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雨的大笑有點莫名其妙，其實也有點陰森，光是聽聲音，會覺得謝雨應該是個不拘小節的糙漢，但這種聲音與那怪物般的相貌完全不相稱。

不過仇無衣從他的笑聲當中聽得出些許讚賞之意，或許是因為這場戰鬥令他滿意的緣故。

另一方面，仇無衣也對謝雨的奇異能力和身體素質深感佩服，且先不講百邪一族的人體改造能力在道德上是否屬說得過去，單從科學的角度看，這群人無異是一群經常在電影裏能夠看到的瘋狂科學家，兼具狂人與逗比兩種身份，某種意義上還是挺有趣的。

但是一想到謝凝今後可能也會變成類似的樣子，仇無衣的心中便是一陣顫抖。

“前輩，是不是可以放我們過去了？”

仇無衣向著身後招了招手，將觀戰的幾個人全都叫了過來，之後再向倒地的謝雨低下低頭表示尊敬。

戰鬥歸戰鬥。再怎麽說他也是謝凝的親叔叔，實實在在的大上一輩。

“哈哈哈！別前輩前輩的了，大不了你幾歲。果然外面的人就是厲害，像這樣年紀的小鬼都這麽強，也難怪大哥總是想走出這山裏了，餵！你叫什麽名字？”

謝雨伸出舌頭一點地面，支撐著身體跳了起來，大步走向仇無衣。

“我叫仇無衣，是謝凝學姐的同學，我們曾經一起戰鬥過幾次。”

仇無衣禮儀端正地答道，看謝雨的態度，這一關應該是已經過去了，這個人雖然粗暴魯莽而且腦子好像不太靈光，但總算還是個通情達理的好漢，對於這樣的人仇無衣並不討厭。

“不錯，看你也就十七八歲的模樣吧？老子重新介紹一下，我大哥謝炎正是百邪一族的當代總帥，不出意外的話，凝凝就是下一代。老子就是第一戰鬥隊的隊長謝雨，只管打仗，別的不管，所以就從這方面說，你小子已經合格了！”

謝雨伸出生著利爪的五指拍打著仇無衣的肩膀，一副“我看好你”的模樣，大大的怪眼當中浮現出些許笑意，但這幅模樣卻反而更加駭人。

“合……合格指的是？”

仇無衣雖然想避開這只手爪，奈何有失禮儀，只好硬著頭皮站在原地問道。聽起來這似乎是百邪一族的某種考驗，所以才有合格一說，如此看來，謝雨應當不是單純來找茬的。

“什麽嘛！老子說你和凝凝的事兒，雖然大哥大嫂不知道什麽意見，不過老子這裏已經認可啦，哈哈哈！仔細一看你們還挺般配的，這張臉比剛才看起來順眼不少！”

謝雨的大嘴尖牙密布，哈哈大笑不停。

“前輩……老沙，把老大丟過來。”

仇無衣回手從沙業手中接過被推過來的程鐵軒。

“嗯？”

“剛才是這個人，不是我……所以才看起來不一樣！”

仇無衣拎著程鐵軒放在謝雨面前。

“好像……確實不一樣，哈哈哈！看錯了！”

盯著程鐵軒又瞅了半天，謝雨這才恍然大悟，繼續大笑起來，貌似不是在掩飾自己的尷尬，而是一種條件反射般的大笑。

“哥，你的臉看起來比老大順眼。”

範鈴雨從後面貼上了仇無衣，意味深長地輕聲說道。

“那是自然，相由心生嘛。”

聽到範鈴雨的誇獎，仇無衣心中暗自得意，叉著腰挺直了後背。

“真粘……看不下去了，餵餵，你們兩個大男人要相互看到什麽時候？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之間有問題呢。”

淩戚白了粘在一起的仇無衣和範鈴雨一眼，從他們身邊輕快地繞過，沖著一直在對視的二人大喊道。

“呃……請問叔叔能帶個路嗎？”

程鐵軒立刻改了口，大言不慚地開始套近乎。

“走吧，叫大哥也成。”

謝雨也不反駁，或者沒有這個智力，揮手讓四個跟班的黑袍人在前面開路。再度表達了一番謝意之後，眾人隨著謝雨走向了一條十分偏僻的“大道”。

在一般的語境當中，“偏僻”和“大道”似乎不應該隨便組合在一起，排除一些特殊情況之外，大道都應該是繁榮的。

但這條大道卻有不同，直插入深山的大道兩側只有田地與牧場，根本沒有半個旅人。

道路本身也有諸多蹊蹺之處，在踏上道路之前的一剎那，仇無衣一直沒有發現這條路的存在，與外面狹窄的山道完全是兩種情況，雖然不太清楚道理，但這似乎是一種幻境。

“簡直就是魔法的世界啊。”

沙業興奮地左顧右盼，眼前的情形正對了他的胃口。

“抱歉啊老沙，你這麽正經的人還要陪著老大胡鬧，真是對不住了。”

