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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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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的天氣向來讓人難以捉摸,早上上山的時候還是萬裏無雲,要下山的時候卻已經烏雲密布,濃重的濕氣,預告著滂沱大雨即將落下。

當天空落下第一滴雨水的時候,陸排雲便已護著沈凝香往最近的一座木屋跑,等到兩個人沖進屋子裏,沈凝香倒還好,只是繡鞋染上了一些泥土,衣袖上也有些濕,但陸排雲卻是從頭到背幾乎全被急雨打濕了。

沈凝香環顧四周,屋裏沒有她想象的黴味,裏頭擺設也簡單,一張大床和一張桌子,幾張椅子,一個簡單的竈,竈旁有一堆柴火和一個大水缸,東西都收拾得幹幹凈凈,看不出來像是沒人住的地方。

這讓她停在門口猶豫著不敢進去,不安的回望正在脫濕鞋的陸排雲。

「怎麽不進去?」

「這屋子有人住吧?我們這樣隨意闖了進來不大好吧?」

陸排雲笑了笑,直接拉著她進門,「沒事!這屋子是上山打獵,或者是采藥等來不及下山的人所蓋的屋子,就是提供給同樣來不及下山的人暫時歇腳,裏頭柴火和水若是用了再補回去就好。」

聽他這麽說,她那種怕擅闖人屋子的心情才好一點,因為身上還有點濕,也不敢坐到床上去,只拉了張椅子坐著,然後看著陸排雲也不管自己身子大半都是濕的,就開始收拾柴火,架起了鍋子要生火燒水。

這些事兒她雖然沒做過,但是自己在這裏坐著,卻讓一個男人去忙碌,怎麽也說不太過去。沒多想,她站了起來走到他身邊去。

「我來吧!」

陸排雲看了她一眼,讓了位置給她,沈凝香蹲了下來,看著眼前簡單的土竈,一時覺得自己把話說得太快了。

雖然說她也進過廚房做過點心,卻沒有親自生過火,頂多就是煮東西的時候,自己看著火,控制一下火的大小而已。

只不過一想到男人還在身邊看著妯,為了替自己爭一口氣,絕不能在這時候露了餡,讓自己丟了臉面。

生火對陸排雲來說一點困難也沒有,當兵的時候,就是沒有竈,兩三根木柴搭著他也能把火給生起來,但這不代表這件事情對其他人來說也一點都不困難。

起碼對於把柴火放得整整齊齊,堆得很像個樣子的沈凝香來說,怎麽弄火就是點不起來的挫折感,已經讓她頭越來越低,甚至不敢往旁邊看,就怕看到他嘲弄的目光。

這男人別的還好,那嘴實在是有夠壞的,很多時候不能指望他狗嘴裏能吐出象牙來。

陸排雲從她把柴火堆得跟一個方井一樣,接下來又拿著大支柴火準備點火的時候就知道這姑娘根本沒碰過這事,而且火明明就生不起來,她卻挺倔強,硬撐著就是不說話,也不想求助。

這些日子來,他多少也摸明白了她的性子。

看起來稚嫩,有時候卻顯得老成,但若真要說多成熟也沒有,偶爾又倔又愛耍小性子,讓他想著以後兩個人一起過生活就會忍不住邊嘆氣邊想笑。

他雖然沒想過要娶怎麽樣的妻子,但也沒想過最後會栽在這樣的小姑娘手裏。

像是不哄著她讓她哭了、像是不把她放在手心寵著,就對不起這樣嬌嫩的小人兒一般。

常說女人是水做的,他身邊的這一個卻不太像,反而像精致的骨瓷,輕不得重不得,看起來脆弱無比,真的碰觸到了才會知道也是硬得很。

他心念轉著,全然沒有註意到自己活像個少年郎一樣,把身邊的女人不斷的揣在心裏想著,直到她因為火生不起來,在竈洞裏塞滿了一堆的柴火弄得周圍都是煙,才回過神來。

他好笑的將她拉到一邊坐著,然後把一堆的柴火給抽了出來,只留下幾根大的疊在下頭,又用幾根細枝圍在上頭,然後從旁邊捏了一把幹草,一下子就點著了火,讓屋子裏多了溫暖。

這期間,他都沒有多說什麽,只是靜靜的做著這些雜事,甚至連接下來的刷鍋煮水他都一手包了。

隨著灼熱的水氣慢慢飄散在屋裏,沈凝香坐在旁邊看著那個在竈前忙碌的男人,心思忍不住恍惚了起來。

一個男人肯窩在竈前,只為了燒一盆熱水,這樣的情景,讓她的心裏熱融融的,心宛如融冰一樣,化成一汪春水。

如果是重生前的她,就算有人為她做這些,她也不會感動,只因為那時的她,心裏看重的從來不是這些。

所以才會在跟著那男人進了侯府後,爭布料爭首飾爭男人的寵愛,爭到最後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爭什麽,每晚守著空床的時候在心底問著自己值不值,然後淚濕了枕巾,但第二日又忘記了心中的懊悔繼續爭。

