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八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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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被小飛的故事給震住了，就連陪同人員都沒聽她說過這個事。
大家都看著她，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小飛說：“我聽張教官說你們是拍電視的。”
張教官就是那位陪同人員，蘇雲卿點頭，“是。”她停了一下，又說：“拍的就是……緝毒警的故事。”
“我知道，張教官告訴我了。”小飛很認真的看著蘇雲卿，這是她第一次直視蘇雲卿的眼睛。“既然是說警察和毒品的，那你們也會說到他嗎？就是像他那樣的……反骨仔，會嗎？”
蘇雲卿的喉嚨像是被什麽哽住了一樣，她挺直腰背，用同樣認真的態度說道：“會。而且，他不是反骨仔，至少對我們來說不是，他是英雄。”
“英雄。”小飛扯起嘴角笑了一下，不是那種自嘲的麻木的笑。蘇雲卿看著她的眼睛，第一次從她眼裏看到了光，雖然很微弱，但是的確有。“那你們想問什麽都可以問，我什麽都可以說。你們……你們好好拍，我會看的。”
蘇雲卿鄭重點頭，然後又輕聲問她：“如果有一天出去，你能不能多想一想他，然後多想一想這個世界好的地方？”
小飛沈默片刻，“我盡量吧。”
跟小飛的見面結束之後，蘇雲卿他們離開會客室，臨走前蘇雲卿回過頭，看著小飛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回自己房間，背影瘦削萎靡，肩膀重重的垮著，像是這個世界的所有不幸都落在了她的肩上，突然湧上一陣悲意。
在離電梯不遠的另一個會客室裏，也有一個家庭正在短暫團聚。有一個小男孩突然低著頭從裏面跑了出來，直直的撞到蘇雲卿身上。
蘇雲卿沒有防備的被他撞得倒退一步，但手還是下意識的半抱住了他。
小男孩從蘇雲卿懷裏擡起頭，一邊哭著一邊對蘇雲卿哽咽著說對不起，蘇雲卿還沒來得及說什麽，會客室又快步走出一個老人，口中焦急的喊到：“勇仔，勇仔你快回來，你，你還沒跟你爸爸說話啊。”
“我為什麽要跟他說話！”勇仔回過頭，大聲的沖老人哭喊道：“我恨他！我恨死他了！他不是我爸爸！我沒有吸毒的爸爸！”
老人渾身一震，僵硬著身體站在原地。蘇雲卿他們感到很尷尬，都不知道該怎麽處理眼前這個情況。
旁邊陪同的工作人員倒是習以為常，他走前兩步對老人說：“是誰的家屬？”
老人囁喏的說了一個名字，工作人員點點頭，又指著勇仔對老人說：“那是您孫子嗎？”
“對，對，我今天是特地帶他過來見爸爸的。”
“他不是！他不是！”勇仔反應很激烈，看得出來是十分抗拒和抵觸這個稱呼，同時也很抵觸此刻坐在會客室裏的那個人。
老人抹抹眼，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此時工作人員溫聲道：“孩子還小，不懂事，既然他現在暫時不願意見他爸爸，那就下次再過來。”
老人紅著眼眶看了勇仔一眼，又回頭戀戀不舍的看著會客室，裏面坐著的是她唯一的兒子，但骨頭還連著筋呢，哪怕對方犯下了滔天大罪。做娘的永遠都會對自己孩子心軟。
工作人員已經看了太多這樣的情景，他臉上的表情比剛才淡了一些，對老人說道：“你們這樣會影響到其他人的，這樣吧，我帶小朋友去樓下休息，一會兒你跟你兒子說完話就到三樓311辦公室來找我。”
老人連連點頭，感激的說道：“麻煩你了同志。”
工作人員沒說什麽，回頭招呼蘇雲卿他們坐電梯離開。
叫勇仔的小孩一直在小聲抽泣，偶爾還小小聲的說著“他才不是我爸，我沒有吸毒的爸爸，我恨死他”之類的話。
工作人員把勇仔送到辦公室托其他同事幫忙照看後，才送蘇雲卿他們到樓下。
“其實像是這種事情經常發生。”工作人員說：“一開始你會覺得很同情，很可憐他們，但是時間久了你就會知道，在這當中有很大部分人其實並不值得同情。”
“從他們放棄底線開始吸毒，就已經把自己的靈魂賣給了魔鬼，也把整個家庭都拖進了深淵。尤其是那些出去之後又覆吸的，屢教不改，要買毒品打老婆打孩子，甚至是帶著自己的孩子老婆一起去販毒吸毒的，這些人都是人渣。”
“像勇仔這樣只是哭鬧的還好，以前還遇到過有家屬拿著刀來看戒毒人員，想要把對方一刀捅死一了百了的。”
工作人員搖搖頭：“在這裏真的是可以看到地獄的另外一面，這些都是毒品帶來的。”
他看著導演，又看看蘇雲卿，誠懇的說道：“你們一定要好好拍，告訴大家吸毒的危害，要告訴大家販毒都是沒有好下場的，這些毒販都該死。”
導演很鄭重的點點頭，從他接到這個劇本開始，他就沒有把它當成一個單純的工作來對待。
它值得他們為它奉獻出更多的赤誠和努力。
“你放心。”
++
在回去的路上，蘇雲卿一直很沈默。
導演坐在副駕駛座上，從後視鏡裏看她。
“有沒有什麽感想？”導演問道：“說說看。”
蘇雲卿看著窗外思忖片刻，說道：“剛才我那個小孩……”她頓了一下，手指無意識的抓了抓安全帶。“我感覺他是真的很恨他爸爸。”
導演說：“因為他爸爸吸毒，毀了一個家，讓整個家四分五裂，家破人亡。他年紀還這麽小，也不知道周圍的同學和鄰裏平日裏怎麽看待他們這一老一小，讓他怎麽不恨？”
導演從副駕駛上側過身，說道：“你知道你這幾場戲的問題出在什麽地方嗎？就出在這個恨字上。”
“你把衛薇薇的恨表現得太刻意也太單薄，讓人那之後只覺得你的感情很空洞，沒有深度。就像是你們女孩子喜歡吃的奶油蛋糕，撇開表面那一層薄薄的奶油之後，下面就只剩無聊的蛋糕胚了，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蘇雲卿咬著唇，其實不用導演說，她也已經開始意識到自己的問題出在了什麽地方。
因為衛薇薇對狂蛇無疑是有恨，而且是恨不得把他挫骨揚灰的那種恨。
所以她在演繹這個角色的時候，總是無意識的用眼神，用肢體動作，用自己的表情去強調衛薇薇有多恨狂蛇，她表現的太過，總是想把這種恨意盡快的，完整的表達出來，結果反而顯得無比刻意，讓人看了只覺得膚淺和流於表面，沒有辦法打動別人。
“你可以再斟酌斟酌。”導演說：“人的感情是很覆雜的，有時候恨一個人並不單單只是因為恨，就像愛一個人的時候也會夾雜著諸如欣賞，敬佩，仰慕之類的感情。”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哪一種感情是完全單純的，包括恨。”
