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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6 情義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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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兒早啊。”方朝陽站在後院的荷花池裏,家裏的小廝正在起藕,淤泥被打撈上來堆在旁邊,一節節的藕染著泥滾動著,她指著藕對顧若離道,“你小時候最喜歡吃杜嬤嬤做的糯米糖藕了。”

她很愛吃嗎?時間太久她不記得了,不過她愛吃甜食的習慣一直都沒有變。

“杜嬤嬤呢。我還記得她,小的時候每次我跟著你出門,她都會拿著帷帽戴著我頭上。”顧若離笑看著方朝陽,“她回家榮養去了嗎?我問李媽媽,她說她不知道這個人。”

方朝陽面色微變,視線落向遠方,語氣裏有難掩的失落:“嗯,榮養去了。”

是因為想念杜嬤嬤,所以她才會失落嗎?

顧若離小心翼翼的換了話題。

“你許久沒有進宮了,太上皇他……身體還好嗎?”

“沒死。”方朝陽支著面頰,望著一會兒工夫就已經滿目瘡痍的荷塘,淡淡的道,“約莫是不甘心吧,強撐一口氣。”

顧若離一楞,飛快的掃了眼方朝陽的面色,發現她雖這麽說,但臉上並沒有高興的樣子,不由追問道:“聖上會不會……著急?”因為著急,而等不及將太上皇殺了。

方朝陽呵呵笑了起來,睨了她一眼:“要是舍得殺,早在趙遠山將他帶回來的路上就殺了,何必留到現在。”她嘴角勾著嘲諷的笑,好像對什麽都不在意了,“聖上什麽都好,就是顧念太多了。”

因為不想背上弒兄篡位的罪名,所以寧願殺了不相幹的顧府?顧若離心頭冷笑,望著方朝陽道:“有趙將軍的消息嗎。”

“不知道。”方朝陽收回目光端了茶盅,慢慢的喝著,“不過,也挺不了多久了。”

就算趙勳將兵符交出去,解散了虎賁營解,棄了河套,聖上也不敢留他。

對於聖上來說,趙勳的威脅很可能比一個還活著的太上皇更大。

母女兩人都沒再說話,看著荷塘裏的滿身淤泥滾動的人,方朝陽悠悠的道:“這世間,就是個泥潭,自你出身便置身其中,想上岸,只會泥足深陷……”

這話說的意味深長,很不像方朝陽這樣的人說出來的,顧若離覺得她今天很奇怪。

“有什麽事說吧。”方朝陽放了茶盅,“陪著一個你討厭的人說這麽久不著邊際的話,也是難為你了。”

顧若離低著頭撥弄著手裏的茶盅,低聲道:“我朋友今天去清濯庵將四妹的腿打斷了。”

方朝陽微微一怔,隨即眉梢高高的揚起來,嘴角的笑容漸漸擴散,暈上了眉梢,好似含苞待放的牡丹,一點一點舒張了花瓣,那一瞬,所有的光彩都聚在她的臉上……

“所以你趕回來告訴我?”方朝陽輕輕一笑,看著自己的女兒,“怕你承擔不了後果,尋求庇護?”

顧若離沒解釋,她確實是這麽想的。

和方朝陽相比,她的能力實在是不值一提。

“我知道了。”方朝陽似乎高興起來,眸色都亮了幾分,爽快的道,“你既求到我了,這事兒我替你擔著了。”

顧若離微楞看向她,她也正望著她,眼中那一瞬而逝的愉悅,突然紮在了她的心頭……她想到了當初在慶陽時,她蹣跚學路摔在了地上,方朝陽提著她的衣領拉她起來,凝著眉斥道:“不會走時,就仔細學著,一旦你邁了步子,就必須要有不讓自己摔跤的能力,要不然就趴著躺著,別站起來。”

