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邊，吳一一正要駕車離開。一只手突然出現抓住了車門。

吳一一扭頭一看，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她還認得，她是自己初中同桌丁明明。

“……一一？吳一一，我的天啊，真的是你！”可愛的娃娃臉上全是難以置信，“一一，你真的回來了……”

歡喜的樣子看起來好真誠！

吳一一在心裏冷笑，面上笑起來，“明明，好久不見！”

“嗯，嗯，”丁明明歡喜得快要跳起來，眼裏閃著淚花，“你知道我們有多擔心你嗎？我，陽修，我們都快擔心死了。”

“嗯，謝謝了。”吳一一微笑回答，“我得趕時間，下次再聊。”

丁明明臉色沈下來，染上一層薄怒，“這麽多年不見，難道你就沒什麽想知道的嗎？”

吳一一笑道：“我只是趕時間。”

“好吧。”丁明明從車頭繞到副座坐好，“你開車吧，呆會兒隨便什麽地方放我下來就可以。”

好吧，她要聊天就陪她聊聊吧，好歹還有兩年同桌之誼。吳一一沖她微微一笑，發動車子。

其實初一的時候，兩人之間也只是淡淡的，吳一一不愛講話，又不會花多餘的時間在玩上，兩人也沒過多交流。真正成好友還是因為後來吳一一知道陽修放進自己書包的東西都是她傳的，可能有了關於陽修這個共同話題兩人漸漸聊成了親密朋友。

“一一……”丁明明歡喜道：“挺好，看起來你過得不錯。”

“嗯。看起來你也過得不錯。”

“嗯，還行。一一，為什麽出去以後那麽長的時間都沒跟我們聯系？你知道嗎，那個時候我們天天等你來信。”

吳一一好笑，淡然回道：“剛開始不方便，後來，時間久了也就忘了。”

“忘了？難道你跟陽修的約定也輕易就忘了？”

太可笑了，居然能說出這話！吳一一忍不住冷笑，“孩子氣的話，哪裏需要當真。”

丁明明看出她眼底的嘲諷，突生慌亂，“……一一，留個聯系方式吧。”

吳一一停車，拿便簽給她寫下電話號碼。

丁明明註意到她手上的戒指，更覺不安，“你結婚了？”

“……算是吧，也快了。”

丁明明說不出恭喜。也給吳一一寫了自己的電話號碼，下車目送她駕車離開。

丁明明攥著留有她電話的便簽，在公路邊晃來晃去，最終還是撥通了陽修的電話，“陽修，我遇上一一了。”

“哦。”

“陽修？”丁明明奇怪他的態度，“……難道，你們已經見過面了？”

“……算是吧！”

陽修聲音裏透著的失力把丁明明的心攥得緊緊的，許多話已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那個，我有她的電話號……”

“不必了……”

掛斷電話，丁明明站在路邊陷入迷思。

回程的飛機上，吳一一看著窗外的雲彩出神，心不自覺地飛回舊日的記憶。

“怎麽還沒換好，你媽就快來了。”父親指著她身上的衣服責備。

“我不想去。”吳一一最後抗爭。

“你不去，也別指望誰能拿出錢給你讀書。”繼母冷冷地說。

“快，進屋換了。”父親命令。

吳一一咬咬牙，什麽也不想理會了，拔腿就跑。她想去見陽修，想要他幫著想想辦法，她要留下。

吳一一跑到他們常見面的山坡，見他已等在哪裏。對她來說那熟悉的背影爬滿希望，仿佛只要抱住他就可以不用離開。擡腳要沖過去的那一刻，卻意外地看見他對面多出了一個人。

在她還沒反應過來時，那兩人就抱在了一起。她的視線被陽修遮住了大部分，不過依然能推斷那人是丁明明，而他們是……在……親吻！

眼淚瞬間模糊了視線，她的世界天塌地陷，大喜與大悲就在瞬息間轉換。

我還沒走呢！沒走呢……就那麽迫不及待了？

學校裏悄悄早戀的同學不止她與陽修，那些同學們大都傳上一兩個月小紙條，就會因一點小事輕易分手。

她以為他們與別的同學是不一樣的，可是現在看來是大錯特錯了。只是自己太當真，這對於陽修來說也不過是一個別致點的游戲罷了。

吳一一下了山，在田間地頭亂跑。

五月晴好的天氣明明是不冷的，她卻冷得渾身打顫。

“奶奶，奶奶，”吳一一跪在奶奶的墳前，多希望她能伸出手抱抱自己，“奶奶，除了你，真的沒有一個對一一好的人，沒有……奶奶，他，他對我好也只是他還想得起我的時候。”

