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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七六章 以牙還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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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隨扳機的扣動,發條帶動的鋼輪瞬間轉動,鋼齒不斷摩擦火石夾上的火石迸射出火星,緊接著火石旁邊引火孔內的火藥被點燃……

槍聲瞬間響徹山林。

不過幾米距離而已,江雷的短槍實際上也是卡賓槍,子彈正中那人胸前,他就像被暴擊一拳般,向後連退兩步然後仰面倒下。

所有人都停下了。

“敢作亂者殺無赦!”

江雷說道。

那引起這一切的源頭,茫然地看著倒在身旁的那人,口徑巨大的卡賓槍子彈在那人沒有任何防護的胸前,打出了同樣巨大的傷口,鮮血正在不斷湧出並且匯入雨水,然後染紅他身下的草地。

他驟然悲號一聲。

下一刻他就像發瘋般,拖著依舊流血的腿向前撲出,一下子撞在江雷的胸前。

後者猝不及防,在他的撞擊中同樣向後倒下。

那民夫一把奪過他的短槍,就像拿著把錘子般,狠狠對著他的腦袋砸落,江雷終究有些武藝,把腦袋一偏躲過這一擊,但那民夫緊接著再次掄起了短槍……

“開槍!”

吳養春怒道。

最近的一名士兵急忙舉槍。

那個之前揮拳打士兵的民夫突然撞在了他身上,就在扣動扳機的瞬間那槍口歪向一旁,伴隨槍口的火光噴射,子彈正中石知府,倒黴的石知府慘叫一聲,在子彈的撞擊中倒下,甚至本能地拽著倪知縣一起。

“兄弟們,跟他們拼了!殺啊,為了咱們子孫後代不做奴才,跟他們拼了!”

那民夫吼叫著。

就在同時他拔出士兵的佩刀,甩手擲向旁邊另一個士兵,被他撞倒的士兵還想起身,緊接著他的拳頭落下,就在同時他身後一片喊聲,所有那些民夫都發瘋般沖向士兵。這些士兵就是押運而已,根本沒幾個人,而且整個運輸隊拖出半裏路,後面的甚至不知道前面發生什麽。而民夫都是兩人一組輪流推車,甚至還有些是挑夫,從這裏向北到績溪也是山路,只不過不是貴州那種而已,江南丘陵區的山路就是正常道路。

這些民夫的突然發難,瞬間就淹沒了那些士兵。

吳養春嚇懵了。

“老爺,快走!”

他的親信家奴吳文節拉著他喊道。

這個家奴和別的就不一樣了。

按照士紳們的標準,這就是義仆之類的了。

吳養春這才清醒。

他急忙跟著吳文節逃跑,倪知縣也爬了起來,帽子都不要了,一身泥水的跟著,幾個隨行的衙役,家奴之類護著他們,而石知府的家奴也把生死未蔔的知府背起來。這時候整個路上已經打亂了,那些民夫和士兵扭打在一起,後面還有士兵趕來增援,最近的一個剛舉起槍,旁邊一個挑夫猛然一甩扁擔,挑的箱子正撞馬上。那戰馬悲鳴著立起,馬背上扣動扳機的士兵猝不及防,在短槍後坐力推動下直接向後墜落,幾乎同時兩個推車子的民夫就撲在他身上。

而江雷依然在和那民夫扭打。

吳養春顧不上多想,在吳文節攙扶下趕緊鉆旁邊林子。

他身後那個鼓動拼了的民夫終於用拳頭把身下士兵打暈,緊接著抄起那支短槍,不懂如何使用的他同樣像拎錘子一樣拎著,直接走到了剛剛翻到上面的江雷身旁……

“宋乞,你敢造反!”

江雷怒道。

他想起身迎戰,但下面那個民夫死死拽著他雙手。

“造反?對,就是造你們這些地主老財的反!”

宋乞說道。

說完他手中的短槍狠狠砸落,堅硬的木制槍柄,直接在江雷腦袋上砸出一片血肉飛濺。

江雷身體猛然一晃。

他身下的民夫順手從旁邊摸起一塊石頭,在宋乞砸落第二下時候,也一石頭拍在江雷腦袋上,然後發瘋一樣不停拍著,迸射的鮮血濺一臉。宋乞隨即不再管他們,他直起身子看著四周,此刻到處都是混戰,但數量的優勢讓民夫們完全壓倒士兵,後面的一些士兵已經在逃跑。

“兄弟們,去臨溪,召集更多不想再做奴才的兄弟!瀛國公的大軍就在叢山關,咱們給瀛國公攪亂徽州,再去迎接大軍南下!”

他舉起槍吼道。

四周一片亢奮地吼聲。

“咱們沒兵器!”

一個民夫突然喊道。

“兵器?想殺人了扁擔也是兵器!”