她記住了,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忘記。

顧若離點頭,崔延庭養外室的事,她到底沒有說出口。

這件事還是讓她自己去察覺吧,若是從她這個女兒嘴裏說出來,更讓她難堪。

顧若離辭了回了內院,院子裏很安靜,三夫人在院子裏繡花,二夫人帶著崔甫回了娘家,靜悄悄的,只有後院時不時發出的吆喝聲。

路過崔婧容院子時,她頓了頓還是敲了門。

開門的是個小丫頭,笑瞇瞇的看著她,行禮道:“三小姐好,我們小姐在房裏看書呢,奴婢引您進去。”

“好。”顧若離進去,崔婧容已經聽到聲音迎了出來,上下打量著她,高興的道,“她們說你出去了我還不信,你的腿真的沒事了嗎。”

顧若離點頭:“全好了。”

“我瞧瞧。”崔婧容不放心,拉著她坐在炕上仔細的檢查,顧若離失笑,“我可是大夫,雖不擅外科,可好壞還是能分辨的。”

崔婧容確定她沒有事才長長的松了口氣,撫著胸口道:“真是嚇死了,生怕你留了外樣。”

“讓你受驚了。”顧若離看著她的臉,依舊是蒼白的,只是比起前段時間,似乎多了些血色,“你的藥快吃完了吧?”

崔婧容點頭:“還剩六副就吃完了。其後我不用再吃藥了是不是,淡口要怎麽淡,鹽也不要吃嗎。”

“那倒不至於。”顧若離回道,“忌辛辣,以果蔬為主,不過雞蛋和肉類還是要吃的。”

崔婧容一一記著。

顧若離目光一轉,落在她擺在炕邊的書,是本《心經》,翻的有些舊了,看樣子是經常看的。

“我沒事就翻了看看。”崔婧容將書夾上書簽收了起來,顧若離一楞歪著頭去看她,疑惑的道,“你哭了?”

崔婧容的皮膚很白,所以眼睛腫了一些就非常的顯眼。

“沒有。崔婧容擺著手,“是昨晚沒有睡好。”她沒說完,嬌蘭就插著嘴道,“三小姐不是,是二夫人她……”

崔婧容急著站起來喝道:“嬌蘭。”

嬌蘭閉上嘴,抹著眼淚跑了出去。

崔婧容被轉過去,背影孤零零的……

“怎麽了?”顧若離扶著崔婧容坐下來,柔聲問道,“是二夫人回你外家,沒有帶你去嗎。”

崔婧容飛快的擦了眼淚,搖著頭道:“沒有,只是好幾天沒有看到我娘了,有些想她!”

“原來是這樣。”顧若離並不相信,可不想再追問,崔婧容一切痛苦的根源都在她的病上,等她的病好了,這些應該都不會存在了吧,“等二嬸回來你去看她便是,住在一個院子,不過百十步的距離,你不用為難自己。”

崔婧容點點頭,勉強朝顧若離笑著:“我也這麽想的,等娘回來我就去看她還有郎哥兒。”

顧若離在心裏嘆了口氣,點了點頭。

“小姐。”嬌蘭腳步匆匆的跑了回來,目光望顧若離身上飄,急著道,“四小姐從清濯庵回來了。”

這麽快就回來了,顧若離眉梢微揚,等會兒估計就會鬧起來。

崔婧容眼睛一亮高興的道:“真的啊。”隨即又想到了崔婧語去清濯庵的原因,有些尷尬的和顧若離解釋,“她自小嬌養,長的又好看,家裏也好外頭也罷都寵著她,所以她的性子就有些……”

對喜歡的人賣乖,能梨花帶雨弱不禁風,可對著討厭的人卻是囂張跋扈,蠻不講理,崔婧容深有體會。

“不是。”嬌蘭還沒說到重點,“四小姐是被擡回來的,她鬧著說要……要見三小姐,還說是三小姐找人打斷她的腿的。”

顧若離沒說話。

“怎麽會這樣。”崔婧容一驚,轉頭看著顧若離,焦急的道,“你快去和他們解釋一下,別讓家裏人誤會了。”

