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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7 絕望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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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了腳凳,方朝陽從車裏下來,昂著頭目光一掃,就看到四周正探頭探腦打量她的婆子小廝們,紛紛縮了視線。

她冷笑,看著下來的顧若離,道:“以前不覺得,現在怎麽瞧著,哪兒都這麽刺眼。”

“您這是又打算和離了?”顧若離扶著她的手臂,奇怪的看著她道,“那你當初為什麽要嫁給她?”

方朝陽挑眉看著她,回道:“當時我高興,現在我不高興了!”

多簡單的理由,她當時高興了,就嫁了,現在不高興了,就和離了!

不需要任何理由,方朝陽做事從來都是隨心隨性。

“知道了。”顧若離無奈的點著頭,“您這是給我做榜樣呢。”話落,自己也笑了起來。

方朝陽瞪眼,捏著她的臉,道:“學我你也要有資本,別畫虎不成反類犬,丟人現眼了啊。”

顧若離沒說話,母女兩人過了垂花門。

早已經有婆子跑去內院通風報信。

兩人路過那篇菊花地兒,這會兒只是透著青,光禿禿的桿兒實在是難看不已,可再往前走,那片露著花苞的牡丹,卻是一片欣欣向榮的樣子。

生機勃勃。

“郡主。”李媽媽猶豫的道,“要不然,您和三小姐在外院坐會兒,奴婢進去收拾就好了。”

她不想看到方朝陽被崔家的人奚落。

“不用。”方朝陽道,“就憑她們還氣不著我。”

她話落,就看到迎面,二夫人和三夫人以及崔延孝崔延庭,甚至於崔甫和崔巖姐弟三人都趕了過來,驚訝的看著她們母女二人。

“來的還真齊。”方朝陽揚眉,手被顧若離牽著,往前走。

院子裏靜悄悄的,大家都驚愕的看著她們。

過了許久,就聽到崔甫高聲尖叫道:“旁邊那個是誰?”又道,“不會是那個醜女吧?!”

仿佛有根線,在他的這一聲叫聲中,忽然被扯斷了。

嘩啦一聲,什麽奇奇怪怪的聲音都響了起來。

“怎麽可能!”崔甫驚愕的指著顧若離,“四姐,四姐你快看啊,那個醜女不但沒死,還變漂亮了。”比崔婧語還要漂亮許多。

崔婧語一把拍開他的手,喝道:“咋咋呼呼做什麽,我沒有眼見看啊。”手卻忍不住抖了起來。

這是顧若離?那個容貌醜陋的顧若離嗎。

不可能,不可能啊!

崔婧語搖著頭,眼睛瞪著宛若銅鈴似的,提著裙子就朝顧若離跑了過來,盯著她的臉一眨不眨的看著:“你是誰?你不是顧若離是不是?”

“四妹。”顧若離微微頷首,淡淡回道,“一日不見,便就不認識了?”

臉不同,但是聲音卻沒有變。

崔婧語蹬蹬倒退了幾步,手往後伸著想要去扶著什麽:“二姐,二姐……我眼睛花了是不是。你快告訴我。”這麽長時間以來,她最得意最舒心的,就是她比顧若離美,而且美的不止一點半分。

可是,只是一夜而已,怎麽就不一樣了呢。

原來的醜女搖身一變,不但漂亮,而且還是難得一見的姿容,甚至比她還要勝過幾分。

怎麽可能。

“四妹。”崔婧文凝眉過來,扶住了崔婧語,視線也落在顧若離的臉上,聲音暗啞的問道,“三妹臉上的疤,是假的?”若不是假的,根本就沒有辦法解釋眼前的景象。

“一路來京多有不便,所以才出此下策。”顧若離回道。

崔婧文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方朝陽,心裏就像是被壓了一塊巨石,悶悶的喘不過來氣。

