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無衣已經心無旁騖，將最後的信念與力量全部輸送到戰斧之上。

夜無明卻沒有將其看做多大的威脅，帶著幾分消遣的心情看著仇無衣的一舉一動，當然也可以選擇現在反擊，但她還是想看看變成紅色的戰斧會有什麽不同之處。

“日暮——”

當雙手舉起戰斧揮向天空的剎那，仇無衣艱難地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身上忽然爆發出極其狂暴的氣勢，如一頭被解開枷鎖的兇獸，無論什麽東西接近，不管是死是活，都會被他撕成碎片。

夜無明置身於瘋狂的氣流當中，雖然自身毫發無損，卻下意識地流露出一絲戒備。

能令夜無明戒備的東西，這世上已然不多。

戰斧在仇無衣手中忽然變了形狀，向著雲端疾速伸了出去，很快就失去了戰斧的外形，簡直就像一根又細又長的竹竿，又像一條噴向天空的紅光，狂暴的氣勢也隨之減淡了不少。

這種招式真的有威力麽？

夜無明不置可否地淡淡一笑，召喚出掌心之中舞動的鎖鏈，她已經看出來戰斧其實是化作了精純的能量體，而這已經犯了戰鬥的大忌，能量延伸得太長，其威力必然會衰減，相反，若是將能量壓縮成球狀，就會極大增加破壞力。

戰斧已經伸展到數千米的長度，攻擊力大概只剩下一點點而已，所以氣勢才會一起衰減。

所以，像這樣的攻擊，能有什麽值得一看的地方？

“——山河斷！”

正在夜無明考慮是否自己出手結束這無聊一幕的時候，仇無衣緊閉的雙唇之中忽然噴發出響亮的吼聲，一個明亮的紅色虛影浮現在他的背後，那赫然是一輪向著山海之間墜落的殘光紅日。

雖然不清楚這個虛影有什麽古怪，夜無明的心頭卻突然一緊，比仇無衣出招之時強烈數百倍的壓迫感突然從天而降。

夜無明猛一擡頭，眼中仿佛看到一幕極其真實的景象。

纖細如線，又像一縷紅光的戰斧從面前落下，分明看上去毫無威力，卻重重地墜入大地，將數千米廣闊的地面割出一道裂痕。

“怎麽可能！”

夜無明的恍惚也只有短短的一瞬，當她意識到這是自己的大腦在預示危機即將來臨，心中的怒意頓時扭曲了她的臉，一伸手，數百條鎖鏈針鋒相對地湧向空中墜下的細線。

場外。

酒鬼大師正在滿臉疑惑地研究那一條射向天空的光線究竟是什麽東西，還沒等看清，光線就像一件被人揮起的武器一樣，由上至下砸了下去。

緊接著，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不可思議的一幕。

細細的光線自鬥技場的最頂點落下，比用快刀切豆腐還輕松，鬥技場，山巔，連帶外圍的巨型金屬板，但凡一切在光線移動軌跡上的東西，無一例外被切成左右兩半。

光線的威力實在太強了，無論是切開巖石，金屬還是人工制造的鬥技場，切口一律光滑得像剛剛打磨過一樣，甚至連灰塵都沒有濺起。

“不好！快撤退！”

聖殿騎士團成員們都是有相當經驗的強者，立刻發現了危險所在，連同載著啟明星隊員們的動力車一同以最大速度沖出了大山的範圍，遠遠地離開了搖蕩不止的鬥技場。

他們的選擇是對的。

紅光切入大地之後沒有停止，而是繼續向下斬入，仇無衣所做出的動作並非劈斬，他懸在空中身體轉了一個整圓，紅光的攻擊範圍也同樣是圓。

“什麽！”

夜無明剛剛放出鎖鏈令它們接觸到紅光，每一根鎖鏈卻再也無法前進半分，如同一種無形的力量在“拒絕”它們。

鎖鏈可以跨越空間，只要她願意，方圓幾千米之內，鎖鏈可以輕而易舉地從任何一個地方伸出，然而現在卻終於碰到了一個難以想象的釘子。

不僅鎖鏈無法穿透光線，甚至連仇無衣所在的位置都無法鎖定，夜無明反反覆覆嘗試了數次，想要直接襲擊仇無衣的鎖鏈全部莫名其妙地盡數消散了。

圓環狀閃過的紅光在仇無衣的手中倏地消失，整個鬥技場，乃至建立鬥技場的大山已然斷為兩半。

紅光穿過的瞬間，山體尚且沒有承受到特別大的壓力，然而當光芒消散，山上的一切東西都斷裂之後，歪曲的壓力開始令一些東西開始倒塌。

萬幸，植根於大地的山還沒有脆弱到那種地步，這也拯救了無數在鬥技場外圍內尚未逃離的人，但山巔的鬥技場卻向著右側慢慢地滑落，崩潰，一根根支撐著鬥技場的石柱被龐大的壓力壓得粉碎，大塊大塊的建築石料如雨般墜下，眨眼之間，鬥技場的觀眾席部分消滅了大半，只剩下不到五分之一的殘骸尚且立在地面。