誤會什麽,這件事雖是霍繁簍自作主張的,可是他的出發點卻是為了她。

和她指使的也沒什麽分別。

“是我朋友打的。”顧若離站了起來,朝崔婧容淡淡的笑了笑,“我去看看,大姐好好休息。”話落往外走。

崔婧容驚怔,一時呆呆的看著顧若離沒了反應。

顧若離一出門,院子外頭正走動的丫頭們都停下來,瑟縮的看著她,目光躲閃。

為了報覆,把別人腿打斷,這樣的手段太狠辣了。

顧若離不看她們,徑直去了正院。

院子裏站了一溜兒的丫頭婆子,二夫人身邊的,三夫人身邊的,崔婧文房裏的,以及正院裏服侍的,見到一個個的都轉過臉來,神情莫測。

芍藥紅著眼睛立在門口,一副要把顧若離生吞的樣子。

“三小姐回來了。”秋香迎過來,扶著顧若離背著一院子的丫頭,低聲飛快的道,“伯爺,二夫人,三夫人以及三老爺還有大少爺,大小姐表少爺都在裏面,一會兒您進去不要說話,有郡主替您做主,您什麽都不用怕。”

有郡主在,你什麽都不用怕。

顧若離抿唇笑笑,頷首道:“知道了。”便由秋香挽著上了臺階,暖閣的簾子半撩著,裏面的人已經看到了她。

她進門,誰也沒看,略蹲了蹲和各人行了禮。

崔延庭蹙著眉,臉色有些冷,目光裏沒了前幾日見到她時的親和,方朝陽坐在他對面,兩人隔著炕幾,一個神色冷厲,一個漫不經心。

三夫人和崔延福坐在右邊,下首是崔巖和崔甫以及楊清輝,對面則是二夫人並著崔婧文,一人一邊將哭的悲痛欲絕的崔婧文護在中間。

崔婧文的腿兩邊綁著木條,纏著繃帶架在杌子上,看樣子應該腫了起來,不知骨頭傷到什麽程度。

“顧若離。”崔婧語一看見她,整個人就跟著了火似的,抄了手邊的茶盅就朝她丟了過來,顧若離敏捷的退了兩步,那茶盅碎在她腳邊。

崔婧語氣的發抖,指著她罵道:“你這個惡毒的女人,居然找人暗算我,我告訴你,今天若不打斷你的腿,我就不姓崔。”

要是她的腿沒有斷,或許這會兒很有已經撲上來了。

顧若離恍若未聞,立著沒動,看也沒看她。

打都打了,她要罵就罵兩句好了,至於道歉,她做不到。

“三丫頭。”二夫人沈聲道,“一家的姐妹,你這樣做太過分了。莫說語兒是你的妹妹,就算是陌生人,你也不能說打斷誰的腿,就打了,小小年紀怎麽心腸這般狠毒。”

這是顧若離第一次聽二夫人說這麽長的話。

她忍不住擡頭看了眼二夫人,她立在崔婧語身邊,看著她眼底忙是憎惡。

二夫人對她們母女忍耐的很辛苦吧?顧若離收了目光繼續垂著眼簾。

“和他廢話什麽。”崔巖道,“這樣狠毒的人,今天敢打斷語兒的腿,明兒指不定就能做出別的事情來,我們豈不是要日日提醒吊膽,生怕哪一日醒來,連命都沒有了。”

崔巖話說著一頓,又對崔延庭道“父親,我知道您難做,可是此事性質太惡劣了,我們決不能姑息。”

崔延庭手放在腿上,攥成了拳頭,顯然也氣的不輕。

三夫人看了眼顧若離,皺著眉想說什麽,可被三老爺扯了扯衣袖壓了下去。

“大家都不要激動。”楊清輝柔聲道,“聽三表妹怎麽解釋吧,這事兒也許有什麽誤會呢。”