顧若離才十三而已,滿身的青澀,可就算這樣,她站在艷麗張揚的方朝陽身邊,也絲毫沒有失色,可以想象,再等兩年等她成人,她的容貌會是什麽樣子。

就在前幾天,她還在想這京中還不曾有人能和方朝陽比肩,她雖羨慕,可輩分不同她卻不會嫉妒,更何況,她們姐妹的容貌也不差,比不上方朝陽,可勝在年輕青春。

但是現在……

她緊緊攥著拳頭,強忍自己的情緒,她們太蠢被假象懵逼還沾沾自喜,還得意的想著幸好她不美。

如今,連這最後一點也破滅了。

她看著面前俏生生,精致的如同瓷器娃娃一般的少女,頭嗡嗡的響,拉著崔婧語道:“走吧。”

再不走,不用說崔婧語便是她也會失態。

可崔婧語哪裏會走,她指著顧若離和方朝陽道:“你……你們快走,這個家不歡迎你們,快滾。”

她已經有些歇斯底裏了。

“你不是郡主了,你沒有這個身份,還憑什麽嫁給我父親,滾,滾啊!”崔婧語跳著腳,目眥盡裂,她不想往後一直看著這張臉,便是什麽都不說,她也受不了。

方朝陽抱著手臂看著她,一副居高臨下的樣子:“多說幾句,說了你就能嫁個好人家了呢。”

她還是主母,繼女不孝,傳出去的名聲可就不好聽了。

“方朝陽!”崔婧語大怒,眼淚簌簌的落,又笑了起來,“沒關系啊,我怎麽著也是建安伯府的嫡女,可你們呢,一個破鞋外加一個來路不明的女兒,走出去滿京城的人都會笑話你們。”又盯著顧若離,“以為好看了就萬事大吉了?你沒有建安伯府護著,出了這道門,就得去賣,要不然你們活不下去啊。”

幸好,幸好,方朝陽就要倒黴了,她們再也猖狂不起來了。

顧若離皺眉,瞇了瞇眼睛擡起手來,可不等她打出去,就已經聽到了啪的一聲脆響。

“臟了我的手。”方朝陽拿帕子擦了手,又丟在腳邊,崔婧語捂著臉往前走了幾步一副要拼命的架勢,崔婧文拉著她,“四妹,不要胡鬧!”

崔婧語正要說話,方朝陽擺了擺手:“快滾,你這幅樣子瞧著我就惡心。”話落,目光一一掃過眾人,最後落在二夫人身上,抱臂道道,“有什麽仇什麽怨今天就都結了吧,省的你們留到棺材裏去,臟了那塊地。”

二夫人一直未曾說話,她虛瞇著眼睛打量著顧若離,沒有想到這丫頭的心機這麽深,這麽長時間她們都沒有察覺她以前的臉是假的。

“嬌嬌生的可真是好。”二夫人笑盈盈的走過來,打量著顧若離,“真是可惜了,小姐的模樣丫鬟的命。不過,要是你們願意留下來,倒也無妨,府裏頭正要打發一些丫頭,你們正好頂了這個缺。”

“你將雪盞和秋香她們打發了?”顧若離臉色頓時沈了下來,難怪她進來時那兩個丫頭沒有出來,她早該想到,這一天一夜,二夫人絕不會看著她們在眼前晃悠添堵。

“家裏的奴才,想打發就打發了,你有什麽資格質問我。”二夫人掃了眼顧若離,冷笑著道,“顧家的姑娘……怎麽著,聖上也沒有可憐你幾分,而賞你幾錠銀子?”