導演的話讓蘇雲卿醍醐灌頂。
她突然想到，在小飛說到那個曾經把她當成妹妹看的人時，她的眼裏明明是有光的。
她說她恨這個世界，也恨這個社會，是不是因為她曾經也有對這個世界和社會充滿期待的時候？
可不管是因為什麽，這些都不能夠成為自己墮落的理由。所以她是不是也曾經後悔過，後悔自己當初輕易放棄底線踏上這條路，後悔自己沒有活出個人樣？
那狂蛇呢？在他真正愛上衛薇薇的時候，在他知道衛薇薇為他懷了一個孩子卻只是為了報覆他的時候，他有沒有後悔過？
反過來說，衛薇薇又有沒有在曾經某一瞬間為狂蛇動過心？
除了恨之外，衛薇薇對狂蛇還會不會有其他的感情？
破繭成蝶 379 二更
那天回去之後，蘇雲卿立刻就去找了孫可進，一個人拿著劇本在一個老何家的三樓客廳對了一天的戲。
第二天，蘇雲卿早早來到片場，套裝之後又搬了個小板凳，坐在一邊等著其他工作人員進場。
呂導過來的時候蘇雲卿已經等了一個多小時，蘇雲卿見到他之後破天荒的沒有主動打招呼，只是靜靜的看著他。
呂導楞了一下，他仔細端詳了蘇雲卿的表情片刻，然後在心裏默默點了個頭，他沒有去打擾蘇雲卿，而是招呼副導演和場務盡快做好開拍準備。
孫可進也來得很早，但他和蘇雲卿並沒有呆在同一個地方，兩個人分別醞釀情緒，就是為了接下來的這一場戲。
“第三百七十幕十五場三十次，5，4，3，2，1，開始！”
狂蛇不可置信的看著衛薇薇，直至今日，他仍然不願意相信真的是這個女人背叛了自己。
“為什麽？”惡名傳遍國際的毒梟頭子此時此刻像是要站不住似的，他的槍口對準了衛薇薇，可是拿槍的手卻在輕微的發著抖。
“怎麽要這麽做？我對你還不夠好嗎？你到底為什麽要背叛我？！”
衛薇薇此時完全褪去了她在孫可進面前乖巧溫順的外表，她揚著唇角，笑的艷麗而恣意。
“你覺得是為了什麽？”她說，眼神冷的像塊冰。“你猜？”
“我現在沒有心思跟你在這裏打啞謎！”狂蛇吼道：“我在問你為！什！麽！到底哪裏對不起你！這麽多年來，你是唯一能夠近我身的女人！為了你，我連我兄弟都殺了！這難道還不夠嗎？！還不夠嗎？！”
“怎麽會夠？”衛薇薇輕聲說：“還沒有親眼看著你死，沒有看著你下地獄，被人千刀萬剮，怎麽可能會夠？”
狂蛇渾身發冷，他第一次發現，他面前總是如同小白兔一樣，溫順可愛的女人，在看著他的眼神裏竟然會有這麽深沈的恨意。
“你恨我……”他喃喃道，像是每一個字都是病了全身力氣才從牙縫裏面擠出來的。“原來你這麽恨我。”
衛薇薇揚揚眉，像是很詫異似的。“你不會真的喜歡我吧？”她笑出了聲，“不會吧，你真的喜歡我，堂堂狂蛇竟然會愛上一個人？”
她語氣轉輕，充滿了不屑和輕蔑：“你是不是瘋了？”
狂蛇被她這種語氣激的腦袋發漲，只覺得渾身上下如墜冰窟，手腳僵硬，動彈不得。可心臟卻劇烈的一收一縮，把所有的憤怒都跟著血液一起沖上了大腦，眼前一片血紅。
可衛薇薇的話還沒說完。
她還沒說夠。
覆仇的感覺如此美妙，她舍不得就這麽停止。
她要讓狂蛇受到最深最重的懲罰，要把對方加諸在她和她哥哥身上的痛苦百倍千倍的奉還。
“地點是我送出去，那條消息也是我掉包的，兄弟根本就沒有想強奸我，是我在他的酒裏下藥，也是我故意去勾引他的。這次你們查內鬼，想知道是誰把賣家信息洩露出去的，那也是我做的，把你們殺掉的那個內鬼，他什麽都沒有做。不過他也不無辜，你們這些魔鬼，手上沾滿的都是別人的鮮血，你們沒有一個人是無辜的。”
“不過我沒有想到你竟然真的會愛上我，”衛薇薇笑了，是真心實意的愉悅。“早知道是這樣，那我就應該再多藏一會兒，應該要看看你為我神魂顛倒，茶飯不思的樣子。沒想到冷血無情的狂蛇也會愛上別人，太可笑了。”
衛薇薇臉上的表情慢慢變冷，眼神暮沈沈的，沒有一點光。
“可是，你的愛讓我覺得惡心。”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怒吼著，沖著微微的方向瘋狂開槍，直到手槍裏的子彈全部被打光，不管他在怎麽扣動扳手也射不出一顆子彈為止。
等他回過神來後，衛薇薇已經躺在了血泊中，渾身抽搐不止。
狂蛇的槍哐當一聲掉落在地，他楞楞看著，躺在地上的薇薇，似乎一時間還沒有意識到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衛薇薇口中不停吐出鮮血，可她還在笑著，而且越笑越大聲。
“狂蛇，謝謝你……謝謝你又成全了我……一個願望……”薇薇斷斷續續的說道，眼睛亮得像是要燒起來。她艱難的把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笑容詭異。
“你知道嗎……在這裏……在我的……肚子裏有你的孩子……現在……他將跟著我……一起下地獄……”
“我永遠……不會原諒你……永遠都不會……”
破繭成蝶 380 不只是恨(一更)
“卡！”
隨著呂導的喊卡聲，原本繃著神經沈浸在角色和劇情中的蘇雲卿和孫可進兩個人也隨之放松了些許。
半蹲著的孫可進站起身，然後伸手把蘇雲卿拉了起來，早就準備好的燕妮拿著毛巾沖上來，為蘇雲卿擦拭著手上和臉上的血跡，又拿出溫水給她漱口。
現在的人造血漿水平比起以前都已經改進了很多，不但顏色和濃度看起來更真，味道也比以前好了。不過再怎麽好，口裏含著一大堆血漿的味道也還是很難受的，那種味道一陣一陣的喉嚨口沖上來，蘇雲卿一邊漱口一邊忍不住幹嘔了好幾次。
在好不容易把那種味道壓下去之後，蘇雲卿來到導演身邊，和孫可進一起看剛才拍的那兩場戲。
為了最大限度的保持這一幕中兩位演員的情緒，同時也是為了使這一幕更加好看，更加令人印象深刻，導演動用了三個機位，把原本分成兩場的戲合並成一場，除了最後蘇雲卿要中槍倒在血泊裏，需要道具組上來布置“血泊現場”，所以暫停了幾分鐘之外，前面的部分全是一氣呵成拍下來。
這對演員是一個極大的挑戰。其實蘇雲卿這幾天一直都拍不好，副導也早就曾經多次建議，不如放棄這個拍法，還是按照之前原定的分場來拍。
在呂導在考慮過後，仍舊堅持自己的想法，事實證明，蘇雲卿也沒有讓他失望。雖然前面曾經找不到節奏和方向，可是今天這場拍下來效果卻和之前大不相同，效果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好。
孫可進看完之後也說道：“小蘇演的真好，情緒很飽滿。”
而且她的情緒並不是在一開始就猛烈爆發出來的，而是層層遞進，從一開始的不屑，輕蔑，再到後來的厭惡和仇恨，每一層的情緒都表現得很到位，很飽滿，尤其是在最後她臨死前看著狂蛇的那種眼神，濃烈的恨意和大仇得報的快慰交織在一起，既矛盾又瘋狂之極，看的孫可進心裏都有些發毛。
