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我的隊員們腦子多半有些問題。”

飄渺無形的聲音覆蓋在戰場上，冷得如同三九寒風，其中更滲透著隱隱的敵意。

聲音的來源就在正上方，仇無衣猛然一擡頭，高空之中一道寒光破空而降，沒有攻擊仇無衣，卻從小白背後疾閃而過。

仇無衣看到了一把劍。

劍刃貼著小白薄薄的衣衫閃過，完全沒有觸碰到她的天衣，只是將綁在她身上的弦盡數割斷。

劍的形狀與一般的刀劍很不相同，劍柄很長，長到不成比例，幾乎與劍刃等同，粗看上去還以為是一根棍棒。

小白身上的弦應當也是天衣的一部分，劍刃輕而易舉地將其斬斷，足見其威勢之迅猛。

仇無衣的目光停駐在劍的尖端，雖然筆直地立在地上，它卻沒有插入地面，只有劍尖一點點的部分陷了進去，足見拋出這把劍的人對力道的控制已經爐火純青。

無需猜測，這把劍，仇無衣曾經親眼見過，而且是在近距離的情況下仔仔細細地觀察了一番。

“是想為了你的隊員出頭，還是說你們直接就是針對我而來？”

仇無衣氣定神閑地對著空中的聲音大聲高喊，心中卻半點都不敢放松。

如果剛才自己走過去對小白做些什麽，劍刃的落點就是自己的頭部，不管怎麽看都是一個故意引人上當的陷阱，小白戰力未損，豈能如此輕而易舉地投降。

如此說來，恐怕來者不善了。

“如果‘目的是你’這句話從我這樣的人口中說出，是否會引起你的不快？”

俊朗的相貌足以令人驚呼，同樣，冰冷的氣質卻令人膽寒，當這樣一個人從天而降的時候，無論白天，晚上，鬧市還是荒無人際的角落，都會吸走全部生物的視線，並不僅僅包括人類。

純黑喪服與雪白頭紗，如此詭異的打扮，整個大陸也找不出第二個。

“看來你有點自覺。”

仇無衣面色微妙地點了點頭，在東方晚降落之前他就鎖定了逃出這裏的路，小白在空地的最裏側，東方晚在她附近，唯一的一條通道在自己身後，而且瞬間移動還能繼續使用，所以仇無衣心中並不慌亂。

的確，在這個性取向有巨大問題的人口中聽到“目的是你”這幾個字，真的會讓背後的汗毛根根直豎。

“老大，我幹的不錯吧！”

小白笑嘻嘻地湊到東方晚身邊，順便看了一眼仇無衣，一臉自得。

這句話，似乎已經證明這兩個人的目的的確早已明確，而不是路上偶遇。

“嗯，很好，還有你，仇無衣，與我一戰！”

東方晚拾起地上插著的長劍，將其納入最中央的劍鞘之中，隨手抽出了最短的劍。

最短的劍，外形也不太像劍，劍柄部分同樣比上面的劍刃長，拿在手中，反倒更像縮短了好幾倍的長槍，多少有些搞笑。

“餵餵，出手之前就不讓我問個理由麽？既然我有自覺，你能不能也有點自覺？”

仇無衣向後悄悄退了一步，身體重心隨之移向後撤的左腳，雙手握起戰斧防禦正面。

如果現在是一對一的決鬥，無論是東方晚還是小白，都不會令他後退一步，但此時正是二對一的形式，仇無衣十分清楚自己不可能同時面對二人的攻擊。

“接我一劍，你，退下。”

東方晚冷冰冰地命令道，小白果真乖乖地退到了角落裏，從懷中拿出一根肉色東西，像吃零食一樣慢慢地咀嚼。

“哦？”

這令仇無衣很有些意外，周圍沒有埋伏的弦，也就是說小白真的不打算參戰，雖然她吃的那個東西看起來非常可怕，不過仇無衣不打算深究。

“看招。”

東方晚淡漠的聲音之中忽然出現了些許起伏，也許是興奮，也許是出招之時變得劇烈的呼吸聲。

某種意義上，他的確在興奮。

在很多人以可怕的眼神望向東方晚的時候，往往會忽視他身為天武堂成員的身份。

仇無衣驟然緊縮的目光忽然聚集東方晚的掌心，此時他握著劍，可是卻沒有握住劍柄，他所握住的地方是劍刃。

鋒利的劍刃劃破了東方晚的手掌，在他揚手揮劍的剎那，鮮血隨著揮起的劍柄灑出。

事實上，沒有一滴血濺出，因為所有的血都被長長的劍柄吸了進去。

東方晚倒轉左手，右手隨之握住了劍柄，縱身一閃，身形隨即消散在空氣之中，竟比二號的速度慢不了多少。

仇無衣見東方晚的速度竟然快到如此程度，不敢小覷，立刻丟下了沈重的戰斧，將纏在身上的火焰披風猛地一掀，披風下面疾射出十餘道黑色光線，分別襲向不同的位置，儼然布下一道天羅地網。

