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

“這回出現了老虎……”

眾人又喧嚷起來。然後，只見白虎後腿一踢，騰空躍起，跳躍到烏雲中，與龍展開一場激烈搏鬥。

這時，眾人聽到有人啪、啪地拍了兩次手，剎時之間，烏雲、龍、白虎都如夢境般消失了。

拍手的人，是晴明。晴明已睜開雙眼，面帶微笑，環視眾人。

“唷，這是……”大臣藤原忠平大叫。

眾人順著忠平的視線往下看，發現地板上掉落兩張剪成龍型和虎型的紙片。

屋檐外的天空與方才一樣晴朗。浮雲依舊在天上悠悠飄蕩，仿佛什麽事都沒發生過。

眾人總算理解，此時此刻、於清涼殿中，道滿與晴明之間似乎交鋒了一回合，但彼此之間到底施展了什麽力量和法術，卻無從得知。

僅有晴明與道滿兩人心知肚明。

【三】

“麻煩準備硯臺與墨……”說此話的是晴明。

“墨？”實賴問。

“是。順便再準備些許水和一架屏風……”

硯臺和墨送來後，晴明鄭重地開始磨墨。磨好後，他從懷裏取出一枝筆。

此時，晴明面前已安置一架綢質屏風。

晴明提筆沾滿墨汁，在屏風前支起單膝。晴明先將筆尖貼在屏風左側，再往右移動。自左而右。猶如將屏風上下瓜分為二，晴明自左而右畫出一條線。

擱下筆，晴明在窄廊上將屏風換了個方向，以便眾人看見。

“這是什麽？”忠平道。

“是海。”晴明回答。

聽晴明這麽一說，果然不錯，將屏風分隔成上下的那條水平線，的確可以看成是海。

晴明又將右手伸入懷中，取出一把折扇，打開半面，自一旁輕輕扇起。

“你又在做什麽？”忠平又問。

“起風了。”晴明似答非答，喃喃低語。

“浪來了……”晴明說畢，屏風上那條水平線開始上下晃動。

“風，逐漸大起來了……”晴明加快扇動的速度。

“浪，逐漸高起來了……”

屏風上的海浪增高了。

原本只是單純的一條橫線，現在已形成大海，在屏風中白浪滔滔起來。

“海浪將會越來越高……”晴明用力扇起折扇。波浪愈來愈高，前浪催後浪，開始濺起浪花。

浪花飛濺到屏風外。

“喔！”

“好冷！”

屏風附近，某人伸手按住臉頰，身子往後縮。

一陣浪潮湧了過來。轟隆一聲，波浪自屏風中流溢而出。

第一波溢出來後，接二連三湧現的浪潮也自屏風中流溢出來，最後，海水宛如瀑布自屏風中流瀉。

“喔！”

“這……”

左大臣實賴、右大臣師輔、忠平皆站起身。

“晴、晴明！”博雅也站起來。

身在禦簾內的天皇也站起來了。

殿內充滿海水，不但流進板條窄廊，更順著木階流到庭院。

文風不動坐在窄廊上的，只有晴明與道滿兩人。

道滿右手伸入懷中，取出一個素陶杯子，擱在滿是海水的窄廊上。

海水沒沖走杯子，杯子穩穩當當擱著。

接著，流溢在窄廊中的海水以道滿擱置的杯子為中心，開始打旋。

原本水還高過坐著的道滿膝蓋，現在逐漸流入杯內。

不一會兒，海水高度便降低了，等眾人回過神來，清涼殿內與庭院都不見一滴水。

方才還看似淹滿了水的地板、木階，不但沒沾上任何水，連身上的服裝也沒浸濕。

板條窄廊上，只剩下一架畫著一條橫線的屏風，晴明坐在屏風旁微笑。

道滿膝前則有一個杯子，杯子內裝滿了水。

道滿舉起杯子，畢恭畢敬獻給忠平：“請……”

忠平戰戰兢兢接過。

“請喝下。”道滿說。

“喝下？喝下這個？”

“是。”道滿俯首行禮，忠平看了一眼禦簾後的皇上，豁出去一般，將杯子送到唇邊，含了一口。

水一進口，忠平頓時變了臉色，看似想要吐出來，卻又看了一眼禦簾內，最後咕嘟吞下。

“好鹹！”忠平大叫，伸出左拳抹了抹嘴，說：“這是海水！”

【四】

道滿向晴明伸出右手，手掌握成拳頭，指尖露出看似棕色羽毛的東西。

“這是剛剛在庭院溺水的麻雀。”道滿說，“晴明大人，你猜猜看，這麻雀到底還活著？還是死了？”