他的話一落,崔婧語眼眸猩紅的盯著他,一臉的失望:“表哥,你居然護著這個惡毒的醜八怪?”又道,“聽她解釋,解釋什麽,難不成我說的你都不信。”

楊清輝扯了扯嘴角,解釋道:“語兒,有時候即便你親身所經歷的事,也有難辨真假的時候。這件事三表妹怎麽想的,內情是什麽,不問清我們誰也不能武斷下結論。”

崔婧語搖著頭,不敢置信:“你居然因為她不相信我。你們居然相信一個醜八怪,都瘋了嗎,瘋了嗎。”

楊清輝嘆了口氣,還想說什麽,忽然,一直沈默的方朝陽開了口,目光雲淡風輕的在每個人臉上劃過,最後落在自己的茶盅上,她放下來朝顧若離招招手。

顧若離乖巧的走過去,方朝陽牽著她的手,拉著她坐在自己身邊,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芝麻大的事兒,咋咋呼呼的,吵的我頭疼。行了,事情我知道了,都散了吧。”

散了吧?!就這麽散了?

輕描淡寫的。

顧若離低頭看著牽著自己的那只手,纖細,清涼,卻異常有力。

她低頭笑了笑,忽然體會到崔婧語說的那句:“母親跋扈,女兒古怪。”的含義。

似乎確實如此,是她們欺負了崔家人吧。

三夫人站了起來,呵呵笑著和稀泥:“是啊,散了吧,我房裏還有事。”話落,扯著崔延福和眾人笑笑,“散了,散了。”

夫妻兩人快速的出了暖閣。

房間裏安靜下來,除了楊清輝,其他的人一臉不敢置信的看著從容坐著的那對母女。

這世上,大約沒有這樣的人了。

打了就打了,我認了。可你們能把我怎麽樣!

“父親!”崔巖大怒,幾乎是爆喝的樣子,“您還要再忍嗎,你還要忍到什麽時候。”

崔延庭拳頭微顫,似乎做出了極大的隱忍,他抿著唇餘光看著自己的三個兒女,崔婧文翻了年就十六了,可是連親事都沒有著落,崔巖亦是,十五的人一事無成,最小的女兒卻被養的刁鉆潑辣,早沒了以前的嬌俏可愛。

這個家,都怎麽了。

他猛然擡頭看向方朝陽。

方朝陽滿不在乎的任他看著。

崔延庭抿著唇。

“爹!”崔婧語大哭起來,“你什麽時候變成這樣,以前娘在的時候,你對我們多寵愛,現在呢……連我們生死你都置之不理了嗎。”

崔婧文眉頭一擰,喝道:“語兒,休要胡說。”她臉色也很難看,卻知道,方朝陽只要不開口,這件事她們誰說都不算。

不管怎麽樣,崔婧語腿被顧若離的人打斷是事實,方朝陽勢必要給一個交代的。

“胡說不胡說,是人都長了耳朵,長了心的。”二夫人輕笑一聲,覷著方朝陽,對崔延庭道,“大哥是一家之主,該有的魄力還是不可少的。”

大家都等著崔延庭發話,等著他跳起來,一巴掌打在方朝陽臉上,丟給她一封休書。

即便不能,給方朝陽難堪也可以。

這麽多年,她仗著身份目中無人,現在若是落了她的臉,真的是大快人心。

顧若離亦看著方朝陽,她靜靜坐著,一副你們不服也不能把我怎麽樣的樣子。

她突然就想到崔延庭在外面養外室的事。

“娘!”顧若離聲音不高不低,道,“我也去住清濯庵吧,給四妹妹祈福,直到她腿傷好了我再回來,行不行。”

娘啊?方朝陽一楞,意味深長的看著她,隨即笑了起來,搖頭道:“清濯庵多無趣,娘帶你回家住些日子,你大舅母還沒見過你呢。”話落,她牽著顧若離的手站起來,和崔延庭挑釁的道,“就按你當初的規矩辦吧,我也罰著嬌嬌面壁思過去,讓她也長長記性。”

