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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 躁動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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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梧宮中,顧若離一進門,裏頭便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朝她這邊看來。

不約而同的,眼睛都是打量和驚艷。

她目光一掃,大約估測了一下,殿中約莫有二三十人,各色衣服花紅柳綠,有持重的婦人亦有嬌艷的媳婦,更多是則是各家帶來的小姐,各式各樣的美,看的她眼花繚亂,可惜一個都不認識。

她垂著頭進去,樊氏坐在上位就朝她招招手:“嬌嬌,到舅母這裏來。”

“靜安叩見皇後娘娘。”顧若離上前行禮,樊氏笑著拉她起來,打量著她頷首道,“今兒可真是好看,這麽一進來連我都忍不住都看幾眼。”

顧若離垂著頭,尷尬不已。

“這是靜安縣主。”樊氏和眾人介紹,“她還是頭一回出來走動,難免有些害羞。”

坐在樊氏左手邊第二個位置的一位夫人就接了話,滿臉笑容的道:“可不是,我到今兒亦是頭一回見。”仔細看著,笑著道,“和我們家朝陽小時候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她們家朝陽?那應該就是沐恩侯府的人了吧。

顧若離聞聲就轉頭過去,打量著說話的婦人,微胖的身材,皮膚很白,嘴角有顆不大不小的痣,卻讓人感覺不累贅,反而顯得很有福氣的樣子。

“這是沐恩侯夫人,也是你的舅母。”樊氏一見顧若離的表情,就知道她不認識,“過去見一見。”

顧若離就擡頭看了眼樊氏,見她含笑望著她,便應了一聲過去和沐恩侯方夫人行禮:“舅母好。”

比起樊氏這個表親,方夫人才是她真正的舅母,只是,她和方朝陽向來不親近,甚至還大吵過幾回,所以她來京城這麽久,才一回都沒有見過。

“好,好!”方夫人攜了她的手上下打量,隨手就褪了腕上的一個羊脂白玉的鐲子套在她手上,“第一次見,舅母粗心沒準備,改日去家裏玩,你家中還有個表妹,和你一般大,正好可以說說話。”

顧若離點頭:“是,到時候一定去。”

“到我這來坐。”方朝陽神色淡淡的,打方夫人的話,“說了那麽多話,到娘這裏來喝口水。”

方夫人的臉色瞬間就沈了沈,轉瞬又恢覆了自如。

不管方朝陽做的對不對,她是不可能當著外人的面去反駁她,顧若離就和方夫人笑笑去方朝陽身邊坐了下來,一擡頭就看到對面坐著的二夫人以及坐在她身後杌子上的崔婧文。

二夫人裝作沒有看見,很自然的去和前面的另外一位夫人說話,崔婧文則朝她笑了笑,和旁邊的另外一位小姐道:“……她生的好,我第一次見到時也驚艷不已。”

那位小姐就冷笑一聲,道:“哪又怎麽樣,生的不好不如心眼好,依我看她連你一根腳趾頭都比不上。”

“清瑩。”崔婧文搖了搖頭,馬清瑩哼了一聲,一臉的不屑。

“建安伯二夫人身邊坐的是平涼伯夫人。”一道聲音淡淡的響起來,顧若離一怔側目就看,就看到梅念茹正笑盈盈的看著她,她這才發現,梅念茹沒有坐在前面,反而在她左手邊,她笑著頷首,“世子妃。”

梅念茹點了點頭,道:“你鮮少走動,不認識也在常理。”她說著微頓,又看著斜對面的一位夫人道,“穿姜黃褙子的是永城伯齊夫人,她前頭坐著的那位則是宜春侯夫人……那邊是內閣首輔翁夫人……”

梅念茹給她將這裏的人大概都介紹了一邊。

顧若離認真聽著,有的記住了有的則沒有記住,人太多她單去看臉就有些對不上,稱呼就更不用說了。

“記不住也無妨。”梅念茹柔柔的笑著,“你年紀還小,什麽事由姑母出面就好了,等以後在慢慢認識慢慢記就成了。”

