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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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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與海交融處》

深秋的閑暇午後我獨自去往城市沿海地帶的海灘上漫步。每當我感到孤獨或一個人無處可去的時候我就會到海邊,不知道是孤獨還是習慣——我只知道自己時常到海邊。

今天的心情如同往常安靜。深邃的天幕顯得格外明朗,幾朵純白雲朵漂浮在深沈的天空,在涼風的撥弄下宛如少女的裙擺輕輕舞動。

前方一個十歲光景的小女孩提著鞋子在潮起潮落的海灘上,每當潮起時分她便欣喜地對海灘上坐著的年輕女人喊道:“媽媽快看,漲潮了。”“嗯。”年輕女人淺淺一笑,寧靜的臉龐掠過一絲淡淡憂傷。我體會過那樣的憂傷——幾年前,一位我以為有生之年都不會離開或者放下的女人在癌癥晚期的一次次的化療和藥物摧殘下,最後還是走不出病痛的無情摧毀。從那以後很長的一段日子我對任何人與事的感情仍然深刻;卻失去了以往的熱情。生活仿佛失去了些什麽。也許因為這樣,導致我目前還是和從前那樣在海邊漫步——盡管不再是兩個人、盡管由喜歡變為習慣。

我走到年輕女人身旁的不遠處坐下,並無打擾的意思。我只是想坐會兒,一會就行。海浪溫和悅耳的聲響傳至耳畔又漸漸遠去,無端撩撥了人的思緒,我輕輕閉起眼睛……“叔叔,你在幹嘛呢?”一個靈動的少女聲音在耳旁響起。我睜開眼睛,剛才的小女孩此時依偎在身旁的年輕女人懷中正以一種尋覓中夾雜朦朧的眼神望著我。“叔叔在回憶一些過去的時光。”我告訴她。

小女孩撲閃一下靈動的眼睛,並未作答。

“你的回憶一定很美好。”年輕女人道。

“如果說美好——那是擁有她的曾經。如今只剩留不下又趕不走的朦朧回憶了。”我說。

“如同心如止水?”年輕女人道。

“僅此而已。”我說。

“我是一個單身母親,我的愛人在兩年前的酒後駕駛出車禍離開後,我就和女兒相依為命。所以,你的感受我想我可以理解。”年輕女人說著淡然地笑了笑,只有眼角的濕潤能訴說她此時的真實感情。小女孩站起來抱著她,眼睛望著我,仍然是我見過的眼神。

我站起來走到年輕女人的身旁:“讓我抱一下你的女兒吧?!”

“嗯。”年輕女人應著輕輕松開雙手,小女孩竟毫不猶豫地一下撲到我的懷抱……

暮色在懷抱中小女孩淺淺的睡眠裏來臨。

“有人說:一座城市再怎麽大、怎麽繁華,如果沒有一個自己喜歡的人——身在其中始終是一種寂寞。”年輕女人道。寧靜的眼睛望向遠方,她沈默片刻,“不過,我想你會好起來的。”

“我們會好起來的。”我望了望她,溫和道。

“謝謝。”年輕女人的眼睛閃過一抹微笑。

二、

《遺夢待續》

狂風呼嘯的午夜城市顯得一片寂寥。在這個冷冽的秋天,冷漠的人們失去了出來打發寂寞的心情。寂寥了整座城市。

風經過的地方吹幹了潮濕的景象,給人一種時值深秋的蕭條。城市過客的心情也不覺變得蕭條。

城市中心的古老時鐘已敲過兩下,閃爍的霓虹與景觀燈漸漸消逝,整座城市陷入一種似睡似醒的夢幻狀態。寂靜街角處一位頭發淩亂的男子在給一位酩酊大醉的西裝革履男子畫上小醜的妝容——他管這叫殺人。話雖如此,他卻仿佛不知疲憊的樂此不彼。“啊?”一個女子的細長尖銳聲音打破這短暫的寧靜。畫家手中的筆停滯幾秒後又繼續他的動作。

“你這是在幹嘛!”女子蹲下來看了看,隨後坐到地上道。

“我在還原他們本來的模樣——呃、準確的說我這是在殺人。”畫家輕描淡寫道。

“哦。”

畫家沈默。

“他犯了什麽罪?”女子道。

“他只是他她們其中之一。”畫家道。

“他她們犯了什麽罪?”女子又說道。

“自己問他吧。”畫家顯得些許的不耐煩。

“他不似個會說話的人。”女子撅嘴道。

畫家停下,望了望面前神色淡漠的人:“確實,這是個問題。”

