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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舊憶就像一扇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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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子站著拐杖緩緩走過來,腳步很重,踩碎了窗外透進來的涼薄雪光。

言臻起身道:“不是讓您別下來嗎?”

老爺子輕哼一聲:“這屋子都快被你掀了,再說,我下來說什麽了嗎?”

言臻又坐了回去,低聲詢問葉翡:“你說你掉進水裏,是她推的?”

葉翡笑道:“從當時的各種情形做出的推理來看,她實行這種行為的可能性很大,但是除非她親口承認,不然我是沒有證據的。”

“這……這個邵予琳,年紀輕輕的,怎麽會這麽惡毒……”沈婧清看著葉翡,似乎有些後怕的嘆氣,“幸好你沒事。”

言臻淡然點頭,又問老爺子道:“那個叫楊玉研的幫傭,是什麽時候離開家裏的?”

老爺子思考了一瞬,道:“我忘了,你去問你柳姨吧。”

言韜皺眉,沈聲道:“阿臻,你確定要報案?”

言臻聳聳肩:“害人最終是要付出代價的,何況明禦那邊肯定是要起訴的,也不差我這點。”

“算了吧,”葉翡忽然道,“她就算能耐在大,也不可能把我怎麽樣的。”

言臻攬著她的肩膀,沒有說話。

半響,他忽然拉著葉翡起身:“爸,媽,爺爺,我們先回去了。”

說著就往門口走去。

老爺子大聲喊道:“不吃飯啦?”

“不吃了!”

爾後是“碰”一聲門關上的聲音。

“這小子成天不聽話,找抽……”老爺子念叨了幾句,一轉頭看見沙發上的言韜和沈婧清,登時瞪眼道:“你們也不打算吃飯了?!”

言韜連忙拉著沈婧清起身往飯廳走。

……

言臻拉著葉翡出門,天氣冷的幾乎滴水成冰,葉翡呵了一口氣,白色的氣霧在深沈的夜色裏游離,久久都沒有散去。

人行道上的雪早就被環衛人員掃到了路邊,她卻故意走到路邊的雪堆裏去,深一腳淺一腳,靴子面上全都是雪渣子。

“當心摔倒。”言臻將她拉出來,看著她鞋底上五六厘米的高跟,總覺得下一秒她踩在冰上就要刺溜一下滑倒。

葉翡忽然問:“你為什麽不讓爺爺下來?”

“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事,”言臻道,“爺爺年紀大了,還是少操點心的好。”

“狡辯,”葉翡咕噥道,“你是害怕爺爺在場有些話他不讓你說吧?”

“呵,”言臻輕笑了一聲,“說不說都一樣,最後結果都是一樣的。”

葉翡默然嘆了一聲。

人呢,總是不能活的肆意盡興,欲望無窮卻不能抑制,最後反而成了罪惡的催生劑,毀去的還不是自己,得不償失……真是何必呢。

言臻問:“覺得她可憐?”

葉翡卻道:“覺得她可悲又可笑而已。”

“還是起訴吧,”言臻道,“犯罪如果得不到懲罰,誰也不會安心的。”

葉翡不置可否。

言臻去停車場開車,葉翡站在原地等他。

一片黑魆魆的白雪地裏,氣溫低到零下,對她來說也不過只是有點涼而已,她自己不知所向的走來走去,微微閉上眼睛,一片模糊散亂的光影裏了想起邵予琳最後的那個眼神。

僵直又木然,死氣沈沈,幽火伶仃,或許……她的人生,就這樣被她自己毀掉了。

……

言臻驅車上了高架橋,新年的氣氛還在繼續醞釀,路上的路燈都換成了明艷的彩燈,有的街道上行道樹都纏繞上五顏六色的串燈,樹梢上掛了幾盞小燈籠。

“七點四十,”言臻道,“現在找個飯店吃飯還來得及。”

葉翡卻搖搖頭:“我不想吃。”

“那回家?”

她思考了幾秒鐘,忽然道:“去明陽路,明陽路莞世首府。”

言臻不明所以:“那是什麽地方?”

