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去的路風平浪靜，也許是因為心情不平靜的緣故，所以一切都在對比之下變得寂靜了。

兩個星期就這樣過去，比預想中消耗的時間少很多，不得不說可喜可賀，然而有些事情似乎就不是那麽可喜可賀。

夜叉族的巨大帳篷中，默然坐著兩組人。

第一組最前面的是仇無衣，他剛剛說完自己要說的話，後面端坐著悠悠與範鈴雨。

隔著火堆，坐著的是第二組人，其實只有一個人而已，卻比三個人占的地方還要大。

“唔，如此說來，是有人把老頭子騙了，差點死在山裏。”

這個人自然是夜叉族削骨部落的老族長古那馬，他一字不落地聽了仇無衣的匯報，凝著白眉思索多時才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差不多就是這樣，而且我們沒有人知道幕後的操縱者是誰，總之，能先請您將這件事保密嗎？絕對保密。”

仇無衣出言交涉道，這絕不是能夠隨便外洩的事情，而夜叉族的保密十分重要。

“可以，老頭子我雖然沒你們這些娃娃聰明，但這點道理還是能懂的，洩露出去只能讓我們這個部落遭到危險，不過這些金幣絕對不能收下，你們全都拿走。”

古那馬斬釘截鐵地說道，寬厚的手掌不停拍打著大腿。

“不，這裏面還有其他的意義，請聽我仔細說明。”

仇無衣將半個空間盒子握在手中，推到古那馬面前。

“哦？”

“老族長，這件事，雖然看起來有幹系的只有你我兩個人，但我只是旅人而已，如果您不說出去，就不會暴露我的存在。可是您不行，您進山協助第一批武者的事情我記得是皇帝的手令，您想想，就算沒有人說，您的名字也已經被很多人知道了。”

仇無衣挑揀最重要的一點說了出來。

“唔……也就是說這裏已經不安全了嗎？”

古那馬摸著胡須，很快明白了這裏的要點。

“是，這件事情有多重要我不知道，但是涉及到皇家的保密，說不定整個部落都會被牽連。但是如果有這些金幣的話，無論在什麽地方都能夠安家，即使不在烈國也沒什麽關系，大家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仇無衣又將空間盒子向前推了一點，範鈴雨抱著手臂點頭不止，悠悠卻冷淡得多，好像心思不在這裏。

“這麽說來，類似的事情在過去也不是沒發生過，不過娃娃你大可放心，烈國的武者不過如此，要是真敢來找麻煩，保證被咬一口的是他們……可是這件事兒也不得不考慮，要不就這樣，只是金幣的話可以收下，這小匣子看起來和另一半正是一對，也不好拆開，你就拿走吧，和那女娃娃一人一半。”

古那馬拍手接受了仇無衣的金幣，把更加珍貴的空間盒子交還仇無衣。

悠悠的臉色頓時變了一變，沒有出聲。

“好，那咱們就先把金幣取出吧。”

交涉成立，仇無衣站起身來，將空間盒子當中堆積如山的金幣取了出來。

一夜就在清點金錢當中痛苦地度過，原來數錢是這麽可怕的事情，仇無衣還是第一次體會到。

當然，某個以成績當做擋箭牌逃離的人也有點原因，不過這就不值一提了。

翌日。

“生病了？”

臨近出發，仇無衣詫異地望著前來送行的薇薇。

“是啊，姐姐說她半夜就病倒了。”

薇薇眨著大大的眼睛，天真無邪地說道，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已經說漏了嘴。

“原來如此……小雨，走吧。”

仇無衣立刻知道了是怎麽回事，面臨有些難受的分別，或許不見面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哥？我知道了……”

範鈴雨的衣袖被仇無衣輕輕一扯，盡管她還不太明白，但已經曉得這種暗示。

“姐姐說，大哥哥和小姐姐不會回來了，是真的嗎？”

薇薇可憐巴巴地嚅囁著，但夜叉族對旅行很看重，所以她絕對不會說挽留的話。

“我們要去永國的東方天武堂上學，如果學院有假期的話，我一定回到這裏看看你。”

仇無衣撫摸著薇薇的柔軟秀發安慰道，這裏面也有一些擔心的因素在內，無論如何都要回來的，並不是空頭支票。

“嗯！到時候輪到薇薇帶你們去山裏玩，不許反悔哦！”

薇薇高興地蹦到了仇無衣頭頂那麽高，不停地拍打著小手。

“哎，那孩子……讓老頭子我去和他說說，你們不要在意。”

古那馬搖頭嘆道，他何嘗不知悠悠的想法，但很多東西畢竟不能強求。

“老族長，大叔們，咱們後會有期。”

“再見。”