聽了孫可進毫不吝惜的誇獎，蘇雲卿不好意思的笑笑，她覺得自己沒有孫可進說的那麽好，尤其是導演到現在還沒有表態，所以蘇雲卿心裏還是七上八下。
導演沈默著把剛才那條看完之後，緊接著拉了進度條，又重新再看了一次，同時嘴角緊抿，手撐在下巴上，表情嚴肅。
這下孫可進也不敢說話，和蘇雲卿一起安靜如雞的等著導演的結論，做好了只要導演一說不行，立刻上前就位會重拍的準備。
又過了幾分鐘，呂導終於在兩個人的屏息以待終開口了。
他先是看看蘇雲卿，然後又看看孫可進，把兩個人的心都吊得高高，然後臉上才露出一抹笑意，說道：“演的不錯。”
蘇雲卿和孫可進兩個人同時舉手相互擊掌，孫可進還挺激動的小聲的“yes”了一聲。這場戲拖了這麽多天，現在終於得到了導演的首肯，兩個人心裏都挺開心的。
不過在開心之餘，蘇雲卿發現導演雖然誇獎了他們，可卻沒有跟他們說這場戲到底算不算過了。
果然。兩個人還沒開心夠五秒，緊接著就聽導演慢條斯理的說道：“可是我覺得你們還能做得更好，不如再來一條？”
孫可進聞言立刻垮下臉：“呂導，這條還不行啊？我覺得挺好的啊，你是魔鬼嗎？”
呂導毫不在意的說道：“只要能夠拍好這場戲，不要說是魔鬼，你叫我魔王都沒行。”不過話雖然說的冷酷無情，但呂導還是相當民主的，他轉頭看向蘇雲卿，問道：“小蘇，對剛才那條你有什麽想法，說說看。”
蘇雲卿沈吟片刻，然後很幹脆利落的說道：“導演，再來一條吧。”
孫可進寂靜無聲的，向蘇雲卿豎了一個大拇指，然後認命的讓化妝師給自己補妝，準備就位了。
導演一說重來，整個劇組都動起來了。道具組重新為演員準備血漿，整理拍攝片場，蘇雲卿和孫可進兩個人補妝的補妝，換衣服的換衣服，全部弄好之後就在一邊候場，同時重新醞釀情緒。
由於這幾天一直都在拍這場戲，再加上剛剛才拍完，所以兩個人的情緒都來得很快，半個小時後導演一喊開始，在54321的倒數之後，兩個人的表情瞬間就變了，一秒入戲。
正如古希臘哲學家赫拉克利特說的，“人不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對演員來說，即便是同一場戲演上千遍百遍，每一次也都各不相同。
而在這一次當中，蘇雲卿很大膽的加入了自己之前的揣摩和想法，她稍微的改動了一個地方，只是很細微的幾個表情和動作，可就是這幾個表情和動作，讓呂導在導演椅上坐直了身體，眼睛緊緊的盯著監視器屏幕，表情微妙。
有了前面幾天的經驗和剛才的鼓勵，這一條過得尤其順利，導演喊卡的時候，蘇雲卿和孫可進都還有些恍惚。
孫可靜還好一些，畢竟演戲經驗比蘇雲卿多出太多，他很快就抽離角色率先站了起來，而蘇雲卿則表情呆滯的坐在地上，看著孫可進的眼神還有些不太對。
燕妮連忙上前拉起她，伸出手在她手臂上用力的搓了搓。“好了好了，演完了，演完了，沒事了沒事了，雲卿，回回神。”
蘇雲卿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原本在一旁平覆情緒的孫可進則苦笑著對蘇雲卿說道：“小蘇，能打個商量吧，這兩天咱倆還是不要見面了，讓導演把我們倆的戲份給錯開，不然我真怕在片場被你給打死了。”
蘇雲卿看了他一眼，勉強笑了一下。
兩個人的情緒完全平覆下來之後，才一起走過去看回放。
這一次，呂導的表情和剛才截然不同，兩個人一剛一走近，他就有些迫不及待對蘇雲卿問道：“你剛才在想什麽？”
蘇雲卿被他問的楞了一下。如果不是導演的表情看上去並不像不滿意的樣子，蘇雲卿還真要以為這是一句質問了。
“我……”她遲疑了一下，還是說道：“我剛才想起了勇仔。”
這就是那天他們去戒毒所時看到的那個哭鬧的小孩，他當時大喊著自己討厭爸爸，管他奶奶怎麽勸說都不願意再回會客室去見他爸爸。
導演也還記得勇仔是誰，但他還是有些意外，他沒有想到是這個答案，他還以為蘇雲卿想到的是小飛。
“為什麽是勇仔？”勇仔他爸爸的故事後來他們也曾經旁敲側擊的和工作人員打聽過，工作人員告訴他們，勇仔他爸爸本來就游手好閑，二三十歲的人了從來就沒有幹過一份正經工作。家裏好不容易給他娶了個媳婦，只希望他可以先成家再立業，希望他有了老婆孩子之後能夠定性。
可後來證明這不過就是老人們的一廂情願罷了。勇仔爸爸很早就染上了毒癮，也不是第一次來戒毒所了，而早在他第一次進戒毒所的時候，他老婆就果斷跟他離了婚，連孩子都沒要就走了。
勇仔一直都知道他媽媽不要他的原因就是因為他爸爸，所以他很討厭……甚至可以說是很恨他爸爸，就因為他一個人吸毒，讓整個家都沒有了。
“我只是想到今天勇仔的表情。”蘇雲卿說：“我覺得他真的是很討厭他爸爸，可是，在他心裏面，也許也不單單只有恨。”
呂導想了想，進度條拉到前面的一個畫面，和蘇雲卿的某個動作對她說道：“所以在這裏你這麽處理，就是因為想到了勇仔嗎？”
“你覺得薇薇對狂蛇不單單只是有恨，是嗎？”
破繭成蝶 381 二更
在這場戲當中有一段是狂蛇在被衛薇薇的話刺激了之後突然發狂，舉著槍向著她的方向瘋狂射擊，最後將衛薇薇和自己的孩子親手殺死。
在第一次拍攝的時候，蘇雲卿並沒有做多餘的動作，她只是保持著快意又扭曲的笑容倒了下去。
可是在拍第二條時，蘇雲卿加了一個動作。
在狂蛇朝衛薇薇射出第一槍的時候，蘇雲卿……應該說是衛薇薇的手動了一下。
在中第一槍的瞬間，她曾經下意識的向狂蛇伸出了手，但她很快又垂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臉上快速閃過晦澀不明的痛楚。
這個動作看著很小，如不認真看的話很快就會錯過，可它卻恰恰反映出了衛薇薇對狂蛇的一種下意識的依賴。
“是。”蘇雲卿點點頭，回答道：“薇薇她跟在狂蛇身邊潛伏了四五年，在這段時間裏，除了一開始狂蛇把她當作玩物之外，在後來狂蛇動心之後，對她其實挺好的，而且不管狂蛇是出於什麽心理，薇薇能在毒窟呆了這麽久，狂蛇對她的保護功不可沒。”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衛薇薇又不是石頭，她也不是沒有心，狂蛇對她的保護和後來的呵護她都看在眼裏，可是這點溫情在她的血海深仇面前實在顯得太過微不足道，甚至於衛薇薇自己都沒有發覺，它就已經淹沒在血色的仇恨裏了。
衛薇薇當然沒有愛上狂蛇，但是在這麽長的時間裏，不管是不是得迫不得已，狂蛇都曾經是她在那個環境之下唯一可以稍微依賴的人。