“你最好想著雪盞她們沒事。”顧若離冷聲道,“否則,這個仇我勢必要討回來。”

她本來沒覺得怎麽樣,大家相處不好,她們離開就是,本來就是不一家人,何必勉強住在一起,看著心裏煩。

幾個丫頭她肯定是要帶走的,就算她沒有資格,但方朝陽有。

“又如何。”二夫人冷笑,拍了拍崔婧語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伯爺這會兒約莫也快回來了,這休書寫起來也不費事,你們趁著空檔快去收拾收拾。哦,對了……一會兒守門的婆子是要查一查的,別將不是自己的東西帶走才是。”

顧若離看著二夫人的樣子,這才明白過來,方朝陽為什麽寧願和沒有主見,墻頭草一樣的三夫人說話,也不願意多看她一眼。

這樣得勢的小人嘴臉,確實可恨。

“說完了?”方朝陽擺手,“那我便等著你們一飛沖天了。”話落,扶著李媽媽,昂首挺胸的往正院去。

二夫人冷笑看著她。

“哥。”崔甫推了推崔巖,“這個醜女怎麽變漂亮的,我怎麽沒聽明白?”

崔巖靠著,目光落在顧若離臉上,眼神覆雜難辨。

過了好一刻,他才咬牙切齒的道:“她從來都沒將這裏當做自己的家,所以就不可能讓你看她的真面目。”又道,“虛偽!”

崔甫這才明白過來,點著頭道:“雖然討厭,不過長的可比四姐姐還要好看呢。”

“閉嘴。”崔巖輕喝。

顧若離隨著方朝陽往正院去,等走到門口母女兩人臉色都變了一變,就看到院子裏一片狼藉,她們母女的衣衫箱籠甚至於鞋襪都亂糟糟的丟在了院子,上頭還有人踩的腳印……

顧若離能想象的到當時這裏是什麽樣的情景。

她回頭看向眾人,怒道:“誰丟出來的?”

“我!”崔婧語道,“臟東西不丟,還想賴在這裏不成。”

顧若離瞇了瞇眼睛,似笑非笑。

“伯爺回來了。”忽然有人喊了一聲,眾人都回頭去看,就看到穿著一身朱紅色錦袍的崔延庭帶著常隨意氣風發的走了過來,崔婧語提著裙子跑了過去,“爹爹!”

“嗯。”崔延庭含笑道,“怎麽了,眼睛紅紅的。”

崔婧語就指著方朝陽和顧若離道:“爹,您答應過我的,說不讓她們再進這個門的,你看,她們居然又回來了。”

崔延庭聞言,視線往那邊一轉,就看到方朝陽母女長在門口,他隨即一楞,看向顧若離,眼中亮了亮。

這丫頭的臉還真是像方朝陽,可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別急。”崔延庭看著方朝陽,含笑和崔婧語道,“聖旨已經在路上了,稍後就到。”

院子裏的人頓時松了口氣,崔婧語更是笑了起來:“我就說,當時先帝登基,她這第一個俯首稱臣的人,聖上怎麽會輕易放過她。”

當時,太上皇被額森抓去,是方朝陽第一個擁護聖上登基的。

這件事不是秘密,所有人都知道。

正是因為如此,方朝陽才會越發的囂張,要不然她一個外姓的郡主,憑什麽這麽張狂。

崔延庭笑了笑,看向崔延孝,道:“二弟,今日得信,嶺南先生要回京中來,算算日子年底前應該能到,你籌劃一下。”

“好。”崔延孝點著笑道,“我好好想想怎麽招待才不至於失了禮數。”

崔延庭頷首,又皺眉看著方朝陽,道:“楞在這裏做什麽,我便是多看你一眼,亦覺得惡心。”

“彼此彼此啊。”方朝陽抱臂,用下巴尖看著他,“你崔玉林也算是能耐人,嘴臉能千變萬化,可真是不簡單。”

崔延庭哼了一聲,道:“人身在處境中說話,不是所有人都有你方朝陽這般好命。不過,好命也不是延續一輩子的,往後你好自為之吧。”他本來是打算留方朝陽在家中日夜羞辱的,可是一家子人不願意,他便作罷。

休了也罷,至少眼前清凈一點了。

“多謝提醒。”方朝陽看著李媽媽,道,“去收拾一下吧,旁的也不用,將我嫁妝點算出來送走。”

