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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2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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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來接自己。

而且一開始便計算好,大概在夜晚會抵達鴨川此處……

康範以為第一刀便讓女子絕命了,背靠在橋上,氣喘籲籲地調整呼吸。

這時,蘇醒過來的女子,冷不防從康範手中搶走長刀,刺進康範胸部,殺死了男人。

康範雖死,但女子也受了重傷,大概活不了多久。

“於是,我就想到化為生靈,去殺那個還活在世上的康範的新歡……”

女子的牙齒又發出喀嚓聲響。

“我割下康範的陰莖,再挖出他的雙眼,自己則……你們看吧,我把頭皮……”女子拋下頭上的罩褂。

“嗚!”

叫出聲的是博雅。

女子眉毛以上的頭皮,全剝個精光,露出血肉模糊的頭蓋骨。

“黑發凝聚了我孤註一擲的心念,終於代我殺死了那女人!”

女子雙眼朝天上吊,嘴裏冒出獠牙。

“啊……啊……”

女子仰天朝月亮悲嚎。

“好高興呀……”

“好悲哀呀……”

“好高興呀……”

“好悲哀呀……”

女子邊說,身影逐漸稀薄。愈來愈稀薄。

“好高興呀……好悲哀呀……”

消失了。

長久一陣沈默過後,晴明終於喃喃開口:“事情解決了,博雅……”

“嗯……”

博雅點頭回應,卻依然凝視著女子消失的橋頭,文風不動。

冷颼颼的秋風,呼呼吹在兩人身上。

【八】

日後,搜查了鴨川上那座橋下的河床,結果從河底撈出藤原康範的屍體,以及一具沒有頭皮的女屍。

迷神

【一】

櫻花盛開了。

愈是沈沈低垂的樹枝,愈是密密麻麻地開滿櫻花。

沒有風。

連吹動一片櫻花花瓣的風都沒有。

陽光自青空照射在櫻花上。

安倍晴明宅邸——源博雅坐在窄廊,與晴明一起觀看庭院中那株櫻花。

兩人面前,有盛酒的酒瓶與兩只酒杯。酒杯是黑玉制的高腳杯。

那是夜光杯。

〖葡萄美酒夜光杯

欲飲琵琶馬上催〗

正是唐朝詩人王翰所說的夜光杯,從大唐傳過來的酒杯。

兩人觀望著櫻花,漫不經心地舉杯喝酒,再轉頭觀望櫻花。

冷不防,櫻花花瓣飄落。

只不過是一片花瓣——宛如晴空射下來的陽光逐漸滲入花瓣,使花瓣承受不了陽光的重量而飄落。

“晴明啊……”

博雅仿佛深怕自己吐出的氣息會令櫻花飄落,壓低聲音開口。

“什麽事?”晴明的聲音近乎冷漠。

“我剛剛看到很感人的光景。”

“你看到什麽?”

“明明沒有風,卻有一片櫻花花瓣飄飄然落下。”

“是嗎?”

“你沒看到?”

“看到了。”

“看到後,沒什麽感覺嗎?”

“什麽意思?”

“我是說,晴明啊,那邊不是開了很多櫻花嗎?”

“嗯。”

“在那些無以計數的櫻花花瓣中,明明沒有風,卻有一片花瓣飄落,僅僅一片。”

“唔。”

“我看到的正是那光景。再過幾天,櫻花花瓣便會接二連三飄落,到時候,我們根本分不清飄落的到底是哪朵櫻花的哪一片花瓣吧?可是,現在飄落的那片花瓣,也許正是那株櫻花樹於今年春天飄落的第一片花瓣……”

“唔。”

“總之,我看到了那片花瓣飄落的光景。這不是很感人嗎?”博雅的聲音比方才大了些。

“這又怎麽了?”晴明的聲調依然漠然不動。

“難道你看了那光景,內心毫無感覺?”

“也不是毫無感覺。”

“那,是有感覺了?”

“有。”

“什麽感覺?”

“怎麽說呢?舉例來說,大概是如此吧:我感覺,因為那花瓣飄落,而令博雅中了咒術。”

博雅似乎無法理解晴明所說的話,回問:

“什麽意思?那花瓣飄落的事,與咒又有什麽關系?”

“說有,的確有關;說沒有,也的確無關。”

“啊?”

“博雅,我的意思是,若針對你來說,答案是有關。”

“餵,晴明,等等,我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麽。若針對我來說,答案是有關的話,那針對別人而言,或許無關嗎?”