“我覺得人在死之前的反應應該是最真實的。”蘇雲卿說：“所以當狂蛇向衛薇薇射出第一槍的時候，特地設計了這個下意識的擡手動作。希望可以通過這個動作，表達出衛薇薇那種矛盾的心理。”
其實這是一件很諷刺的事情。
衛薇薇恨狂蛇，她的一切苦難都是以狂蛇為代表的毒販和毒品造成的，可是在生死關頭，她卻會無意識的向狂蛇求救。
呂導沈吟片刻，又問道：“你是希望觀眾同情他們嗎？”
蘇雲卿沈默了，她想了很久，最終還是搖搖頭。
“毒販不值得同情，更加不值得可憐，與其說是我希望觀眾同情他們，倒不如說是我希望觀眾可以更加的同情衛薇薇。因為不管她對愛上狂蛇是什麽想法，她無疑都是最悲慘的那一個。”
導演沒說話，只是把這一條又重覆的看了兩次，看完後又把剛才拍的第一遍拉出來再看，兩條放在一起重新做對比。
良久，給蘇雲卿和孫可進的忐忑不安中，他終於輕輕點了頭。
“確實，這一段處理得很好。”呂導指了指屏幕，說道：“其實剛才在看的時候我就已經發現了，你在第二條裏面處理的要比第一條的要更加完美，你讓整個角色都豐滿起來。”
“畢竟人和人之間，除了恨之外，很多時也會身不由己的產生其他感情。”
就像是勇仔。她確實是恨著她爸爸，毀了整個家，但是在這個恨當中，其實也夾雜著一絲他不願意承認的渴望。
他希望能夠有一個正常健全的家庭，有正常的父母，他對他父親其實還是有期望，不然他根本就不會跟著他奶奶來戒毒所。
衛薇薇也是如此。
固然她對狂蛇只有恨，沒有愛，可是這麽長時間的朝夕相處當中，她不可能完全沒有觸動。雖然這一點點的觸動比起她的血海深仇來說根本不值一提，可是，畢竟還是曾經有過。
呂導長籲一口氣，溫和的看著蘇雲卿。
“你做的很好，我很喜歡你的這點小動作，那讓我覺得這個角色她是活著的。這條過了，辛苦了。”
++
“你都不知道我當時心裏面有多開心！”老何家的三樓房間裏，蘇雲卿在床上抱著電話打滾。
電話那邊的人無疑就是顧言之，蘇雲卿回來就給他打電話，然後開始，絮絮叨叨的和他講述今天的拍攝過程。她的語速很快聽的出來，他特別興奮和開心。
“拍了這麽多天終於把這條給拍完了，導演終於親口對我說過了，而且還跟我說他很滿意這場戲，我心裏真的是……”她想了一下，用了一個十分時髦的形容。“開心到爆炸！”
顧言之在那邊低低的笑了兩聲，語氣寵溺：“這麽開心？”
蘇雲卿說：“當然開心啊，你都不知道為了這場戲，我真的是頭發都熬白了，幸好終於過了！”
顧言之又說：“卿卿這麽厲害，想不想要個獎勵？”
蘇雲卿笑嘻嘻的說道：“當然想要，顧大哥給我準備了什麽禮物嗎？”
顧言之故作神秘道：“你後天是不是休息，到時候你回來就知道了。”
破繭成蝶 382 禮物(一更)
蘇雲卿結束了在雲省的拍攝之後，當天就坐最後一班飛機返回了京市。
劇組大部隊是在第二天下午才走，包括孫可進他們也都是跟著劇組一塊回去，只有蘇雲卿一個人迫不及待的要回家去見顧言之。
回去前，她還邀請老何夫婦一起去京市玩，正好她拍完在雲省的戲份之後能有三到四天的休息，所以她想趁這個機會好好的招待招待兩位老人家。
蘇雲卿在虎馬鎮拍戲拍了這麽長時間，多虧老何夫婦的細心照顧，她跟顧言之心裏都是感激的，也都很想要回報一二，於是就想著把兩老接到京市去玩一趟。
蘇雲卿怕兩個老人不習慣，還跟他們說可以把他們一家子都接過去，喜歡呆多久就呆多久。
老何夫婦這輩子還沒去過京市呢，挺心動的，兩老正打算著自己兒子兒媳婦說要跟蘇雲卿去北京玩，接到了自己兒子電話，說是兒媳又懷上了，已經三個月了。
聽到自己兒媳婦又懷了，老何夫婦立刻打消了出去玩的想法，一門心思就想著要進城去照顧兒媳婦，只得婉拒了蘇雲卿的邀請。
蘇雲卿把自己的私人聯系方式和燕妮的聯系方式都留給了老人，再三叮囑不管有什麽事情都隨時可以給她打電話。
老何夫婦當時雖然接下了聯系方式，但心裏其實想著像蘇雲卿這樣的大明星，等離開虎馬鎮之後哪裏還會記得他們這種平頭百姓，能夠有這麽一段緣分已經算是不錯了。
一個月後，老何夫婦突然接到一個陌生人的電話，說自己是平安縣某個地產公司的經理，有人在這邊買了兩套兩百多平的覆式商品房要贈與他們，請他們有空過來辦個轉讓手續。
老何夫婦一開始不信，以為是騙子。那個房地產公司他們也聽過，知道是國內數一數二的房地產大佬，去年剛在平安縣開發了幾個新樓盤，最普通的商品房一平方米都要八九千。對於人均工資只有3000出頭的平安縣來說，這個價格算高的了。
老何夫婦可不相信這種天上掉餡餅的事，所以一開始沒有把這個電話放在心上。可沒過兩天，自己兒子也接到了同樣的電話，並且對方還說買這套房的人說他姓蘇。
一聽到姓蘇老何夫婦就有些坐不住了，想給蘇雲卿打電話確認又怕對方以為自己是想要去跟她要房子。後來還是老何的兒子拍了板，一家人一塊去了新樓盤找那個經理。
結果對方真的拿出了一份轉讓文件，上面寫的清清楚楚，將這兩套精裝修的覆式商品房轉贈給老何夫婦。只要他們在上面簽個名，這份轉讓合同即時生效。
老何夫婦嚇都嚇呆了，哪裏敢簽，當場就給蘇雲卿打電話想問清楚，結果蘇雲卿在那邊雲淡風輕的說，這是她和顧言之送給老何夫婦的謝禮，說他們家馬上就要增加新成員了，蘇雲卿擔心老何夫婦進城後一家人住不開，於是幹脆就給他們多買了兩套商品房。
老何夫婦這輩子哪裏收過這麽貴重又這麽大的謝禮，雖然磕磕絆絆的話都說不清楚，但中心思想就是不肯收。
蘇雲卿在那邊笑，說這房子是顧言之要送的，她也沒辦法，如果老何夫婦不要的話，就只能讓它爛在哪兒了。
其實送房子確實是顧言之的主意，但是一送送兩套卻是蘇雲卿的提議。
蘇雲卿心裏很清楚，世間向來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
老何夫婦一共有兩個兒子，如果只送一套的話，這套房子就可能在日後成為影響何家關系的一個隱患，那不如幹脆送兩套，都放在老何夫婦名下，這樣即便是在將來老何夫婦百年了，也不用擔心自己的兒子和孫輩會為了這麽一點財產爭吵不休。
蘇雲卿想得很長遠，也想得很細致，但是這點心思就沒有必要向老何夫婦說破了，兒子把鍋全部推在顧言之身上，說是顧言之執意要送的，自己也沒辦法，還說如果老何夫婦不收的話，顧言之會送更誇張的禮物。
她一本正經的甩鍋給顧言之時，被迫背鍋的苦主就坐在她身邊面無表情的看著文件，聽到她這麽說後就轉過頭來親了她一下，以示小懲大誡。
身為普通百姓的老何夫婦和老何的兒子們自然沒有辦法想象有錢人的世界是多麽的喪心病狂，反正最後在蘇雲卿好說歹說之下，他們才終於接受了這兩套房子，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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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看著她，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小飛說：“我聽張教官說你們是拍電視的。”
