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琰舔了舔唇, 一點溫熱的腥甜漫進嘴裏。

車窗外初秋的街道，只聽得見夜風吹過街面兩側的行道樹時, 窸窸窣窣的輕響。昏黃的暖橙色燈光，沿著尚還葳蕤的枝葉縫隙, 照進車裏。

小姑娘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 讓時琰這個被騙也就算了，還被無緣無故咬了一口的人, 心肝直疼。也不知道是被氣得，還是舍不得看見她這會兒的模樣。

時琰看著她, 也不說話，手上捏著的力道卻是沒有松了勁。慢慢俯身，又依著她的唇，親了一口 。

“屬狗的？”時琰退開了些, 啞聲道。

“差一點。”林絮諾諾道。

“……”時琰真的快被這人氣笑了。

帶著點血腥氣的唇, 在自己唇上觸了觸，林絮抿了抿嘴，小聲道：“疼麽？”

時琰聞言，湊得更近了些, 倆人的呼吸又纏在了一起：“我讓你試試疼不疼？”

小姑娘縮著脖子躲了躲，深刻體會到了男女成年後的體力差異分分鐘能教她做人這個道理。

時琰看著她慌亂的樣子，無聲嘆了口氣, 松了她的手腕，又替她摁了安全扣，解了束縛。伸長胳膊把人往自己懷裏帶了帶, 軟了語氣安慰道：“是我不好。”

林絮乖乖讓他抱著，沒敢說話，更沒敢再問出“你哪裏不好”這種囂張話。

車廂裏靜謐片刻，時琰拍了拍她的後背，松了手。側身擡手拉過安全帶，重新替她扣好。又回身靠進了駕駛座的椅背，一言不發地扣上安全帶，發動了引擎，松了手剎，掛了D檔，撥了左轉向，一把方向打了出去。

一路無言地開到小區門口，保安大叔見是他們，還有些納悶怎麽林小姐自己開著車出去的，轉眼卻坐著男朋友的車回來了。

這會兒不用時琰說，也知道要給他登記哪個單元樓門牌號了。寫完之後剛想和他們打個招呼，就見倆人的氣氛有些微妙，跟剛剛鬧過別扭還沒和好似的。識趣地閉嘴，默默放行。

車子開到單元樓下，時琰搖下車窗，從扶手箱裏摸過煙盒，敲了一根，咬著煙偏頭燃了火。猩紅的煙頭，忽明忽暗地燃著。

寂靜的地下車庫裏，林絮安靜地坐著沒動，恍若覺得那絲絲縷縷的青煙騰起的聲音都能聽清。

林絮想起七夕那天，一樣是在車庫裏的場景。只不過這回，身邊的男人沒再問自己要不要來一根。甚至連句話都不再和自己說。

小姑娘心裏澀了澀，鼻子裏湧上一陣酸意，低頭摳起了手指頭。

林絮覺得，他應該是知道什麽了，只是沒有問出口而已。

煙燃了大半，就被時琰垂手掐了。偏頭看著沈默不語的林絮，擡手揉了揉她的腦袋，低聲道：“上去吧，早點睡。”

林絮沒出聲，“噠”地一聲，摁開了安全扣，打開了車門走了下去。

垂著腦袋繞過車頭。

時琰看著她可憐兮兮的背影，實在是不忍心，開門走了下去。

小姑娘聽見動靜，轉頭看了一眼。

時琰看她轉過來的小臉，抿著唇，眼梢還泛著紅。心裏那種被她用小爪子摁著疼的感覺又冒了出來。擡手拽過小姑娘就往懷裏摟了摟。

“還委屈上了？”時琰摸著她的後腦勺，淡聲輕笑道。

本來就憋著一股酸意的林絮，聽他這麽一說，還真就覺得委屈上了。這人剛剛冷冷淡淡的樣子，實在太讓人難受了。

眼睛裏忍不住湧起一陣水汽，幹脆貼著他胸前的白T恤，把沾上眼睫的水珠子往他身上蹭了蹭。

小姑娘溫溫軟軟的靠在懷裏，時琰輕嘆了口氣，到底還是心疼。哄小孩睡覺似的輕拍著她的背，柔聲道：“不委屈了，我等著還不行麽？”

林絮聞言，心裏像是嘗了一顆裹著糖衣的山楂，酸酸甜甜的滋味摻在了一起。難得特別主動地伸手，環上了男人的腰，緊了緊。

時琰被她這個依賴感十足的小動作惹得心裏軟乎乎的。

此刻沒原則地覺得，只要小丫頭還喜歡自己，一切都不是問題。

抱了一會兒，等眼裏不再湧上熱意，林絮松手退開了些，仰頭望著他。

見他抿著的薄唇上，被自己咬破的地方已經結了一層薄薄的血痂子。抿唇擡手，食指指腹在他唇上輕輕按了按，嗓音還帶著微啞的哭腔，小聲道：“還疼麽？”

