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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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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花宴請的都是金陵城裏權貴世家, 女眷居多。其中有孝儀郡主、唐鳳已這樣的皇親國戚、名門之後。當然也不乏一些新貴與寒門舉子,或者門卿墨客,這些人來參與宴會,若是運氣好, 許能遇上賞識他們的權貴, 然後借著東風,在仕途上一飛沖天。

相比起來, 荀芷這樣的庶出, 比這些窮書生更招嫡女們厭惡。好在她們也有自己的小團體可以聊以慰己。

有陳氏管著,荀芷能出來的機會實在不多, 但她也有二三閨中好友, 這些好友當然也是家中的庶女。即便是庶出,到底還是荀國公府的姑娘, 說起來在庶出的圈子裏還挺有份量。

平日裏和她玩得好的,就是唐鳳已的庶妹,唐婕已。兩人都出身名門, 偏偏都是庶出,這身份不上不下,委實尷尬。

唐婕已和荀芷與一幫庶出的姑娘在玩鬥草,鬥了一會兒也覺得沒什意思。

一個後頭來的小姑娘,突然笑著問唐婕已:“方才過來,見了唐大姑娘在那頭看人比投壺,婕已姐姐,你家大姐姐還對這個有興趣?”

這位說話的是京兆尹家的庶女, 言芊芊,雖是庶出,但憑著她巧舌如簧,在家倒也頗為受寵。

說起唐鳳已,唐婕已表情有一絲不自然,“哦,我也不知道大姐姐有這個愛好,只當她就愛整日讀書寫字呢,在那比投壺的都是些誰?”

“端木公子和荀家四少爺為首,順親王孫和謝家公子也在呢。說起來,阿芷家三姐,居然是站在端木公子那一頭,”言芊芊狀似不經意的一問:“可是因為你家三姐姐與端木公子交好?”

荀芷搖了搖頭,“三姐姐未曾與我說起這些,不過,三姐姐與端木公子的表妹,易二姑娘是手帕交,許是這才幫著他們吧。”

“阿芷倒是幫你家三姐姐瞞得緊,”言芊芊掩唇一笑,斜睨她一眼,“你家三姐姐卻是攀上好事了也不叫你!”

唐婕已淡淡地說:“這事兒還沒個影,與我們也不相幹,芊六姑娘還是不要亂嚼口舌的好。”

言芊芊就是不愛她這幅假正經的模樣,自以為跟唐鳳已學個八九成,就能被一樣對待了?殊不知別人只把她當個裝模作樣的笑話看。

她正要出言諷刺,卻恰好來了個主人家的小丫鬟,過來提醒她們開席入座了。

荀芷松了口氣,與唐婕已還有其餘庶女,跟著那小丫鬟往宴客的地方去。

那引路的小丫鬟領著她們穿過長廊,跨過一道水榭。不料,此時正與水榭中亭出來的一幫寒門學子撞了個面。

小丫鬟心知犯了禮數上的錯,面色一白。她本是早就該來領路,不過中途偷了個懶,去廚房蹭了些吃的,這才耽誤了時辰,誰想竟與後頭這些寒門學子撞到了一塊兒去。

荀芷這些人雖是庶出,但也是大戶人家的貴女,怎好意思走過的時候,被外人這樣看戲一樣看著?

“你是怎麽帶路的,”言芊芊當即發責,指著那小丫鬟問道:“這就是貴府的待客之道?”

小丫鬟被指責,慌張了一瞬,但隨即鎮定下來。到底是大長公主的丫鬟,來賓大多不看僧面也看佛面,極少對她們頤指氣使。被個庶女這般指著鼻子罵,她也擺起臉,面無表情地說:“這位姑娘請慎言,這中間固然出了差錯,與我家主子又有何關系?難道姑娘對我家主子有意見不成?”