張教官就是那位陪同人員，蘇雲卿點頭，“是。”她停了一下，又說：“拍的就是……緝毒警的故事。”
“我知道，張教官告訴我了。”小飛很認真的看著蘇雲卿，這是她第一次直視蘇雲卿的眼睛。“既然是說警察和毒品的，那你們也會說到他嗎？就是像他那樣的……反骨仔，會嗎？”
蘇雲卿的喉嚨像是被什麽哽住了一樣，她挺直腰背，用同樣認真的態度說道：“會。而且，他不是反骨仔，至少對我們來說不是，他是英雄。”
“英雄。”小飛扯起嘴角笑了一下，不是那種自嘲的麻木的笑。蘇雲卿看著她的眼睛，第一次從她眼裏看到了光，雖然很微弱，但是的確有。“那你們想問什麽都可以問，我什麽都可以說。你們……你們好好拍，我會看的。”
蘇雲卿鄭重點頭，然後又輕聲問她：“如果有一天出去，你能不能多想一想他，然後多想一想這個世界好的地方？”
小飛沈默片刻，“我盡量吧。”
跟小飛的見面結束之後，蘇雲卿他們離開會客室，臨走前蘇雲卿回過頭，看著小飛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回自己房間，背影瘦削萎靡，肩膀重重的垮著，像是這個世界的所有不幸都落在了她的肩上，突然湧上一陣悲意。
在離電梯不遠的另一個會客室裏，也有一個家庭正在短暫團聚。有一個小男孩突然低著頭從裏面跑了出來，直直的撞到蘇雲卿身上。
蘇雲卿沒有防備的被他撞得倒退一步，但手還是下意識的半抱住了他。
小男孩從蘇雲卿懷裏擡起頭，一邊哭著一邊對蘇雲卿哽咽著說對不起，蘇雲卿還沒來得及說什麽，會客室又快步走出一個老人，口中焦急的喊到：“勇仔，勇仔你快回來，你，你還沒跟你爸爸說話啊。”
“我為什麽要跟他說話！”勇仔回過頭，大聲的沖老人哭喊道：“我恨他！我恨死他了！他不是我爸爸！我沒有吸毒的爸爸！”
老人渾身一震，僵硬著身體站在原地。蘇雲卿他們感到很尷尬，都不知道該怎麽處理眼前這個情況。
旁邊陪同的工作人員倒是習以為常，他走前兩步對老人說：“是誰的家屬？”
老人囁喏的說了一個名字，工作人員點點頭，又指著勇仔對老人說：“那是您孫子嗎？”
“對，對，我今天是特地帶他過來見爸爸的。”
“他不是！他不是！”勇仔反應很激烈，看得出來是十分抗拒和抵觸這個稱呼，同時也很抵觸此刻坐在會客室裏的那個人。
老人抹抹眼，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此時工作人員溫聲道：“孩子還小，不懂事，既然他現在暫時不願意見他爸爸，那就下次再過來。”
老人紅著眼眶看了勇仔一眼，又回頭戀戀不舍的看著會客室，裏面坐著的是她唯一的兒子，但骨頭還連著筋呢，哪怕對方犯下了滔天大罪。做娘的永遠都會對自己孩子心軟。
工作人員已經看了太多這樣的情景，他臉上的表情比剛才淡了一些，對老人說道：“你們這樣會影響到其他人的，這樣吧，我帶小朋友去樓下休息，一會兒你跟你兒子說完話就到三樓311辦公室來找我。”
老人連連點頭，感激的說道：“麻煩你了同志。”
工作人員沒說什麽，回頭招呼蘇雲卿他們坐電梯離開。
叫勇仔的小孩一直在小聲抽泣，偶爾還小小聲的說著“他才不是我爸，我沒有吸毒的爸爸，我恨死他”之類的話。
工作人員把勇仔送到辦公室托其他同事幫忙照看後，才送蘇雲卿他們到樓下。
“其實像是這種事情經常發生。”工作人員說：“一開始你會覺得很同情，很可憐他們，但是時間久了你就會知道，在這當中有很大部分人其實並不值得同情。”
“從他們放棄底線開始吸毒，就已經把自己的靈魂賣給了魔鬼，也把整個家庭都拖進了深淵。尤其是那些出去之後又覆吸的，屢教不改，要買毒品打老婆打孩子，甚至是帶著自己的孩子老婆一起去販毒吸毒的，這些人都是人渣。”
“像勇仔這樣只是哭鬧的還好，以前還遇到過有家屬拿著刀來看戒毒人員，想要把對方一刀捅死一了百了的。”
工作人員搖搖頭：“在這裏真的是可以看到地獄的另外一面，這些都是毒品帶來的。”
他看著導演，又看看蘇雲卿，誠懇的說道：“你們一定要好好拍，告訴大家吸毒的危害，要告訴大家販毒都是沒有好下場的，這些毒販都該死。”
導演很鄭重的點點頭，從他接到這個劇本開始，他就沒有把它當成一個單純的工作來對待。
它值得他們為它奉獻出更多的赤誠和努力。
“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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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去的路上，蘇雲卿一直很沈默。
導演坐在副駕駛座上，從後視鏡裏看她。
“有沒有什麽感想？”導演問道：“說說看。”
蘇雲卿看著窗外思忖片刻，說道：“剛才我那個小孩……”她頓了一下，手指無意識的抓了抓安全帶。“我感覺他是真的很恨他爸爸。”
導演說：“因為他爸爸吸毒，毀了一個家，讓整個家四分五裂，家破人亡。他年紀還這麽小，也不知道周圍的同學和鄰裏平日裏怎麽看待他們這一老一小，讓他怎麽不恨？”
導演從副駕駛上側過身，說道：“你知道你這幾場戲的問題出在什麽地方嗎？就出在這個恨字上。”
“你把衛薇薇的恨表現得太刻意也太單薄，讓人那之後只覺得你的感情很空洞，沒有深度。就像是你們女孩子喜歡吃的奶油蛋糕，撇開表面那一層薄薄的奶油之後，下面就只剩無聊的蛋糕胚了，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蘇雲卿咬著唇，其實不用導演說，她也已經開始意識到自己的問題出在了什麽地方。
因為衛薇薇對狂蛇無疑是有恨，而且是恨不得把他挫骨揚灰的那種恨。
所以她在演繹這個角色的時候，總是無意識的用眼神，用肢體動作，用自己的表情去強調衛薇薇有多恨狂蛇，她表現的太過，總是想把這種恨意盡快的，完整的表達出來，結果反而顯得無比刻意，讓人看了只覺得膚淺和流於表面，沒有辦法打動別人。
“你可以再斟酌斟酌。”導演說：“人的感情是很覆雜的，有時候恨一個人並不單單只是因為恨，就像愛一個人的時候也會夾雜著諸如欣賞，敬佩，仰慕之類的感情。”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哪一種感情是完全單純的，包括恨。”