或許只有這樣才能夠讓她忽略早已成了泡沫的甜言蜜語,才能去忽略他日漸增加的嫌棄和厭煩。

那樣的日子裏,她不只一次想著,如果自己沒進了侯爺府,會不會在父母的安排下嫁給一個普通的男人,身旁雖然只有一兩個丫頭或者根本沒有,兩個人也和和美美?

只是到死,那也不過是一個夢,一個她以為再也不可能實現的夢,沒想到……

水一下子就燒好了,外頭的雨依然下個不停,他像個陀螺一樣,先把屋子裏的茶壺給裝滿,接著把剩下的水倒入盆子裏讓她擦拭手腳和臉。

她的眼神隨著他的動作而轉,看著一個男人為了自己而忙碌,她有些不安又有些說不出的愉悅,覆雜的心情讓她全然沒註意到自己的眼神有多麽的溫柔。

「好了,你先整理整理,我出去把水給挑滿。」陸排雲的動作很快,快得讓沈凝香來不及攔住他。

在他的保護下,其實她身上並沒有被雨打濕多少,繍鞋臟的地方她是沒辦法了,所以只用帕子略微沾了沾水,將臉上的妝容和頭發整理好。

才剛弄得差不多了,他也挑著水從外頭進來,方才就已經被雨水打濕了大半的衣裳幾乎已經全濕了,烏黑的發絲黏在他的臉上、額際,讓他剛硬的面容多了幾分的野性,整個人散發著一種讓女人臉紅心跳的魅力。

陸排雲對於這個已經算是「自己人」的小姑娘沒有太多的避諱,一進了門,就把淋濕的上衣脫了下來,然後隨意的用那件衣服擦擦自己的身體和頭臉的水珠,看起來頗為豪邁。

她臉微微的紅了紅,手裏緊捏著剛剛自己用過的帕子,看他豪邁的舉動,想著他該不會在所有女人的面前都是這種作風,心中不禁有些不是滋味。

不過那一點不舒服一瞬間就被她壓了下去,她有些猶豫的走上前,在他訝異的看著她時,用手中的帕子仔仔細細的替他擦拭。

他深深的望著她,由著她拿帕子擦過他臉上的每一處,她因為擡高了手而露出的一截雪白皓腕勾引著他的心,讓他眸色深了幾分。

沈凝香並未察覺,依舊仔細而溫柔的擦過他的眉眼。

這也算是她第一次認真的看著他的長相。

印象中,他的臉就寫上了兩個字——剛硬,英俊什麽的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

但仔細觀察後,他濃眉下是一雙淩厲的眼,高挺的鼻梁,如果不笑就緊抿的雙唇,除了剛硬之外,還十分有男子氣概,讓人百看不厭。

她拿著帕子的手停在他的唇上,然後無法動彈,因她的皓腕被他輕握住。

陸排雲的手指骨節粗大,手幾乎快要是她的兩倍大,足以將她的手緊緊包裹著,而黑與白,如此相對的顏色,卻莫名相配。

陸排雲唇角微微勾起,低下頭,唇輕碰上她的手指,感覺她猛然後退時,他緊緊的抓住了她的手,另外一只手則不客氣的將她從腰攬住。

兩人的身體貼得太近,幾乎是只有一掌厚度寬的距離,彼此的氣息纏綿的在兩人之間流轉。

沈凝香就算這輩子還沒嫁人,但活過一輩子的她不能說對情事一點經驗都沒有。

她怎麽說至少也當了小侯爺五年的妾,男人會有什麽樣的反應,她該懂的、該明白的也都明白得差不多了。

只是對上陸排雲這個不按牌理出牌的男人,她卻真的像個青澀的小姑娘一樣,就這麽輕輕一摟……不對!應該說從他剛剛脫了上衣開始,她就無法控制的臉紅心跳了起來。

不過是身子健壯了一點,不過是胸口和腹部的線條分明了一點,不過就是腿長了一點……

她還想拚命為自己找借口,但是越說她越鄙視自己,明明不過幾眼,為什麽會把一些該看的不該看的全都看得這麽仔細?!