“呵呵，道滿大人……”晴明唇角浮上了微笑，回道：“如果我說還活著，您大概會在手中握死麻雀；如果我說死了，您大概會將麻雀放回空中吧？”

“哼哼。”道滿難為情地苦笑了一下，張開右手。

結果，從道滿的手掌中飛出一只麻雀，鉆出屋檐逃到上空。

“啐。”道滿低低啐了一聲，右手伸到耳後，咯吱作響地搔起頭來。

“晴明，道滿。”忠平呼喚兩人，“我們已經欣賞過兩位大師的法術，接下來，請兩位大師來猜猜我們準備好的東西。”

“喔。”

“猜東西嗎？”道滿和晴明同時低道。

“是射覆。”忠平說。

所謂射覆，是識破或猜測用遮蔽物蒙住，掩藏於某處的物體的一種法術。

擺在晴明與道滿面前的，是個表面有龜鶴螺鈿蒔繪的箱子，箱子上捆著紫色絲帶。

“請兩位猜猜箱內的東西。”忠平說，“道滿猜數量，晴明則猜裏面的東西。”

“明白了。”道滿和晴明同時點頭。

“嗯……”道滿望著箱子，問晴明：“我可以先回答嗎？”

“請。”晴明點頭。

“裏頭是十二只老鼠。”道滿輕聲道。

“什、什麽？”右大臣藤原師輔大叫出聲。

“是十二只老鼠。”道滿望了一眼叫出聲的師輔，得意地笑笑。

坐在另一方的博雅，驚愕得差點站起來。因為這是一方回答數量，另一方回答箱內物的比賽。

如果道滿先回答，他應該只能說出“十二”這數字。沒想到道滿竟然將兩個答案都說出來。

假若道滿的答案正確，那晴明無論說出數量或說出裏面的東西，都會被人看成是仿效道滿的答案。

然而，晴明卻不動聲色。接著，若無其事地開口：“是四個大柑子。”

大柑子，是酸橙。

“餵，餵！”博雅大叫起來。

大柑子是夏季產物，這時節，恐怕樹上都還未結果。換句話說，箱子內不可能有這果實。

“啊哈，你竟然來這麽一手，晴明大人……”道滿低道，再度開口：“十二只老鼠。”

“四個大柑子。”晴明也再度說了同樣答案。

結果，道滿又低道：“十二只老鼠。”

“四個大柑子。”晴明依然堅持自己的答案。

“十二只老鼠。”

“四個大柑子。”

兩人各執己見。

“道滿大人……”晴明說，“你先回答了，我隨後才回答，沒必要再繼續下去吧？”

“說的也是，有道理。”道滿點頭。

“好，反正打開箱子便知結果。”忠平插嘴。

晴明和道滿兩人緘默不語。

“那麽……開吧……”

箱子打開了，裏面果然如晴明說的，是四個大柑子。

“這，這……”師輔也發出驚叫聲。

“哈哈，不愧是晴明大人，吾人的法術真是望塵莫及。”道滿毫不在乎地揚聲哈哈大笑。

【五】

兩人悠然自得地喝著酒。

此刻是夜晚，晴明宅邸庭院的櫻花，因白天氣溫高，已經開始綻放。

從窄廊看過去，只見黑暗中稀疏點綴著白花。

晴明和博雅相對而坐，正在喝酒。

窄廊上擱著一瓶大酒瓶、三只素陶酒杯。其中，有兩只盛滿了酒。

兩人偶爾將酒杯送到嘴邊，漫不經心地觀望著庭院夜色。

這天中午，晴明和道滿進行了一場法術競賽。

“話說回來，晴明啊，實在太令人吃驚了……”博雅說，“你和道滿互相堅持老鼠、柑子那時，是不是彼此在下咒？”

“嗯，的確是在下咒。”

“你們彼此各執己見，結果箱子內的東西，中了最後說出答案的那人的咒？”

“嗯。”

“不過，道滿最初說出答案時，連數量和裏面的東西都說出來，我還擔心不知道結果會變成怎樣。可是，是不是因為道滿先說出來，反而讓他陷於不利的立場？”

“……”

“但是，晴明啊，你跟道滿離開之後，又發生了一件更令人吃驚的事。”

“什麽事？”

“你們走後，第一個沖到箱子前的人是右大臣藤原師輔。師輔大人看似很不服氣的樣子，一下拿起大柑子來看，一下又反覆察看箱子……”

最後，師輔好象想到什麽，低嚷了一聲，剝起手中的大柑子皮。

“麻煩大家幫我剝一下這柑子。”

幾個人過來幫忙剝柑子，剝開四個柑子的皮後，沒想到柑子內竟出現了萱鼠。

原來四個大柑子中，裏面各有三只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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