“好你個賤婢,居然敢擡出大長公主與我論道理,”言芊芊雖然是庶出,但也不是這樣被欺負的,當即開口斥責。

唐婕已皺著眉,拉住她的手,微微搖了搖頭。打狗還看主人,雖然這丫鬟明顯辦事不力,但也不能當眾打大長公主的臉。

鬧大了事情,丟臉的到底還是她們不是嗎?荀芷見言芊芊被唐婕已拉住,轉頭趕緊勸那丫鬟:“這位姐姐,勞您過去說說,可否讓我們先過去。”

丫鬟心知壞事,也是心虛,咬著唇不知如何是好。她猶豫片刻,忍氣說:“好吧,奴婢先去說說,讓那邊的客人讓一讓。”

小丫鬟才走一半,就見那邊率先走出水榭的幾個書生察覺了她們,一時楞在當場。還是打頭的男子最先反應過來,轉頭便招呼身邊的人往水榭中退。

荀芷默默看了一會兒,見那弱冠男子,不過是簡單的素衣布巾,卻無法遮掩清俊的面容。他羞澀地背過身,朝著身邊的好友作揖,也不知說了什麽。那些青年舉子寒門子弟紛紛往裏頭走。

那小丫鬟松了口氣,又到退回來,對荀芷她們做了個“請”的手勢。

荀芷遙遙望去,只能見到那人弱不勝衣的背影,被風吹得翻飛的衣襟,擋不住筆挺的脊背。

她不過多看幾眼,唐婕已眼尖察覺出來,抿著唇,意有所指地提醒她,“芷妹妹,風大仔細迷了眼。”

荀芷惶然收回視線,對上唐婕已含笑的雙眼,她默不作聲地點了下頭,“謝謝姐姐提點。”

菊花宴座位的安排,與宮宴大為不同。宮宴中,貴女們通常跟著自家長輩坐,這樣往往交流很少,都是聽長輩說話。前頭說了,大長公主辦的菊花宴,就是男女互相想看的目的,所以未議親的貴女們按照根據出身,被安排在一處坐。而對面就坐的,就是今日來的世家少年們。

易欣憐好巧不巧地就跟孝儀郡主坐在一起,但她仗著半個東道主,硬是拉了荀萱坐在身邊。往後便是唐鳳已和甄從容,二者父親各是位列大周最有權力的文武大臣,雖遠在邊關的武將比不上當朝宰相舉足輕重,但甄從容怎麽說也是個郡君。

湯汶詩和馮怡姜的位置與她們隔了幾個座位,兩人眼巴巴地望著甄從容。

“荀三姑娘是找不到座位嗎?”另一頭,孝儀郡主見荀萱落座,輕哼一聲,擡著下巴倨傲地說:“不如讓阿欣找個侍女帶你去你的座位?”

荀萱臉色一白,卻沒有做聲。易欣憐見孝儀郡主欺負自己朋友,立即反駁道:“不勞郡主關心了,阿萱是我請來的貴客,自然跟我坐。”

孝儀郡主諷刺一笑,“阿欣你倒是忘了,你坐在我身邊,也不過是礙著大長公主的面子。”

易欣憐似乎沒想到她竟敢當面說得如此直接,當即氣得面紅耳赤,反應之大,連坐在上頭的大長公主都留意到了,遠遠地詢問一聲:“阿欣,你怎麽了?”

“外祖母,孝儀她!”

易欣憐指著孝儀郡主,說不出話來。倒是惠榮長公主聞言,立即瞪著孝儀郡主,呵斥道:“孝儀,你又欺負阿欣了,娘不是與你說過,阿欣是你妹妹,你倆得多親近親近,怎麽反倒吵起來了?”

大長公主淡淡一笑:“好了惠榮,她們小輩吵著玩,你也別只顧著說孝儀。”

孝儀郡主郡主一別頭,大聲道:“我才沒欺負她呢,不過說了兩句她朋友的不是,就幫著外人和我爭,有這樣的妹妹?”

