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個大小均等的圓形圖騰浮現於步無極背後，二十二條連接圖騰的路徑將其構建為具有無數象征的圖案，地，水，火，風，從虛無到無盡的光，從有形的世界到無形的世界，無論是善惡還是存在與消亡，整個宇宙的奧秘盡數包涵其中。

剎那間，仇無衣眼中所看到的不是步無極的身影，而是裝點著璀璨銀河的夜空，以及不可違背的真理意志。

在這瞬間，有多少生物誕生，又有多少生物滅絕？

一念之下，眼前的世界竟隨之發生了更加巨大的異變。

“不好……再這樣下去……會被吸走……”

早就捕捉不到步無極的痕跡，仇無衣正要逃離，身體卻絲毫動彈不得，靜止的宇宙卻化作飛速前行的隧道，所能見到的景色也像坐火車一般不住閃動掠過，剎那之間就浮現出千萬種變化，更如同一有種強大的引力將自己吸向宇宙的深處。

蒼藍色的烈火充斥著一無所有的黑暗空間，沒有光明，沒有星辰，更沒有生物。

熊熊焚燒的火焰核心浮現出模模糊糊的星球輪廓，不知經歷了多少億年，才緩緩脫離了火焰的界限。

尚且無比灼熱的星球之上流淌著液態的熔巖，像燒得沸騰的開水一般不住滾著大大小小的氣泡，啪嗒啪嗒的氣泡迸裂之間，原初的雨終於降落在星球的表面。

隨著暴雨降落的不僅僅是生命的種子，還有一絲絲處於液態與氣態之間的黑暗物質，雨落在凝固的巖漿表面成為了大海，而黑暗物質卻滲透到星球的內部，消失得無影無蹤。

漸漸成長起來的生命由單細胞轉化為更高的形態，終於進化出了擁有更高智慧的人類，人類的統治持續了成千上萬年，一座座宏偉的都市建立，消亡，覆興，一輪輪不同的王朝更替，而人類依舊存在。

蔚藍的天空當中不知為何翺翔著一只小小的鳥兒，仇無衣混亂的精神突然被這只小鳥所吸引，視線也隨之移了過去，那是一只精力十足的白鴿，也許正要飛向夢所在的那個方向，或者在追尋蒼天的極限。

溫暖而毫不灼熱的太陽懸掛於頭頂，仇無衣這才發現自己許久不曾享受過如此的輕松，怡然自得地擡頭一望，正看得到那只白鴿在頭頂飛速掠過。

這一剎那，世界驟然定格，金色的太陽瞬間被如血的鮮紅所代替，映照到血光的白鴿依然在震動雙翅，鮮活的軀體卻只剩下一副振翅抽動的骸骨，無力地墜向大地。

街道之間徜徉的人群變為一灘灘燃燒殆盡的黑炭，殫精竭慮建造而出的城市固然宏偉莊嚴，卻依然在瞬間淪為焦土。

地表當中湧出無數漆黑的物質，開裂的地縫當中，一只碩大無比的怪眼靈活地轉動著，隨黑色物質一同爬上地面……

“快走！被這個世界的毀滅波及就沒救了！”

撕裂天空的呼喚頓時驚醒了即將沈淪於滅亡的仇無衣，一只從天而降的光之巨手快速撈起仇無衣，離開了滅亡的世界。

“呼……呼……”

仿佛經歷了數百億年的時間，仇無衣的精神已經萎頓到了底線，在步九重的保護之下不住喘息著，剛才所發生的每一幕依舊存留在記憶當中。

真正的時間可能還沒有經過一秒，步九重發現他神情有異的時候就下意識地出手了。

而現在的步九重狀態也十分之差，構建身體的光芒已經變得微弱而灰暗，但還是比仇無衣好上一點。

因為步無極的一擊照樣對他產生了效果，只不過在全力的抵抗之下沒有墜入破滅的世界，饒是如此，體力也消耗得七七八八，一時之間甚至無法組織起像樣的反擊。

“還要抵抗嗎？反正你們的結局只有滅亡一途而已，能夠沒有痛苦地消失也算是幸運了，掙紮時沒有用的。”

步無極依然沒有顯現出任何不快，反而有一絲絲惋惜。

“不好意思，我可沒有死在這兒的覺悟！”

稍稍恢覆了些許體力，仇無衣脫離了步九重的保護，氣勢雖在，心中卻遠遠沒有表面上鎮定。

剛才的那一擊著實已經成為了揮之不去的陰影，步無極的攻擊已經完全超出了物理或精神攻擊的界限，達到了某種攝理的程度。

如果大哥沒有在千鈞一發之際將自己喚醒，真的會與衰亡的宇宙和星球一同迎來破滅，那看似幻想的情景竟然是一個完全真實的世界，能夠將人打入平行世界的絕技可有破解之法？

答案恐怕是——沒有。

諸天諸世，六道輪回，這一切力量已經被步無極所掌握，要如何才能擊敗一個掌握世間真理與法則的敵人？

大概只能用上自己的生命了。

“最簡單的一擊你們都無法承受，竟然還幻想與我作戰？雖然始源天衣是最高級的天衣，但你們的天衣之中沒有完全的十二條衣骨，與我的天宸諸星相比——依然只是廢品！”