李媽媽看了眼崔延庭,暗暗啐了一口,擼著袖子就去後院,剛到二夫人身邊的菊容就攔住了她,似笑非笑道:“媽媽想庫房的門可以,得去二夫人那邊拿了對牌,這門不是你想進就能進,東西你想拿就拿的。”

李媽媽大怒,喝道:“這是郡主的庫房,何時要別人同意,你給我滾開。”

“郡主?”菊容攔在門口,居高臨下的看著李媽媽,“你說笑呢吧,我們家可沒有什麽郡主娘娘,那麽高貴,我們可高攀不起。”

李媽媽氣的直抖,擡手就要打菊容,可對方一手攔下,猛的一下將李媽媽推倒在地,又啐了一口,道:“呸,你個老貨,還以為自己是正房太太身邊的婆子?你也算個東西?”她指了一圈院子裏的婆子,“你問問她們,哪一個不想上來抽你幾個耳光。不要臉的老貨。”

李媽媽擡眼看去,院子裏的婆子紛紛低著頭不敢吭聲,更不敢過來。

“老貨。”菊容踢了李媽媽一腳,“想要拿嫁妝可以,去二夫人那邊求對牌去,要不然,讓沐恩侯過來要啊,娘家的兄長出面,多理直氣壯。”

方朝陽早就不回沐恩侯府了,所以,菊容這話不過是擠兌罷了。

李媽媽氣的胸口翻騰,口中腥苦。

顧若離帶來的沖擊在身份和地位的轉變之下,崔婧語覺得舒服了很多,她挽著崔婧文的手,笑道:“姐姐,我早看那一簇簇的牡丹不順眼了,一會兒就讓人去鏟了,紅艷艷的,要多俗氣有多俗氣。”

崔婧文皺眉,心裏卻有些不安,她打量著顧若離,總覺得忽略了什麽。

她藏著臉,不露聲色,且來京中這麽久她幾乎都在外面走動,只字未提過顧氏的事……這不大像她的行事作風。

滿門被滅,她不可能事不關己的自己過日子啊。

可是,是哪裏忽略了呢?

她想不到。

崔婧語得不到崔婧文的答覆,便就和二夫人笑盈盈的聊了起來……

那邊,崔延福拉了拉三夫人的手,低聲道:“這事和你無關,你不要強出頭。”

“我知道。”三夫人知道就算她出頭也毫無用處,“但是他們的嘴臉實在太惡心了,我看不下去。”話落,拂袖道,“回去吧。”

崔延福頷首,夫妻兩人轉身要走。

就在這時,崔安領著一行人沿著小徑穿過牡丹花圃朝這邊匆匆而來:“伯爺,郡主,宮中的聖旨來了。”

眾人一聽,頓時露出會意的笑容來。

“呵!”崔婧語道,“來的可真快啊。”可見聖上是有多恨方朝陽。

方朝陽握住了顧若離的手,在她耳邊低聲道:“若是他執意殺我,你便領著我的嫁妝過逍遙日子去,不過記得你答應我的事,把我燒幹凈才準走。還有,不許和你爹葬在一起!”

顧若離回頭看她,忍不住笑了起來,擡手學著方朝陽的樣子,捏了捏她的臉:“知道了,肯定撒了,您已經說了好幾次了。”

“沒大沒小。”方朝陽嗔笑,拍開她的手,眼角卻有些濕潤,她這一輩子,從來沒有後悔過,無論她是執意下嫁顧清源,還是義無反顧的和離,甚至於她再嫁崔延庭,她也不後悔……

是自己做的事,她當時就高興了,沒什麽可後悔的。

可是此時此刻,看著顧若離,她隱隱生了一絲後悔。

這個丫頭,才剛剛對她收起利爪和防備,對她展露出善意和維護,她卻不得不就此終了……

她錯失了她的幼年,卻想留著她此刻的青澀,想要看著她慢慢長大。

她那麽懂事,乖巧,還學了一身的本事,這樣一個小小的人兒,站在她的面前,護著她,用她的力量和溫暖,讓她安心。

第一次,她生了後悔,當初她是不是應該再猶豫一下,不為別人,只為她?!