葉翡挑眉,笑道:“我家。”

小區保安似乎對於葉翡這個業主不是很熟悉,差點沒給她放進去,言臻好笑道:“你家門口的保安都不認識你?”

她的房子依舊是高層,距離上次過來已經過去的好幾個月,屋子裏的一切都沒有變樣,不論是蓋著防塵布的家具,還是拉上的厚重窗簾,或者是臥室裏那個憑空出現的幽靈鐘表。

因為長期不住人,所以冬天也沒有供暖,偌大的屋子冷冷清清,只有灰塵和冰冷作伴。

“你過來收拾東西?”言臻問。

葉翡將書桌的抽屜都打開,從裏頭拿出一摞書本和紙張,道:“本來是過來開我那輛車的,也不知道還能不能開的動……”

“為什麽要開你的車?”

“因為我不可能每次都和你一起出去啊,要是我們倆必須得分開做事情的話,就很麻煩了。”

言臻抿唇,半響道:“你的車放了這麽長時間,估計短時間內不能開了吧?回去給你買輛新的算了。”

“也行,”葉翡對交通工具這種東西其實沒什麽要求,要不是因為自己的臉太具鮮明性,上街就會被認出來,她肯定直接坐地鐵公交去了。

言臻看著她翻箱倒櫃的找東西,找了半天也不知道在找些什麽東西,言臻蹲下來道:“要不要我給你幫忙?”

“算了吧,全是灰……”說著她忽然一吹某個盒子表面,灰塵飄揚嗆的言臻一陣咳嗽。

葉翡笑道:“還不趕緊往邊上站?”

言臻只好站起來,看著她繼續收拾東西。

她前年直接被送去江寧的時候根本沒有來得及收拾什麽,只是把她在九局訓練室和北鬥特工組基地的私人物品打包帶到了江寧,剩下的東西要麽在上官緣那裏,而大部分還留在這個屋子裏。

衣服、鞋帽、裝飾品、書本,還有很多意義特殊的東西。

比如書櫃裏那些空殼子書,肯定是搬不走的,比如抽屜最底裏還放著一把防禦大師匕首,現在拿出來估計也沒什麽用,出門就被管制了,再比如手邊那一摞筆記本,記載著她年少時的靈感,各種離奇的故事,和七月曾經經手調查過得案子,以及她們倆的日記。

七月和葉翡恰好相反,葉翡更喜歡安定,但是七月是個從來不安生的人,她反而更習慣居無定所,而她所有的東西,加起來也不過一個小行李箱,是那種說走就能走的人。

但是她們倆一起長大,葉翡不喜歡到處漂泊,於是不執行任務的時候,七月就經常過來和她一起住,那人是個家務白癡,幾乎什麽都不會幹,於是做飯打掃衛生全是葉翡的,讓七月幫忙,那只會幫倒忙。

葉翡時常想,在和言臻在一起之前她要照顧一個據說戰鬥力相當於半個團的牛逼王牌,和言臻在一起之後她要照顧國民男神……果然從始至終都難以逃脫保姆的命運。

……

兩個厚重的歐式皮封面的筆記本放在最上面,紅色玻璃搭扣的是葉翡的,墨綠玻璃搭扣的是七月的,言臻拿起那本紅色扣子的本子,道:“這是寫什麽的?”

葉翡看了一眼,答:“日記。”

“你還有記日記的習慣?我怎麽不知道?”言臻驚訝道。

葉翡擡頭:“我都很久沒有寫過了……”

言臻又將本子放了回去,葉翡驚訝道:“我還以為你要看。”

“日記本都是隱私,一般不能給別人看。”

葉翡失笑:“你又不是別人,想看就看唄……”