顧若離應是,覺得頭都大了許多,往後讓她在女人堆中轉悠,你來我往……她忽然就理解了方朝陽的心情,怕麻煩,索性一個都不走動,還落了個自在。

方朝陽側目看了梅念茹一眼,眉梢挑了挑,她還才知道梅念茹看著清高,卻還頗有些道行,知道趙政如今勢頭不如趙勳,便就四方聯絡,夾著尾巴做人……

還真是看不出來。

她心頭不屑的笑了笑,端端正正坐著喝茶。

“靜安縣主就是那位知名的霍大夫,對嗎。”對面,宜春侯顏夫人含笑望著顧若離,顧若離頷首回道,“是,當初上京有些不便,就用了朋友的姓。”

顏夫人微微頷首,笑著道:“不瞞你說,前些日子有些不適,還惦記著去合安堂,只後來家裏有點事便耽擱了,現在想想當時便該去的。”她人很爽利的樣子,笑著道,“往後可就不敢勞動縣主了。”

顧若離搖頭道:“望夫人身體康健,不找大夫是最好的。只是,若真有需要,您盡管去合安堂,在醫館中我只是顧大夫罷了,夫人不必介懷。”

顏夫人眉梢一挑,頷首道:“這敢情好,提前多謝縣主了。”

“不敢。”顧若離起身福了福,又坐了下來。

這樣一來,大家就紛紛討論起醫術來,又說起顧解慶當年的事情……

場面格外的熱鬧。

“你們是一家人,真是近水樓臺。”顏夫人和二夫人道,“往後有個頭疼腦熱的,有神醫在,自是一切都不用操心了。”

一家人?她會給他們看病?二夫人心頭不屑,面上卻是笑著道:“她也忙的很,整日裏在醫館,便真是我們有個毛病,也不好意思拖著她,隨便請個大夫也就過去了。”

顏夫人眉梢一挑,眼底劃過一絲了然,目光一轉就落在坐在二夫人身邊的崔婧文身上。

按理說,崔婧文應該跟著方朝陽來的,可卻是跟著二嬸母,看來建安伯府還真是暗潮洶湧,熱鬧非凡。

“顏夫人。”崔婧文見顏夫人看了過來,笑著行了禮,顏夫人微微頷首,算是應了。

“去園子裏走走吧。”樊氏率先站了起來,含笑道,“大家難得丟開家裏的事出來走動,也不要窩在房裏了,多散散心看看景致。”

眾人自然一一應著,跟著樊氏起身,方朝陽就起身撫了撫鬢角,道:“太後一個人在宮裏,我就帶著嬌嬌去陪她說說話,就不去了。”

她這是明著不給面子。

“你去吧。”樊氏眉頭都沒有動一下,笑著朝顧若離招手,“嬌嬌你就給本宮留下來吧,本宮還要和她說說話呢。”

方朝陽眉頭微擰,顧若離就扯了扯她的衣袖,笑道:“娘去陪太後娘娘吧,我在這裏陪舅母好了。”她不想方朝陽一會兒脾氣上來和樊氏杠上,大家都不好看。

方朝陽只是對聖上不滿,對樊氏沒什麽不待見的,就道:“你自己小心。”便昂著頭轉身,當先一步出了鳳梧宮。

有人就微微搖頭,只覺得方朝陽活了這麽多年,孩子都這麽大了,脾氣是一點沒改。

“她還真是一點沒變。”馬夫人拉著二夫人的手道,“難怪你和我說在家裏日子過的難受,和這樣沒有個眉高眼低的人住在一起,實在是受罪。”

二夫人就點了點頭,拉著馬夫人低聲道:“宮裏的人你找到合適的沒有,一會兒方朝陽指不定就見到聖上了,時機正好……”