方朝陽眼角濕潤,摸了摸顧若離的臉,幾不可聞的嘆了一聲。

“金公公。”崔延庭迎了過去,抱了抱拳,“怎敢勞您大駕親自來頒聖旨,隨便指個人來就成了。”

蘇召和金福順陪著聖上起起落落,現在大局未穩,等穩定後,金福順一個秉筆太監的職位是妥妥的跑不掉的,往後,後宮就是他們師徒說了算了。

所以,他們是紅人。

“伯爺!”金福順抱拳,“此事重大,聖上特意讓雜家來的,交給別人也不放心哪。”

崔延庭回頭撇了眼方朝陽,含笑應道:“是,也只有金公公辦事,聖上才能全然放心了。”

金福順向來不是低調的人,聞言就挑了挑眉。

“這人是不是來的少了點。”崔婧語打量著金福順的身後,來抓人還是就地正法了,總的有人才行啊,就來了這麽幾個內侍哪行啊。

崔婧語話落,金福順就道:“不急,就在後頭呢。”話落,眾人就看到一行內侍和羽林衛魚貫穿過垂花門朝這邊而來,但並不是崔婧語想的,個個兇神惡煞,而是所有人都神色輕松,且手中都捧著東西,搭著紅綢,雖看不到,但肯定是賞賜的東西啊。

難道是賞賜父親的?崔婧語眼睛一亮,有些迫不及待的了。

“都齊了。”金福順抖了抖手中的明黃的卷軸,亮了嗓門,道,“顧氏三女若離,接旨!”

崔家的人一楞,怎麽不是方朝陽接旨,反而是顧若離接旨了?

可不等她們想清楚,金福順已經開始念了。

“顧氏一門,懸壺濟世,仁心仁術,效力於朝廷照拂於百姓,深得民心。卻因人心難測遭奸人所害,滿門忠烈。此事朕甚感慚愧和心痛,卻苦於無法表付疼惜之心,只能力所能及給予封賞以慰顧氏一門在天之靈。”

崔延庭眉頭微微蹙了起來,顧家的事他是知道的,只是,這個時候讀提這個是什麽意思?

二夫人亦是滿臉狐疑,不明白聖上的用意。

難道是先安撫方朝陽?

“自今日起,追封顧氏解慶為恩德侯,賜慶陽為封地,享世代恩蔭,長子顧清沾為世子,受後人香火供奉。”金福順說著,朝顧若離看去。

顧若離早已泣不成聲。

祖父,您聽到了嗎。我知道您不在乎這些名利,可是現在這個不一樣啊……它為顧家的死正名了,它讓顧家的死有了那麽一點點的價值……若是要讓我選,我當然願意你們皆在這世上,哪怕窮困潦倒,也不願要這虛無的封號。

可是我沒有這個能力,我能做到的,就只能這樣了。

您聽到了嗎,聖上覆辟了,他給您做主了,往後整個慶陽都是您的封地,往後百年,慶陽顧氏都不會消失,只會越來越昌盛。

祖父,父親……大伯,伯母……大姐,二姐……

你們聽到了嗎。

顧若離捂著臉,壓抑著哭聲,後背輕顫著。

“哭什麽。”方朝陽回頭將她抱在懷裏,“人都死了,封了有什麽用,也值得你哭成這樣。”可這樣說著,她看著顧若離的樣子,眼角也是微紅。

顧若離趴在她的懷中,哽咽的道:“娘,我是高興,至少在世人眼中,他們的死還有那一點點的價值。百年後,還有人記得慶陽顧氏,還有人知道,曾經有位名醫,他姓顧,名解慶!”

方朝陽輕輕拍著哄著,道:“是,你高興就好。”

崔家人的面面相覷,崔婧語低聲問道:“爹爹,為什麽封顧氏?”不是應該封他們嗎?