言臻抿唇,然後拿起那個厚厚的本子翻開。

扉頁用墨綠色的墨水寫著她的英文名字和一個“葉”字,但是不論是英文還是漢字都不是葉翡寫的。言臻記得她的英文寫的很宛轉華麗,標準的斯賓塞體,大概是專門練過。

但是這裏的這個名字,字體的怪誕而誇張,像是哥特體,卻又更嶙峋纖長,而漢字更是寫得氣勢淋漓力透紙背,明明只是一個字,卻已經不由的讓人心生凜然。

言臻又拿過另一個本子翻開,果然扉頁上的名字是葉翡寫的,英文的“F·A”和她工整的漢字“七”,言臻大概猜出來葉翡的日記本上署名是誰簽的。

他很早就聽過那個人的名頭,大概是他從塔班尼斯回來一年的時候,在那個時候的六組組長,也就是他的老師戚谷城和十一局局長談話的過程中聽到了她的代號。

他還是個少年,而那個人也不過是個少女。

距今十一年前。

十一年前的炎帝已經可以單獨執行最高等級的任務,並且成功率史上最高,讓所有人都為之驚嘆,她的天賦和能力,她的戰力和國家安全事業的驕傲。

自此之後似乎一直都可以聽見她的消息。

正如葉翡說的,北鬥的建立是國安部高層之間一個心照不宣的秘密,但是F·A的存在,卻從來不是什麽隱晦不可知的事情。

因為她太厲害,就像是一種精神象征,一個王牌,一個所有人當中最耀眼的翹楚,一個任何人都不可企及的頂端。

戚谷城是見過她的,並且似乎和她交過手,言臻也聽他說起過,他將那次交手稱為“慶幸的失敗”,她的實力可見一斑。

六組的成員也都好奇過,這個幾乎被神話的王牌,這個代號為“帝”的特工,到底有多厲害。

其實炎帝有多厲害,從葉翡身上就可以看出來。

在六組,女性特工如沐一、茉莉,負責的都是情報和偵查事務,但是葉翡曾經說過,她在北鬥,是正面戰鬥人員。

白禮不是她的對手,她和自己的實力應該差不多,甚至可能還比他強些,但是她從曾說過,自己不及七月三分之二。

……

言臻翻開日記第一頁,驚訝的發現時間竟然停滯在十五年前,這是如此遙遠的一個年代,遙遠到他都不記得自己那時候到底在做什麽。

從葉翡的日記上就可以看出她的作家潛質,似乎並不是每天都在記載,但是每一篇都寫的無比的長,而且那個時候她的字更醜,醜的簡直無法可想,但是幸好還算工整,倒是可以認識。

“九月十六日……星期三……晴……七月買的辣條過期了,想想食品安全問題嚴重至此,真是令人無比憂心,但是我一直非常疑惑,為什麽地溝油做的的辣條和加了防腐劑的方便面就是很好吃呢,我想了想,但是這次依然沒有想出來,最終長嘆,將那包辣條吃了……”

“十月二十九日……星期不知道……小雨……今天在文化常識導師的督促下看了世界名著《覆活》,沒有看完,未覽盡,然心有所感,遂記錄一二,覆活說的是瑪絲洛娃從物質肉欲之中幡然醒悟的精神升華……

當然至少我還沒有看到她升華的那裏,七月就這本書剛一開始瑪絲洛娃被指控盜竊這件案子做了一系列的邏輯論證來說明到底誰是嫌疑犯,我委婉的告訴她,托大師寫這件案子不是為了抓捕兇手的,她倒是不以為然,在導師給的用來寫感想的紙上畫了一個貂,我覺得她畫得真醜,但是導師說她畫得還不錯,然後罰她抄寫第一章,她寫完了,導師又誇她草書寫的不錯,然後罰她抄寫第二章……她這個時候應該還在寫。”

“四月六日……七月不肯告訴我長相鎮南門紙貨店那起碎屍案的最終結果,屍塊在紙人裏放置了七天都生蛆蟲了,警方說連屍體都找不齊,目前只找到了紙人裏的屍塊和電視機後箱裏的頭顱……我就想問,你是怎麽把人頭塞進電視裏去的?”

言臻不忍直視,提著本子皺眉問葉翡道:“你這都寫的是些什麽東西?”