“不要出手，那是斬斷空間的力量，和我的力量有一定的相似之處，不愧是我的弟弟。”

步九重似乎結束了空中的戰鬥，忽然浮現在怒火焚身的夜無明背後，溫柔的聲音立刻澆熄了少女的怒火。

原理並不覆雜，被仇無衣一招日暮山河斷所斬斷的不僅是現實中的物體，還有空間，現在，仇無衣所在的位置與夜無明和步九重所在的位置之間已經產生了空間斷層，並不能以一般的空間移動方式穿過。

如果剛才夜無明心中發狠去直接出招硬拼，或許真的抵擋不住能夠斬斷空間的一擊。

這一擊的代價太大了，仇無衣本來打算趁著空間斷裂的時機立刻逃跑，現在卻已經短暫地失去了意識，幾乎沒有反擊之力。

令他昏迷的其實不僅僅是出招之後的虛脫，還有另一個更為直接的原因。

“哥，那顆星球？”

夜無明再度望向天空，下墜的兇星已然不見蹤影，看起來，星球下墜的力量也無法抵擋步九重。

現在的步九重依舊氣定神閑，全然不似剛剛經歷過一場大戰的模樣，可見對他來說這不算什麽。光芒消散之後，一身繁雜多彩，略顯浮誇的華服也重新出現在他的身上。

無論是天九的身份，還是現在聖子步九重的身份，他都喜歡這樣的裝扮，而且是發自內心地喜歡。

“吞噬它花了一點時間，可惜沒辦法留給你，它不是現在的你能夠吸收的力量，會原諒哥哥的吧？我最可愛的妹妹？”

步九重揮起五顏六色的寬大衣袖，從中伸出一只修長絕美的手，慢慢整理著夜無明秀發散亂的地方。

剛剛展露出獠牙兇殘地吃掉成千上萬無辜生命的夜無明，此時卻乖巧地依偎在步九重身邊，臉上掛著幸福的微笑。

仇無衣是看不到這些的，他的意識尚未恢覆，而且也不能快速回覆。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顆星球其實也是天衣之中的衣骨，只不過它沒有附著在現在所穿的天衣上，而是在他自己的身體之中，借由近似於天衣構造的身體將其養育。

它的威力實在太大了，若非在危急時刻將其逼出，恐怕再過數十年，仇無衣都不可能意識到它也是衣骨，更不可能將其啟用，即使是現在，星球的威力也沒有完全發揮。

在步九重與星球交戰之後，星球敵不過步九重的力量，於是被他搶奪吸收。體內的衣骨被奪去，這才是令仇無衣一時半會無法恢覆的真正原因，幸好他的身體經過了改造，否則早已死去了。

“沒關系的，除了母親和哥哥，在這個世界上，我已經一無所有……況且，哥哥最終也一定是屬於我的。”

夜無明絲毫不責怪步九重搶奪了自己的“食物”，柔柔糯糯的聲音仿佛在撒嬌。

“那麽，是時候與我的弟弟說永別了，你來。”

步九重一直註視著空間斷裂的情況，這是連夜無明都看不到的景象，不過在步九重的眼中卻看得清清楚楚。

空間斷層不會永久出現，至少在仇無衣的攻擊之下不會，被切斷的空間過一段時間就會恢覆原狀，現在夜無明已經可以接觸到仇無衣。

“有點可惜，這個‘哥哥’似乎沒有想象中那麽無聊，不過這就是宿命，沒辦法的呀。”

夜無明召喚出數條鎖鏈，在仇無衣周身蠢蠢欲動，忽然一條鎖鏈鉆進了他的胸膛，從中用力拽出一條緊緊聯系著仇無衣身體的衣骨。

沒有意識的仇無衣抵禦不住鎖鏈的侵襲，只聽得細不可聞的崩斷聲響起，紅黑相間的鎖鏈形衣骨被夜無明抓了出去。

仇無衣雖沒有意識，身體卻依然能夠感受到痛苦，四肢劇烈地抽搐不停。

這幅模樣反而激起了夜無明的施虐心，數條鎖鏈一同出擊，纏住仇無衣體內剩餘的衣骨，一同拉伸。

幾次不同的崩斷聲同時在仇無衣身體的各個部位迸發，仇無衣身上的衣服忽然化作一個巨大的火球，將他的身體吞噬。

衣骨完全破壞，天衣也化作了灰燼，幾十秒之後，天衣之火就會波及到他的身體，將其燒光，不過在這之前夜無明就會將其吞噬殆盡。

“咦？什麽人！”

夜無明剛一伸手，分明毫無還手之力的仇無衣卻從眼前消失了，一個極其龐大的氣息忽然毫無征兆地從天而降。

“天地不動城！”

少年的清脆喊聲在半空炸裂，夜無明定睛一看，周圍的廢墟竟然消失不見，現在的自己，以及微笑的步九重竟然置身於一座古怪的黑色巨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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