其實除了剛被咬上的那一瞬有些痛感，時琰這會兒已經沒什麽感覺了。只不過體會著小姑娘微涼的指尖摁在唇上的美妙觸感，又看見小丫頭水汪汪的眼睛裏帶著心疼，男人略一思忖，很不要臉地點頭道：“嗯。”

林絮聽他如是說，心裏的歉意又添了一分。朝著他招了招小手示意他彎腰湊近一些。

時琰依著她的指示俯身。小姑娘微踮著腳尖，鼓了鼓腮幫子，撮著唇，對著他唇上吹了兩口涼氣。又重新站好，瞧著挺不好意思好開口道：“呼一呼就不疼了。”

男人看著她孩子氣的樣子有些好笑，伸出舌尖舔了舔結了血痂子的地方，低聲逗她道：“聽說親一親效果更好。”

林絮擡眼看著他，頓了會兒。眼梢的紅意還沒褪去，那抹淡緋色又順著眼梢漫上了臉頰，再悄悄爬上了耳朵尖尖。

眨了眨眼，擡手虛攏著手指，覆上了時琰的眼睛，錯開臉親了他一下。又怕弄疼他傷口，只敢把力道放得很輕。末了，又突發奇想，像小動物舔舐傷口一樣，用小小的舌尖替他舔了舔。

迅速做完這一系列的動作，又垂手退開了。

溫軟的觸感貼上唇角的一瞬，時琰楞了楞，還沒等時琰細細體會一下，就已經結束了。

時琰直了身子，微掀著唇，擡手用無名指碰了碰被她舔到的地方，還帶著點濕濡。

所以不是自己的錯覺咯？

時琰挑了挑眉，低聲道：“是不是跟你說過，不許再亂撩？”

“……”林·百口莫辯·絮，無言以對。

折騰了大半個晚上回了家，洗完澡吹好頭發收拾妥當的林絮窩進了小被子裏，捧著手機猶豫再三，打了刪，刪了又打。

有些事就像是陳年的舊傷口覆了一層紗布，貼得久了，就跟皮肉長在了一起。哪天突然想要扯開它，就得連皮帶肉地一起撕開，重新再長一回。

小姑娘握著手機，終究還是摁滅了屏幕。

擡手扯著被子覆了半張臉，睜眼瞧著天花板，腦子裏亂哄哄的。

神游之際，扔在枕邊的手機突然震了震。

林絮以為又是誰在深夜裏玩“清粉專家，瞬間找出拉黑刪除你的好友”，無奈嘆了口氣，摸過手機看了一眼。

打開微信才發現，是時琰發來的。

【別想太多，好好睡吧。晚安。】

林絮楞了一瞬，突然覺得自己最近莫名多愁善感了起來。怎麽鼻子裏這會兒又酸乎乎的。

咬了咬下唇，回了個晚安過去，盯著那條消息看了半晌，才又把手機放回了床頭櫃上。

周一上班的時候，徐崧見了時琰，總覺得這人哪裏怪怪的。盯了半天，才發現端倪，奇怪道：“時琰，你這嘴是怎麽了？”

瞧著怎麽像被什麽東西咬了一口的樣子？

時琰瞥了他一眼，淡聲道：“被野貓咬了一口。”

要說被女朋友咬了一口什麽的，豈不是太沒面子了？時琰內心無奈。

“野貓？”徐崧瞇著眼睛蹙著眉，表示難以理解。

“嗯。”時琰耐著性子解釋，“路邊的小野貓，見了可愛，逗了逗。”

徐崧抽了抽嘴角，擡眼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時琰蹲在路邊，撮尖了嘴對著來路不明的小野貓討親親，反被小野貓嫌棄得咬了一口。

嘖，只怪自己當時不在場。

“那你別忘了去打個疫苗。”徐崧不忘提醒。

時琰：“……”

打發走了在他看來八卦到應該改行當娛記的徐崧，時琰垂眸看著躺在桌面上的手機，食指有一搭沒一搭地輕敲著桌面。

擡手摸過手機，打開微信好友列表，點開一個，摁了條消息。

“你幫我查一下……”幾個字還沒打完，手指頓了頓，又按了刪除鍵。

一手食指推了下眼鏡，重新把手機闔回了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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