仇無衣和範鈴雨分別向送行的眾人道別，在一名獵人的引領之下走向了山外，很快小小的人影就消失在道路的彼端。

沒有燃燈的帳篷之中，悠悠抱著雙膝無聲地坐在角落，腦中空空的什麽都沒有。

如果是真正的喜歡，也許會毫不猶豫地說出口吧，但偏偏是友情以上戀人未滿的微妙心情，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憂愁嗎？面對無力的自己？”

鬼魅般的聲音在帳篷裏面響起。

“誰……唔……”

悠悠猛然站起身，剛要出手，卻被一股突如其來的強大力量壓得連手指都無法動彈。

“不要喊，否則你只會後悔，後悔沒有抓住今天的機會。”

一叢小小的火焰嗤地燃起，火焰後方映著一張無可名狀的奇異面具，就像晴朗夜晚看到的夜空，還有銀河，星雲，整個宇宙都包容其中。

“你是什麽人？”

悠悠戒備地問道，沒有大聲，她雖然看不出這個怪人的實力有多強，但是卻能感受到一種極大的危險，比任何魔獸都恐怖的危險。

“無法面對心中的感情，只能眼睜睜看著一個人離去，因為什麽？因為明白自己無法同這個人一起飛翔？”

戴著面具的怪人從光影中緩緩踱著步子走到悠悠面前，平靜的話語掀起了滔天波瀾。

“你……你怎麽知道這樣的事！”

悠悠艱難地吐出幾個字，神秘人的強大力量，心中思念被看穿的羞愧，以及種種覆雜情緒令她忘記了冷靜，開始語無倫次。

“該知道的我自然知道，我還知道你恨天衣入骨，正好，你的這種恨意反而會成就一種天衣的力量，我問你，如果我給你一件天衣，與眾不同的天衣，讓你有能力去追趕那個人的步伐，你願不願意忍著恨意穿上？”

面具人漠然說道，就像悠悠根本不是一個人，而是一件器物。

“我……”

悠悠張了張嘴，卻吐不出一點聲音。

這種事情簡直匪夷所思，無論選擇哪一邊，就意味著對另一邊的背離，怎麽可能隨隨便便得到答案。

“哈哈，很好的表情，沒有勇氣面對嗎？三天，三天之後，你若是沒有穿上，天衣自毀，如果你穿上，很快還會見到我。切記，不要對任何人說出這件事，我也不會威脅你，畢竟你還沒有蠢到無可救藥。”

面具人嗤笑一聲，隨手丟下一個小小的包袱，身影重新融入火光，如同被光芒驅趕走的影子一般消失了。

“天……衣……”

悠悠迷茫的雙眼忽然泛起晶瑩的淚花，捂住臉低泣不止。

冬夜，寒冷蕭殺。

兩個無聲的黑影屹立在昏暗的月光之下，寒意更勝過夜風。

“把這種事情引到他的身上，是故意的嗎？”

其中一個人影平靜地問道，借著薄薄的月光能夠看到在他臉上戴著的星辰面具，具有一種不可思議的魔性。

“只不過想提前見他一面而已，沒有更多的意思，說起來，這也是身為管家的我應盡到的一種義務。”

另一個人笑著答道，這是一名年老的白發紳士，舉手投足無不優雅規正，更有一叢風度翩翩的美須。

“我只相信你，剩下的兩個不過是狗而已。”

面具人的言語卻依然針鋒相對，毫無舒緩之意。

“你若是不相信，也不會把這個無能皇子的消息提前透露給我，而且在我們的運作之下，這件事看起來陰謀重重，實際上全無危險，不過是送錢給他們罷了，說吧，究竟你的真意是什麽，只是給他們籌集學費？”

老紳士整理了一下完全不需整理的胡須，臉上時時刻刻掛著笑容。

“管家……很快你就不是了，你要好好看護我珍貴的實驗品，有多重要的意義不需我說。”

面具人收起了敵意，冷淡地說道。

“這是我的義務，如果做不到才是恥辱。”

老紳士仿佛在欣賞沒有什麽美感的月亮，擡起頭說道。

“那就好。”

面具人點了點頭，轉身便走。

“除了他以外，那兩個少女也是你的實驗品嗎？還有那些人……”

突然，老紳士出言反問道，令面具人的腳步頓了一頓。

“明知故問。”

面具人沒有回頭，一個人邁步走進蒼茫的黑夜當中。

“時間會讓冷酷的人擁有溫情，究竟是新生，還是毀滅？或者……二者兼有？”

老紳士自言自語地沈思了片刻，再度望向有些模糊的月光，慘淡的銀色已然無法照亮整片大地，狂嘯的冷風卻一如既往地肆虐不止。

時間在前進，片刻不停。

第二卷 愚者的天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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