“閉嘴。”崔延庭煩躁的低喝一聲,擡頭看著金福順,他知道聖旨後面還有別的沒有讀。

“霍大夫!”金福順想說什麽,頓了頓,還是拿了方帕子遞過去,“快別哭了,仔細傷著眼睛,一會兒聖上可就要怪我沒有照顧好你了。”

顧若離接了帕子,點了點頭:“耽誤你功夫了,我沒事!”低頭擦了眼淚。

她太失態了,顧若離深吸了口氣,穩住了心緒。

“沒出息。”方朝陽點了點她的額頭,搶了帕子過來給她擦臉,“哭的醜死了。”

顧若離嗯了一聲,任由她擦好了臉,這才擡頭看著金福順,點了點頭。

“顧氏三女若離,醫術修為高深,先救治延州大頭瘟疫,後又治了朕的重病,若沒有她恐朕早已登極樂。”金福順一頓又道,“此恩此情,朕銘感五內,無以為報,今敕封顧氏若離為靜安縣主,封合水為封地,享百世供奉,京中醫館合安堂,特賜名為顧氏合安堂藥局,欽此!”

藥局,都是朝廷設在民間的衙署,但此刻,合安堂在前,藥局在後,聖上這是以朝廷的名義對合安堂的肯定。

“霍大夫,恭喜恭喜!”金福順一時改不了口,“不對,是靜安縣主,往後便是喊大夫也得喊顧大夫才對。”

顧若離含笑道:“金公公隨便稱呼,只要順口,名字不過是一個符號罷了。”

“成。霍大夫,快來接旨吧。”又指著身後一溜排的內侍,“這些都是皇後娘娘賞賜給你的。還特意交待雜家,等過幾日接你去宮中小住幾日。”

顧若離起身,走過去雙手接了旨,叩謝道:“臣女叩謝聖恩。”

金福順扶她起來,哈哈笑道:“靜安縣主,可別忘了你答應我的事,那養身的方子……”

“今晚就寫。”顧若離笑著道,“改日去宮中便雙手奉上。”

“好叻,那雜家可就等著了。”金福順笑的眉飛色舞,又回頭指揮著內侍,“把東西給縣主送進去。”

李媽媽楞了好半天,直到金福順說把東西送進去才幡然醒過來:“哦,奴婢引路,各位公公這邊請……”她跌跌撞撞,像是在做夢一樣。

金福順和顧若離說著宮裏的事。

方朝陽已經站了起來,抱著手臂看著自己女兒的背影,嘴角越翹越高……

聖旨裏半句沒提她,就表示聖上這是放她一馬了。

她雖然不在乎,可卻覺得驕傲,這都是因為她的女兒,若非顧若離,聖上怎麽可能還留著她!

她憑著一己之力,給顧氏報仇正名,又給自己得了一個縣主的封賞,還保了她的性命。

看來,她還是小看這個女兒了。

那句話怎麽說的來著,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方朝陽輕笑,眉梢高高的揚著,一掃方才的陰沈,傲然的掃了一眼崔家人。

崔家的人還跪著,崔延庭呆呆的,腦子裏不停重覆著聖旨裏的話,咀嚼著,半天卻怎麽也吞不下去。

什麽顧氏三女醫術高深,什麽霍大夫,什麽救了聖上,什麽縣主?!

到底怎麽回事。

他想不明白,臉上宛若打翻了顏料瓶,五顏六色精彩紛呈。

“什麽縣主。”崔婧語驚叫一聲,大聲質問道,“什麽縣主,為什麽要封她做縣主?”

她的聲音又高又突兀,金福順也是一楞,瞬間就看出來她的意思,便嘴角一勾揮了拂塵道:“崔小姐,不封霍大夫難道要封你,你和雜家說說,你都立了什麽功?”

崔婧語愕然,被他的話吸引了註意力,張大了嘴巴,搖著頭道指著顧若離道:“你喊她什麽,霍大夫?”