虛無之雷的威力與輸出功率密切相關，若是全力放出，不僅需要長時間的蓄力，更能一瞬間就抽幹天衣之中的力量，普通的虛無之雷則不然，縱使沒有令物體消失的恐怖力量，卻也足夠將人體貫穿一個大洞。

其實在剛才與東方晚對峙的時候，仇無衣的披風下面就醞釀好了虛無之雷，等待他的奇襲。

東方晚的身影已經完全消散，盡管仇無衣知道他就在附近，肉眼卻跟不上他的動作。

另一邊，東方晚心中也暗暗感慨，每一道虛無之雷的走向看似混亂，實則大有講究，正好將仇無衣自己難以顧及的死角全都封得嚴嚴實實，即使這時候多出一個人偷襲，恐怕也難以出手。

不過在東方晚面前，並沒有那麽難對付。

因為他從一開始就不準備偷襲，其攻擊路線非常簡單，就是沖向仇無衣的正面。

空氣之中隱隱現出一道黑光，那正是東方晚的本體，在出招之前的瞬間，由於分去了一部分力量，使得他的速度有了些許下降。

“好！”

仇無衣不禁一聲叫好，東方晚的進攻路線直得不能再直，縱使兇險的氣息毫無減弱，卻也算是堂堂正正了。

黑光之中滲出一道血紅，剎那之間，血紅已然完全代替了東方晚那一身喪服的漆黑，刺鼻的血腥氣隨之撲面而來。

吸入鮮血之後，血被儲存在極長的劍柄之中，像鋼筆的結構一樣，能夠從短短的劍刃部分噴出。

當第一滴血從雪亮的劍尖之中灑出的一瞬，霧狀的血在空氣之中迅速凝固，劍尖陡然暴增數十倍，化作了一把超長的巨劍。

血霧凝結的巨劍明顯擁有實體，從空中斬落的瞬間，仇無衣清晰地聽到了空氣被撕裂的響亮聲音。

見東方晚的短劍化作了巨大的重武器，仇無衣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服輸的鬥志，本來這一擊能夠以身法躲避，他卻直接幻化出了碎千山，向著劈下來的重劍奮力一舉。

轟！

不大的戰場在兩件重武器相撞之際忽然下沈了數寸，裂紋從仇無衣腳下的地面飛速擴散到每一個角落，東方晚的一擊力道尚未結束，雖然巨劍被仇無衣的戰斧架住，他卻也沒有施展出任何花俏的技法，雙腕運起蠻力，直直地壓了下去。

四分五裂的地面被這一擊壓得一陣顫抖，大大小小的石塊被爆發的風壓吹向了高空，仇無衣死死地緊握住戰斧，運起了千鈞烈的刃紋，才讓身體勉強保持站姿。

好強。

天地激鬥大會到了今天，仇無衣頭一次心中出現了這種不安，或者說一種隱隱約約的挫敗感，東方晚出劍之時，身上連烈氣都沒有閃出，可見只是普通的一擊而已，然則自己卻需要用上刃紋的力量才能抵禦。

天衣的基礎能力上已經有了明顯的差距。

赤紅的劍刃與漆黑的斧刃針鋒相對地抵在一個點上，東方晚雙手被仇無衣反擊的力量頂在半空，一絲一毫都無法下落。

另一邊，仇無衣咬緊牙關抵禦著巨大的壓力，身體也無法挪動分毫，更抽不出反擊的時間。

“哼！”

東方晚忽然抽出雙手，向後縱身一躍，離開了交戰的圈子。

“怎麽？”

仇無衣將斧柄隨意地一振，大聲喝問。東方晚的姿態相當奇怪，看起來已經收起了戰意，實在是難以理解。

“有這樣的實力，也算沒侮辱我們的棄權，停手吧。”

東方晚收起武器，向著角落中的小白一招手，小白立刻像寵物一樣跑了過來。

“這就是你找我的用意？”

仇無衣眉頭微皺，視線在東方晚的臉上掃來掃去，看不出一點說謊的意思。

“差不多吧，只是想看看究竟什麽樣的隊伍值得上面的人大費周章，對了，你很好奇是不是？我們為什麽在沒人監視的情況下找上了你，就算是賠禮，我告訴你其中的原因，那就是罪人之塔已經解散，我們獲得了自由。”

東方晚的話很多，說起來也不緊不慢，然而卻如晴天霹靂一般震得仇無衣一時之間腦子緩不過來。

“你說什麽……自由？等一下，你們的自由，難道是為了交換……”

一個極其可怕的念頭自仇無衣腦中電光石火般閃過，幾乎令他的思維短路。

“沒錯，就是為了交換這場棄權，代價是不是很大，最後提醒你一下，罪人之塔解散之後，在很長一段時間之內，黑暗或許會遍布整個大陸。”

看了一眼呆立在原地的仇無衣，東方晚的臉上再度浮起一層冰霜，帶著小白揚長而去。

仇無衣沒有追逐，也沒有追問。

以解散罪人之塔為條件換取的棄權，背後的陰影會有多大？

不清楚，也不想清楚。

唯有陣陣寒風將思緒撕得一塌糊塗，久久，仇無衣都無法從呆滯中緩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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