“正是這個意思。”

“博雅,你聽好……”

“嗯。”

“花瓣離開樹枝飄落下來的意義,只是飄落了而已。”

“嗯。”

“可是,一旦有人看到了那光景,便會萌生咒。”

“又是咒?我總覺得,每次你提起咒時,只會把事情弄得更覆雜而已。”

“別這樣,你聽我說,博雅。”

“我正在聽!”

“打個比方說吧,例如,美。”

“美?”

“就是感覺很美,或很舒服的那種心境。”

“那又怎麽了?”

“博雅,你會吹笛吧?”

“會。”

“聽到別人吹的笛聲,你也會感到很美吧?”

“嗯,沒錯。”

“但是,聽到同樣笛聲時,有人感覺很美,也有人毫無感覺。”

“這是當然的。”

“博雅,我想說的,正是這點。”

“哪一點?”

“簡單來說,笛聲本身並非一種美。就跟隨處可見的石頭或樹木一樣,都只是一種存在,而所謂美,是聽到笛聲的人於內心所萌生的一種意境。”

“唔,嗯。”

“因而,笛聲本來只是笛聲而已,但在聽者內心,卻能變化為美,或根本毫無變化。”

“嗯。”

“所以說,美,正是一種咒。”

“唔,唔,唔。”

“你看到那片櫻花花瓣飄落,內心感覺很美,或為之動容的話,便表示在你內心已萌生了‘美’這個咒。”

“唔,嗯。”

“因此,博雅,佛教所謂的‘空’,正是這個意思。”

“什麽意思?”

“根據佛教說法,凡是存在於這世上的一切,似乎本然便具有‘空’這東西。”

“就是那個‘色即是空’?”

“某東西存在於某處的意義,必須是‘那東西’與‘觀望人的心’二者皆存在,‘那東西’才會產生其存在的意義。”

“……”

“光是櫻花開在樹上的話,是不行的。必須讓源博雅看到了,櫻花才會滋生‘美’。不過,光是你博雅在這兒的話,也不行。不但要有櫻花存在,也要有源博雅這人存在,且博雅看到櫻花而為之動容時,‘美’才會存在於這世上。”

“……”

“總的來說,就是這世上所有一切事物,均借著‘咒’這個人心感應而存在於這世上。”晴明說。

“晴明啊,你看到櫻花時,都在內心思考這種覆雜的道理嗎?”博雅目瞪口呆地問。

“一點也不覆雜。”

“晴明啊,你應該更單純一點。看到櫻花飄落,內心覺得很美的話,老實坦率地感覺很美不就行了?感覺不可思議的話,便認為不可思議不就行了?”

“原來是不可思議……”

晴明低道,然後似乎在思考什麽,緘口不語。

“餵,晴明,你怎麽了?”博雅問默默無言的晴明。

然而,晴明依然保持沈默。

餵……博雅正想再度呼喚時,晴明叫出聲:

“原來如此!”

“什麽事原來如此?”

“櫻花。”

“櫻花?”

“原來櫻花就是櫻花。剛剛我們不是在談櫻花嗎?”

聽晴明如此說,博雅還是如墜五裏霧中。

“博雅,這都是你的功勞。”

“我做了什麽?”

“多虧你向我提起櫻花的事。”

“……”

“我雖然說,櫻花只是櫻花而已,可是,其實是我沒領悟到其中真理。”

“是嗎?”博雅依然二丈金剛,卻仍點點頭。

“老實說,昨天開始,我便掛念著某件事,不知道該怎麽辦,一直猶豫不定。現在終於知道該怎麽辦了。”

“晴明啊,你到底在說什麽?”

“我另外再向你說明,不過,你能不能先幫我一件事?”

“什麽事?”

“三條大路東方住著一位智德法師,你能不能到他那兒去一趟?”

“可以是可以,可是,我到那位智德法師那兒做什麽?”

“說是法師,其實是來自播磨國的陰陽師。三年前才搬來京城住。你現在到他那兒一趟,幫我問一件事。”

“問什麽?”

“問他‘鼠牛法師大人現在在哪裏’。”

“然後呢?”

“他大概會回說不知道。不過,你不能就此打住。我來寫一封信,如果智德法師拒絕回答,你將我的信遞給他,請他當場念出來。”

“然後會怎樣?”

“他大概便會告訴你了。他告訴你之後,你馬上回到這兒來。你回來之前,我會把一切都準備好。”

“準備什麽?”

“跟你一起出門呀。”

“去哪裏?”

“去智德法師大人告訴你的地方。”

“晴明,我完全聽不懂……”

“待會兒就知道了。對了,我忘了說一件事。博雅,你不要向智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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