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需任何條件，我已認同了你的力量，然而我希望能夠與你一同糾正之前曾經犯下的錯誤。”

至上者的聲音頗為誠摯，即使它沒有人類的外形。

“過去的錯誤？天衣聖門……不，不對，你究竟是什麽意思？”

仇無衣突然頓了一頓，話剛出口，似乎就覺得哪裏不太對勁，卻又不太能夠看清，至上者的話有些拐彎抹角，但貌似不是沒有意義的故弄玄虛，那種感覺……好像更接近於連它自己都不太確定一般。

“目前階段，我所針對的敵人並非天衣聖門，而是這顆星球應有的守護者，其名為黑白之世。”

至上者的聲音在這裏變得極其緩慢，不知是為了讓仇無衣聽得更清楚，還是這個名為黑白之世的守護者激起了它的憎恨。

“守護者？黑白之世？難道……難道你不是舊帝國遺留下來守護那些封印資料的？”

仇無衣臉色驟然一變，心中卻無法立即掀起敵意，而且一聽到黑白之世這個名字，心中也同樣湧出一陣莫名的怪異感覺。

“我與黑白之世同屬舊帝國的遺留者，然而我等之間有著本質上的差異，以我的力量與權限，只能夠做到對世界的監視，而我的自身並不具有任何改變世界的力量，所以天誅門因此而誕生。黑白之世則同，他們所肩負的責任比我更加沈重，這種責任，正是守護星球的力量。”

隨著語速的加快，至上者的情緒似乎也在不斷地變化。

“既然如此，你們為何還要為敵？天衣聖門顯然是對星球不利的力量，真要敵對，也是要和黑白之世聯手對抗天衣聖門才對。”

心中的情緒突然澎湃，仇無衣的臉色略略顯得有些發紅，聲音也提高了幾分。

說實話，真的很不清楚這些舊帝國遺留下來的東西彼此之間出於什麽立場，不過有一點倒是能夠確認，至上者肯定不是無理取鬧，也必然不是因為私心才想起與黑白之世為敵，這裏面多半有什麽隱情。

“黑白之世的責任只是守護星球，他們所擁有的力量也足以在某種意義上與天衣聖門對抗，這些都是無需置疑的事實，然而我想詢問一下具備人類之心的你，所謂的守護星球，對你而言，究竟該如何詮釋？”

至上者反而向仇無衣誠懇地問道。

“這不難理解，守護星球，自然就是守護自己所愛的人，守護星球上的一草一木，守護星球上安居樂業的人類，不讓他們被……等等……你的意思難道是……”

話到一半，仇無衣的臉色突然猛地一沈，一個極其可怕的想法隨之到來，兩手木然地在身體兩側展成了奇怪的姿勢，而他自己卻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行為上的失態。

“似乎你已經憑著自己的智慧理解到了，我再重覆一遍，黑白之世的責任是守護這顆星球，在星球上生活繁衍的人類，對他們而言只不過是可有可無的消耗品，假如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他們會毫不猶豫地犧牲星球上的一切生命，就像對烈國做出的事一樣。”

變得低沈的聲音也正是至上者此時的心情。

“你說……烈國是……他們……”

仇無衣的眼圈變得鮮紅如血，一陣火氣順著心臟直接沖向大腦，猛地咬緊了牙關。

簡直不能想象，在今天之前，包括自己在內，所有人的猜疑對象指向的都是永國與天衣聖門，雖然還不太清楚至上者所說的話有多少可信程度，但這已經不啻於一顆巨大炸彈落在頭上所引起的沖擊。

“還有一件事，也許你清楚，也許你尚不清楚，數千年前，龍魔將三始魔擊敗之後準備將其徹底封印之時遭遇了巨大困難，若是將其單純完美地封印，所需要的力量遠遠超出了她的極限，所以她只能采取退一步的方法，將封印的關鍵設置成幾個鑰匙借以節約能量，這些鑰匙以極其苛刻的條件分布在大陸各處，而其中之一，就在你的友人身上。”

如果說剛才的話是一顆炸彈，現在的話，則是一顆大上十倍的炸彈。

“老大……”

仇無衣何等機敏，瞬間就聯想到當年那一場極為詭異的“綁架案”。

當時，程鐵軒莫名其妙地被神秘阻止帶走，因此還為之大戰一場，名義上是操縱賭局的地下人士，但這件事處處都透著不可解的怪異。

而今，似乎有些東西即將浮出水面了。

“此人與其他的鑰匙不同，其自身對自己的義務十分清楚，假如你直接詢問他，應該會得到直接的答案，也能借以證明我所說的話都是事實。那次的事件正是隸屬於黑白之世之下的某個小型組織所為，而今已被肅清，而之後與你所交戰的天地激鬥大會參賽隊第三馬戲團亦屬於同一組織，其目的正是不惜代價將你抹殺。”

