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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九千歲的失敗前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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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付賬!”

下樓的楊信一指陳於階。

後者懶得跟他計較,松江陳家還不至於在意錢財,緊接著就扔給那掌櫃一錠銀子然後跟出去。

楊信和九千歲也沒避諱他,很快一同到了不遠處鹹宜坊的那處宅子。

這裏其實就是一座四合院。

而且裏面已經有了不少租客,畢竟京城內城還是很擁擠,尤其是外地來謀生的眾多,這些人肯定不可能租得起一個整院,都是這種群租房性質,雖然這樣的標準四合院售價不足百百兩,但底層謀生的也就僅能溫飽,攢個幾兩銀子都不易,更何況上百兩。目前的京城就跟北洋時代的北京城一樣,底層百姓都是幾戶人家瓜分整個四合院的一間間房屋,甚至就連倒座房都有人住著,不過內門裏面的東廂房倒是還空著。這是白天,絕大多數人都在外面忙碌謀生,只有租了正房的一個落第舉子,正在房裏苦讀,不時傳出讀書聲,他的老仆人倒是很殷勤地出來伺候著。

替魏忠賢打理這處房子兼收租的就是本處鋪長……

京城還沒實行保甲制。

盡管大明各地包括南都,統統都已經保甲化,但這座都城依舊按照延續舊的火甲制度。

城內分若幹坊,每坊有總甲,負責協助官府收稅,然後下面分若幹鋪,鋪有鋪長或者稱為鋪頭,而每個鋪長手下有若幹火夫,實際上就是坊內居民輪值的差役。但有權有勢人家肯定不幹這個,最後就是小民倒黴,而且一旦五城兵馬司在坊內抓捕盜賊,這些火夫一般就是炮灰,另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職責就是防火救火,這座城市的這個問題一向很嚴峻。

總之鋪長就是目前京城最基層的幹部。

當然,就是個伺候大爺的。

這京城裏到處都是高官顯貴,他們也肯定不能當鋪長,鋪長無非就是坊裏的底層小民,他不伺候大爺還能怎樣。

至於楊信……

那當然是熱烈歡迎了。

什麽路引之類提都不要提,魏公公的侄子來還看什麽路引,至於一個姓魏一個姓楊就忽略好了。

“我大爺真是平易近人!”

楊信看著魏忠賢安排好他之後匆忙離去的背影,忍不住發出了由衷的感慨。

“不過是一個連品級都沒有的內使而已,你還想他怎樣?盛氣淩人不可一世?他又不是太監!”

陳於階嗤笑道。

“呃,他不是太監嗎?”

楊信愕然。

“看來楊兄對內官一無所知。

太監這個稱呼的確已經濫用,但也還沒到隨便一個內官就稱太監的地步,認真論起來太監只是內官中最高等的,正四品。

其下還有左右少監,正五品,左右監丞,從五品,再下典簿,奉禦,長隨這都是有品級的,其中司禮監,乾清宮等各宮近侍穿紅貼裏,二十四衙門及各山陵等處及長隨以下低等穿青貼裏。但各衙門主事的都可以穿曳撒,而無論是穿曳撒還是貼裏,奉禦以上都戴鋼叉帽,你這位伯父穿青貼裏,戴的又是平巾,那就只能是長隨及以下了,但長隨至少也得戴個牙牌,你這伯父又是烏木牌,這年紀也不至於還是火者,這就只能是個沒品級的內使了!

你這伯父得五十了吧?

五十了還沒能混上一面牙牌,這個中官當得……”

陳於階鄙夷地搖了搖頭。

“真失敗?”

楊信說道。

“這個詞倒是頗為形象!”

陳於階說道。

“可他是甲字庫的。”

楊信說道。

他還想挽救一下九千歲那失敗的人生。

“甲字庫倒是肥差,但也只能說他善鉆營,還有些手段,但並非就是說他地位高,甲字庫只是內承運庫之一,內承運庫五品的掌印太監一員,下屬近侍,僉書等職,都是有品級的,共轄十庫,以甲乙丙丁等號,各儲地方供奉的貨物,各庫皆有掌庫,掌庫同樣有品級,他肯定不是掌庫,那麽他會寫字否?”

陳於階說道。

“應該是不識字!”

楊信汗顏。

“那就不可能是寫字了,剩下也就只能是監工,掌庫以下就寫字和監工,你這位伯父是甲字庫一個沒有品級的監工。

而且五十了。

這輩子沒多大奔頭了!”