話落,母女兩人一起往外走。

那背影,恨的崔婧語牙根發癢。

二夫人目光一凝,挺直的腰漸漸軟了,扶著椅子的背坐了下來。

崔婧文沈了臉,扶著崔婧語的肩膀,緊緊攥著,果然啊,方朝陽搬出了依仗……

她這一招釜底抽薪,讓她們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不虧是母女,都是這般的仗勢欺人。

“朝陽。”崔延庭忽然清醒了過來,他蹭的一下站起來,追了幾步,方才臉上所有的不忿一瞬間消失了,和顏悅色的道,“我送你回去,正好我也有事和侯爺談。”

方朝陽回頭看著他,唇角微勾,道:“語兒的腿還得請各大夫瞧瞧才是,我們自己回去就好了。”話落,頭也不回的帶著顧若離走了。

崔延庭臉刷的沈了下來,他轉頭看著崔婧語,一句話不說,可滿臉都是恨鐵不成鋼的埋怨。

“爹。”崔巖站了起來,十五歲的少年已經和父親比肩,“你怎麽能這樣,你還有沒有一點立場。”

崔延庭反手就給他一巴掌,怒目而視:“蠢貨!”拂袖而去。

房間裏剩下的四個人,或坐或站,皆沒了聲音。

“真要去沐恩侯府?”顧若離轉眸看著方朝陽,她記憶中她和娘家的兄嫂的關系並不親近,若是鬧一鬧就要回家,就把陣地讓出來,這不像是她的行事風格。

方朝陽松開她的手,睨著她,眼角露出讓人看不明白的笑意,不等她回答,崔延庭已經追了過來:“朝陽,你等我一下。”

顧若離愕然,回頭看著跑的氣喘籲籲的崔延庭。

“嬌嬌你回去歇著吧,我和你娘說幾句話。”崔延庭哄著顧若離,“乖,一會兒我帶你們去吃金陵閣,你還沒去過對不對。”

顧若離朝方朝陽看去,後者沒說話,她就乖巧的立在一邊,一副沒聽到的樣子。

崔延庭直皺眉,卻什麽都不好說,只好忽略顧若離的的存在,尷尬的和方朝陽道:“事情不怪嬌嬌我知道,她這麽多日沒出門,哪裏有機會指使別人,這其中肯定有誤會。”

顧若離忍不住腹誹。

方朝陽沒理他,崔延庭又道,“你別生氣,咱們不是說好了,有事好商量嗎。”

方朝陽這才擡眸看他一眼。

仿佛受到了鼓勵,崔延庭亟不可待的道:“不是商量,是……是都聽你的,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別回去了。”崔延庭拉著她的手,挨著她的耳際,“讓嬌嬌看笑話了。”

方朝陽退開一步,擺了擺手:“我和嬌嬌說說話,你去請太醫來吧。”話落,昂著頭原路回了正院。

崔延庭長長的松了口氣。

顧若離乖巧的跟在方朝陽後頭,母女兩人重回了正院,二夫人和崔婧語幾人已經走了,房間裏收拾幹凈,一如從前。

“你和霍繁簍什麽時候認識的?”方朝陽示意顧若離坐,望著她,聲音清冷,“他為什麽要幫你報仇?”

沒想到在這裏等著她,顧若離回道:“顧家出事那天認識的。”

方朝陽便凝眉道:“所以呢,他幫你報仇,是朋友情深,還是他有別的圖謀?”

“啊?”顧若離驚了一跳,她不是孩子,當然明白方朝陽的意思,可是不得不說她從來沒有想過這些,“你想歪了,我們這一路經歷了很多,所以有了交情,他幫我,是出於義氣。”

義氣?她還從來沒有見過哪個男人對女人是有義氣的:“好了,你不用瞞著我,以你的聰明不會不明白我的意思。男女之事,無論在何種階段,掌控權你要握著,親疏遠近,都要你把握。”

顧若離不明白她的意思,怎麽就說到這件事上來了。

“崔婧語的事沒什麽好說的,我也不會為了她真的回娘家去。”方朝陽靠在身後的褥墊上,“這世上,男人的話你可以聽,卻不能信,無論是誰。”

所以,她方才不讓她走,是為了讓她看看崔延庭的反應?