“真是個糟糕透的問題。”女子似笑非笑道。

“如今這社會的人,情況多半如此。”畫家站起來望了望周圍,像個醉生夢死的人似的搖搖晃晃向前走去。深邃的眼睛始終給人一種分不清無動於衷還是無可奈何的平靜。

兩個人並肩走著,沈默。寂寥的街道偶爾能聽見嘶鳴的警笛呼嘯而過,又恢覆沈靜。走走停停的TAXI、房車裏打哈欠的男人和女人、紅燈區搔首弄姿的□□……竟然給這寂寞的黑夜增添了不同色彩。宿醉的畫家停下腳步:“為什麽總是跟著我?!”

“呃。習慣一個人?”女子道。

“誰習慣了!只是感覺無處可去罷。”

“我們相同的無處可去。”

“對不起。”畫家變得和悅道。

“莫莉兒,我的名字。”女子道。

“安可隨。”畫家說著伸出手在空氣中舞了舞,坐到了地上。

“可隨先生也有自己的工作吧。”莉兒道。

“是的。可我不是個好好先生。”可隨道。

“好好先生,聽著仿佛是個形容詞。”莉兒道,“只是個形容詞。”

“這是個浮躁的社會,僅此而已。”

“啊!”

三、

《雪舞》

行道樹的葉子漸漸褪去,出行的人們也披上了厚厚的外套。這個冬季的第一場雪終於迫不及待的來臨,在這個冷熱季節鮮明的都市,她那輕靈的身體宛如蝴蝶失去控制撲向花朵似的撲向大地。

“唉、這壞天氣,從昨天早上就下雪到現在也沒停下的意思。”人行道中雨傘下的中年女人道。

“也不見得過分壞處嘛,空氣有所好轉吧。”另一位同行的年輕女人道。

“可我家那開出租車的老頭應該不好過。”抱怨天氣的女人道。

“也是。但生活總是有好也有壞的。”年輕的女人道。

中年女人沈默。她停下腳步環顧周圍,眼前的街道與景象宛如一座晶瑩剔透的城堡。望著這冰冷的浪漫,她不禁想起丈夫當初在這相似冰冷的美麗街景下向自己求婚的場景——

“張倩,請嫁給我吧!雖然我不能如同王子那樣給你如同公主般的生活;但我會以我的方式給你我覺得是公主的生活!”

“嗯!”——

“張倩,怎麽了?”雨傘下年輕的女人將思緒飄蕩的中年女人拉回現實中來。“沒什麽。我們走吧。”這個嘴角帶著淺笑的中年女人道。對於在外開出租車的丈夫,她始終沒有說出:恩澤,其實你可以更優秀的;她同時也明白——對於女人,一個男人的生活或許可以平淡,可是給女人的愛不能平淡。她們可以因為愛,不停地溫存、或生活下去。

四、

《車窗外的風景》

如果說一米風景是一種抽象,那麽車窗外的風景將是未知的狂躁、冷漠、溫馨,抑或扣人心弦。

艷婷獨自駕車行駛在城市暮色時分的繁華街道。灰暗飄雪的天幕將色彩各異的車流披上一層薄薄的白的外衣,漆黑的夜色漸漸將這美麗的白色隱去,城市點亮了閃爍不定的霓虹燈與景觀燈。

前方燈色朦朧的路口亮起了紅燈,艷婷點燃一根煙,輕輕靠在駕駛席上。冰涼喧囂的夜幕讓孤獨的她寂靜的思緒回到往昔的世界:

那個和她在這座城市共度六年光景、以為沒有離別的男人最後還是離她而去。留下的只是一個曾經在一起因為寂寞、最後離開是因為渴望自由的決絕借口。這個心如止水的女人,從此她的世界仿佛失去了色彩的一張年代久遠的單人黑白相片。在這個每個人都害怕離開、卻又每個人都想離開的世界,游蕩——仿佛漸漸作為艷婷生活的一部分、並且作為一種習慣介入她的生活。