這個男人撲面而來的男人味,讓她即使裝得鎮定從容的看著他,都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在輕嘆中,他的薄唇輕貼上她的,放在她腰上的手也猛地收緊,讓兩個人之間再也沒有任何的距離。

雨聲,在瞬間消失,耳裏只剩下彼此的呼吸聲,還有雙唇相交時肌膚碰觸輾轉的暧昧聲響。

他先是在她的唇上輕壓慢磨著,好一會兒,才霸道的撬開她的貝齒,靈活的舌頭竄進她口中與她的糾纏。

他一寸寸的進逼令她差點喘不過氣,只能軟倒在他懷中,又讓他渡了口氣過來繼續。

陸排雲骨子裏的侵略性很快的就不甘於這樣淺嘗輒止。

他的手不知道何時已經拉開了她的衣裳,讓她外裳半褪,纖細白皙的肩頭就這麽展露在他眼前,精致的鎖骨上貼著一個以紅繩穿過的長命鎖,金紅兩色襯著雪白的肌膚上,有種撩人的美麗。

陸排雲有些克制不住的沿著她的脖子落下一個又一個的輕吻,最後在她抹胸上方重重的嚙咬了下,讓沈凝香一聲悶哼,回過神把他給推開。

兩個人都氣喘籲籲,她甚至得用手撐在桌子上,才不會腳軟的癱在地上,陸排雲則好了許多,除了眼裏還有著無法消除的火熱欲望外,看起來如平常一樣。

還沒等沈凝香緩過氣來斥責他的魯莽和放肆,他已經先道了歉。

「這次是我太過了,你放心,接下來再也不會了。」說著,他拿起衣服穿上,然後就坐在門口處,背對著她,讓人看不清神色。

沈凝香一楞,訝異的看著他的背影。

他怎麽突然變得這麽好說話?她還以為他會先問為什麽要推開他?甚至不管她的意願做些什麽的……是她把人想得太糟了嗎?

她沖動的問:「你為什麽……」話一出口她就懊惱的閉上嘴。

她想問什麽?問他為什麽停下來?還是問他為什麽要對她這麽做,毀她的名聲?

這樣問未免太可笑,一個未出嫁的姑娘問未婚夫婿為什麽不做下去,只會讓人覺得不知廉恥;若是問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剛剛她並沒有太大的抗拒,這樣的話說了只會讓人覺得矯情。

就像是以前那些想爬上江水平床的那些女人一樣,明明眼底的喜悅得意都無法遮掩了,卻還是硬擠出幾滴淚,說自己「身不由己」。

那時候她有多討厭那些女人的姿態,就多無法忍受自己做一樣的事。

她可不想重活,卻越活越回去了。

沈凝香懊惱的咬著唇,幾乎可以想見陸排雲等等會說出什麽話來。

陸排雲輕笑了聲,完全沒有辜負了她對他的「期待」,一開口就是讓她面紅耳赤的話。

「幸好你推了我那下,要不我們可能就在這裏做出什麽事情來,雖然我是挺想的,尤其是剛剛那衣裳都扯了一半了,就是再扯掉一半,揉揉你軟綿綿的身子,讓你多喊我幾聲也是不錯,但是我可沒那麽沒品和下流。」他語氣中滿是可惜。

沈凝香幾乎要咬碎了牙齒,這樣還不下流?那要怎麽樣才算下流?!

「我既然應了這門親事,該給的都會給,該守的規矩也會做到的。」他看著外頭細密的雨絲,懷念的說:「女子一生一次的婚禮,總該了無遺憾。」

他爹過世前總說,他這輩子最對不起他娘的,就是沒能好好的辦上一場婚禮,讓娘雖然穿著紅嫁衣,卻冷冷清清的。

一生一次的婚禮,總該給一個最圓滿的。

他說完,許久,後頭沒有任何聲音,他有些疑惑的轉過頭去,就看見她楞楞的站在那兒,淚流滿面。

是啊!女子一生一次的婚禮,應該了無遺憾,這道理如此簡單,為何上輩子那個口口聲聲說愛她的男人卻沒想到?

