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眾矚目的天地激鬥大會終於到了尾聲，但這幾天聖子城內的氣氛反而比前些日子還要熱鬧，其中的原因之一自然是夜無明的身份，她的現身引發了種種或靠譜，或非常不靠譜的猜測。

這其中，從天衣聖門暗中培育的新一代核心成員到聖尊的女兒，各式各樣的猜想全部落在了夜無明的頭上，說的人口沫橫飛，恨不得告訴整塊大陸的聽眾自己已經獲得了真理，聽的人則往往嗤之以鼻，因為傳聞實在是太多了，每個人都信誓旦旦地自稱知道真相。

夜無明的實力更是一個謎，相關的說法比關於她身份的猜測還不靠譜。

甚至當仇無衣與程鐵軒外出辛辛苦苦地搜集一天情報之後，得到的消息卻還沒有自己知道的多。

天九肯定知道些什麽，倔強的仇無衣卻不肯詢問，謝凝也沒從自家老祖那裏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另一邊，與啟明星相關的流言也傳出去了，原因自然是那天楚劍姬的出現，像這樣的大人物，基本上很難真正隱匿蹤跡，況且她根本就沒有主動去隱匿。

自然，楚劍姬不可能把這件事絮絮叨叨地到處亂說，她沒有一般中老年女性的習慣，但她也無法阻止流言的傳播。

那一場比賽，啟明星是被幹脆利落地秒殺全員，然而具體的戰鬥過程沒有人知道，仇無衣所聽到的最誇張說法是啟明星在楚劍姬手下堅持了十個回合，而且每個人當時的表現也被傳得活靈活現，萬幸，散布流言的人腦子還算正常，沒有編出啟明星戰勝了楚劍姬這種荒謬言論。

無論什麽樣的流言也無法阻擋時間的流動，今天是永國法定的休息日，決賽選擇了這一天開幕。

規模宏偉的大鬥技場中早已人山人海，按照慣例，決賽的一般門票相當於平時的三倍，饒是如此，入場券依然供不應求，甚至有金幣也無法買到。

為了盡量讓參賽選手能夠放開手腳，在比賽之前居然動手拆掉了裏面的擂臺，並且平整地面，在觀眾席附近也增加了更為堅實的防護結界，每一件事的工作量都不小。

無論外面如何熱鬧，準備室中的氣氛必然蕭殺。

說不緊張那肯定是假的，每個人苦大仇深的表情證明了一切，如果這時候突然闖進一個外人，估計直接就會被一道道殺人的目光戳成篩子。

外面響起了司儀的聲音，兩邊選手出場的時候已經到了。

酒鬼大師無言地站起身，橫在門口，伸出了一只手。

仇無衣同樣沈默地將手放了上去。

啟明星的每個人都在沈默，將手掌彼此相疊，圍成了一個圓環。

這一次，謝凝也同樣參與其中，被鎧甲所包裹的手掌放在了最上面。

這就是啟明星必勝的宣誓。

“什麽都別想了，就是直接幹！”

酒鬼大師咬牙切齒地大吼一聲，雖然顯得有些粗魯，卻比任何溫和的話語都讓人感到暖和。

“哦！”

仇無衣縱情地吼叫著，其他人也是一樣，將一直以來壓抑在心中的火焰通過這種方式發洩出來。

響亮的喊聲穿透了小小的窗子，沖向蔚藍的天空。

胸中沈郁消散得幹幹凈凈，啟明星一行以程鐵軒為首，莊重地走出了準備室，踏上戰場。

戰場的另一端，夜無明旁若無人地屹立在平坦的大地上，冷靜得幾乎已經從她身上察覺不到人類的氣息。

仇無衣的註意力沒有落在夜無明身上，他看到了貴賓席之下特地設立的高臺，高臺附近，楚劍姬親自帶著數百名騎士守護著一個足以奪去太陽光華的東西。

不過看起來那只不過是一條紅黑兩色相雜的鎖鏈而已，仇無衣清楚那個就是天地激鬥大會冠軍的獎品，天衣之中的衣骨乃是核心，其外形就是這樣的鎖鏈。

當鎖鏈嵌入天衣之後，穿著者的意識中就會自然浮現衣骨之中所記載的東西，於是就能以紡命之線結合成衣骨應有的形狀，也許是鎧甲，也許是武器，種類各不相同，也能使用上面的刃紋技能。