“你別犯糊塗。”馬夫人低聲道,“就算宮裏有餘孽能幫我們,我們也不能接觸,一旦查不出來,還能有我們好的。”

二夫人當然知道結果,便道:“滅了口不就行了。”話落,擡頭看了眼方朝陽的背影,只要挑了個事兒出來就好,“我手中還有個皇太妃的項圈……”

馬夫人聽著就猶豫了一下。

“算了。”二夫人自己想明白了,“嫂嫂說的也對,不能因小失大。”話落,回頭看了眼顧若離。

“你不用和本宮解釋。”樊氏牽著顧若離,低聲和她道,“她今兒能來已是給了面子了,就不指望她能好好的坐著,不頂不沖的到結束了。”

顧若離尷尬的笑笑,道:“謝娘娘體恤。”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往禦花園走,崔婧文就走到宜春侯顏夫人身邊,笑著道:“前兩日去您府上接茂燊,也沒有準備就沒敢登門打擾,實在是失禮了。”

“我聽釋文說了。”顏夫人轉頭過來,打量著崔婧文,暗暗點頭,崔家的二小姐人才真是不錯,有大家主母的風範,“你這孩子也太規矩了,既是來了就進來坐坐,什麽準備不準備的,下回只管來。”

崔婧文頷首應是,又聽顏夫人:“你不必陪著我,去和小姊妹說說話,你們也是難得出來散心。”

“是!”崔婧文應是,在顏夫人的註視下,走到了顧若離身邊,含笑道:“嬌嬌。”

“二姐。”顧若離回頭看著她,崔婧文和她並肩而行,道,“你難得出來走動,我介紹幾位小姐給你認識,都是一般大的,也有話說。”說著,就牽著顧若離的手停下來等馬清雅姐妹以及齊氏姐妹。

“這是清雅和清瑩。”崔婧文拉著顧若離介紹馬家姐妹,又道,“這是思敏和思捷。”

顧若離一一回了禮。

“這位是顏小姐。”崔婧文望著顏怡,“她年紀和你一樣大,說起來我也不知道你們誰大。”

顏怡是顏夫人的幺女,顏顯的妹妹,她生的很嬌小,大大的眼睛非常有神,望著顧若離她問道:“縣主是幾月生的?”

“我是八月。”顧若離含笑道,不料顏怡眼睛一亮,“那你是八月幾號?”

顧若離回了日子,她就高興的拍著手:“那我大一點,我八月十四生的,大你半個月呢。”

“太有緣分了。”顏怡笑瞇瞇的和眾人道,“你們瞧見了吧,現在看可不是我最小了,靜安縣主比我還小呢。”

大家都敷衍的笑著,馬清雅就望著顧若離道:“你的醫術真的很厲害?”

“那是大家捧的。”顧若離也敷衍的笑笑,實在不喜歡和小姑娘說話,馬清雅就伸手過來,道,“那你給我看看。”又從腰上摘了荷包下來,“喏,這個給你做診金。”

顧若離頓時皺眉,旁邊就有人輕輕笑了起來。

那些路過的婦人就朝這邊看來。

她分明就是使喚她,拿了診金說事兒,顧若離笑笑,道:“我不出診,馬小姐要是看病就去合安堂好了,在那裏我是顧大夫。出了合安堂我便不是。抱歉,我還要去陪皇後娘娘,今兒就不奉陪馬小姐了。”話落,朝著眾人略笑了笑,轉身就走。

現在不是顧大夫,那就是靜安縣主。

一個馬清雅,憑什麽對靜安縣主不敬。

“有什麽了不起的。”馬清雅哼了一聲,道,“不過縣主,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公主呢。”

旁邊馬清瑩就低聲道:“她和朝陽郡主可真像。”就連性子都像的不得了。

“嬌嬌。”崔婧文追了過去,顧若離回頭看她,崔婧文凝眉道,“你別生氣,清雅和語兒向來是好朋友……所以……”