導演的話讓蘇雲卿醍醐灌頂。
她突然想到，在小飛說到那個曾經把她當成妹妹看的人時，她的眼裏明明是有光的。
她說她恨這個世界，也恨這個社會，是不是因為她曾經也有對這個世界和社會充滿期待的時候？
可不管是因為什麽，這些都不能夠成為自己墮落的理由。所以她是不是也曾經後悔過，後悔自己當初輕易放棄底線踏上這條路，後悔自己沒有活出個人樣？
那狂蛇呢？在他真正愛上衛薇薇的時候，在他知道衛薇薇為他懷了一個孩子卻只是為了報覆他的時候，他有沒有後悔過？
反過來說，衛薇薇又有沒有在曾經某一瞬間為狂蛇動過心？
除了恨之外，衛薇薇對狂蛇還會不會有其他的感情？
破繭成蝶 379 二更
那天回去之後，蘇雲卿立刻就去找了孫可進，一個人拿著劇本在一個老何家的三樓客廳對了一天的戲。
第二天，蘇雲卿早早來到片場，套裝之後又搬了個小板凳，坐在一邊等著其他工作人員進場。
呂導過來的時候蘇雲卿已經等了一個多小時，蘇雲卿見到他之後破天荒的沒有主動打招呼，只是靜靜的看著他。
呂導楞了一下，他仔細端詳了蘇雲卿的表情片刻，然後在心裏默默點了個頭，他沒有去打擾蘇雲卿，而是招呼副導演和場務盡快做好開拍準備。
孫可進也來得很早，但他和蘇雲卿並沒有呆在同一個地方，兩個人分別醞釀情緒，就是為了接下來的這一場戲。
“第三百七十幕十五場三十次，5，4，3，2，1，開始！”
狂蛇不可置信的看著衛薇薇，直至今日，他仍然不願意相信真的是這個女人背叛了自己。
“為什麽？”惡名傳遍國際的毒梟頭子此時此刻像是要站不住似的，他的槍口對準了衛薇薇，可是拿槍的手卻在輕微的發著抖。
“怎麽要這麽做？我對你還不夠好嗎？你到底為什麽要背叛我？！”
衛薇薇此時完全褪去了她在孫可進面前乖巧溫順的外表，她揚著唇角，笑的艷麗而恣意。
“你覺得是為了什麽？”她說，眼神冷的像塊冰。“你猜？”
“我現在沒有心思跟你在這裏打啞謎！”狂蛇吼道：“我在問你為！什！麽！到底哪裏對不起你！這麽多年來，你是唯一能夠近我身的女人！為了你，我連我兄弟都殺了！這難道還不夠嗎？！還不夠嗎？！”
“怎麽會夠？”衛薇薇輕聲說：“還沒有親眼看著你死，沒有看著你下地獄，被人千刀萬剮，怎麽可能會夠？”
狂蛇渾身發冷，他第一次發現，他面前總是如同小白兔一樣，溫順可愛的女人，在看著他的眼神裏竟然會有這麽深沈的恨意。
“你恨我……”他喃喃道，像是每一個字都是病了全身力氣才從牙縫裏面擠出來的。“原來你這麽恨我。”
衛薇薇揚揚眉，像是很詫異似的。“你不會真的喜歡我吧？”她笑出了聲，“不會吧，你真的喜歡我，堂堂狂蛇竟然會愛上一個人？”
她語氣轉輕，充滿了不屑和輕蔑：“你是不是瘋了？”
狂蛇被她這種語氣激的腦袋發漲，只覺得渾身上下如墜冰窟，手腳僵硬，動彈不得。可心臟卻劇烈的一收一縮，把所有的憤怒都跟著血液一起沖上了大腦，眼前一片血紅。
可衛薇薇的話還沒說完。
她還沒說夠。
覆仇的感覺如此美妙，她舍不得就這麽停止。
她要讓狂蛇受到最深最重的懲罰，要把對方加諸在她和她哥哥身上的痛苦百倍千倍的奉還。
“地點是我送出去，那條消息也是我掉包的，兄弟根本就沒有想強奸我，是我在他的酒裏下藥，也是我故意去勾引他的。這次你們查內鬼，想知道是誰把賣家信息洩露出去的，那也是我做的，把你們殺掉的那個內鬼，他什麽都沒有做。不過他也不無辜，你們這些魔鬼，手上沾滿的都是別人的鮮血，你們沒有一個人是無辜的。”
“不過我沒有想到你竟然真的會愛上我，”衛薇薇笑了，是真心實意的愉悅。“早知道是這樣，那我就應該再多藏一會兒，應該要看看你為我神魂顛倒，茶飯不思的樣子。沒想到冷血無情的狂蛇也會愛上別人，太可笑了。”
衛薇薇臉上的表情慢慢變冷，眼神暮沈沈的，沒有一點光。
“可是，你的愛讓我覺得惡心。”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怒吼著，沖著微微的方向瘋狂開槍，直到手槍裏的子彈全部被打光，不管他在怎麽扣動扳手也射不出一顆子彈為止。
等他回過神來後，衛薇薇已經躺在了血泊中，渾身抽搐不止。
狂蛇的槍哐當一聲掉落在地，他楞楞看著，躺在地上的薇薇，似乎一時間還沒有意識到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衛薇薇口中不停吐出鮮血，可她還在笑著，而且越笑越大聲。
“狂蛇，謝謝你……謝謝你又成全了我……一個願望……”薇薇斷斷續續的說道，眼睛亮得像是要燒起來。她艱難的把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笑容詭異。
“你知道嗎……在這裏……在我的……肚子裏有你的孩子……現在……他將跟著我……一起下地獄……”
“我永遠……不會原諒你……永遠都不會……”
破繭成蝶 380 不只是恨(一更)
“卡！”
隨著呂導的喊卡聲，原本繃著神經沈浸在角色和劇情中的蘇雲卿和孫可進兩個人也隨之放松了些許。
半蹲著的孫可進站起身，然後伸手把蘇雲卿拉了起來，早就準備好的燕妮拿著毛巾沖上來，為蘇雲卿擦拭著手上和臉上的血跡，又拿出溫水給她漱口。
現在的人造血漿水平比起以前都已經改進了很多，不但顏色和濃度看起來更真，味道也比以前好了。不過再怎麽好，口裏含著一大堆血漿的味道也還是很難受的，那種味道一陣一陣的喉嚨口沖上來，蘇雲卿一邊漱口一邊忍不住幹嘔了好幾次。
在好不容易把那種味道壓下去之後，蘇雲卿來到導演身邊，和孫可進一起看剛才拍的那兩場戲。
為了最大限度的保持這一幕中兩位演員的情緒，同時也是為了使這一幕更加好看，更加令人印象深刻，導演動用了三個機位，把原本分成兩場的戲合並成一場，除了最後蘇雲卿要中槍倒在血泊裏，需要道具組上來布置“血泊現場”，所以暫停了幾分鐘之外，前面的部分全是一氣呵成拍下來。
這對演員是一個極大的挑戰。其實蘇雲卿這幾天一直都拍不好，副導也早就曾經多次建議，不如放棄這個拍法，還是按照之前原定的分場來拍。
在呂導在考慮過後，仍舊堅持自己的想法，事實證明，蘇雲卿也沒有讓他失望。雖然前面曾經找不到節奏和方向，可是今天這場拍下來效果卻和之前大不相同，效果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好。
孫可進看完之後也說道：“小蘇演的真好，情緒很飽滿。”
而且她的情緒並不是在一開始就猛烈爆發出來的，而是層層遞進，從一開始的不屑，輕蔑，再到後來的厭惡和仇恨，每一層的情緒都表現得很到位，很飽滿，尤其是在最後她臨死前看著狂蛇的那種眼神，濃烈的恨意和大仇得報的快慰交織在一起，既矛盾又瘋狂之極，看的孫可進心裏都有些發毛。