所以天衣真的可以看做是一個人，衣骨是生命與靈魂，紡命之線是骨骼血肉，而刃紋則是這個人所掌握的武技，穿著天衣的人，或許也可以看做吞噬他人生命而獲得力量。

當然，若是擁有了真名衣骨，吞噬的就不是“他人”，而是“自己”。

啟明星的所有人都是這樣，依靠吞噬自己心中的陰影而成長，徘徊於似是而非的多重人格之間。

所以這條弦形的衣骨，仇無衣認定就是自己所需要的真名衣骨，可惜心中的星球還在“死”，一點提示都沒有。

夜無明在沈默，平淡的表情與鬥志昂揚的啟明星截然相反。

以往的決賽，交戰雙方經常像生怕對方看不到自己的強悍一樣，開賽之前就大張旗鼓地表現出自己的強大，當然也有鬼鬼祟祟躲在戰場角落企圖以小搏大的隊伍，但這畢竟是少數。到了決賽的時候，兩支隊伍一般都認為自己是強者，而強者無需退避，只要正面擊潰對手就可以了。

因此，天地激鬥大會的決賽經常一開始就是兩隊混合的亂戰。

這一屆的決賽，氣氛卻相當不一樣。

抽簽之時還很有鬥志的夜無明，現在卻好像非常無聊。

“諸位觀眾！萬眾矚目的天地激鬥大會決賽即將開始！大家已經看到了，愛心剪刀的夜無明與啟明星的六名隊員同時登上了戰場，等等，這個身穿鎧甲的——原來就是啟明星的候補謝凝！這實在是太令人意外了！那麽在開戰之前，兩邊的隊員有什麽話想對觀眾們講嗎！”

司儀熱切的聲音混雜在觀眾席上的嘈雜聲中，想要讓鬥技場的氣氛再火熱一些。

雖然名義上是聖子步九重主持，但他絕不會露面的，楚劍姬也有守護獎品的責任，某種意義上，天衣聖門在這一點做得不錯，他們知道現在的場合不宜過於嚴肅，所以才采用了能夠炒熱氣氛的司儀。

“早點開始吧，我不想浪費無聊的時間。”

夜無明冷冰冰的聲音狠狠地澆了司儀一頭冷水，她今天還是如常的打扮，短到危險程度的粉色衣裙，一塵不染的白色鞋子，還有熟悉的雙馬尾與手臂上的繃帶和鎖鏈。

可是在仇無衣眼中，那個難以捉摸的可愛女孩已經完全消失了，盡管不知道她忽然性格大變的緣由，但有一件事是絕對的，那就是夜無明是敵人，是用盡力量都難以超越的敵人。

在層層厚實的雲彩遮蔽之下的太陽似乎也很沒精神，慢悠悠地升到了蒼天的巔峰，也越過了鬥技場高聳的墻壁，經過重重過濾的陽光淡淡地灑在戰場上，宛如經過口耳相傳之後已經變得面目全非的事實。

如果沒有雲層遮蔽，陽光本應是火辣辣的，但每個人只能看到自己眼前的東西，看不透雲層之後的太陽是何等模樣，現在的夜無明也是如此。

真實？還是虛假？誰都不清楚。

“我們也沒什麽要說的，如果真要聽我說些什麽，那就是——只要有啟明星懸掛在天空，黑夜之中永遠有指路的路標。”

程鐵軒身為隊長，終於說出了這一句在心中忍耐已久的臺詞。

盡管大多數觀眾都認為夜無明取勝的可能性更大，但這一番話同樣引起了一陣激烈的掌聲，很奇怪的是幾乎沒有怎樣在戰場上表現的程鐵軒其實有很多擁護者，只能感慨這個世界是個看臉的世界。

“看來兩方選手已經躍躍欲試了！那麽比賽現在開——”

當司儀尚未吐出最後一個字的時候，夜無明的左腳輕輕在地面上一跺。

仇無衣驟然穩住晃動不止的身體，不僅是大地，整個鬥技場，乃至整座大山都在搖動。觀眾席上，許多人手中捧著的飲料早已翻倒在地，更有人直接從座位上跌了下去，一時之間驚呼聲，哭喊聲，叫罵聲響成一片。

好不容易站穩，仇無衣定睛一看，大地並未下陷，眼前一切都是完好的，唯獨夜無明的身影已然在視野中消失，同時腦後刮起一陣猛烈地疾風。

“來了！”

仇無衣大喊一聲，手中戰斧向後猛地揮出，錚地一聲撞到了一個堅硬的物體，竟震得他手腕發麻。

“喲，大家好。”

夜無明赫然已經出現在啟明星六人的最中央，一手擋著仇無衣劈落的戰斧，另一只手架住了範鈴雨情急之下轟出的拳頭，輕描淡寫地對所有人打了聲招呼。

光滑的發絲之下露出了一雙有些頹廢的眼睛，仿佛早起之人睡眼惺忪的模樣，夜無明無精打采地笑了笑，忽然在包圍圈之中活動了下肩膀。

仇無衣只覺得一股強進的沖力撲面而來，正待發力抵禦，身體卻已經被吹向了後方。

以夜無明為圓心爆發的圓環力量將啟明星的六人一口氣吹出了好幾十步，緊密的包圍圈也隨之散開，彼此之間的間隔也被拉到了無法相互支援的程度。

夜無明打了一個呵欠，晃晃悠悠地向著一個方向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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