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無衣根本就沒有在宮廷中交往的經驗，所以也不清楚剛才那句話一般的意義，實際上根本就是誤會。

兩個侍女尷尬的表情則證明她們其實“理解”了仇無衣所說那句話的意思。

一般而言，這樣的說辭就意味著對軒轅瑾身體的要求，而且她們身為隨身的侍女，往往也會隨著主人一起嫁過去，也一同成為玩物。

不過這已經比處刑要好多了，某種意義上，只要運氣好，行為謹慎，順從一切，就未必不能安然度過餘生。

“原來如此，如果是卿的話，朕沒有任何多餘的意見，然而朕雖然尚未成年，身體的發育卻已經接近成熟，不可能通過藥物禁止生育的能力，懇請卿索取之時稍加憐惜。”

軒轅瑾的理解和兩位侍女大致相同，反而好像松了一口氣，不過提及這些事情的時候，臉上依然有些細微的不自然。

身為皇帝，軒轅瑾十分清楚一個過去王朝的血統是被詛咒的東西，之前也有過無數類似的例子，貴族之間通過種種手段擊敗了敵對家族，將被擊敗的家族之中年輕貌美的少女納為妾室當做玩物，這樣的少女往往會被使用藥物而失去生育能力，但這些藥物僅對年齡相對更小的未成年人有效。

像她這樣無法使用藥物的，一旦懷孕，就只能以其他的手段墮胎，其中的痛苦，她也從諸多渠道有所了解。

毫無疑問這也是艱辛的生活，但對於一無所有的軒轅瑾而言，她覺得已經足夠了，甚至可以讓她慶幸。

這些日子，軒轅瑾也通過種種途徑更加了解了仇無衣，也知道他雖未成婚，卻已經有了未婚妻，而且是能夠同時對敵兩名武神的強者，像這樣剛強的勇士，斷然不可能允許自己的夫君與其他女人育有後代，尤其是自己。

在軒轅瑾的腦海中浮現出的是一個美艷成熟而傲氣沖天的形象，正所謂“與實物有所差異，一切以實物為準”。

其實這其中也有一個誤會，雖然範鈴雨也在公開場合之眾出現過幾次，但極少有人把她與能夠力敵兩名武神的強者聯系到一起，竟然反而忽視了她的身份，外加二人之間的稱呼，一般人都以為是仇無衣的妹妹之類的角色。

外加沿著路邊攤大吃特吃，每天摸魚幾乎不參加重要事務，會議之時打瞌睡等諸多問題……

當然，知道真相的人也不是沒有，但顯然軒轅瑾不在其中。

皇室好可怕，貴族好可怕！

這是仇無衣現在腦子裏唯一的東西。

可怕到什麽程度？已經可怕到不能好好說話的程度了，如此想來，仇雨那種奇葩思維或許也是耳濡目染之中養成的，在如此環境之下人不變得扭曲才怪。

如果此時此刻面前有一張桌子，仇無衣覺得自己會幹脆利落地直接掀桌怒吼。

“陛下，我的意思不是這樣，您可能有所誤會……那麽我就開誠布公地說了，假如陛下的價值足以拯救世界，那又該當如何？”

仇無衣決定還是直來直去的說明，再也不想用言辭來試探這個未成年的少女，在這樣持續下去，還不知道誰的心中會出現陰影。

“卿說笑了，朕若是有這樣的價值，恐怕早就死於非命。”

軒轅瑾忽然短路般的一怔，繼而無言地笑了起來，淒涼的笑容寫著心中的無奈。

正因為她除了身份以外沒有更大的價值才會活到現在，這一點，軒轅瑾比誰都清楚。

如果真的有某種異常的力量，那麽想要抹消自己的人絕對比想要利用力量的人多十倍。

“不，也許陛下現在還沒有，但在我的運作之下，就會有。”

仇無衣雙手交疊置於身前，很想模仿一下程鐵軒那種高深莫測的姿態，但依然是做不到，並且舉手投足之間總是顯出一種小人物的奸詐，也是始料未及。

“卿的意思，朕實在不清楚。”

軒轅瑾搖了搖頭，即使在搖頭之時，一絲不亂的秀發也幾乎不會胡亂擺動，而是依舊柔順地緊貼在孱弱的軀體之上。

“如果這時候有一條路，這條路上可能遍布無數辛苦，比一死了之還要艱難，然而這條路卻是拯救世界之路，如果沒有人去走，整個世界或許會在數年內徹底崩潰，最終一切毀滅——陛下可會選擇踏上這條路嗎？”

正走在這條路上的仇無衣擡起略顯陰沈的臉，肅然問道。

“如果卿不是說笑，即使朕粉身碎骨，也必然獻上一切力量。”