聽了孫可進毫不吝惜的誇獎，蘇雲卿不好意思的笑笑，她覺得自己沒有孫可進說的那麽好，尤其是導演到現在還沒有表態，所以蘇雲卿心裏還是七上八下。
導演沈默著把剛才那條看完之後，緊接著拉了進度條，又重新再看了一次，同時嘴角緊抿，手撐在下巴上，表情嚴肅。
這下孫可進也不敢說話，和蘇雲卿一起安靜如雞的等著導演的結論，做好了只要導演一說不行，立刻上前就位會重拍的準備。
又過了幾分鐘，呂導終於在兩個人的屏息以待終開口了。
他先是看看蘇雲卿，然後又看看孫可進，把兩個人的心都吊得高高，然後臉上才露出一抹笑意，說道：“演的不錯。”
蘇雲卿和孫可進兩個人同時舉手相互擊掌，孫可進還挺激動的小聲的“yes”了一聲。這場戲拖了這麽多天，現在終於得到了導演的首肯，兩個人心裏都挺開心的。
不過在開心之餘，蘇雲卿發現導演雖然誇獎了他們，可卻沒有跟他們說這場戲到底算不算過了。
果然。兩個人還沒開心夠五秒，緊接著就聽導演慢條斯理的說道：“可是我覺得你們還能做得更好，不如再來一條？”
孫可進聞言立刻垮下臉：“呂導，這條還不行啊？我覺得挺好的啊，你是魔鬼嗎？”
呂導毫不在意的說道：“只要能夠拍好這場戲，不要說是魔鬼，你叫我魔王都沒行。”不過話雖然說的冷酷無情，但呂導還是相當民主的，他轉頭看向蘇雲卿，問道：“小蘇，對剛才那條你有什麽想法，說說看。”
蘇雲卿沈吟片刻，然後很幹脆利落的說道：“導演，再來一條吧。”
孫可進寂靜無聲的，向蘇雲卿豎了一個大拇指，然後認命的讓化妝師給自己補妝，準備就位了。
導演一說重來，整個劇組都動起來了。道具組重新為演員準備血漿，整理拍攝片場，蘇雲卿和孫可進兩個人補妝的補妝，換衣服的換衣服，全部弄好之後就在一邊候場，同時重新醞釀情緒。
由於這幾天一直都在拍這場戲，再加上剛剛才拍完，所以兩個人的情緒都來得很快，半個小時後導演一喊開始，在54321的倒數之後，兩個人的表情瞬間就變了，一秒入戲。
正如古希臘哲學家赫拉克利特說的，“人不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對演員來說，即便是同一場戲演上千遍百遍，每一次也都各不相同。
而在這一次當中，蘇雲卿很大膽的加入了自己之前的揣摩和想法，她稍微的改動了一個地方，只是很細微的幾個表情和動作，可就是這幾個表情和動作，讓呂導在導演椅上坐直了身體，眼睛緊緊的盯著監視器屏幕，表情微妙。
有了前面幾天的經驗和剛才的鼓勵，這一條過得尤其順利，導演喊卡的時候，蘇雲卿和孫可進都還有些恍惚。
孫可靜還好一些，畢竟演戲經驗比蘇雲卿多出太多，他很快就抽離角色率先站了起來，而蘇雲卿則表情呆滯的坐在地上，看著孫可進的眼神還有些不太對。
燕妮連忙上前拉起她，伸出手在她手臂上用力的搓了搓。“好了好了，演完了，演完了，沒事了沒事了，雲卿，回回神。”
蘇雲卿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原本在一旁平覆情緒的孫可進則苦笑著對蘇雲卿說道：“小蘇，能打個商量吧，這兩天咱倆還是不要見面了，讓導演把我們倆的戲份給錯開，不然我真怕在片場被你給打死了。”
蘇雲卿看了他一眼，勉強笑了一下。
兩個人的情緒完全平覆下來之後，才一起走過去看回放。
這一次，呂導的表情和剛才截然不同，兩個人一剛一走近，他就有些迫不及待對蘇雲卿問道：“你剛才在想什麽？”
蘇雲卿被他問的楞了一下。如果不是導演的表情看上去並不像不滿意的樣子，蘇雲卿還真要以為這是一句質問了。
“我……”她遲疑了一下，還是說道：“我剛才想起了勇仔。”
這就是那天他們去戒毒所時看到的那個哭鬧的小孩，他當時大喊著自己討厭爸爸，管他奶奶怎麽勸說都不願意再回會客室去見他爸爸。
導演也還記得勇仔是誰，但他還是有些意外，他沒有想到是這個答案，他還以為蘇雲卿想到的是小飛。
“為什麽是勇仔？”勇仔他爸爸的故事後來他們也曾經旁敲側擊的和工作人員打聽過，工作人員告訴他們，勇仔他爸爸本來就游手好閑，二三十歲的人了從來就沒有幹過一份正經工作。家裏好不容易給他娶了個媳婦，只希望他可以先成家再立業，希望他有了老婆孩子之後能夠定性。
可後來證明這不過就是老人們的一廂情願罷了。勇仔爸爸很早就染上了毒癮，也不是第一次來戒毒所了，而早在他第一次進戒毒所的時候，他老婆就果斷跟他離了婚，連孩子都沒要就走了。
勇仔一直都知道他媽媽不要他的原因就是因為他爸爸，所以他很討厭……甚至可以說是很恨他爸爸，就因為他一個人吸毒，讓整個家都沒有了。
“我只是想到今天勇仔的表情。”蘇雲卿說：“我覺得他真的是很討厭他爸爸，可是，在他心裏面，也許也不單單只有恨。”
呂導想了想，進度條拉到前面的一個畫面，和蘇雲卿的某個動作對她說道：“所以在這裏你這麽處理，就是因為想到了勇仔嗎？”
“你覺得薇薇對狂蛇不單單只是有恨，是嗎？”
破繭成蝶 381 二更
在這場戲當中有一段是狂蛇在被衛薇薇的話刺激了之後突然發狂，舉著槍向著她的方向瘋狂射擊，最後將衛薇薇和自己的孩子親手殺死。
在第一次拍攝的時候，蘇雲卿並沒有做多餘的動作，她只是保持著快意又扭曲的笑容倒了下去。
可是在拍第二條時，蘇雲卿加了一個動作。
在狂蛇朝衛薇薇射出第一槍的時候，蘇雲卿……應該說是衛薇薇的手動了一下。
在中第一槍的瞬間，她曾經下意識的向狂蛇伸出了手，但她很快又垂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臉上快速閃過晦澀不明的痛楚。
這個動作看著很小，如不認真看的話很快就會錯過，可它卻恰恰反映出了衛薇薇對狂蛇的一種下意識的依賴。
“是。”蘇雲卿點點頭，回答道：“薇薇她跟在狂蛇身邊潛伏了四五年，在這段時間裏，除了一開始狂蛇把她當作玩物之外，在後來狂蛇動心之後，對她其實挺好的，而且不管狂蛇是出於什麽心理，薇薇能在毒窟呆了這麽久，狂蛇對她的保護功不可沒。”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衛薇薇又不是石頭，她也不是沒有心，狂蛇對她的保護和後來的呵護她都看在眼裏，可是這點溫情在她的血海深仇面前實在顯得太過微不足道，甚至於衛薇薇自己都沒有發覺，它就已經淹沒在血色的仇恨裏了。
衛薇薇當然沒有愛上狂蛇，但是在這麽長的時間裏，不管是不是得迫不得已，狂蛇都曾經是她在那個環境之下唯一可以稍微依賴的人。
“我覺得人在死之前的反應應該是最真實的。”蘇雲卿說：“所以當狂蛇向衛薇薇射出第一槍的時候，特地設計了這個下意識的擡手動作。希望可以通過這個動作，表達出衛薇薇那種矛盾的心理。”