葉翡湊過來看了一眼,沈吟道:“零七年……齊魯省廣泰市長相鎮那次惡性謀殺案,轟動一時,到現在都沒有偵破。”

言臻默然無語,心想葉翡那個時候寫日記簡直三句不離七月,因此畫風才會如此詭異,難怪葉翡曾經說北鬥除了她沒一個正常人……

倒是葉翡拿過那本日記本,自己翻了幾頁就笑的停不下來,自己那個時候真是中二的有一逼,而她翻閱到扉頁,看見那幾個墨綠色深沈的字體,忽然就沈默下來。

半響,她放下自己的日記本,拿過另一本,打開。

七月一點也不喜歡寫日記,本子是葉翡買的,她逼著七月寫,於是有時候她也會寫上寥寥幾筆,但是寫出來的東西往往要令葉翡唾棄,比如……

“二月二十九日……冬雪不化,甚煩,小葉子把雪球扔在我的脖子裏,我用她的水杯將雪融化燒開給她喝了。”

“三月二十九日……白天沒事,晚上睡覺。”

“四月二十九日……白天很累,想睡覺。”

“五月二十九日……想把小葉子掐死,寫你媽。”

“十月二十九日……看你媽《覆活》,一個妓女和一個禽獸悔過自新有什麽意思,線索不足,不足以推理出瑪絲洛娃盜竊案的兇手,小葉子嘲笑我的貓畫得醜,還說那是貂,她瞎了吧?”

葉翡有些恍然,被文化常識導師勒令著看《覆活》是在什麽時候來著,那是多少年前,好像……她那個時候十一歲歲,而七月才十三歲,豆蔻年紀,何其輕狂。

但是轉眼兩個十三年過去,現如今就是剩下她一個人拿著她罵娘的日記,想起那些年沈默又桀驁冷厲的她,和過往的兩個十三年,那些模糊的記憶。

日記很厚,截止的地方甚至在近兩年,她再完後翻閱,到了五年前的某個時間段,七月一向簡短的日記忽然多了起來,葉翡覺得奇怪,於是翻到開始異常的那一頁閱讀,卻覺得自己竟然仿佛讀不懂。

她一般會使用墨綠色或者黑色的墨水,使用鋼筆,但是這一時間段她用的是普通的簽字筆,而她的字一向嶙峋剛傲力透紙背,但是這一時間段內字跡潦草疲軟,並且語句連邏輯都不通順……很多地方簡直不知所雲。

一個睿智近妖推理能力逆天的天才忽然連句子都寫不通順了……葉翡仔細回想了五年前的那段時間,當時似乎是……

北鬥剛成立沒多久,自己正和惡鬼在國防大學進修,而七月被外派執行任務,因為進修那段期間內主要和平常人接觸,因此倒是和總部聯系的非常少,等到她再一次見到七月時,已經是半年之後了。

半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足夠改變很多東西。

可是……都過去了。

連那個人都淹沒沈寂在了時間的洪流裏,再計較這些有的沒的東西,意義何在?

葉翡合上日記本,沈默著將自己要帶走的東西都裝進一個箱子裏,言臻將箱子從她手裏接過去,問道:“還有其他東西嗎?”

“沒了吧……”她又將屋子整個環視一遍,目光最終落在箱子頂上那兩本日記本上。

她忽然把七月的本子拿起來,將背面的封皮小心翼翼的揉皺,然後剝開,從來面拿出一張薄薄的紙頁來。

言臻皺眉問:“這是什麽?”

葉翡將那張紙遞到他眼前:“看年輕時候的我!”

言臻放下箱子,伸手從她手裏拿過來那張老照片……照片上是兩個少女,大概十七八歲的樣子,言臻一眼認出來左邊的那個是葉翡,她那個時候的頭發比現在還長,她自己本身的發色偏栗色,但是照片上卻染成了黑色。

那個時候還有點黑,似乎是在訓練場上曬得,臉頰只有巴掌大小,下巴尖尖的,而她旁邊還站著一個少女,葉翡抱著她,像是樹袋熊一樣趴在人家身上,笑的呲牙列嘴,眼眸裏仿佛盛著星光月光。

她們穿著作訓服站在沙灘上,背後碧藍的海洋,雪白的細浪和蔚然的天穹,旁邊的訓練器具被海水浸透,泛著黑幽幽的光,有潔白的貝殼零星散落,仿佛雪花般美麗。

盯了照片半響,言臻忽然問:“這是你?”