宋乞喊道。

那些民夫們毫不猶豫地尋找附近趁手的東西,士兵的刀,火槍,扁擔甚至幹脆砸開車子,用那些組成車子的木頭,一個推車的民夫砸開自己車子的時候,愕然發現他居然推了一車手雷。一個投降的士兵立刻教了他們如何使用這東西,然後就是那些民夫興奮地分發手雷,一人揣一截火繩準備了,而宋乞則叫過那名士兵,讓他教會了自己裝填子彈。

在一片混亂之後,上千民夫就這樣以木棒為主武裝起來並沖向最近的臨溪。

這時候吳養春等人也剛到,臨溪本地幾個士紳還在驚慌地搜羅人手時候,宋乞的民夫大軍就到了。

而且數目急劇增加。

這段時間徽州各地百姓早就明白了局勢,叢山關雖然打得頑強,但同樣死傷慘重,只不過是在硬撐,進攻的靖難軍後面可是戰無不勝的瀛國公,可以說叢山關被攻破只是一個時間問題。只不過沒有帶頭,都不敢動手而已,如今宋乞這些人動手了,那臨溪當地佃戶奴仆們,當然不會傻到什麽都不做,他到達臨溪時候就已經是兩千多人了,不少佃戶們直接就是砸斷鋤頭當長矛。

而那些士紳拼湊的家丁……

家丁們倒戈了。

他們能匆忙拼湊的無非就是些家奴而已,而進攻的多數是奴仆,這些家奴怎麽可能抵抗。

不倒戈才見鬼呢!

然後宋乞的大軍就這樣瞬間攻下了臨溪……

吳養春等人依然跑了。

他們實際上沒敢停留,到了臨溪喘口氣就接著跑路,不跑回歙縣縣城或者說徽州府城,他們是不能保證安全的,他們最怕的就是這種事情,所以必須趕緊調動軍隊鎮壓。

不過也很麻煩。

因為根本沒有軍隊可以調動。

能打的都在叢山關,雖然理論上光一個徽州就得幾十萬青壯,但這些青壯可不敢武裝,能信得過的只有那些真正的近支,但這樣的人總共才能搜羅多少?不僅僅是徽州,整個江南士紳都面對這種尷尬情況,理論上他們有幾百萬青壯可以武裝,但可惜武裝起來後百分之九十會倒戈,可以保證不倒戈的,不說鳳毛麟角,也可以說少的可憐。

而這少的可憐裏面,很大一部分還是身份尊崇,不可能上戰場當炮灰的。

他們真得很難啊!

吳養春等人逃跑了,臨溪本地士紳倒黴了。

“拖出來,把他拖出來!”

一個亢奮的奴仆頭上帶著主人的忠靖冠,身上穿著主人的錦袍,不過腳上還是爛草鞋,頗有些搞笑地揮舞著一把刀。

在他身後是一個老鄉賢。

只不過平日高高在上的老鄉賢此刻哆哆嗦嗦恍如瘟雞,而且身上的華貴服裝都扒了,就穿一身貼身衣服在雨中濕透,顯出幹癟的身體,看著就像一把快要朽爛的枯柴。他在兩旁那些歡樂的佃戶農奴推搡中走出,低著頭手裏拿著一個銅鑼,脖子上還拴著一根繩子被前面的奴仆牽制……

“快喊!”

一個奴仆喝道。

“鄉親們,咱們鄉裏鄉親……”

老鄉賢陪著笑臉說道。

“鄉裏鄉親,你當初拿鞭子抽我時候怎麽不說鄉裏鄉親?”

一個佃戶喝道。

“他還拿錐子紮我!”

一個奴仆喊道。

緊接著他也拿出一個錐子沖上前。

老鄉賢嚇得急忙躲閃。

但旁邊幾個佃戶和奴仆立刻抓住了他,緊接著錐子紮在他胳膊上,疼得他慘叫一聲……

“疼嗎?”

那奴仆喝道。

“疼,疼……”

老鄉賢哭著說道。

“你當初紮我時候也這樣疼!”

那奴仆吼道。

“紮他,接著紮他!”

四周一片吼聲。

不過那奴仆並沒有繼續,而是抱著頭蹲在那裏哭,也不知道想起了什麽傷心事,周圍一陣沈默,那老鄉賢尷尬地低著頭。

“快喊!”

突然一個佃戶甩著鞭子喝道。

老鄉賢還在猶豫,緊接著那鞭子落在了他背上,他疼得立刻又慘叫一聲,這下子他老實了,用畏懼的目光看著旁邊執鞭的佃戶,然後一臉屈辱地敲了一下銅鑼……

“做主人的,切不可像我一樣刻薄啊!”

他喊道。

兩旁一片歡樂的喊聲。

“繼續喊,不停喊,讓鄉親們都看到都聽到!”

那佃戶吼道。

“做主人的切不可像我一樣刻薄啊!”

老鄉賢屈辱地喊著。

然後他就那麽被牽著,一邊敲鑼一邊喊著向前走去,而在他身後原本屬於他的大宅內,宋乞正帶領著自己的部下打開糧倉,那些歡樂的貧民們開始他們的狂歡。而那些奴仆則迫不及待地搜出自己的賣身契,那些借了高利貸的找出自己的借據,在依舊下著的綿綿春雨中,直接點燃然後看著火焰燃燒。在這熊熊烈火周圍,他們和他們的妻兒們歡呼歌舞著,慶祝他們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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