其實這是一件很諷刺的事情。
衛薇薇恨狂蛇，她的一切苦難都是以狂蛇為代表的毒販和毒品造成的，可是在生死關頭，她卻會無意識的向狂蛇求救。
呂導沈吟片刻，又問道：“你是希望觀眾同情他們嗎？”
蘇雲卿沈默了，她想了很久，最終還是搖搖頭。
“毒販不值得同情，更加不值得可憐，與其說是我希望觀眾同情他們，倒不如說是我希望觀眾可以更加的同情衛薇薇。因為不管她對愛上狂蛇是什麽想法，她無疑都是最悲慘的那一個。”
導演沒說話，只是把這一條又重覆的看了兩次，看完後又把剛才拍的第一遍拉出來再看，兩條放在一起重新做對比。
良久，給蘇雲卿和孫可進的忐忑不安中，他終於輕輕點了頭。
“確實，這一段處理得很好。”呂導指了指屏幕，說道：“其實剛才在看的時候我就已經發現了，你在第二條裏面處理的要比第一條的要更加完美，你讓整個角色都豐滿起來。”
“畢竟人和人之間，除了恨之外，很多時也會身不由己的產生其他感情。”
就像是勇仔。她確實是恨著她爸爸，毀了整個家，但是在這個恨當中，其實也夾雜著一絲他不願意承認的渴望。
他希望能夠有一個正常健全的家庭，有正常的父母，他對他父親其實還是有期望，不然他根本就不會跟著他奶奶來戒毒所。
衛薇薇也是如此。
固然她對狂蛇只有恨，沒有愛，可是這麽長時間的朝夕相處當中，她不可能完全沒有觸動。雖然這一點點的觸動比起她的血海深仇來說根本不值一提，可是，畢竟還是曾經有過。
呂導長籲一口氣，溫和的看著蘇雲卿。
“你做的很好，我很喜歡你的這點小動作，那讓我覺得這個角色她是活著的。這條過了，辛苦了。”
++
“你都不知道我當時心裏面有多開心！”老何家的三樓房間裏，蘇雲卿在床上抱著電話打滾。
電話那邊的人無疑就是顧言之，蘇雲卿回來就給他打電話，然後開始，絮絮叨叨的和他講述今天的拍攝過程。她的語速很快聽的出來，他特別興奮和開心。
“拍了這麽多天終於把這條給拍完了，導演終於親口對我說過了，而且還跟我說他很滿意這場戲，我心裏真的是……”她想了一下，用了一個十分時髦的形容。“開心到爆炸！”
顧言之在那邊低低的笑了兩聲，語氣寵溺：“這麽開心？”
蘇雲卿說：“當然開心啊，你都不知道為了這場戲，我真的是頭發都熬白了，幸好終於過了！”
顧言之又說：“卿卿這麽厲害，想不想要個獎勵？”
蘇雲卿笑嘻嘻的說道：“當然想要，顧大哥給我準備了什麽禮物嗎？”
顧言之故作神秘道：“你後天是不是休息，到時候你回來就知道了。”
破繭成蝶 382 禮物(一更)
蘇雲卿結束了在雲省的拍攝之後，當天就坐最後一班飛機返回了京市。
劇組大部隊是在第二天下午才走，包括孫可進他們也都是跟著劇組一塊回去，只有蘇雲卿一個人迫不及待的要回家去見顧言之。
回去前，她還邀請老何夫婦一起去京市玩，正好她拍完在雲省的戲份之後能有三到四天的休息，所以她想趁這個機會好好的招待招待兩位老人家。
蘇雲卿在虎馬鎮拍戲拍了這麽長時間，多虧老何夫婦的細心照顧，她跟顧言之心裏都是感激的，也都很想要回報一二，於是就想著把兩老接到京市去玩一趟。
蘇雲卿怕兩個老人不習慣，還跟他們說可以把他們一家子都接過去，喜歡呆多久就呆多久。
老何夫婦這輩子還沒去過京市呢，挺心動的，兩老正打算著自己兒子兒媳婦說要跟蘇雲卿去北京玩，接到了自己兒子電話，說是兒媳又懷上了，已經三個月了。
聽到自己兒媳婦又懷了，老何夫婦立刻打消了出去玩的想法，一門心思就想著要進城去照顧兒媳婦，只得婉拒了蘇雲卿的邀請。
蘇雲卿把自己的私人聯系方式和燕妮的聯系方式都留給了老人，再三叮囑不管有什麽事情都隨時可以給她打電話。
老何夫婦當時雖然接下了聯系方式，但心裏其實想著像蘇雲卿這樣的大明星，等離開虎馬鎮之後哪裏還會記得他們這種平頭百姓，能夠有這麽一段緣分已經算是不錯了。
一個月後，老何夫婦突然接到一個陌生人的電話，說自己是平安縣某個地產公司的經理，有人在這邊買了兩套兩百多平的覆式商品房要贈與他們，請他們有空過來辦個轉讓手續。
老何夫婦一開始不信，以為是騙子。那個房地產公司他們也聽過，知道是國內數一數二的房地產大佬，去年剛在平安縣開發了幾個新樓盤，最普通的商品房一平方米都要八九千。對於人均工資只有3000出頭的平安縣來說，這個價格算高的了。
老何夫婦可不相信這種天上掉餡餅的事，所以一開始沒有把這個電話放在心上。可沒過兩天，自己兒子也接到了同樣的電話，並且對方還說買這套房的人說他姓蘇。
一聽到姓蘇老何夫婦就有些坐不住了，想給蘇雲卿打電話確認又怕對方以為自己是想要去跟她要房子。後來還是老何的兒子拍了板，一家人一塊去了新樓盤找那個經理。
結果對方真的拿出了一份轉讓文件，上面寫的清清楚楚，將這兩套精裝修的覆式商品房轉贈給老何夫婦。只要他們在上面簽個名，這份轉讓合同即時生效。
老何夫婦嚇都嚇呆了，哪裏敢簽，當場就給蘇雲卿打電話想問清楚，結果蘇雲卿在那邊雲淡風輕的說，這是她和顧言之送給老何夫婦的謝禮，說他們家馬上就要增加新成員了，蘇雲卿擔心老何夫婦進城後一家人住不開，於是幹脆就給他們多買了兩套商品房。
老何夫婦這輩子哪裏收過這麽貴重又這麽大的謝禮，雖然磕磕絆絆的話都說不清楚，但中心思想就是不肯收。
蘇雲卿在那邊笑，說這房子是顧言之要送的，她也沒辦法，如果老何夫婦不要的話，就只能讓它爛在哪兒了。
其實送房子確實是顧言之的主意，但是一送送兩套卻是蘇雲卿的提議。
蘇雲卿心裏很清楚，世間向來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
老何夫婦一共有兩個兒子，如果只送一套的話，這套房子就可能在日後成為影響何家關系的一個隱患，那不如幹脆送兩套，都放在老何夫婦名下，這樣即便是在將來老何夫婦百年了，也不用擔心自己的兒子和孫輩會為了這麽一點財產爭吵不休。
蘇雲卿想得很長遠，也想得很細致，但是這點心思就沒有必要向老何夫婦說破了，兒子把鍋全部推在顧言之身上，說是顧言之執意要送的，自己也沒辦法，還說如果老何夫婦不收的話，顧言之會送更誇張的禮物。
她一本正經的甩鍋給顧言之時，被迫背鍋的苦主就坐在她身邊面無表情的看著文件，聽到她這麽說後就轉過頭來親了她一下，以示小懲大誡。
身為普通百姓的老何夫婦和老何的兒子們自然沒有辦法想象有錢人的世界是多麽的喪心病狂，反正最後在蘇雲卿好說歹說之下，他們才終於接受了這兩套房子，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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