她沒有大紅的嫁衣,甚至到死前再也沒穿過紅色的衣裳,頂多就是粉紅的衣裙。她沒有被用八擡大轎從正門迎進門,只從一個角門,被一頂小轎悄然無聲的擡進府。沒有鑼鼓喧天,沒有祝賀的賓客,她一生一次的成婚,只因為她是個妾,所以什麽都沒有。

第二日一早的敬茶,她先拜的不是婆母,而是高高在上一臉不屑的少夫人,雙膝跪下的那瞬間,成為新婦的雙腿間的疼,甚至比不上心中的疼。

她以為自己都會遺忘,也曾經相信自己都已經遺忘,但是怎麽能忘?

不管再怎麽說服自己……終究是意難忘。

她視線朦眬,嘴邊嘗到了淚水的鹹澀,看著他有些慌亂的神情,她再也忍不住的撲進他懷中放聲大哭。

這個男人,他沒有如玉般的外表,不會說那些好聽的言語,他甚至沒有萬貫家財和高高在上的地位,但他卻是真心的替她想著。

他不會知道,他這樣一句話,消弭了多少她從上輩子就一直掩埋在心中的不平。

他不會知道,他這樣一句話,才讓她終於放下了心,願意和他相守。

將臉埋在他的胸前,她眼眶帶淚,嘴角卻微微勾起了一抹笑。

此生,只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那日沈凝香雖然已經用涼水稍微敷過眼,等雨停下了山,卻還是可以看得出有些紅腫,不過碧禾是個機伶的,小姐不說,她也不會多嘴去問。

只是在心中稍稍思忖了下,兩個人在上山下山的途中,不知道說了什麽或者是做了什麽,讓兩個人之間的氣氛感覺有些不同。

而對沈儒堂夫妻來說,雖然有丫鬟跟著,讓女兒婚前和男人出去一次就已經是不得了的大事了,再也不肯讓她出去第二次。陸排雲想晚上能翻墻碰面,也就不再提出要帶她出門的要求,但還是三不五時的提了東西上門,說是要孝敬岳父岳母,可送來的東西大多數卻都是姑娘用的,其用心為何大家都心知肚明。

沈凝香自那日起,對於自己的嫁衣還有做給他的衣裳更加的用心,對於父母不讓她出門的決定也沒有任何的意見。

反正就算不出去,那男人也會自己來,出不出去一點差別都沒有。

沈凝香整天都窩在閨房裏認真的做著針線,常常都做到腰酸背痛了,才起身休息一下,然後又低著頭繼續。

她認真的做著自己的事情,自然沒心思去註意其它的事情,也不知道自己的丫頭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偷偷的和外頭通了幾次的消息。

沈凝香不知道自己一時的疏忽,接下來竟然會為自己惹出那麽大的麻煩,否則早把碧禾打發出去。

這日,她因為幾日來做針線有些累了,剛好楊氏也想讓她歇歇,就讓她帶著丫鬟坐車去了鎮上最有名的首飾鋪子挑選一些喜歡的。

這次她想著順便給兩個丫鬟一點甜頭,就幹脆兩個人都帶去,碧禾看起來很平靜,碧桃一路上倒是吱吱喳喳的,好不高興。

到了首飾鋪子,碧桃和碧禾攙著她上了二樓的房間,一般有些身分的人家都會在房間裏挑選首飾,掌櫃的也會拿出不在外頭擺放的好東西讓人挑選。

因為常招待一些比較有身分的夫人小姐,這房間擺設也算是小有品味,屋內沒熏香,而是擺了一籃子的鮮果,旁邊還放了一些冰塊,墻上掛了些畫,靠墻的地方放了一大張長長的桌子,上面已經放了一些普通款式的首飾。

沈凝香挺相信這店裏的安全,若連這一點都不能保證,那誰還敢上這鋪子來挑首飾?所以看著自己兩個丫頭好像都心不在焉,就好心的開口說:「你們留一個人下來守著門口,一個人下去挑選自己要的東西,等挑完了再換人上來。」