“奶奶，奶奶……”以後她還能到哪裏去找溫暖？

“奶奶，我要走了，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來看您。奶奶，我會一直想著您的。”

吳一一叩了幾個頭，擦幹眼淚，往繼母家去了。

剛到院壩就聽到父親近乎咆哮的聲音，“你想耍賴是不是！現在手續全辦妥了就不想給錢了？你想騙我，想白撿個女兒，想我白養十五年送你，哪有那樣的好事……”

“夠了！”陌生女人的聲音，吳一一知道那是她的母親，“我不是來跟你吵架的，現在一一在哪兒？你把她找來，我立馬給你錢。”

“拿來！”

“把一一……啊！”

隨著尖叫聲，吳一一看見父親搶過母親的包，而後拉開拉鏈，拿出厚厚幾疊鈔票。她的心裏又開始犯惡心，看著父親與繼母臉上的異光，一點也不懷疑只要有人給得了足夠多的錢，任誰都能從他手裏帶走自己。

母親最先發現她，欣喜地叫了聲：“一一……”

陌生的臉上，找不到一點熟悉的痕跡。

她看著那個穿著打扮與這個山村格格不入的漂亮女人，輕易也能想到這十五年來她過得有多好。

吳一一清冷一笑，不帶一絲感情。

有錢多好，只要拿出一疊厚厚的鈔票，就可以輕易買到十五年置之不理的女兒。

如果她有錢，奶奶或許能活得更長久；如果她有錢，就不用寄人籬下；如果她有錢，就能自己選擇去留；如果她能留下，或許他……

呵呵……有錢真好！

呵呵……

“一一，媽媽會好好待你的，媽媽會好好補償你的……”

一個自始至終從未問過自己半點意見的人，一個說拋棄便拋棄，自己高興要回時就出現的女人，她怎麽敢奢求她會真的對自己好！

吳一一輕嗤，走進裏屋換上她給的衣服，只背了一包書便隨她離開了這個山村。

離開時，她不曾回看一眼。

從此，把這裏的一切拋諸腦後。

吳一一回到y城已經是第二天下午，她直接去往公墓拜祭媽媽。

公墓裏寂靜無人，吳一一蹲在母親墓碑前，看著碑上還很年輕的笑臉，輕輕嘆息。她們的母女緣的確太淺，這一生相處也只有短短兩年時間。

“媽媽……”

細雨霏霏，遠山迷蒙。

吳一一滿心疲憊，沒有做太久停留，離開公墓。

熱鬧的酒吧，燈光忽明忽暗，陽修獨坐吧臺，將一杯又一杯酒喝下，眼光始終註視著自己的手機。

對於任何前來試圖搭訕的妖艷女子，他都沒有理會的心情，鼓噪的音樂激起了他的怒火，他想要打電話去質問她，最終又被一杯杯酒給按捺下去了。

她回去了，也一定看見了他父母的墳墓，即便如此，她對自己也生不出一絲好奇與關心嗎？

“吳一一，吳一一，你好殘忍……”

吳一一回到家簡單洗漱完畢，倒在床上打開電話，裏面有許許多多鄭路發來的消息，她打開來，卻不想去聽去看。

“要不要回他電話？”拿過放在床邊的戒指，吳一一拿不定主意。

好聽的鈴聲忽然響起，是手機響了。吳一一嚇了一跳，遲疑著拿起電話，一看，不是鄭路而是“隨便”，這下更不知道要不要接了。

電話鈴終於結束，吳一一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氣，鈴聲又響起來……

直到鈴聲頑強地抗爭到第四次，吳一一才拿起電話，小聲道：“餵……”

“餵，餵，你聽得見嗎？”

電話那邊很嘈雜，是一個完全陌生的聲音。吳一一心裏一緊，問道：“你是誰？他的電話怎麽在你哪兒？”

“哦，你是這位先生的朋友對不對？他喝醉了，你來接他一下。我們是一品酒吧，你知不知道在哪兒？”

“……在哪兒？”

電話那邊告訴了地址，吳一一默默記住，掛掉電話，卻楞怔不動。

“要不要叫心悅去接他？”

“好。”吳一一翻出沈心悅的電話號碼，在撥出前的那一刻遲疑了……

突然間，她翻身下床，套好外套，拿起鑰匙沖了出去。

很快，她的車出現在一品酒吧的門口，看著酒吧大門，她又猶豫了好一陣，最終還是忍不住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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