步無極指尖不知何時多了一顆細細的枯枝，預示著她在醞釀完全不同的攻擊。

“大哥！把我的力量給你！”

“明白！”

步九重心領神會，兄弟二人的掌心力道十足地疊加於一起，兩種不同性質的力量未有分毫排斥，水乳交融，終於合二為一。

“化作我的力量吧！我的弟弟！”

“我就是——我們的力量！”

仇無衣的意識漸漸遠去，眼前的世界卻變得越來越寬闊，只不過昏沈的精神令人無法看清世界的變化。

一條條飛速連接起來的通道很快再度喚醒了仇無衣，世界的模樣也隨之變得清晰——永恒不變的光芒照耀之下，無數紡命之線所結合成的微觀世界。

“哦？以自己的身體代替你不具備的衣骨，這倒是有點拼命了，好吧，至少這個想法不算錯。”

步無極指尖輕輕拈起黑色的枯枝。一邊轉動，一邊欣賞著步九重的變化。

在兄弟二人的力量合體之後，仇無衣的身體已經化作了潮湧般的紡命之線，無法計數的紡命之線，步九重將紡命之線聚合於自己的身體之上，形成了一雙與左右手各自融為一體的拳套。

同時，步九重的腦中浮現出一個倒數的數字，這是他根據現狀而迅速計算出來的結果，時間只有短短的五秒，雖然也不是不能持續下去，但五秒鐘之後，仇無衣恢覆原狀的可能性會下降到百分之四十以下，相當於死亡。

在步九重的眼中沒有詭計，只有以力相博的戰法。

“母親大人！這就是我們的最強招式！必將呼喚來勝利的最後一擊！”

千百丈高的光之巨人瞬間像放掉了氣的氣球一般急遽縮小，仇無衣所化做的雙拳卻依舊保持著原狀，兩只鐵拳與步九重的身體分離開來，但還在他的控制之下。

“有趣……也好，如果這一擊傷的到我，那就給你們一點小小的獎勵。”

步無極的眼中同樣沒有“防禦”這兩個字，面對已經開始變化的雙拳，她照樣漫不經心地含笑旁觀。

“魂！化為覆滅！”

悠長的吼聲宛若龍吟，步九重飛身躍於高空，分離的兩只光之巨掌五指震動，以開天辟地般的氣勢合為一拳，而他正不偏不倚地立於巨拳的正上方。

在數道長長烈火的推進之下，巨拳緩慢挪動了分毫。

這只是最初一步的加速，看似緩慢，但持續的時間極短極短，眨眼之間，巨拳之後的推進猛然爆發，忽地膨脹了數百倍，變得比當初的光之巨人更要偉岸。

力量，所有的力量，哪怕自身油盡燈枯也無所謂，只要不顧一切地將力量輸送到其中就好。

步九重洋溢著光芒的身軀漸漸恢覆成了人類的模樣，臉色一沈，單膝跪在了巨拳之上，幾近昏迷。

但所有的力量已經灌註到了仇無衣所化做的拳頭當中，出擊，就不可能返回。

“那是……”

間隔數百萬公裏的鐵之王忽然觀測到了極為異常的高能量反應，仿佛有一個新的太陽自宇宙中誕生。

可是那卻不是什麽太陽，只是一雙合在一起的巨拳。

啪——

空間隔閡被瞬間擊碎，泛起無數炫彩光芒的異空間入口瘋狂擴散開來，隨之湧出無數兇悍之極的空間亂流。鐵拳竟與與到處飛舞的空間亂流融為一體，外側包裹著一層層呼嘯轉動的黑色亂流，最中央，則是如同太陽降臨一般的毀滅之光。

“很好。”

步無極包裹著黑色鎧甲的身軀緩緩沈入光球之中，很快就被徹底吞噬了，完全被破壞的空間呈現出單調的灰色，甚至連時間也在此刻驟然停止，只剩下勇往直前的光芒和不斷破開的空間之壁，以及無法計數的碎片。

無聲，無形，被徹底摧毀的空間一點點從碎片拼湊回原狀，灰色的世界也終於重新被塗上了顏色。

身體殘缺不全，只剩下左臂於右腿的仇無衣靜靜漂浮在正在覆原的宇宙當中，背後一個單薄的黑影立即追了過來，將他從空間修補時產生的龐大吸力中拖出，那正是步九重。

“大哥……”

仇無衣無力地張了張口，細細的聲音通過精神飄了出去。

“對不起……”

步九重擋在還在恢覆的仇無衣面前伸開雙臂，盡管這是徒勞的。

沒有分毫傷痕，甚至連鎧甲都不曾落下一個汙點的步無極默然懸浮於二人對面，指尖依然拈著那已經死去的枯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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