葉翡點頭:“是啊,怎麽了?”

言臻擡頭看看她,再看看照片,忽然道:“怎麽越看……覺得越像個……傻麅子呢?”

葉翡:“……”

她作勢要打言臻,長眉一橫道:“你還記住了是吧?信不信我拾掇你!”

言臻做投降狀:“我忘了,我不該說你一個人是傻麅子的,我陪著你是……”

葉翡扶額:“你這個腦回路,真心沒誰了。”

言臻放下手,指腹在照片上摩挲,輕輕拂過她年少的臉頰,道:“那時候多大啊?”

“十六歲吧……”她嘆了一聲,“你知道,有些照片是不能自己留下的,比如這張,是七月偷偷藏下來的呢。”

言臻再次看向了照片,毫無疑問,照片裏被葉翡當成抱枕抱著的,就是F·A了。

她比葉翡還要高些,短發別在耳後,露出纖長的脖頸。她微微低著頭,臉上沒什麽表情,立體的下頜線尤其明顯,眉毛很細致,弧度圓轉如春風裁剪的柳葉,眼睛卻不大,單眼皮,且眼皮很薄,嵌著兩個濃墨的眼珠子,深沈的仿佛能傾倒了大海的淵谷。

“後來我叫她留長頭發了,”葉翡道,“但是她頭發長得實在太慢,一直到前年出事前,也才差不多和我的一樣長。”

她又道:“我給她買的發卡還在盒子裏擱著呢……”

言臻將照片又放回日記本封面夾層裏,道:“都過去了。”

葉翡關了臥室裏的燈,和言臻一起走了出去。

而這間經久無人居住的屋子裏依舊塵埃浮游,偶爾接待了自己的主人,但是它已經成為過去的標本,這一年去,再一年來。

熟悉的,陌生的腳印踩在它落了薄灰塵的地板上,不論是來者傷懷的長籲短嘆,還是去者驀然回首的找尋,陰差陽錯的歲月裏,都不覆曾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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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臻和葉翡進家門的時候已經是九點五十了,而這個時候一整天經歷了手撕邵予琳,回憶F·A的葉翡才想起來自己從中午十一點之後就再也沒有吃過任何東西。

之前在老爺子那裏的時候因為罵戰而沒覺得餓,後來去了舊房子收拾東西情緒有些恍惚忘記了餓,而走了這一路,該平靜的情緒也平靜下來了,於是一進家門就感覺到自己五臟廟對自己深深的抗議,葉翡想,她絕對撐不到明天早上起來吃東西。

於是指揮著言臻將箱子先擱在自己原來住的那間小臥室裏,倚在門框上道:“你餓不餓,我好餓啊……”

言臻回頭:“你終於餓了?”

“啊?”

“其實我早就餓了。”

葉翡:“……”

她一看表已經十點了,這個時候的飯已經不能叫晚飯了,只能叫夜宵,於是她奔到廚房視察了一圈,發現因為這幾天事確實太多,家裏醬油沒有了她都忘了買,現在倒好,拿什麽炒菜?

而且冰箱裏菜也不多了,剩下的也不知道什麽的東西,葉翡望著結了霜的冰箱,又看了看言臻,最後幹脆將裏頭的東西都搜刮了出來……什麽最後一把小油菜,扔在角落裏無人問津的娃娃菜,不知道什麽年代的半包火腿腸,上次買回來一直沒時間吃的魚丸羊肉卷之類,還有一小包速凍餃子等等等等,她將這些的東西全都擺在案板上,指揮言臻將蔬菜都洗了,然後自己找了幹辣椒蔥姜蒜,準備炒個鍋底加湯然後涮火鍋。

晚上十點鐘煮火鍋,除了她估計也是沒誰了。

言臻不吃辣椒,葉翡就只能象征性的放一點點進去,但是即使是這樣,當鍋裏的湯汁開始沸騰滾動的時候,也是鮮辣艷紅色彩,配上各色青白紅黑菜肴,霧氣在湯鍋上方蒸騰冉冉,在玻璃上渡上了一層薄薄模糊的水汽。

窗外不知道什麽時候又開始下雪。

飄飛如扯絮的雪花靜悄悄的下落,整座城市的繁華燈火都在雪中靜寂,浮動輕掠的霓虹將雪花染成了金紅色,光影裏飄飄然飛轉旋舞,就像是一場沈默而盛大的落幕。

葉翡咬著筷子道:“外邊這麽冷,這個時候吃火鍋就剛剛好!”

