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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這小娘子,頗有幾分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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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你爹真摳!”

楊信一邊撐船一邊不滿地向後面看著說道。

他此時在蕭太後河上。

這條古老的運河依然在給京城發揮著作用,雖然真正意義上的通航已經不存在,但僅僅是撐著小舢板到十裏河還是沒什麽問題,能不能到左安門得看運氣。

不過這是夏天應該差不多。

畢竟他們這種小舢板無非就是裝幾百斤貨,護城河都能走。

“閉嘴!”

黃英瞪了他一眼說道。

他們這是往京城送那批雜貨,很顯然這批貨更值錢,但黃鎮為了節省費用,就雇了兩艘小船來運貨,剩下的則堆在這艘小舢板上。既然楊信能從三角澱劃到張家灣,那他就繼續好了,話說這個便宜勞動力還是很讓黃鎮滿意的,堪比一頭大牲口。此刻三艘船前後排開平穩地航行在這條小河溝,伴著竹篙的一次次起落,不斷向著前方的目的地無聲前進。當然,這河上不只是這兩艘船,實際上用文人筆記形容,河面船只穿行,河岸行人如織,如同江南水鄉。

顯然這種描述還是真實的。

河面上一艘艘同樣小船不時迎面而過,河堤上行人偶爾可見,在樹蔭下悠閑地走著,甚至還能看到轎子……

“方家莊在哪兒?”

楊信問道。

“摸了人家一次還不夠?”

黃英冒著寒氣說道。

“別胡說,我只是怕再遇上了尷尬!”

楊信義正言辭地說。

他真得冤枉啊,人家裏面穿著小衣呢,而且還有一個很短的襯裙,話說這個時代的女人,在內部防護上已經很現代,不僅僅有小衣這種堅守最後防線的,還有襯裙這種類似安全褲的二層防線。

他就算真摸了……

他又能摸到什麽啊?

“方家莊在西邊,方家祖上跟著永樂爺北遷的,錦衣衛籍,還出過一任指揮使,祖墳就在方家莊,方老先生就在鄉間守著祖墳教書。至於那位方小姐應該是他最小的女兒,他兩子兩女都已經成年,不過據說這位方小姐還待字閨中,但頗善經營,方家很多生意都是她在主持。”

黃英意味深長地說。

很顯然她在張家灣對此也進行過一番調查。

“我就不喜歡這種女強人型,還是活潑可愛型適合我!”

楊信義正言辭地說。

“像汪家小姐那樣的?”

黃英說道。

“那不叫活潑可愛,那叫刁蠻任性,動不動就要把人扔河裏!”

……

說話間十裏河到了。

這裏看起來就更像水鄉了,不僅岸邊到處都是稻田,而且還有人在這河上撒網捕魚,岸邊鵝鴨成群,光著屁股的小孩快樂地在水中嬉鬧,絲毫感覺不到近畿的氣息,更像是一個幽靜的江南小村莊。

倒是也有一條行人寥寥的官道。

不過再向上就真走不動了。

蕭太後河早就今非昔比,這條當年遼國的運糧河,在通惠河建成以後就沒落,後者奪走了它的絕大多數水源,目前這條河基本上相當於北京外城的排水溝。不過北京南邊和東邊到處都是濕地沼澤,泉眼眾多,所以夏季雨水多的時候,仍舊可以通行小舢板之類。要是沒載貨,這些小舢板大概能這樣一直撐進護城河,但載了幾百斤貨之後就真走不動了。

好在黃鎮原本就計劃到這裏。

緊接著小船靠岸,他熟門熟路地去找了五輛手推車,迅速把那些貨裝上車,再把自己的小舢板交給熟悉的人家照顧,給了兩艘舢板的工錢,帶著這五輛車沿官道向前。

很快一座城樓就浮現於藍天白雲間,繼而連橫亙的城墻也浮現……

“這就是京城?”

楊信一臉無語地看著低矮的城墻和同樣低矮的城樓。

“這還不如天津衛城呢!”

他緊接著說道。

“這是外城,五十年前才修起來防韃子襲擾的,朝廷缺錢修得簡陋了些,這南垣尤為簡陋,東西垣越向北越高,不過仍舊比內城矮得多,畢竟這京城防禦靠的是內城。”

黃鎮說道。

好吧,這外城其實沒多少年。

一直到嘉靖四十三年,也就是倒數第三年,外城才真正建成,而這是萬歷四十七年,中間再加個隆慶,可不是就才五十來年,不過北京外城之低矮,還是刷新楊信對帝都認知。可憐這城墻也就六七米啊,這年頭哪怕一座稍大點的府城,不修個九米高城墻都不好意思見人,堂堂京城修這點高度還是太丟人。而且哪怕左安門城樓也就才一層,最多完善一些,比如甕城,馬面,護城河都有,但標志性的箭樓還沒有,就這防禦水平連天津衛城都不如,更別說是山海關這種頂級要塞了。

他一臉無語地步行,跟著車隊走過護城河上的石橋。

進了甕城後,黃鎮拿出一張蓋印的路引,走到守門士兵跟前遞過去,在後者接過的同時手一晃,一塊碎銀子落在他手中,後者隨意地看了一眼路引,直接揮手示意通過。

楊信一行趕緊走過。

士兵後面一個官員懶洋洋地坐在椅子上端著茶杯,旁邊士兵給他打著扇子一副歲月靜好。

“不交稅?”