仇無衣在沙業的身旁說道，眼睛望向了路旁草場中的一群牛，前方已經隱隱約約看得到一個金字塔模樣的建築物，恐怕那就是百邪一族總帥的所在地，在這附近竟然還有人放牧。

“沒有啊，老大是因為愛挺身而出，我很佩服他的做法。”

沙業搖了搖頭，眼光絕對不像是開玩笑。

“隊長！回來了？”

道邊放牧的牧人突然主動向謝雨打起了招呼。

“回來了，打了一架有點餓啊。”

謝雨用手背擦了擦嘴，忽然伸出長舌卷走了數十米外的一只大牛，輕而易舉地將它扯上了天空。

這時候，仇無衣註意到這個放牧的人雖然相貌與常人無異，身後卻有一條老鼠尾巴，再聯想到對話，心中頓時明白了，這附近出現的所有人應該都是百邪一族的成員。

在眾目睽睽之下，謝雨一掌將飛來的公牛頭顱轟碎，兩手將其接住，將長舌探入頭蓋骨當中吸食腦漿，原來他的舌頭是中空的，就像一根吸管。

少量的腦漿不過一口的量，謝雨又用舌頭刺穿了牛屍身體，深入心臟，汩汩地吸著牛血。

一號班雖然是天武堂的精英，但這種獵食方法真的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連仇無衣都不禁搖了搖頭。

可正當他搖頭的時候，卻發現範鈴雨興味盎然地盯著謝雨“用餐”，十分好奇的樣子。

“這麽好看嗎？”

仇無衣無力地問道。

“嗯……怎麽說呢……不算好看吧。”

範鈴雨如夢初醒般地抖了一下，表情如同咬壞了桌角的狗兒，訕訕地把臉轉了過去。

不過幾分鐘，一只健壯的牛就變成了幹枯的屍體，謝雨將幹屍隨手丟給牧人，整個人都精神煥發。

接下來的路程中明顯變得安靜了，謝雨的行為再度讓他們回想起百邪一族的可怖之處，盡管他們也是人類，但在道德觀與思想上顯然有著不同之處。

那麽身為一族總帥的謝炎，又該是什麽模樣？

仇無衣意識到自己的腦細胞可能不夠用，在百邪一族面前炫耀想象力是不對的。

沒有花費太多時間，一行人已經來到了金字塔的底部。

“我去報告大哥，你們等等。”

說罷，謝雨就從開啟的大門走了進去，足有二十米高的青銅大門規模非常可怕，門的兩側端坐著兩尊人身犬頭的石像，從風化程度上看，它們已經經過了數百年的歲月。

“嗒。”

清脆的腳步聲自黑暗的大門裏側響起。

“來了。”

程鐵軒提醒眾人註意，自己攏了攏一絲不亂的頭發，將儀容整理到最佳程度。

“嗒。”

緩慢而富有節奏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一個小小的影子漸漸顯出了輪廓。

“女孩子？”

仇無衣定身望去，門中浮現的身影極其矮小，可能也就十歲左右的身高，身上的衣裙卻結構極其覆雜，各式各樣的怪異裝飾層出不窮，簡直就是一顆聖誕樹。

到了百邪一族的門口，難免會有些考驗或關卡，每個人都意識到了這一點，而這個不知所以憑空出現的蘿莉就顯得十分可疑。

“歡迎。”

身著黑色的短裙與長筒手套，白色絲襪上沾染著血跡的怪異少女提起了裙邊，向著眾人甜甜一笑，嬌嫩的聲音擠得出水滴。

然而每個人的臉上都是一副見了鬼的模樣，包括平時最為鎮定的仇無衣也一臉蒼白，盡管這個少女生著一副甜美的相貌，帶來的沖擊力卻百倍於謝雨。

因為她的太陽穴上插著一枚長長的螺釘，粗度幾乎趕得上她的手臂，螺釘布滿銹跡與血跡，並且貫穿了大腦，從太陽穴的另一端伸了出去。

至少謝雨還能夠停留在“怪物”的範疇，而這個黑裙少女根本就是完完全全的鬼怪之屬。

“那個……小妹妹，請問有什麽事啊？”

程鐵軒艱難地翹起僵硬的舌頭，向著黑衣少女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此時仇無衣已經從沖擊中緩了過來，暗自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嗚……雖然也不想被人叫做阿姨啦，不過也不想聽到小妹妹這樣的話啊……再怎麽說人家也是凝凝的媽媽呢。”

黑裙少女柔柔地吐出一口氣，蒼白如紙的小臉浮現出一絲惆悵，不過好像還有一點點喜悅。

“什麽！”

五人異口同聲地大叫起來，空氣頓時陷入了長久的死寂。

面對這從未有過的強烈沖擊，仇無衣終於徹底服輸了，低估百邪一族的想象力與技術力果然是不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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