言臻不置可否,只是皺眉道:“你確定要把餃子放在火鍋裏煮?”

葉翡手一揮極其豪邁的道:“怕什麽,大不了煮爛了當面片子吃!”

言臻:“……”

她執著漏勺一勺將裏頭煮好的羊肉卷都撈了上來,並且極其精準的將大部分肉都挑進了自己盤子裏,更精準的將姜片和剩下的一點肉渣渣挑進了言臻盤子裏,笑瞇瞇道:“天氣這麽冷,要多吃點生姜驅寒。”

言臻看著自己盤子裏的生姜,道:“那你怎麽不吃?”

葉翡眨眨眼:“因為我不怕冷啊。”

言臻輕輕笑了一聲,竟然真的將生姜都吃了下去,葉翡瞪眼道:“你還真吃啊!”

言臻挑眉:“不是你給我吃的嗎?”

葉翡:“……你什麽時候這麽聽我話了啊……”

言臻放下筷子,悠然道:“不是你自己說的,是家裏的老大,我要聽從你的指揮?”

葉翡“噗嗤”一聲笑了起來,道:“這倒是沒錯,我要聽從我的指導方針……行了,現在你可以不用吃生姜了,吃菜吧。”

鍋裏的霧氣蒸騰出醬料的香味,紅湯裏的豆腐木耳青菜游魚般四處滾動,沸騰的泡沫沖刷下去又泛上來,葉翡將勺子伸進去攪拌了一圈,然後言臻忽然拿過手機,“哢擦”一張照片。

葉翡疑惑的問:“照照片幹什麽?”

言臻理所當然的答:“發微博。”

葉翡:“……”

她這才想起,他老人家一向有個神奇的習慣,要把吃過的飯全都拍成照片發上去,雖然她並不是很懂這樣的做的意義是什麽。

言臻很快就將照片上傳了上去,沿襲他的風格依舊什麽配字都沒有,但是今時不同往日,之前大家都不明白男神到底為什麽總是天天要發好吃的照片,難道是為了報覆社會嗎?

但是現在大家都是明白的,不就是為了秀恩愛嗎!

冷漠。

踢翻這碗狗糧!

於是在某天晚上,當躺在床上或者坐在桌前刷微博的時候,忽然發現男神的微博的更新了,但是卻只有一張圖片……一張火鍋什麽鬼!旁邊那只戴著鉆戒白皙好看的美人手是誰的!

這還用問嗎……當然是九霄大神。

某人深更半夜大雪遮天裏涮火鍋也就算了,還要發上微博,發了微博也就算了,還要像全部的單身狗聲明表示,自己是在和媳婦兒一起吃火鍋……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深夜大雪飄,都想郵寄刀,要問是為啥,蓋因……秀恩愛能不能有點下限了!

聽說下雪天和炸雞更配?不不不,其實下雪天和火鍋更配,在配點言男神的狗糧,那可真是酸爽絕配。

葉翡也說道:“我記得前幾年流行什麽雪天啤酒喝炸雞更配?雪天難道不就是應該吃火鍋嗎?”

言臻搖頭:“這樣的天氣更應該睡覺。”

葉翡頓時鄙視之:“睡成狗熊!”

言臻忽然盯著她被霧氣蒸的有些熏紅的臉頰,低聲道:“睡你。”

葉翡:“……我!你還是當你的狗熊去吧!”

低頭咬了兩口菜,又惡狠狠道:“死沒正經!”

------題外話------

你的好友炫妻狂魔言臻已上線,啦啦啦

章節題目是橙翼大大《故夢》的第一句,有興趣的孩子可以聽一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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