幾乎沒有半秒鐘的思考，軒轅瑾毅然答道。

仇無衣的視線慢慢上移，移到軒轅瑾目光投來的方向，兩條視線在空氣中默然交叉。

在仇無衣眼中看到的是甘願犧牲全部的堅毅神情，以及些許的不安，因為她依然不確定這件事的真實性，不安正是由此而來。

這就是身為皇帝的自尊與責任麽？

仇無衣如此詢問自己，即使一無所有，也永遠不會放棄的東西。

不，那不是出於自尊，也不是出於貴族的責任，只有心中真正裝著天下萬民的人才會出現這樣的表情。

“陛下，讓她們兩個先退下，接下來我的話並不適合她們在場。”

確認了軒轅瑾的決心，仇無衣指向門口，讓兩名侍女退下。

“你們先暫時出去，朕現在是安全的。”

看著兩名侍女猶豫的眼神，軒轅瑾溫和地勸說著她們，這句話也證明她現在已經完全相信仇無衣。

“遵旨。”

兩名侍女不會違抗任何軒轅瑾的命令，又與仇無衣行禮之後退出了房間。

“這是一個很長的話題，請陛下仔細聽我從頭到來。”

待室內沒有其他人之後，仇無衣端起已經不再冒著熱氣的紅茶，將一系列事情從頭到尾敘述了一遍。

其中，仇無衣刪去了大部分不重要的細節，但與黑白之世和異常進化，以及始魔的事情講述得特別清楚，而且反覆強調皇都，或者皇宮之中那些舊帝國封印資料的存在。

大約一個小時之間，軒轅瑾的詢問沒有超過五句，大多數時間都在聆聽仇無衣的敘述。

對她而言，這些連傳奇小說中都不曾出現過的奇特遭遇毫不枯燥，而且字字句句都在陳述一個事實——這些事情發生在現實之中，不是幻想。

也就是說，整個世界的災難近在咫尺，無論是天衣聖門還是黑白之世，二者之間唯一的區別，不過是有理智與沒理智而已。

不知不覺之間，軒轅瑾似乎陷入了一個奇妙的世界，這個世界無比的寬廣，卻又讓人膽怯，引領她進入這個世界的正是仇無衣。

“卿所說的朕大致清楚，只是朕並不知曉皇城何處有封印的資料，畢竟朕連最基本的自由都不曾有過……即使想要讀書，也必須經過嚴格的篩選才行。”

軒轅瑾落寞地看了仇無衣一眼，心中浮現出無盡的羨慕，一個記憶殘破，孤獨流浪只為追尋愛人的硬漢，浪跡於陌生的曠野之中，集結各式各樣的同伴，最終擁有了奪取皇位的力量……然而真正的心願卻是拯救世界。

像這樣波瀾壯闊的生活，軒轅瑾不曾經歷過一天，也不知道究竟有多麽艱難，但仇無衣所做過的一切都像傳說中英雄的經歷一般，死死地抓住了她的心。

“抱歉，勾起了陛下不好的回憶。”

仇無衣知道自己觸及了軒轅瑾心中的傷痕，稍稍低了下頭表示歉意。

“卿言重了，朕並不為自己悲哀，只是一想到自己竟然做不到任何事……”

內心的愧疚感反而令軒轅瑾更加傷感，如果能夠獻出哪怕一分力量她也不會有絲毫猶豫，然而關於舊帝國封印資料的事情卻真的聞所未聞。

“封印的東西可以慢慢尋找，我想要知道的是陛下的心意。”

仇無衣忽然註意到軒轅瑾的眼角有意思不甘的淚珠滑過，即使是剛才誤以為即將被處刑或納為妾室的時候都不曾出現過的眼淚，卻因為自己無法拯救任何人而浮現。

“可是……朕又能做到什麽呢……無法提供給卿任何堪用的情報……即使是知道了這些……也照樣毫無用處……”

心中壓抑的東西已經超出了界限，軒轅瑾終於咬緊嘴唇嗚咽了起來。

“陛下，我需要的不一定是您的力量，更重要的是您的想法，而現在我已經確定了，擔任拯救世界大義之人，非陛下莫屬。”

至此，仇無衣終於將心中懸著的方案拍板決定，字字句句錚錚作響，敲擊在軒轅瑾的心上。

“卿的意思，是要借朕之名行事？”

軒轅瑾漸漸止住了哭泣，冰雪聰明的她立刻懂得了仇無衣的真意，也清楚自己依舊是個任人擺布的傀儡而已。

然而這一次，她卻心甘情願成為仇無衣的工具，悲哀也迅速化作了不可彎折的堅定意志，自秀美的雙目當中熊熊燃燒。

“很好的眼神，臣替天下萬民向陛下致謝了。”

既然已經決定好了角色，仇無衣立刻將自己代入其中，分外莊重地行了一禮，連自稱也瞬間變成了低一等的級別。

這個自稱，不大不小地令軒轅瑾又吃了一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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