“嗯。”金福順道,“霍大夫就是靜安縣主,難道你不知道啊,嘖嘖……可見一家子姐妹,也有眼紅氣不順的啊。”

金福順的意思,大名鼎鼎的霍大夫就是顧若離,而顧若離治好了聖上的病,所以才封了縣主……怎麽會這樣,不是要打殺的嗎,不是要關進天牢的嗎,為什麽突然反了過來,崔婧語手抖著,指著顧若離,:“你……”隨即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她倒了,卻沒有一個人想起來去扶她,大家都沒有從方才的事情中消化過來。

二夫人呢喃,重覆著道:“這麽說,太上皇的病是霍大夫治好的,而霍大夫就是顧若離?”她說著,不敢置信,又去看崔延孝,“二爺,我沒有聽錯吧。”

崔延孝臉色也好不到哪裏去,聞言沈沈的點了點頭。

二夫人一下子抓著他的手臂,身體晃了晃才沒有讓自己出醜,她好久才穩住了情緒,木然的擡頭去看方朝陽……她不但沒有被薅了郡主的封號,居然女兒還封了縣主,不但如此,她還對聖上有救命之恩。

怎麽會這樣。

她隱忍了三年,百般辛苦,終於等到了這樣的一個機會,能將方朝陽踩在腳底,看著她匍匐求饒命喪黃泉,她想要仰天長笑啊,她終於揚眉吐氣了……可是這口氣現在卻吐不出來了。

被壓在了胸口。

怎麽會這樣,為什麽會這樣,她不服,憑什麽。

二夫人緊緊的盯著方朝陽,像是要將她生吞活剝了一樣。

方朝陽亦看著她,眉梢一挑,微微笑著走了過來,拍了拍二夫人的肩膀,道:“有的人命賤,這一輩子都是賤的,比如你!”

“方朝陽!”二夫人大喝一聲,方朝陽擡手就給她一巴掌,冷笑道,“三年前我就和說過,在我面前耀武揚威的人,或許有但絕對不是你,因為……你不配!”

二夫人瞪大了眼睛,捂著臉眼眸猩紅的看著她,崔延孝也蹭的一下站起來,怒道:“方朝陽,你不要太過分了。”

“你才知道我過分?”方朝陽挑眉,冷笑道,“我還有更過分的,要不要看一看。”

崔延孝握著拳頭,忍的很辛苦。

“你得意什麽。”二夫人冷笑著看著她,“保住了郡主之位又如何,沒有你的女兒,你現在還有資格和我說話,早不知死了多少回了。你難道不覺得羞恥嗎。”

她知道方朝陽一向清高驕傲,讓別人護著她,就算是太後來了,她也不會高興。

“我有什麽可恥的。”方朝陽就跟看笑話一般看著她,嗤笑道:“女兒是我生的,她有本事也是我女兒。要不你你也生一個看看!”話落,拂袖轉身。

二夫人一口血從心口躥了上來,盯著崔延庭喊道:“大哥,你聾了嗎。”

崔延庭陰沈著臉沒有說話。

“婉兒。”崔延孝握著二夫人的手,柔聲道,“你別和這種人置氣,我們回去。”

二夫人猛然推開他,跌跌撞撞的爬起來:“你別碰我。都是瘋子,你們都瘋子!”她攛掇兄長拼了全族人的性命去為聖上效力,到頭來,卻不及一個小丫頭來的重要。

“她犯了那麽大的錯,居然就這麽輕易饒了,還縣主,還霍大夫……”

她站不穩,就如喝了三斤白酒一般,搖搖晃晃的碎碎念著。

崔延孝和一臉懵懂的崔甫扶著她

崔婧文攥著拳頭,垂著頭慢慢站起來,又喊彩娟將崔婧語扶起來,她走到顧若離面前,含笑著,淡淡的道:“恭喜三妹妹封了縣主,往後家中可更是熱鬧了,便是我們姐妹面上也有光。”

