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應。”

謝凝的回應卻與臉上的冷笑全然不符，居然直接答應了仇無衣的請求。

任何人都以為多半要花費一番口舌才能說服謝凝，沒人想得到她答應得如此幹凈利落，結果反而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多謝……”

短暫的靜默過去之後，仇無衣見謝凝這次竟然這麽好說話，心中頓時寬慰了許多，由衷地向她道了聲謝。

“喲，真是難得，學姐這次可真通情達理。”

隨著其他人一起上前，淩戚的半張臉似笑非笑，壓低了帽檐，一副十足的揶揄之意。

“對當前情況的正確判斷而已，你們事先有準備，有計劃，我卻什麽都沒有，雖然我也不覺得一個人就會死在這裏，不過和你們一起行動的話應該更有保障，就像他所說的，至少在從這個地方出去之前。”

謝凝收起了手臂的鎧甲與胸甲，由於需要代步，所以雙腿的鎧甲仍在，這相當於她解除了所有武裝，某種意義上也顯現出了誠意。

只不過現在的謝凝還是在學院時的冷淡模樣，既不與人主動接觸，也不會表現出任何多餘的善意。也許是偏見，仇無衣總覺得在這不知道有什麽危機的血宮之中，還是那個嗜血而殘暴的樣子更可靠些。

“沒錯沒錯！男女之間正式交往之前，先做一段時間朋友也是好的，學姐你說是嗎？”

見謝凝已經不再有敵意，程鐵軒立刻厚著臉皮貼了過來，如果他身後有一條尾巴的話，現在可能已經搖斷了。

“和你討論這個問題並沒有意義，就算我要選擇男人，也不會選擇你這種厚顏無恥的家夥，好吧，你們的計劃是什麽？基本上我知道這裏是逆界，可是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有誰知道？”

謝凝完全不理睬大獻殷勤的程鐵軒，反而在範鈴雨的肩頭輕輕拍了一下，隨即向眾人問道。

有些時候，謝凝的確對範鈴雨有一點特別的關註，這種關註多少有些嫉妒的意味，但又並非純粹的敵意，非常覆雜。

“不知道。”

範鈴雨的回答非常幹脆，就算是出發前聽過謝炎交代過不少的話，現在也已經忘記了。

“我們也是誤打誤撞闖入這裏的，這一路上雖然有不少推測，但也都是推測而已。”

一想到現在的諸多謎團，沙業不住地搖著頭，心情越發混亂。

“關於這件事，我倒是知道一些，你們先聽我說……”

顧不得抒發同伴相逢的喜悅心情，仇無衣立刻整理了一下腦中的思路，將無意中落到山的另一端，與謝嵐相遇並進入裂縫的過程原原本本地覆述了一遍，還包括謝嵐對於逆界滅亡的看法在內，以及脫身的辦法。

“曾祖父！”

除了謝凝與講述此事的仇無衣以外，剩下的人毫無例外地一同驚呼道。

“還真是失散多年的親人啊……那家夥我從來沒見過，不，上一代可能也只有我父親見過吧，如果是他的話，應該能夠輕輕松松地從這裏出去，所以我建議不要管他們兩個了。”

謝凝難得地嘆了口氣，對於這個任性的老祖宗，她其實也沒什麽辦法應對。

“既然這裏要毀滅的話，我們必須快點離開才行，事不宜遲了！”

沙業一聽說這裏有崩潰的危險，臉色頓時沈了下去，他不忍看到任何一個人因此而受到傷害。

“兄弟，不忙，不是說了嗎，還有一段時間，而且現在咱們也找不到出去的路，找到偉大結晶之後說不定還會輕松些。”

眼睛一直在謝凝身上打轉的程鐵軒好不容易把視線拽了回來，輕松地笑道，對於逆界，他其實比別人了解的更多，只不過從沒對別人說過而已，所以才不顯得慌張。

“就是就是，這麽著急走做什麽，哥哥不是說了嗎，這裏面的魔獸能夠帶來這麽多染色結晶，咱們為什麽不多殺幾只？而且……那個……那個什麽偉大，好像就是特別大的染色結晶啊！不要？真的不要？你們忍心？”

一聽到血宮之中竟然有如此得天獨厚的條件，滿腦子戰鬥的範鈴雨自然早已忍受不住，大聲地爭辯道。

“哼，不惜殺人也要得到的東西麽？先不管它是什麽，大塊頭你想想，現在有一群隨隨便便為了保密就要殺人的家夥也在尋找什麽偉大結晶，要是真到了他們手中那還了得？老大，你也這麽想吧。”

除了一臉嚴肅的沙業以外，所有人都看得到淩戚嘴角掛著的那一抹壞笑，她自然也想在血宮之中獲得盡可能多的染色結晶，更想一探所謂偉大結晶的真面目，所以才故意把這件事往南方天武堂的那群喪家之犬身上引去。