“這種事情……我根本就不知道……”

仇無衣全身汗毛都根根豎了起來，口中不住喃喃自語道，腦子裏飛速地將一幕幕從記憶之海中翻出。

越是回想，就越覺得這些事情當中的確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第三馬戲團是一個無法用常人邏輯理解的隊伍，他們最大的特點就是似乎完全沒有認真參賽的想法，開始幾站都打得稀裏糊塗，甚至自相殘殺，唯獨在與自己一戰的時候變得狡猾之極。

而且前後關系來看，恐怕也與程鐵軒被劫持的時間有著相當巧妙的契合。

“黑白之世培養死士的方式就是給這些人觀看舊帝國潰滅前夕始魔肆虐大地的影像，這些殘酷的景象足以令人在數小時之內就改變對世界的看法，搭配一些催眠手法，令這些人變得介乎於瘋狂與清醒之間，他們會認為自己的生命毫無意義，只有早些死掉才算解脫。”

至上者說到這裏，聲音沒有更加顯著的變化，極其冷靜地陳述著一件在常人眼中全然不可思議的事情。

“可惡！這些人……守護星球……絕不是這樣的！”

仇無衣齒縫中擠出的聲音不斷放大，在怒火的焚燒之下變得異樣響亮與沈重。

“如你所知，烈國的實權已經掌控在天衣聖門手中，然而天衣聖門的一切均不在我的觀測範圍之內，烈國所發生的事情亦然。根據我的推測，烈國應當在天衣聖門控制之下發生了某種重大變故，這種變故能夠大幅度增加天衣聖門的實力，並且無法以一般的方法阻止，所以黑白之世才采取了如此激進的行為。”

對於一般的事情，至上者如果采取推理的形式，就一定會特地註明並非真正觀測到的事實。

“可惡！人類在他們的爭奪之下究竟算什麽！無論是天衣聖門還是黑白之世，誰給他們能夠任意踐踏生命的權力！天衣聖門的構成我還算理解，那個黑白之世究竟是什麽樣子的組織？有多大的能力？烈國的人呢？”

在極度憤怒之下，仇無衣的理智尚未喪失，有一點他始終堅持，那就是憤怒也許能夠帶來力量，卻不能夠帶來更多，所以即使心如刀割，他依然能夠條理清晰地詢問最為關鍵的要點。

“黑白之世是四臺與我類似的人工造物，每一臺負責一種不同模式的思考方式，目的是能夠以不同的角度分析同一件事情。在舊帝國崩潰之後，黑白之世陷入了長達數千年的沈默，喚醒它們的契機是存在於星球之上的紡命之線總量，當總數達到一定程度之後，它們終於覺醒了，並且開始對星球進行各種幹涉，越來越強，很遺憾，我也不清楚他們采取了什麽手段攫取烈國的人。”

寥寥數言，就將數千年以來黑白之世對世界的監視方式說得明明白白。

也許黑白之世的目標本是善意，而且也不能因此而認定天衣聖門就比他們好些，但是相對於幾臺沒有真正感情的電腦，與天衣聖門敵對說不定還會令人舒服一些。

“你也是當時遺留下來的人工造物，為何你沒有站在黑白之世的一邊，反而還會認定它們是錯誤的？”

仇無衣的心情略略平覆了一些，人死不能覆生，剛才之所以心中沖動，完全是因為看到了這一縷生機，不過現在冷靜下來之後就清楚了一個事實——烈國就是崩潰了，無法逆轉。

“你看我的本體，我的特地被設置成能夠自我思考，自我進化的形態，這其中也包括感情與道理之間的矛盾與抉擇。黑白之世不同，它們雖然有四種不同的思考方式，但是卻沒有必要的感情，凡事都會考慮最為直接的解決方法，比如到萬不得已之時抹消全部生命體的舉措，而且據我推測，這個計劃已經進入了實施階段。”

的確與冷冰冰的金屬不同，至上者此時的聲音終於不可抑制地爆發了，呈現出明顯的憤怒。

“抹消……全部生命？他們真敢這麽做！”

仇無衣的拳頭狠狠地砸在透明的地板上，響起一聲沒有什麽意義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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