碧桃高興的連聲說著,「多謝小姐!小姐對我們真好!」

碧禾則是屈下身子,「多謝小姐賞賜。」垂下的臉上,露出一抹隱晦不明的微笑。

一個人在外頭守著,房裏只留了首飾鋪子裏介紹東西的一個婦人,沈凝香上輩子也算見識了不少,看到精巧的目光會有一絲欣賞,卻不會著迷,讓一邊的婦人有些意外。

就算是那些有點家底的人家,見到這些金銀首飾都會有拿了不想放的時候,這個秀才家的小姑娘倒是鎮定,樣樣都是看了看而已,頂多動手摸摸真假。

介紹了一會兒,婦人先行離開,留點時間給客人鑒賞考慮,屋子裏就只剩下沈凝香一個人,她正拿著一對蝶戀花的簪子在頭上比了比,對著鏡子瞧,門又被打了開來。

她想著不是剛剛的婦人就是兩個丫頭其中一個,也就沒在意,將東西放下後一轉身,她嚇得連連退後了好幾步。

「你怎麽會在這裏」

她臉色蒼白的看著站在門口的江水平,她想讓自己穩住心神,卻發現對這個男人的害怕,使她根本就無法不發抖。

對她來說,這個男人根本就是她的惡夢。

江水平對於她的驚呼,很自以為是的認為是一種喜悅的驚訝,忽略了她瞬間蒼白的臉色,淡淡笑著說:「想見你,就來了。」

這樣聽似深情的口吻,讓沈凝香忍不住想吐,他那自以為溫柔的眼神落在她身上時,對她來說就像是冰涼的蛇在皮膚上慢爬一般,讓她冒出了一堆的雞皮疙瘩。

別人不知道,她還會不清楚他到底是怎麽樣的一個男人嗎?

沈凝香又退了幾步,覺得這個距離足夠安全才停下,然後冷冷的看著江水平,「江公子,我不認為我們的關系好到可以說這樣的話,更何況我已經定了親了。」

她冷淡的態度和江水平所想象的一點都不一樣。

他預想的情況是,當他說出那樣暧昧的話後,她該是一副泫然欲泣的委屈模樣,或是一臉感動的望著他,怎麽會如此冷淡?

他笑了笑,然後臉上滿是失落,「我知道的,你家裏為你定的那門親事,聽說是娃娃親?」

沈凝香對於他知道這件事情沒有太大的意外,以為是自家哥哥說的要不然就是他自己去查的,反正不管哪種對他來說都不費力氣。

她完全沒有想到是自己身邊的丫頭洩漏出去的,因為她完全無法想到這兩個人還有接觸。

「是又如何,難道江公子還缺這一杯喜酒喝嗎?」沈凝香淡淡說著。

她心裏頭可是一千一百個不願意眼前這個男人來喝她的喜酒,只要想到有這個可能,她就全身上下都不舒服。

「你這話不是傷我的心嗎?」江水平滿眼柔情的望著她,臉上有著淡淡的哀傷。「我聽到這消息的時候,只想著恨不相逢未嫁時,若能夠早一點遇見你,是不是會有什麽不同?」

沈凝香在心中冷笑,什麽恨不相逢未嫁時,他們的確是相逢在「未嫁時」啊,怎麽,他腦子不清楚了,連他們是什麽時候遇上的都不記得了?

想想,若不是遇見他讓她嚇得跌落湖中,她也不需要那麽草率的就答應了和陸排雲的親事,雖然結果是好的,但說到底,她根本就不想遇見他。

江水平見她不說話,還以為她真的被自己那兩句話給感動了,心中更加洋洋得意,表情卻深情款款。

「凝兒,我知道你不甘心,我也不甘心,那天聽到你定親的消息的時候,我的心都要碎了,不敢相信這麽好的你居然就要毀在一個莽夫的手裏。」他痛心疾首的說。

沈凝香覺得自己快被那一聲凝兒給嚇得吐了,只想立刻奪門而出。

若非這房間在二樓,她跳窗出去恐怕會摔斷手或腳,她早跳窗逃走了。

不過,江水平怎麽會這麽剛好的就出現在這裏?外面守著的人還一點聲音都沒有?

沈凝香恍然大悟,了然的笑了笑。

這時候守在外面的定不是碧桃那傻丫頭,而是碧禾!上輩子,她也是經過了不少的「巧合」,益發相信兩人有緣,最後跟著這男人走的。

本來,她都替碧禾打算好了,只是沒想到,她居然把這男人引來了。

如果她沒了前世的那些記憶,仍是那個單純又蠢的沈凝香,想必會照著那丫頭所想的那樣走,被這男人的花言巧語所感動,接著又做出跟人私奔的蠢事吧!