顧若離心頭驚訝,沒有想到崔婧文會上來說這番話,便是二夫人也是失了態,而她卻還能神情自如……

“多謝二姐。”顧若離暗暗驚嘆,她若非真的純樸單純,便就是心思深的讓人難以估測。

崔婧文笑笑:“四妹有些不適,我先讓人送她回去休息。”她說著,和金福順點了點頭,帶著崔婧語往自己院子裏,路過崔巖時,她低聲道,“茂燊,你身體不好快起來。”

崔巖正一眨不眨的盯著顧若離,那日在合安堂的一幕幕湧上了心頭。

沒想到,她就是霍大夫!

她居然就是霍大夫,怎麽會……

難怪她天天在外面,難怪霍繁簍和張丙中都在合安堂,原來她就是霍大夫。崔巖看著顧若離,滿面覆雜。

“雜家還要回去覆命。”金福順掃了一眼崔延庭,和顧若離道,“宮中好多事,都脫不開身,瞧我這兩天可是瘦了不少吧。”

顧若離點頭,道:“等你歇了我開方子你補一補,定能將瘦了的再補回來。”

“有勞縣主了。”金福順抱拳,“告辭,告辭!”話落,又和崔延庭略抱了抱拳,“伯爺,告辭!”話落,帶著內侍慢慢往外走,崔延庭這才反應過來,神色覆雜的看了眼顧若離,跟著走著道,“金公公,我們送你。”

崔延庭看了眼崔巖,崔巖才腳步不穩的爬起來,跟著去送金福順。

顧若離回頭,三夫人和崔延福,見她看過來三夫人高興的道:“嬌嬌,你的臉……還有你怎麽是霍大夫了。”

“三嬸。”顧若離回道,“當初顧家出事時,我不敢暴露,只得隱姓埋名,所以才有霍大夫的稱呼。”

三夫人其實不關心她是怎麽是霍大夫,重要的是她是霍大夫,那個名動京城的霍大夫。

如今更是靜安縣主了。

她們母女不但沒有倒,而且還多了一個縣主,她高興的只差手舞足蹈,擔心了兩夜,寢食不安後,居然等到這樣的結果。

實在太驚喜了。

“阿彌陀佛。”三夫人滿口念著菩薩,又看著顧若離,又激動的和方朝陽道,“你們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她是庶女出身,雖娘家的勢力不小,且還有個嫡姐是榮王妃。

可是那些都和她一個庶女沒有關系,她靠的只有自己,沒有人會將她放在眼裏幫她一把。

所以,方朝陽來了以後她就高興起來,這個人性子直沒有勾心鬥角,她高興不高興都掛在臉上,一眼明了,真的是讓她太高興了。

這幾年,她沒有走錯路,更沒有吃虧,如今更是賺大了。

“我……我去吩咐廚房給你們做飯。”三夫人手腳都沒有地方放,“我們嬌嬌這麽好看,又是縣主了,以後咱們家的門檻都要被人踏平了。”

方朝陽看著顧若離的臉挑了挑眉,眼底露出驕傲之色。

“三爺,我們去廚房,我今兒要親自下廚。”三夫人說著,拉著崔延福就走了。

顧若離失笑,她才說了一句,三夫人就自說自話的,不等她再開口人就一陣風似的跑走了。

“剛才回來在車上是一句沒有說。”方朝陽挑眸看著她,捏著她的臉:“什麽事都瞞著我,開心是不是?”

顧若離抿唇笑著。

院後,李媽媽將菊容堵在了小門,菊容驚恐的看著她,道:“你……你想幹什麽。”

“小蹄子!”李媽媽擡手就是一巴掌,道,“奶都沒斷,也敢在我面前橫,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了。”話落,又扇了兩個耳光。

菊容駭的跪在地上,郡主還是郡主,不但如此還多了一個縣主……她得罪了李媽媽,一會兒就算他們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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