她不在乎崔家的人的反應,卻要借著這件事告訴她,不能任由霍繁簍信馬由韁,不要相信霍繁簍說的什麽義氣,情義之類的話?

她立刻想到了顧清源,直接問道:“父親呢,他的話你信過嗎。”

“回去吧。”方朝陽擺手,閉上了眼睛,“我累了。”

顧若離起身出了門,方朝陽看著她的背影,眸光微頓,漸漸悠遠起來……

“小姐。”雪盞和歡顏迎了過來,一人一邊的扶著她,雪盞道,“您沒事就好,我們都嚇死了,生怕伯爺真的責罰你。”

歡顏嗤笑一聲,道:“有郡主在怕什麽,再說,小姐也不是任由他們擺布的。”

有了今天的事,以後看誰還敢往他們院子裏放蛇。

顧若離腦子裏卻一直回轉著方朝陽方才說的話,她到底怎麽了,為什麽要和她說這些……

有感而發還是發生了什麽事?

顧若離一時猜不到。

“孫太醫來了。”瑞珠從罩院外迎了過來,低著聲很不忿的樣子,“上次小姐腿受傷,郡主請他,他都沒有來。”

孫太醫?就是楊清輝說的那位孫道同孫太醫吧?

聽說他的外科,在太醫院是首屈一指的。

只是為人有些刻板固執。

“來不來是他的事,你胡說什麽。”雪盞覺得院子裏的幾個丫頭都被歡顏帶的沒有譜了,不由訓道,“快去提水給小姐泡茶。”

瑞珠應是跑去燒水。

顧若離回房梳洗換了衣裳,剛歇了一會兒,瑞珠掀了簾子露出青澀的小臉,笑著道:“小姐,表少爺在外面,說有事找你。”

是打算問她今天的事?顧若離放了書隨意套了件褙子出去。

楊清輝立在院子裏,見到她就問道:“孫大人來了,你想不想見?”

是為這件事。顧若離搖頭:“我不能讓郡主知道我是大夫,現在還不大合適。”

“原來如此。”楊清輝頷首,又歪著頭奇怪的道,“我還以為你見過了,他方才還問我府裏是不是還有位三小姐,是不是也懂醫術。”

孫道同怎麽會這麽問?顧若離心裏微轉,立刻想了起來,回道:“估計是上次那位馮大夫來,看出了什麽。”她當時疼的沒別的心思,所以沒有深想,更何況,她自己本身就要急救,也避不開同行的眼睛。

楊清輝頷首,她的事情很覆雜,確實要多幾分謹慎:“延州嘉賞的事是他主持,他派人去了延州,才有知道你到了京城,這些日子在京中找你,一直沒有消息。”

應該是她在家養傷沒有出門的緣故,楊清輝又道:“這個嘉賞不是小事,它可是能助你在京中立足,你不會不要吧。”

“當然不能不要。”顧若離笑道,“只是我醫館還沒開,不管賞了什麽我也不敢拿回來,還是等醫館開了比較妥當,順理成章也能造勢。”

楊清輝想想也對:“那我繼續保密。”輕輕笑了起來,鬼鬼祟祟的朝外頭看了一眼,確定沒有人才,“我走了,得空再來找你。”話落,快步出去,等上了小徑他又理了理衣裳,昂首闊步大搖大擺的走著。

不問她為什麽打斷崔婧語的腿嗎?

顧若離失笑轉身回房裏,就聽到身後崔婧容的聲音:“三妹!”