一陣叩擊車窗的聲響將艷婷的回憶帶回現實,她摁下車窗。“女士。請問我有什麽可以幫到你的嗎?!”站在窗外的男人微皺眉頭地溫和道。

“不用了,不好意思。”艷婷淡然地笑了笑,始終沒有將想說的謝謝說出口。她望了望前方的綠燈,輕輕松開腳下的離合器。

回到後面車上的男人望著前方不再冰凍的汽車尾燈,一抹淺淺的微笑爬上他的臉龐。

五、

《獎賞派對》

夜色下昏昏欲睡的路燈從泛黃的行道樹間探出頭來,慵懶的朦朧氣息中透露幾分多情的嫵媚,使人聯想到舞池中舞步飛揚眼神卻憂郁的女子。

此時的城市宛如探戈進行曲中的舞池。唯一區別是城市存在的單人探戈——獨自行走或駕車的人。

如風駕車行駛在夜幕下城市車水馬龍的街道。車子在擁堵的車流中走走停停,他不時地望一眼腕表,時鐘向十八點半靠近,而他需要在十九點半之前趕到家並做好派對的所有準備。“該死。”想到這裏他不禁嘀咕一句,隨即又想到其實自己大可不必如此。他於是咧開嘴微微一笑,向後一仰伸了個懶腰,在後面車子的不耐煩中擡起腳下的離合器。

如風到家的時候,他的妻子剛好出現,身著青色連衣裙的她早已褪去花樣年華時期的美麗、僅剩的風韻猶存。她獨自走在舞曲響起的狂歡派對上,手中的香檳在微弱燈光下隨著主人的步伐時而輕輕蕩漾,似乎映襯出了主人的猶豫不決與不甘寂寞。

半小時過去,派對進入主題——獎賞。每個喝醉的人都可以隨意挑選一位在場的異性作為最後曼舞的伴侶、擁吻對象,如果喜歡不排除共度一個快樂夜晚的可能。如風像所有婚姻中年出現平淡危機的人那樣:他此時已沒有太多浪漫空間的制造與幻想,只剩下簡單的憧憬——渴望迅速改變當下乏味生活的憧憬。很快就酩酊大醉的他搖搖晃晃走到一位烏黑長發的女子面前:“女士,我們一起跳支舞吧!”兩人剛踏進舞池,如風便吐了對方一身的狼狽不堪。“該死!”女子說著憤然離去。

“先生可以陪我跳支舞嗎?”如風擡頭望了望對方輪廓模糊的臉龐,他似乎熟悉面前這位身著青色連衣裙的女人,他整理一下松散的衣領,用似乎確認的語氣道:“你是誰!”

“我不知道我是誰,我只是個想和丈夫一起最後曼舞的女人。”女人道,“我叫娜麗。我們一起跳支舞吧。如果可以。”

“娜麗。我認識你,是的。”如風說著輕輕摟過對方,“我也想和我老婆跳支舞的,現在。”

六、

《閣樓之花》

每個人眼中的風景不一樣,僅此而已。如今,深陷愛情中的我正以一個風景的迷失者;或者說遺失者踏上未知的旅途尋找我的風景。

滂沱雨水打在車窗上,隨即消失與朦朧開來。在這個蕭條的秋天,變得潮濕的心境漸漸寧靜下來,往昔的記憶與思緒一如多情的潮水在每個泛白的白晝與寂寞的黑夜暗湧地撥弄著我的心靈:

牡丹的側臉漸漸在我的腦海中清晰。也許這個雍容女子經常與我並行左右的緣故,所以我每每想起的首先是她的側臉,之後是她的背影、輪廓朦朧的臉龐。之所以說朦朧,大概因為我們並不算熟悉的緣故罷——雖說她的音容笑貌已深深淪陷我紛繁的腦海。但城市的冷漠與曾經的顛沛的感情使我那心如止水的生活不得不放慢節奏如傾聽一曲鋼琴曲那樣去感受牡丹的模樣。

我是一名服裝設計師,幾乎每天早上和夜晚都會乘坐公車在郊區的住處與市區的服裝公司之間往返。那個臃腫悶熱的夏天,在一個禮拜天的暮色時分我獨自漫步在城市邊緣的河畔上,毫無防備地與迎面而來的一位女子撞個滿懷,暧昧的是這一撞導致我們的嘴唇緊緊貼在一起——“啊!”