她心中冷冷的笑著,聽著眼前的男人說得天花亂墜,好像這世上就他一個癡情人,就他一個男人懂得憐香惜玉一般,再也受不了的在江水平說到兩個人以後可以多多出來見面時打斷了他的話。

「江公子,不知道是誰讓你誤會了,這門親事是我自己願意的,一點委屈也沒有,你不用也不需替我叫屈。」

江水平沒想到自己說了半天,竟得到這樣的答案,他臉上一僵,有些不可置信的揚高了聲調說:「我知道你是不願的,你也不用這樣來安慰我。」他想要上前握住她的手,卻被她避開,他的手停在空中有些尷尬,但還是不死心的說著,「我懂你的心,你是想讓我就這麽死心,然後隱藏自己的心傷去嫁給一個你一點都不愛的人……」

沈凝香越聽越覺得惡心,以前的她腦子到底是裝了什麽,才會被這男人的花言巧語給迷了心竅?

她冷漠的看著他,聲音冰冷,「江公子,依我倆的關系,我實在不需要說這個謊來安慰你,而且我剛剛就想說了,你從進門起說的那些話,對於一個不過第二次見面的姑娘家來說,為免太過逾矩,這次我也不想計較,但請你現在離開,以免毀了自個兒的名聲。」

江水平臉色頓時沈了下來,連偽裝深情都做不到了,他眼底閃過陰狠,白皙的俊顏上瞬間扭曲起來,「你說什麽?!」

沈凝香在心中冷嗤了聲,果然是個只會演戲,骨子裏惡劣的人,然後慢悠悠的說著,「我說,別在姑娘家前面說這些不三不四的話,還有如果可以的話,請你順便「滾」遠一點。」以免臟了別人的眼。

「你——」他雙眼泛著紅絲,沈著臉,像是下一秒就要撲上來一般。

這時候沈凝香終於知道自己做錯了,她應該自己滾,要不然也等有人來救她的時候再說這些話才對。

現在,她是說得高興,但是……這無恥的男人不知道會怎麽樣報覆她?

她曾經見過他強迫一個丫鬟和他做那茍且之事,結果那丫頭反抗中甩了他一巴掌,卻被他拳打腳踢到幾乎只剩一口氣。

一想起這事兒,她整個人從心底冷到腳底。

現在怎麽辦?難道要她說剛剛那話都是開玩笑的,然後附和他,表示自己也喜歡他?

江水平不知道她心中的恐懼,只是陰沈的在想著她的反應怎麽會和碧禾告訴他的完全不同。

這兩個人,一定有一個人說了謊!他的自尊心讓他無法接受自己竟被個小丫頭騙了,即使他明白這是事實。

他眼中滿是怒火,無法忍受一個鄉下姑娘竟敢如此嚴厲的拒絕他,甚至把話說得如此不留情面。

不過就是一個打鐵的莽夫,他好心想救她脫離苦海,卻被這樣硬生生的打了臉,讓他要如何忍受?!

就在江水平要發難時,門外傳來碧禾和男子的聲音,門再次被打開,出人意料的是,推門進來的人竟然是沈亭北。

沈亭北意外的看著屋子裏的兩個人,不禁緊皺著眉問道:「江兄,你怎麽會在這裏?」

江水平恨恨的想著這好不容易弄來的機會就這麽沒了,臉上卻換上了淺笑,「這不是想來挑點首飾給家裏姊妹,誰知道剛剛在外頭看到了沈姑娘的丫頭,想著進來打個招呼,才剛說了兩句話,你就來了。」

沈亭北點了點頭,沒懷疑他說的話,他來幫妹妹挑些禮物,聽掌櫃的說妹妹也在,便上樓來,外頭的確有自家妹妹的丫頭守著,剛進來的時候兩個人也沒有什麽緊張或者是慌亂的表情,兩個人站得又頗遠,真要有什麽也不大可能。

只是想歸想,他還是表情嚴肅的說:「江兄,這男女有別,以後還是得多註意一點,畢竟瓜田李下,多惹人非議。」

江水平應了下來,又和沈亭北說了兩句就匆匆的告辭離開,只是離開之前,他陰惻惻回望沈凝香一眼,讓她忍不住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不是那樣簡單就打發掉的人,會這樣乖乖的離開,絕對不是因為他接受了她的拒絕,恐怕反倒是深深的恨上了她的不識擡舉,準備了日後報覆。

沈凝香不希望自己的猜測成真,卻清楚的明白,這可能會在未來成了事實。

但是他沒做什麽之前,她也不可能有什麽應對的方法,只能一天天的揣著這樣不安的心情過下去。

只是,她還是希望,這樣的不安真的只是她多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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