楊信疑惑地問。

“進外城商人在崇文門交稅,各處城門都有固定的職責,咱們這樣的商旅只能走崇文門進內城。不過咱們不進內城,收這些貨的鋪子在外城,他們的稅也由崇文門稅關來收,那些就不關咱們事了。”

黃鎮說道。

“這些兵是哪裏的?”

楊信問。

“南城兵馬司,他們管外城各門的門禁,城內治安。”

黃鎮說道。

“外城就他們說了算?”

楊信問道。

“他們說了不算,他們就是狗,哪有狗說了算的,上面有巡城禦史,錦衣衛,中官,哪個都能管他們,巡城禦史算直接管他們,京城這些管事的裏面,也就還有個巡捕營比他們地位低,剩下全是他們的爺,連太常寺掃地都得他們去。”

他們就這樣一邊低聲說著話,一邊通過了左安門。

後面官員繼續歲月靜好。

城內更加讓楊信感覺毀三觀……

“這裏是京城還是荒野?”

楊信一副下巴砸地上的表情,看著面前一片片沼澤濕地,茂密的蘆葦在一個個大小池塘間搖曳,放眼望去甚至還有一塊塊農田,其間零零星星的寺廟和民居散落。

居然還有墳地!

“這裏可不就是荒野,原本就是修外城墻時候,為了方正把一大片荒野圈了進來,這裏也不是交通要道商旅簇集之地。這城南正中間永定門是大路,右安門,廣安門都是去盧溝橋大路的,廣渠門是木材市,從張家灣運過來的鹽也到廣渠門,東便門不用說了,通惠河上過來的貨都得在東便門進城。這左安門就是個擺設,除了偶有商販經過,根本就不會有人走這裏,至於南邊走大路來的,過馬駒橋後也是要到永定門進城的。”

黃鎮說道。

“這不是城門,這是村門啊!”

楊信感嘆道。

放眼望去這北京城裏,至少兩公裏一片豐饒的田園牧歌,不過向西望還能看見天壇,但同樣也得有超過一公裏的田園牧歌。

他們就這樣在城墻保護的鄉村裏繼續向前。

驀然間一陣狗吠。

緊接著一只野兔從路邊蘆葦蕩裏沖出,後面還追著兩只細犬,那野兔慌不擇路,正好撞在黃英腳下,兩只細犬亮著獠牙猛然紮下。黃英擡腳挑翻了一只,楊信的右手一把抓住了另一只的後腦勺,抓著脖子上的皮拎起來,順手向旁邊扔出去。幾乎同時一匹馬沖出,馬背上的人驚叫一聲,那細犬正撞馬臉上,那馬嚇得嘶鳴一聲立起……

楊信陡然躥出。

他瞬間到了馬前,抓住兩條馬腿大吼一聲向下硬拽,然後那馬蹄又被他硬生生拽回地上。

“還好,不然又摔斷條腿,這年頭騎馬的都缺鈣!”

楊信欣慰地說。

馬背上的人懵逼地看著他。

估計還沒清醒過來,這短短的瞬間他經歷了人生的大起大落,一時間有點茫然,不過他身後四個家奴蜂擁而出,其中一個伸手抓楊信,楊信後退一步……

“哪裏來的夯貨,驚嚇我家少爺!”

另一個家奴喝道。

“是你們的狗差點咬了我!”

黃英怒道。

馬背上男子這時候清醒過來。

“這位小娘子,咬你哪裏了,快掀開讓少爺我看看?”

他笑著說。

旁邊楊信嘆了口氣。

“快讓我家少爺看看!”

“別出血吧?”

……

幾個家奴立刻笑著起哄。

黃英咬著嘴唇一跺腳,扭頭走向一旁,她這個動作立刻讓那少爺眼睛一亮。

“這小娘子,頗有幾分野味!”

他說道。

然後他和黃英之間多了張笑咪咪的臉……

“這位公子,我也很有野味!”

楊信真誠地說。

說完他雙手猛然向前一探,一手一只抓住了兩只馬耳,還沒等那少爺醒悟,他再次大吼一聲,雙臂同時用力狠狠往下一拽,那匹馬在他的暴力壓制下悲鳴一聲,不由自主地猛一低頭跪倒。馬背上的公子驚叫一聲向前倒下,正好倒在楊信面前,後者抓住馬耳朵的雙手立刻到了他腰帶和後背上,再次大吼一聲直接把他向一旁拖了出來。伴著家奴的驚叫和那少爺的尖叫,楊信雙手提著他向後一甩,緊接著轉身來了個七百二十度,這才重新把他頭朝下橫著放回馬背上……

“夠不夠野?”

楊信把臉湊到都快暈了的少爺面前陰森森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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