“沒事。”顧若離不在意的道,“她們年紀小,我不計較。”話落不再理會崔婧文。

崔婧文站在原地楞了楞,她是在說她是故意的嗎?馬清雅年紀小,可她崔婧文年紀不小了。

“你和她道歉做什麽,我又沒說什麽過分的話。”馬清雅不悅道,“二姐姐就是性子太好了。”

崔婧文笑了笑沒說話。

顏怡在一邊不解的看著眾人,又看看崔婧文,上前去牽著她的手道:“我也喊你二姐姐吧。”

“好。”崔婧文道,“只要妹妹高興,喊什麽都行。”

顏怡高興的點著頭。

顧若離回到樊氏的身邊,一行人剛到禦花園,便就看到坤寧宮一位女官匆匆過來:“皇後娘娘。”

“嗯?”樊氏回頭望著女官,認出她是哪個宮的人,“可是太後娘娘有什麽吩咐?”

女官就搖著頭回道:“太後娘娘暈倒了,郡主請縣主過去看看。”

“怎麽暈倒了。”樊氏一驚,旁邊圍著的諸位夫人也是嘩然一片,聖上剛覆辟,要是太後……那到時候定然又是一陣風波了。

榮王妃也是心頭一跳,忙走過來道:“那快去看看。”

“嬌嬌和我一起去。”樊氏牽著顧若離的手就往坤寧宮去,榮王妃和梅念茹也跟在後頭,她們這樣一去,別的人留下來也不是,跟著去也不是,顏夫人就道,“我們也去吧,到時候有個什麽事搭把手也是好的。”

這話正對大家的心思,話一落,眾人就簇擁著往坤寧宮去。

顧若離也皺眉,剛剛看太後的氣色還挺好的,怎麽會突然暈倒了?她別的倒不怕,唯一擔心的就是這件事和方朝陽有關。

別是她說了什麽話惹的太後情緒波動了吧?

想到這裏,她也忍不住擔心起來。

榮王妃臉色也不好看,榮王府指望不了趙遠山,更指望不了榮王,現在想要緩和和聖上的關系,找個臺階下,唯一的也是最好的中間人就是太後,有她在,大家都還是一家人,但凡她去了,往後情勢就沒有這麽樂觀了。

聖上做起事情來,也就沒有了顧忌。

一行人進了坤寧宮,顏夫人領著眾人也進了裏頭,不過怕吵著太後,眾人就由女官引著在坤寧宮的正殿裏坐下來喝茶,隔著走廊等著內殿的消息。

顧若離跟著樊氏進了內殿,剛到門口,就聽到哐當一聲脆響,方朝陽盛怒的道:“你們就是不肖子,大逆不道。我告訴你們,若是太後有什麽事,我便是拼了這條命,也不會叫你們好過。”

她在和誰吵架?不會是和聖上吧。

顧若離心頭一跳,迫不及待的推開了殿中的門,一眼就看到坐在床頭椅子上的聖上以及坐在對面的趙勳和正氣的面紅耳赤的方朝陽!

而太後正閉著眼睛躺在床上,看上去臉色確實不大好。

“這是怎麽了。”樊氏當然聽到了方朝陽的話,臉色也不好看,進去就道,“太醫來了沒有,怎麽說?”

沒有人說話,聖上身後立著的金福順就回道:“郡主說……說不要請太醫,等縣主來就好了。”

方朝陽原話是說請太醫來,誰知道聖上會不會借此害了太後。

“那就讓嬌嬌看。”樊氏走到床邊,回頭拉著顧若離,“你快來瞧瞧。”

顧若離目光掃過趙勳,就朝方朝陽看去,方朝陽眼睛微紅,臉色很難看,顯然是氣的不輕,她頓了頓上前去給聖上行了禮,聖上擺手道:“不講究虛禮,你給太後看看。”

顧若離應是,上前坐在了床沿,邱嬤嬤放了脈枕,她扶了太後的脈。

“怎麽樣?”樊氏著急的問道,“有什麽問題?”