她回頭看去,就看到崔婧容戴著帷帽,不敢進來,怯生生的站在門口望著她。

“大姐。”顧若離迎過去,笑問道,“你怎麽出來了,去我房裏說。”

崔婧容拉著她的手,緊張的攥著:“我……方才的事對不起,你別生我的氣。”她方才在得知顧若離報覆崔婧語是時態度太傷人了,她擔心顧若離會生氣。

“你想多了。”顧若離笑著道,“雖說是她先不對的,可說起報覆,也並不是光彩的事,更何況……”硬生生敲斷被人的腿呢,“你的反應是正常的,我又怎麽會生氣。”

崔婧容盯著她,好似確定她真的沒有生氣,才重重的松了口氣:“我真的是無心,只是……只是心疼四妹妹,但是和你……”她解釋不清楚,急的紅了眼睛。

“知道,一件事歸一件事。”顧若離回道,“這足可見大姐心地良善,我又怎麽會生氣。”

崔婧容點著頭。

“小姐。”嬌蘭朝後看了看,飛快的道,“菊容姐姐來了。”

崔婧容臉色一變,害怕的松了顧若離的手:“你明天有空去找我,我先走了。”她說著,由嬌蘭扶著,小跑著走了。

顧若離看著她們主仆慌亂的背影,目光一轉落在菊容身上,菊容站在花園裏,目光不善的看著她這邊,發現顧若離正望著她,冷哼了一聲,轉身走了。

“二夫人身邊幾個丫頭,就數她脾氣最壞了。”瑞珠往外看了看,低聲嫌棄的道,“不過我們不用怕她,她也不敢過來。”

以前二夫人房裏的就不敢招惹她們,現在有了今天的事,她們就更加不敢過來了。

不管是郡主還是三小姐,在這個家裏誰也惹不起。

顧若離好笑的看了眼洋洋自得的瑞珠,無奈的道:“別人害怕,也值得你這麽沾沾自喜?”

“那是肯定的。”瑞珠笑著道,“您不知道,我們去廚房拿飯菜,去洗衣服取衣服,去針線房接針線,但凡我們去了,誰都不敢搶在我們前頭,這感覺,小姐您是不會懂的。”

原來她在眾人眼中,也是囂張跋扈,心狠手辣的了,顧若離覺得好笑。

花語閣裏,崔婧語綁著腿靠在床上,一雙眼睛哭的又紅又腫。

崔婧文和崔巖坐在床邊,都不說話。

連翹帶著丫頭們退了出去。

“別哭了。”崔婧文給妹妹擦眼淚,無奈的道,“事情已然這樣了,下次你就學乖點,不要再去招惹她們。”

崔婧語哭的愈發的傷心,崔巖就道:“這不是招惹不招惹的,住在一個屋檐下總要碰到的,難不成以後語兒就不出門了?”按照他的意思,崔延庭當初不該娶方朝陽。

一個和離的女人,身份再高又怎麽樣。

更何況,她還囂張跋扈,目中無人,這麽些年他們忍著讓著,如今倒好,還居然把自己女兒接回來住,母女兩人完全不將別人放在眼裏。

“我看,一不做二不休,把她們趕走得了。”崔巖瞇著眼睛,滿臉怒氣,“顧家出事的事你們不知道吧,聽說是聖上羽林衛做的。你們說,要是現在傳出去,顧若離還活著,聖上會怎麽樣?”

“這個辦法好。”崔婧語立刻不哭了,“方朝陽也脫不了幹系,聖上肯定懷疑是她把顧若離救出來的。”事實上,她也是這麽懷疑的。

崔巖眸露恨意,攥著拳頭。

“不要胡鬧。”崔婧文道,“難道方朝陽死了我們就好過了?”又道,“不要忘了,顧若離在我們家已經住了一個多月了,到時候爹爹怎麽解釋。”

崔巖一楞,眉頭擰了起來。

“我們就說不知道。”崔婧語道,“他們還能把我們怎麽樣。”