陳於階搖了搖頭說道。

“據說他和一個叫王安的大太監關系很好。”

楊信還不死心。

“王安?宮裏就沒有一個大太監叫王安的,你說的應該是東宮,太子的伴讀的確叫王安,這倒的確是個前途,畢竟太子終有繼位之日,那時候王安也就跟著飛黃騰達,或許也會提攜他一把,你伯父還有晉升的機會。”

陳於階很敷衍地說道。

“但他過去伺候過太子的王才人和皇孫,據說伺候得很好。”

楊信掙紮。

“那就是在東宮典膳局當過差,巴結王安要過去的,東宮典膳局有郎,丞,這是有品級的,他伺候王才人那就不可能是郎丞,還是個小頭目而已,王才人生的皇孫的確有可能封皇太孫,他要是如此倒是很有前途。然而今上亦不過五十多歲,太子今年也才三十多歲,春秋正盛,你這個伯父五十了,王才人生的皇孫今年才十四歲,你確定他能等到皇孫繼位的那一天?”

陳於階鄙視之。

這樣說來九千歲的人生簡直就是一個奇跡啊!

楊信心中驚嘆。

“走吧!”

陳於階不耐煩地催促他。

“我還得置辦些東西呢!”

楊信看了看身後家徒四壁的景象說道。

陳於階隨手扔給鋪長一錠銀子……

“勞煩鋪長!”

他說道。

“公子放心,小的保證辦妥,公子是否買個使喚的,有個十七八兩就差不多了。”

鋪長眉開眼笑地說。

“小丫鬟?”

楊信頗為意動地說。

“趕緊走吧!”

陳於階不滿地說道。

楊信還是帶著遺憾走了,買小丫鬟只能想想,因為這種交易必須得立契的,還得有保人,他一個連合法身份都沒有的就別扯了。就算有人貪圖錢財,就這麽賣給他了,一旦被發現沒有契約,那就是掠賣良人,杖一百流三千裏,他的小丫鬟還得被官府送回原主。

不過雇人就無所謂了,只要他出錢雇個小廝還是沒問題。

如果他口味時尚一些……

“萬惡的舊社會!”

楊信帶著惡寒說道。

另一邊牽著馬的陳於階沒聽見他說什麽,兩人在繁華的街道走過,向南走到宣武門才折向東,過大明門進入東城,就這樣一直走了得一個多小時才到了一處柵欄式的坊門,楊信擡起頭看著頭頂……

“明時坊,這個名字有點耳熟!”

他說道。

然後他就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對這個名字感覺熟悉了。

前方一輛馬車迎面而來,馬車的簾子和窗子掀開,可以看見裏面一大一小兩個並蒂花一樣的少女正在說話,那個年紀略小的,手中拿一個小團扇說的眉飛色舞,然後無意中一擡頭,在看到他的瞬間就楞住了,有些茫然地盯著他,另一個略微年長的看她如此模樣,也帶著疑惑轉過頭,同樣盯著白衣飄飄的楊信,那臉色有些茫然……

“是你?”

汪晚晴驚訝地說。

“不是我!”

楊信很堅決地說。

然後他將目光轉向旁邊那個。

方小姐的臉瞬間通紅,幾乎下意識地用團扇遮面。

“明明就是你,換了衣服以為我就認不得你?黃家姐姐何在,你們為何不來找我玩?還有,你為何如此打扮,人模狗樣,是不是做對不起黃家姐姐的事情,想去南院那種臟地方?”

汪晚晴怒斥之。

“呃,這個南院是何處?”

楊信疑惑道。

“教坊司南院,就在這明時坊!”

陳於階好心地解釋。

“我能去那種地方?汪汪,你說話要負責的,不要以為你小就可以憑空汙人清白,我是那種眠花宿柳的人嗎?你可以問陳公子,我明明是他邀請來,到他舅父左讚善徐公府中一同研究天文地理的,至於你黃家姐姐還在天津,我們在天津遭遇水匪搶劫,她爹受了傷,至今還在天津養傷,我是被陳公子從天津特意邀請來的!”

楊信義正言辭地說。

“你們研究天文地理?你懂天文地理?還跟徐讚善這樣大學問的研究?”

汪晚晴歪著小腦袋,一臉疑惑地說道。

“不信你跟著看啊!”

楊信隨口說道。

“方姐姐,咱們跟著去看看可好?”

汪晚晴立刻轉頭問方小姐,那表情明顯有些躍躍欲試。

而後者的臉色此時已經恢覆,這是個聰明的姑娘,她知道這時候最好的選擇就是裝不認識楊信。

“那是否太過冒昧?”

她搖著小團扇很淑女地說。

“哎呀,徐讚善府咱們又不是沒去過!”

汪晚晴晃著她肩膀說道。

“在下陳於階,松江人,徐讚善乃在下舅父,若二位小姐亦有此雅興,在下可代舅父邀請二位,只是不知二位小姐如何稱呼?”

陳於階立刻拱手說道。

“她叫汪晚晴,兵部汪侍郎孫女,這位是方……”

楊信說道。

方小姐寒眉一豎……

“是方什麽我就不知道了!”

楊信趕緊說道。

(感謝書友20181202159380,軒轅天心,我是草泥瑪,汙城侯費玉汙等人的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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