顧若離松了手,回頭看著樊氏回道:“沒有大礙,只是氣血上湧,致使血壓不穩才會暈厥,我施幾針就能醒來。”應該是被氣暈了。

誰氣的她?趙勳嗎。

她的話一落,樊氏就長長的松了口氣,道:“成,那你快施針。”又對身後的女官道,“快去太醫院給縣主取套針來。”

女官應是而去。

顧若離就坐在床邊給太後順著心包經。

房間裏的氣氛低沈的讓人心慌。

“到底怎麽回事。”樊氏去看聖上,聖上也不知道,他也是才坐下來,那邊方朝陽就道,“怎麽回事,你們問趙遠山,他做了什麽說了什麽。”

樊氏當然不會去問趙勳,大家又沈默下來。

顧若離去看趙勳,趙勳四平八穩的坐著,眉頭微擰,臉色顯得有些陰沈,似乎並不是因為方朝陽的話,而是因為別的事。

樊氏咳嗽了一聲,點見梅念茹站在門口,便凝眉道:“念茹你有身孕,快坐下來,別累著。”

梅念茹點了點頭,小心翼翼的往桌邊走,路過趙勳時擡眉看了他一眼,就見他半垂著眼簾,滿面的冷漠和不近人情的樣子。

她在桌邊坐了下來。

“針來了。”女官拿著針包進來,顧若離掃了眾人一眼,接了針包,又凈手回道床邊,有條不紊的施針。

梅念茹打量著顧若離,小姑娘神色很認真,垂著眼睛長長的睫毛在眼瞼投下一道淡淡的陰影,撲閃著,真的是又好看又穩重的樣子。

雖說年紀小,可卻有種讓人心安的氣質。

很是難得啊,梅念茹微微頷首。

“都坐吧。”樊氏嘆了口氣,喊方朝陽坐,方朝陽站在那裏,盯著聖上問道,“大哥,你老實回我一句,趁著太後娘娘還沒有醒,你告訴我,二哥他到底是生是死?”

聖上頓時眉頭緊緊擰了起來,方朝陽又道:“這件事你早晚都要說,難不成你能瞞住一輩子。”

“朝陽。”樊氏喝道,“你怎麽回事,這個時候說這件事做什麽。”

方朝陽根本無所謂,她笑了笑道:“敢做就得敢認。什麽事說起來還要挑時候嗎,我看你們就是心虛。”她說著,冷哼了一聲。

“夠了。”聖上猛然站起來,看著方朝陽一字一句問道:“他死了還是活了你當如何?為他報仇?”

方朝陽昂著頭,目光肯定:“我當然要為他報仇。”方朝陽也忍不住打了趔趄,“一母同胞,你如何能下得去手!”

方朝陽說著,眼淚便順著面頰落了下來。

顧若離手一抖,好一會兒才穩住了心緒,這麽多年她還是第一次看方朝陽哭。

“你太讓我失望了。”聖上看著她,搖了搖頭道,“你自小我疼你如至親,到頭來你就這麽看待我的?”

方朝陽怒的擡手一掃,將手邊的不知是花瓢還是梅瓶掃在了地上,砸的粉碎:“二哥待你親,可你又是怎麽對他的。當年他被形勢所逼迫不得已,可是你呢,你的一切都是你自己選擇的。”又道,“你不用和我兜圈子,只要告訴他活著還是死了。”

她這話說的很重,聖上氣的臉色發青。

“說夠了沒有。”樊氏也生了怒,喝道,“聖上既然說他還活著,那就還活著,你怎麽能這麽說,你太讓我們失望了。”

方朝陽指著眾人:“失望?!”話落,眼淚也跟著落了了下來,她這話早晚都要說,不說她這輩子就是死,也閉不上眼睛,“到底是誰讓誰失望!”