“抱歉!”因為身體的慣性倒傾緣故,我發現自己下意識的雙手此時正緊緊地摟著女子的臀部與身體。這個暧昧的姿勢讓懷中的女子短暫地失去清醒,她那雍容的臉龐掠過一抹稍縱即逝的迷離,隨即淡雅一笑:“抱歉的是我。”

“一起去散步好嗎?”如果可以。”我提議道。

“有何不可。”女子明朗地笑了笑。

“常靜雨,我的名字。”我告訴她。

“牡丹。”女子簡練道。

“牡丹?你的名字。”我望她一眼。

“僅此而已。”牡丹淡然一笑,“你為什麽叫靜雨,聽著蠻特別的。”

“自己取的。也許和性格有關系來著。”我說。

“哦。”

那是我和牡丹的第一次見面。後來見了幾次抑或不再見過我已無從憶起,也許只是夢幻也說不定。畢竟愛情這東西往往必須打上交集的烙印才能稱之為像樣的愛情;否則只能稱之為自作多情與滄海。不管如何,為了能再見到久違的伊人,我從郊區搬遷到了城市中心一處繁華落盡模樣的古舊閣樓上。時值盛夏,窄小悶熱的閣樓上毫無微風拂面的跡象,唯一的好處是這破舊的閣樓居然有一面與閣樓形成鮮明對比的寬大落地窗。我猜想它的主人或前住客一定是一位熱愛繁華的詩人抑或作家什麽的、至少是個迷戀星空或愛幻想的人。只是這樣一面巨大無比的落地窗讓每次的黑夜來臨後,落地窗內的人更多了寂寞與不確定的平靜。為打發屋子的空蕩,我買了兩盤牡丹和一盤茉莉。時光荏苒,這些花已由豆蔻年華少女轉為芳華正茂的女子。而我仍然習慣在周末的暮色時分坐在落地窗前凝視外面的世界,由黑夜來臨的漸漸繁華到淩晨過後僅剩寂寥的繁華落盡。等待那有可能出現的溫暖容顏、也許存在的風景。

七、

《月華似水》

夏末的午後,我獨自走在晚霞倒眏水中的河畔上。遠處,地平線上的太陽漸漸消逝。一個美麗且柔和的黃昏。

我曾無數次幻想黃昏最美的樣子,然而總是被一次次的現實視覺所推翻。最後…我想也許幻想終究是幻想,無法在現實中去證明或衡量。美麗的東西終究無從捕抓——就像天使。仿佛一種虛無縹緲的存在。

身旁,一些騎自行車的少女斷斷續續經過。她們踏著行雲流水般美麗、優雅的步伐,輕靈地靠近,離去。留下我對美麗的無限想象:

一種淡雅、苦澀。

那個反覆無常的夏天。在黃昏時分街角的孩子們嬉戲中、在朦朧的暮色與夜幕交織時,過客擡頭仰望的喧囂與沈悶裏……接近尾聲。

屋檐下淅淅瀝瀝的雨,帶走了白天太陽的暴躁與掙紮。留下的餘味蒸發在女人們淡雅的發香與裙擺的縫際。這是座類似於上海氣候的小城——夏天炎熱,冬天嚴寒;只是春天和秋天沒有上海的氣候那般讓人惆悵與淩亂。沒有上海那種小資情調、與驕傲。只有樸素,一種淡雅的樸素。可是這位青春少女卻有著她那令人回味無窮的無邪笑容,月華似水般的笑容。

我自小在這個樸素、淡雅的小城市長大。這裏有著我如一年四季般喜怒哀樂的情感。

就在那個夏天的尾聲,朦朧的暮色與夜幕交織中——我遇見了你。

我還記得那天晚上下著雨,標志著秋天提前到來的第一片樹葉飄落下來落在我沒有打傘的臉龐上。淅淅瀝瀝的雨,將我們毫不留情地分離。雨水打在你被風飄起的雪白裙擺上,一種淺淺的惆悵與喜悅交織在你的優雅側臉。你不緊不慢地走著:沒有過分的不知所措;就像沒有過多的從容那樣。河畔上,你坐過的石椅上還殘存著你淡淡的體香和你的溫度。漸漸被雨水打濕。有那麽幾秒鐘,我們四目相對,你淡淡地笑了,我們都沒有言語,只是溫馨的緘默。只是,那時我們都短暫地相信了緣份,你的烏黑發辮隨著你的身影漸行漸遠。

此時,又是夏末。我依然地習慣每天漫步在這條綠樹成蔭的林蔭道上。而那一年,那個夏末那位優雅的女子,那張月華似水的容顏——已不再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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