但他仍然很喜歡這裏。

這裏就像他的家一般。

玉纖阿婉聲:“我看公子很喜歡丹鳳臺。是不是日後仍想在這裏常住呢?”

範翕道:“若它不再是囚禁我的牢籠,我就喜歡它了。若它還是囚禁我的牢籠,我一輩子不會喜歡丹鳳臺的。”

玉纖阿道:“丹鳳臺自然不會是囚禁公子的牢籠,公子早就出來了,不是麽?”

範翕含笑。

他轉過身,摟住她的腰將她親昵地抱在懷中。他低頭與她貼面,輕輕蹭著鼻尖。範翕道:“玉兒,你喜愛這裏麽?日後我們也常來這裏好不好?丹鳳臺風景極好,雖潮濕了些,雖天氣陰晴多變,下雨下得多了些……”

“嘩嘩嘩!”他正柔情蜜意著,滴滴答答,水滴從樹葉間穿梭。

範翕愕然擡頭,看說話間,這般應景地下了雨。

這下無法柔情蜜意下去,範翕只好帶著玉纖阿躲雨。玉纖阿笑個不停,說他“烏鴉嘴”,範翕卻辯這裏氣候就是這樣,跟他無關。兩人這般笑鬧著,下山卻不好下,因雨水越來越大,山路變得泥濘。

幸好範翕熟悉這裏,下山不方便,他在山中便找到了一處山洞,帶玉纖阿進去躲雨。

天地籠在煙雨綿綿中,雨水嘩啦啦如傾覆洪水,將山林沖洗得霧氣彌漫。

兩人狼狽地躲入了山洞中,範翕有些氣急敗壞,覺得好心情沒了,玉纖阿心情卻不錯。她坐在洞口,濕發貼著面,目中盈燦燦的,屈膝抱腿,端詳著山中雨霧。雨水嘩嘩在耳邊澆灌,天地間聲勢浩大。

然這對於玉纖阿來說,是難得輕松時刻。

她坐在這裏欣賞天地煙雨,欣賞雨中山谷風景。沒有煩心事,沒有不如意。

玉纖阿下巴輕輕磕在膝蓋上,眼若清水,好似也被雨水洗凈一般。

範翕從後摟住了她。

他低喚:“玉兒,你不覺得無聊麽?”

玉纖阿:“不無聊啊。”

範翕沈默了一下,手輕輕挨上她脖頸,向下摩挲了一下。玉纖阿身子輕輕一顫,她繃著肩,板著臉回頭看他。迎面便挨上他的唇,被他親吮。雨水淅瀝,薄霧隱約,郎君與她交換呼吸。

他啟唇相就,手搭在她秀美揚起的長頸上。

另一手,輕輕勾著她的衣帶。

他垂著眼皮,眼底有潮紅色,他似有些不好意思,又似激蕩興奮。範翕貼著她的唇道:“被困山中,孤男寡女,同處一山洞。玉兒,你就不覺得我們該做點什麽有趣的事麽?”

玉纖阿笑,張臂摟住他脖頸。

不用說了,她知道範翕的興致來了。

看她不拒絕,範翕目中發亮,將她一把摟了過來,向她壓了下去。

——

大雨淋漓,彌漫整個丹鳳臺。

山谷清寒,夜色慢慢籠上。在黑夜大雨中,丹鳳臺四周,偷偷摸摸的,穿著普通百姓服飾的軍隊悄悄摸了上來。

寒夜中,虞夫人立在窗口觀望遠方。她想著玉纖阿勸解她的話,想著玉纖阿說她將自我封閉得太厲害的話。虞夫人有些茫然,因她已被關在這裏太久,她失去希望的時間太長了,她已不知正常的女君該是什麽樣……虞夫人踟躕著,想自己是否該重新燃起希望。

是否她可以離開丹鳳臺……

門被推開,涼風從後灌入。

虞夫人皺了下眉,說:“把門關上吧,太冷了。”

後方侍女卻沒有關上門,也沒有應答。

虞夫人回過頭,一把冰冷的劍,抵在了她喉上。她楞住,有些遲鈍,看到屋舍中密密麻麻的,站滿了持著武器的陌生人。

拿劍抵著她喉嚨的男人先被她美色驚了一下,然後才道:“虞夫人,借爾貴地一用。望夫人相助,帶我等將天子引出來。否則,夫人的性命,恐就不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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