顧若離皺著眉,回頭看了一眼聖上的臉色,就見他雖是生氣,可卻沒有露出殺意,她暗暗松了口氣。

“太後娘娘醒了。”顧若離一根一根的將針收回來,就見太後徐徐睜開眼睛,她微微一笑,問道,“您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太後見是她,便笑了笑,道:“哀家沒事了。”目光一掃,見一屋子的人,便和顧若離道,“扶哀家起來吧。”

顧若離應是。

方朝陽就忙擦了眼淚,跑到床邊看著太後:“姑母,您怎麽樣。”

“哭什麽。”太後嗔怪的看了她一眼,“還死不了,你放心吧。”

方朝陽破涕為笑,她自小母親便沒了,父親不曾再娶,她就被太後接到宮中來,太後對於她來說,比母親還要重要。

這世上,若有什麽讓她牽掛的,放不下的,大概也只有太後和顧若離了。

“怎麽能說不吉利的話。”方朝陽道,“您一定長命百歲。”

太後笑笑,握著她的手道:“哀家要是真到那天,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了。”

方朝陽又紅了眼睛。

“替我管著你娘。”太後嘆了口氣,和顧若離道,“你比她懂事也乖巧,若是我不在了,你要好好管著她,別叫她闖禍。”

顧若離明白,太後怕是聽到了方朝陽方才的話,她這麽說,不過是替方朝陽向聖上和皇後解釋罷了。

“好!”顧若離點頭,拿了個迎枕放在太後身後墊著,就退在了一邊。

太後就朝聖上看去,聖上看著太後喊道:“母後。”

“哀家沒事,怎麽一個個都哭喪著臉。”太後看著自己的長子,眼中亦滿是疼愛,“放心,哀家暫時死不了,得好好活著。”

聖上點了點頭,顯得有些尷尬。

“沒事,沒事,都放心啊。”太後笑呵呵的和樊氏以及榮王妃道,“都坐下,我正好也有話想和大家說說。”

眾人應是,就坐了下來。

顧若離坐在末位,忍不住擡頭朝對面看去,就看到趙勳冷沈著臉大刀闊斧的坐著,似乎感受到她的視線,眉梢一擡朝她看過來,眼中有一閃而過的戾氣。

怎麽了?他們來前太後和他說了什麽了,讓他這麽生氣?

怎麽連著看她的眼神都不對,恨不得一口吞了她似的,她又沒有得罪他……顧若離忙收了視線,垂著頭,眼觀鼻鼻觀心。

內殿外,幾位婦人尷尬的不得了,不由後悔跟著來,這一墻之隔,雖然看不到裏頭人的表情動作,可方朝陽方才的話大家可都聽的一清二楚。

可都這個時候,她們要是走了,就會更加尷尬。

真的是坐也不是,走也不是。

只好小聲的說著話,聊著一些無關痛癢的話題。

二夫人靜靜坐著,手中端著杯子,就在方才她幾乎都要為方朝陽拍手稱快了,這些話多說點才好,說的越多就會讓她的處境越發艱難。

最好,連顧若離那點情分也折騰沒了。

那到時候看她方朝陽還驕傲什麽,得意什麽。

邱嬤嬤從內殿一出來隨即一驚,方才忙著太後的事,她還不知道這些夫人也跟著來了,她頓時擰了眉頭訓斥旁邊的女官:“怎麽她們來也不攔著一點?”

“她們是跟著皇後娘年一起的,奴婢以為是皇後娘娘允了的。”女官朝那邊撇了一眼,“要不然,奴婢去請她們先去禦花園?”