這朋友,有眼睛的都知道說的是坐在易欣憐身邊的荀萱。此話一出,荀萱的臉色更白了幾分。她乍然一擡頭,瞧見不但惠榮長公主面色覆雜地看著自己,連上頭的大長公主都投來視線,神色晦暗不明。

荀萱當即嚇了一跳,低頭不敢與二人對事,只心道要遭。

男客們都坐在對面,端木景桓見了這情況,少不得替自己親表妹和熟悉的荀萱說兩句話,便趕緊出來打圓場道“孝儀你這炮仗脾氣還是沒變哈哈哈,這是方才在園子裏輸了游戲吧,怎得脾氣這般大?”

他以玩笑似得語氣調侃,孝儀郡主反倒沒有生氣,撇撇嘴,反笑他:“我看輸的是景桓哥哥才是,輸給荀四公子的滋味,不好受吧?”

“司韶在這些方面可是一絕,我輸了也是正常。”端木景桓想得開,隨便她說,擺擺手一笑了之。

坐在甄從容身邊的唐鳳已從剛才冷眼旁觀,見端木景桓調節了這處鬧劇,隨口便說:“這端木景桓倒是個趣人。”

因著兩人身邊沒有旁人,甄從容便知她這一句是與自己說,出於禮貌,她也點點頭,“端木公子性子很特別。”

唐鳳已轉頭沖她一笑,“甄姑娘來金陵多久了?”

“不到三月,”甄從容從簡回答。

“先前聽我家弟弟說,你也在丙字班,”唐鳳已掃了眼不遠處的荀萱與易欣憐,道:“那兩位,不好相與吧?”

她雖然之前幫自己說過話,但這幾分主動湊上來莫名的熟絡卻讓甄從容有些不知所措,更何況此時唐鳳已用的還是她最不喜歡的試探口吻。

甄從容不置可否,只說:“我去書院不過是為了學點東西,好不好相與,尚且不知。”

唐鳳已嘴角一頓,似是沒想到她是這性子般,轉頭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隨後也不多說,輕笑著自言自語道:“荀萱自作聰明,易欣憐蠢不自知,孝儀反倒不招人討厭,直來直去。甄姑娘在白露書院,少不得和她們打交道,日後可要留心一二了。”

甄從容語氣平靜地回應:“多謝唐姑娘提點。”

見她不欲多說,對自己愛理不理,唐鳳已也不生氣,自顧自獨飲菊花酒,看著場中跳舞的歌姬裙擺搖曳,旋轉成一個又一個花朵。

“自從有你那綾羅舞,這些就沒看頭了。”

甄從容:“……”

她能感覺唐鳳已並無惡意,但這個人給她的感覺實在有些奇怪……

歌舞退去後,也到了菊花宴的重頭戲,更是才子佳人們可以間接交流的媒介——菊花令。這與普通的詩令並無差別,只是玩得有趣些。

又大長公主開始,往下傳一六面骰子,分別六個點數從一到六。若是投中六,便傳至下一任,若是投不中,便吟詩一首,需與菊相關,可引經據典,也可隨性而發。

甄從容最怕的就是作詩,她的學問,也就停留在識字階段。但這種場合,大長公主要玩的游戲,誰不敢做陪?

於是待身邊的唐鳳已每次做完一首新的菊花詩,骰子輪到甄從容丟,她都面無表情地接過,然後一丟骰子。

“六。”

那捧著投盤的下人便摸摸轉到了下一個人。

一次兩次也就算了,第三次她再次投了個六,連唐鳳已都忍不住側頭,直勾勾地看著她目光發楞。倒是坐在她對面的荀司韶,從前面開始就默不作聲觀察半天,這會兒終於忍不住噗嗤笑了出來。

他這小姑姑,遇到作詩就跟如臨大敵一樣,好在功夫不錯,這首骰子玩得得心應手啊。也不知帶她去賭坊,會不會賺個盆滿缽滿……

不知道自己被表侄子盯上的甄從容,還默默地靠後方坐了坐,讓自己在眾貴女中更不顯眼一些。做不出菊花詩,可是要罰酒的,偏偏她酒量也不好。

她此時心中無比慶幸,好在自己還有一技之長。雖沒能力作詩,但至少有能力想投多少點,就投多少點骰子……

作者有話要說: 荀司韶:小姑姑我們以後就算私奔,也不怕沒錢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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