“唔……”

聽了淩戚的發言之後，沙業點了點頭，但還是沒說什麽。

“這樣吧，咱們先把目標放在尋找這個偉大結晶上，一路遇到魔獸就打，遇不到也不故意去尋找。十天，十天之後如果還沒找到偉大結晶，就立刻去尋找變異的裂縫，這期間假如找到了逆界真正的出口，咱們也直接出去。”

程鐵軒一推眼鏡，將所有人的意見綜合在了一起。逆界本是有真正出口的，在關閉的最後一天，出口會自動打開，但現在逆界已經十分不穩定，即使在血宮當中，也有無數通往外界的裂縫，所以程鐵軒並不擔心自己出不去。

“我看可以，學姐你怎麽看。”

仇無衣點了點頭，這個決定也是他理想中的看法。

“隨意。”

謝凝對擬定的計劃漠不關心，像空氣一樣混在眾人之中。

決定了方針之後，一行人開始尋找正確的通路。

一路上，仇無衣始終在描繪沿途所見的地圖，意外的是謝凝也在這樣做，二人的地圖合在一處，血宮的基本輪廓就完成了個大概。

彼此再以記憶印證一番之後，終於選定了看上去最沒問題的路。

一路上，除了肩負開路重任的仇無衣無暇顧及其它以外，剩下的人都有說有笑，就和平時外出狩獵無異。雖然謝凝幾乎不說話，圍在她身邊的程鐵軒卻說足了好幾人份的話，氣氛上一點都不亞於其他人。

也許運氣不是時時刻刻那麽好，大致經過了半天的時間也沒有找到相似的魔獸，不過仇無衣也懂得凡事不能強求的道理，紮營過後，很快就到了第二天。

“等等？”

又趕了半天的路，程鐵軒突然腳下一滑，好像發現了什麽東西，立刻蹲下尋找。

“老大？”

仇無衣只怕是有新品種的魔獸，立刻從最前方趕了回來。

“這是什麽？”

說著，程鐵軒從地面的肉塊之中拾起一個小小的圓球，暗紅色的圓球不過手指肚大小，外表光滑，並透著一股刺鼻的香氣。

“這不是丹藥麽？以前還能見到的……嗯？丹藥？”

淩戚是永國人，天衣發源的地方，丹藥之類的東西已經相當少見，所以不覺得如何，只不過憑空出現丹藥這件事比較突然。

“真的是丹藥，不知道是做什麽用的。”

除了謝凝以外，其餘眾人頓時圍了過來，沙業接過程鐵軒遞來的丹藥，嘖嘖讚嘆不已。

果然逆界和傳說中一樣，真的有丹藥，武具乃至稀罕珍寶奇花異草之類，沒有人知道它們為何在這裏。

“我看看。”

少言寡語的謝凝在這時候開口了。

“學姐認識丹藥？”

沙業立刻將拾到的丹藥交給了謝凝。

“為了偽裝成病弱的類型，多少學過一些相關的知識吧。”

這個理由，沒有人能夠反駁。

謝凝仔細嗅了嗅丹藥的氣味，近距離觀察它的色澤，臉上微有些詫異。

“學姐，有什麽問題？”

程鐵軒好不容易認真了片刻，開口問道。

“如果在過去，這還真是個好東西，它是武者突破自身極限的輔助丹藥，假如它的藥力完整，說不定能一次提升五成以上的成功率，算是足以引起腥風血雨的寶物。”

謝凝的口氣當明顯含著濃厚的諷刺之意，當天衣出現之後，過去求之不得的東西在永國已經沒人稀罕了，無論那些舊時代的武者如何抱怨哀嚎，最終總要被“時代”這個巨大的車輪碾碎。

“藥力完整？這麽說來它的藥力不完整？不完整的東西怎麽還會出現，難道是廢品？”

仇無衣忽然發覺自己似乎一直漏掉了一個極為重要的細節。

“真的很奇怪，丹藥的煉制方法我也通曉一些，這顆丹藥本身明顯應該是完整的，內部的結構也絲絲入扣，奇怪的是丹藥裏面藥效最強的部分憑空消失了，而且不是由於時間太長而變質，就像……嗯，就像被人吸收掉一大部分一樣，可是一般人服食丹藥都是直接消化的，怎麽可能只吸收裏面的精華？”

這個疑問引起了謝凝的共鳴，她親自研究過一些丹藥，從未見過這樣的例子。

逆界，無法用常理猜度的世界。

藥力平白消失的丹藥，以及奇怪的生態系統。

雖然這一切還看不出有什麽聯系，仇無衣已經開始懷疑或許逆界本身另有存在的意義，但沒有任何的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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