邱嬤嬤凝眉想了想擺手道:“我去吧。”話落,就笑著朝那邊走了過去。

內殿中,太後喝了茶,覺得心頭舒服了很多,方朝陽就在一邊問道:“您方才和趙遠山說什麽了,惹了您這麽生氣。”

“也沒說什麽。”太後心裏也覺得奇怪,她剛剛一提到讓趙勳給趙淩和顧若離做冰人,趙勳就跟老虎被人摸了頭似的,頓時就冷了臉滿面的殺氣。

駭的她都不知道是哪裏說錯了。

大喜的事,怎麽就讓他忽然變臉了。

趙淩早晚都要重娶太子妃,顧若離正好又合適,何樂而不為呢。

對趙勳的利益也沒有多大的影響,以他的手段,他也不屑在後宅安插人手,拉攏姻親鞏固自己的權勢。

可他就是沒來由的,對她吼了一句:“荒謬,此事不要再提!”

她也生了急,怒道:“如何不行,你說來給哀家聽聽,是不是青雲不行,他在金陵的被那個女人迷住了,以後都不娶太子妃了?這不是胡鬧嗎。”

趙勳沒理她。

“遠山。”太後語重心長的道,“祖母的心思也不瞞你,祖母老了,將來就怕家中無人照拂,靜安縣主畢竟朝陽的女兒,身上流著一半方家人的血脈,她若是……”

不等她把話說完,趙勳就拂袖道:“你這是胡鬧,沒有我點頭,此事不要再提。”

他居然說她胡鬧,太後心頭一氣,便眼前一黑栽在羅漢床上。

太後此刻看著趙勳,便越發的狐疑,這孩子,是因為什麽事才態度這麽堅決的?

“哀家是想著,嬌嬌也年紀也不小了,就動了心思……”她話說了一半,忽然趙勳站了起來,連顧若離都驚了一跳,奇怪的看著他,就見他也轉身過來,盯著她一副狼盯著塊鮮肉似的,斬釘截鐵的道:“嬌嬌和我情投意合,她的婚事,沒有我點頭,誰都不準插手。”

宛若頭頂炸開的雷。

他的話一落,就聽到接連哐當的瓷器落地的聲音響起。

方朝陽一副見了鬼的表情,驚愕的看著趙勳沒有反應過來。

榮王妃更是驚愕的看著自己的兒子,又去看看顧若離,他時候看上顧若離了?還情投意合!

梅念茹尷尬的道:“手滑了一下。”她說著,看著腳邊的碎瓷片和裙子上的茶漬怔怔的發呆。

聖上和樊氏則是錯愕,繼而恍然明白了一般,兩人神色微松,樂見其成的樣子。

“你是說你和嬌嬌?”太後驚的不輕,猛然坐直了身子,“你什麽時候和嬌嬌……所以你反對哀家賜婚?”

趙勳沒有說話,但看著顧若離的視線卻沒有收。

答案很明顯,他根本不打算遮掩。

太後的話又是掀了了波瀾,樊氏問道:“母後,您說將嬌嬌許給青雲?”

“哀家是有這個意思,嬌嬌又懂事又乖巧,性情也穩重。”她說著頓了頓,道,“雖說年紀小了一些,可多等兩年也無妨。”

樊氏心頭微動,倒是這個提議不錯……只是趙勳和顧若離已經……

她不禁朝顧若離看去。

顧若離望著趙勳,一時間她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

氣吧,可是他的本意是為了解決太後想要亂點鴛鴦譜的事,不氣吧,可是他卻趁火打劫,說不定馬上就跟聖上求聖旨賜婚了也未可知。

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非要自己沖在前頭。

她一時間無語,心頭五味雜陳。

而此時,在外殿中,諸位夫人正由邱嬤嬤引著出去,趙勳的話一傳出來,眾人幾乎打了個趔趄。

什麽意思,趙勳和顧若離兩情相悅,還求賜婚。

這都哪兒跟哪兒,趙勳是什麽人她們這裏許多人都是看著他長大的,實在再清楚不過了。

這麽多年,除了和梅念茹那點傳聞,他是什麽婚事都拒絕的,大家還以為他真的對自己嫂嫂念念不完,沒想到居然和顧若離……

這個消息來的太突然,眾人一時間恍恍惚惚都回不了聲。

二夫人亦是,扶著崔婧文的手一緊,抓著她的手臂低聲問道:“我沒有聽錯吧,趙遠山這是求親?”