崔婧文就無奈的點著崔婧語的額頭:“還能怎麽樣?如果不能怎麽樣,當初父親為什麽要娶方朝陽?”又道,“你們不要自作主張,爹爹既然答應了,就一定有他答應的理由。”

崔婧語咕噥了一句,不高興的道:“二姐,你怎麽一直幫著別人不幫我們,不管說什麽,你都說不行,那你說怎麽辦。”

“能怎麽辦。”崔婧文揉了揉她的發頂,無奈的道,“等!”等崔巖有所成,等她們姐妹成親離府,等變天。

崔婧語不懂,可崔巖明白,他沈聲道:“沒錯,這世上的事瞬息萬變,誰也不知道以後會怎麽樣。”

“好,動不了顧若離,那就去把那畜生的腿給我打斷。”崔婧語一想到霍繁簍,就狠的牙癢癢,“我一定要出了這口惡氣。”

崔巖點頭:“此事交給我。”崔婧文想阻攔,他已經起身往外走,“你們好好在家,那邊盡量不要去。”

崔婧語興奮的道:“哥,兩條都要。”

崔巖嗯了一聲,走了。

“歇著吧。”崔婧文摸摸妹妹的頭,“以後不管什麽事都要來和我商量,不要再自作主張了。”

崔婧語點點頭,忽然想起什麽來,拉著崔婧文的手道:“姐,思敏說她姑母原還打算到我們家提親,要把你說給趙遠山呢,你千萬不要答應啊。”

“亂想什麽呢。”崔婧文淡淡一笑,如今家裏鬧成這樣,不會有人想到她的婚事的,“趙遠山的婚事,王妃娘娘只怕做不到主。”

崔婧語聽著就松了口氣,點著頭道:“那就好,要是嫁給她你就慘了,他那個人聽說心思深如海,嫁給他,天天猜度著過日子,得多累啊。”又道,“應該找表哥那樣的,脾氣好,學識好,將來肯定會把自己妻子寵在手心裏。”

崔婧文抿唇笑笑,點了點她的鼻子:“是。表哥最好了。”

崔婧語紅了臉:“你不準說出去,不然會影響表哥科舉,他這次背負了全家人的希望,一定不能落榜。”

“知道了。”崔婧文無奈,其實,以楊清輝的學識,想要高中並非難事,難就難在聖上會不會給他前程,“不要胡思亂想了,今兒孫大人可是說了,你的腿不能受力,這兩個月要老老實實的在家裏待著,哪裏都不能去。”

“你別說了。”崔婧語稍微好點的心情,又燥了起來,“我一想到我的腿,我就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剮了。”

崔婧文也不想說,可是卻知道,她要不叮囑指不定崔婧語又會惹出什麽事來:“你該高興,上次方朝陽沒有請動孫大夫,這一次他卻來了,可見他雖未曾將方朝陽放在眼裏,卻依舊不敢小覷我們家。”

“是。”崔婧語點著頭,“她們這會兒肯定氣死了。”話說著一頓,又道,“不過孫大人為什麽要問三小姐?是不是上次他的徒弟出了什麽錯?”

要是出錯就好了,讓顧若離變成個瘸子。

一個又醜又瘸的女人,真是大快人心。

“我也不知道。”崔婧文若有所思,“聽說半個月前他被戴大人參了一本,說他辦事不利。說是延州大頭瘟要獎賞的一位霍大夫來了京城他都沒有查清,就讓人去了延州。這一回,太醫院院正的位置,應該是戴大人占先機了。”

這些事崔婧語不關心:“那孫大人來,或許是想拉攏爹爹。”她說著一頓,道,“什麽霍大夫?就是延州治好大頭瘟疫的那個女大夫嗎。”

“是啊。”崔婧文語氣羨慕,“說是年紀很小,出身低賤,可是卻天賦異稟,連伯祖父治不好的病,她也可以。外祖父的病也是這位霍大夫治好的。”

還真是厲害。崔婧語點點頭:“沒事,她不是來京城了嗎,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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