“是!”崔婧文點了點頭,雖不是求親,可也差不多了。

沒想到趙勳對顧若離還真的動了心,這太讓人驚訝了。

二夫人抿著唇,整個人都抖了起來,方朝陽的運氣怎麽會這麽好,方才還罵趙勳,兩人關系已經徹底沒有轉圜,沒有想到趙勳不但不介意,還掉頭就願意喊她岳母了!

她憑什麽,憑什麽。

太後咳嗽了一聲,又喝來一口茶,看著趙勳問道:“遠山,你說的是真的?”

趙勳懶得解釋,沈著聲對顧若離招了招手,像招呼孩子一樣,語氣帶著一絲誘哄,“嬌嬌過來。”

讓她說,她說什麽,說他們兩情相悅,情投意合?

眾人就都看著顧若離。

顧若離尷尬不已,她要說沒有,那麽就是趙勳撒謊,太後會不會還惦記著將她許給趙淩,可若她說是,那她是不是就真的要嫁給趙勳了?

雖說趙淩和趙勳若硬是選一個,她當然是選趙勳。

可說到底,她一個也不想想嫁,她也不想成親。

“放屁!”忽然,方朝陽蹭的一下站起來,瞪著趙遠山,“你想娶嬌嬌?我怎麽不問問我想不想做你的岳母,我告訴你,我們嬌嬌就是剃頭入空門,也不會嫁給你。”

顧若離被驚了一跳,緊張的去看趙勳,他怕過來一刀將方朝陽砍了。

還好,趙勳只是冷著臉,並沒有怒氣攻心的樣子,她暗暗松了口氣。

那邊榮王妃站了起來,不悅道:“朝陽,你說話留點口德,遠山難不成還配不上嬌嬌。”

“我管他能不能配得上。”方朝陽一把抓住顧若離的手,“我女兒的婚事我做主,誰都沒有資格摻和。”話落,又去看太後,“姑母,嬌嬌年紀還小,我不舍得把她嫁出去,她的婚事還是讓我自己給她慢慢尋的好。”

她連太後都拒絕了。

“好了,好了。”太後一看事情和她預期的完全不同,就擺著手道,“這事就當我沒有提過,遠山和嬌嬌的事也暫時放一放,讓朝陽自己去定吧。”

趙遠山和顧若離不是不行,可這江山早晚是趙淩的,顧若離做皇後肯定要比鎮國夫人好。

梅念茹松了口氣,撫了撫裙子上的褶皺,端端正正的坐著。

樊氏和聖上對視一眼,兩人各自心裏都動了動。

不提就行了?趙勳當然不會就此了了。

“嬌嬌過來。”趙勳仿佛沒有看到這房裏,大家因為他的一句話而亂的場景,柔聲喊著顧若離,她尷尬的站起卻沒有過去,他也不怒含笑走過來,摸了摸她的手,一臉溫柔的樣子。

方朝陽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眾人都看著趙勳,簡直不認識了。

有多少年了,沒有見趙勳露出這種柔和的表情來。

“她的婚事,你們誰都不準插手。”他說不快不慢,目光一掃,眾人都怔住,“往後,她就是我的趙遠山的人,不管生死!”

一副她就算死了,也是我趙遠山的鬼,誰敢打她註意,就量量自己的能耐的樣子。

方朝陽指著趙勳,太後也被氣著,指著他道:“遠山,你……”太不合規矩了,那有這樣就私自把自己婚事定了的。

這孩子也太霸道不講理了。

趙遠山才懶得管,牽著顧若離的手,大步朝門外走去。

方朝陽氣的不行,提著裙子就要追上去,太後喊住她:“朝陽,這是在宮中,有什麽話回去好好問問嬌嬌。”

趙勳為人霸道,他做的事不容人質疑,這兒時候追出去,還不定他接下來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更何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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