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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節文化課過後,又到了體育課。 (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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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變得濕潤。

苦澀的感覺緩緩漫上心頭。

沈葉,對不起……

也許我,沒有辦法和你去同一所大學了。

他閉上眼睛,在心裏狠狠痛罵自己是個混蛋,便感覺疲累和痛楚像是黑暗的長手一樣拽著他直往地獄的深淵墜落,引得他的眼皮越來越沈,沈重到再也擡不起來。

於是他索性放棄了掙紮,任自己在這個濺滿了血汙的寒冷夜晚昏死過去,讓寒風將自己盡情吞沒,掩埋。

孤孤單單,不拖累任何人,也不被任何人拖累。

手機屏幕上橫滿了一條條的未讀消息,羅弋不用點開也知道是誰發來的——那時候她買了這個手機,為接收的只是兩個人的消息,而沈葉不怎麽用手機,更不怎麽主動聯系人,所以只可能是……

但她不想去看。

她害怕一旦看了,自己會對這個世界生出更多的留戀感覺來。

大學的教室很空曠,空曠到她貼在頂端的玻璃上往裏面瞧也不會有人發覺她的存在。

許越正托著腮聽課,右手握著的筆在紙頁上漫不經心地敲打著。

手機就放在離課本不遠的地方,屏幕亮得有些刺眼。

他一定是在等她回消息。

羅弋飄得離窗戶遠了些,這才發覺自己的身影已是淡到幾近辨認不出。

於是她穿過玻璃飛進教室,在許越身旁的空位上坐下,眼裏的惜別之意已是濃到醉人。

也許,這會是和你的最後一次會面了,我的愛人。

請原諒我那麽突兀地闖入了你的生命,又這般不辭而別。

請原諒我的自私。

但是,這也都怨你實在太過美好,美好到讓我感覺,錯過與你的相識,將會成為我一生的遺憾。

那麽,再見吧,在這寒冷破敗的深冬。

謝謝你,讓我連心底最陰暗最僵硬的地方,都開滿了明麗的花朵。

因為與你的相識,我第一次感覺到了實實在在的溫暖與安全,甚至實現了一直以來求而不得的心願。

給你……我所有的祝願。

親愛的,心愛的,可愛的情郎,願你安好。

臉頰上貼來一種冰涼的觸感,許越像是觸電一般轉過了腦袋,卻只看見被刷得雪白的墻壁。

是錯覺嗎,可為什麽這樣熟悉?……

他轉頭看向窗外,只見立在寒風中的柚子樹結滿了又大又飽滿的果實,在如洗的碧空之下,顯得特別搶眼。

有人離開了……

不知為何他突然這樣想道,一時只覺得胸口悶得慌,不由得用雙臂將腦袋深深埋住,難過得幾近哽咽。

公園裏的陽光很好,因為是工作日的下午,整個公園安靜到只剩下在犯懶的小貓小狗。

羅弋打著傘,在綠色的草地上踮著腳尖輕輕走著,看公園的人工湖上倒映出了自己已然變得憔悴的面龐。

許是因為在冥界和仙界消耗了太多法力與體力,她這借來的本就脆弱的生命似是被提前消耗完畢了。

她很累,累到近乎挪不動腳步。

本可以在陽光下如活人一般行走的她,現在離了傘便覺得窒息得快要死掉了。

她明白自己的大限已是近了,哪怕僅僅從返生之路的期限上來說。

所以,她要抓緊這最後的時光,把每一處有過快樂回憶的地方都過一遍。

想到自己居然也能擁有過那麽多甜蜜快樂的時光,便再不會感到遺憾了。

她打著傘,在青石板鋪就的小徑上輕輕走過,踩亂了散落其上的成堆成堆的黃色枯葉。

“若若姐,你最近怎麽總是在發呆呀?”陳梅梅胡亂地往嘴裏塞著各式各樣的零食,連吐字都有些不清了。

“還吃!再吃都成豬了你!”管若沒回,倒是對著鏡子梳妝打扮的範喬沒好氣地瞪了陳梅梅一眼。

“要你管!”陳梅梅也毫不客氣地回瞪道,“我可是基本能夠確定可以取代那個有錢人家的小孩在這個世界上生活下去了,可是你呢?嘖嘖,可別是因為沒了把握所以拿我出氣吧?”

“嘁,瞧你那點兒出息!我早就搞定了,只不過看不慣你越吃越肥罷了。”

“你……”陳梅梅正欲回嘴,卻忽地似是想起了什麽來。

於是她把手裏已然吃空的薯片袋子一拍,扭頭向著管若問道:“若若姐,羅弋那邊怎麽樣了啊?”

但管若仍舊沒有回應。

“若若姐?你聽見我說話了嗎,若若姐——”

但沒等她說完,頭頂上便猛然挨了一記。

“你幹嗎呀?”她瞪著範喬,語氣裏帶著點兒慍怒。

“我說,你沒收到羅弋的托夢嗎?”範喬挑了挑眉,“不知道若若姐跟羅弋感情最好了啊,居然還敢問羅弋那邊怎麽樣了,你是不是故意的啊你?”

“我哪有……”

可話說一半陳梅梅確是想起了昨天晚上的夢來,在夢裏,羅弋著一襲白裙,看上去就如初遇時一樣機敏美麗,只是當初那倔強冷漠的面孔之上,難得地現出了笑顏。

“管若,範喬,梅梅,我要走了。”夢裏,她對著她們笑著,“祝你們的返生之途順利,所有心願都能實現。我會記著你們對我的好的。真的很謝謝你們。”

再後來,她將管若拉到一邊,說是有重要的事兒要特別囑咐。

是什麽事兒呢?

陳梅梅好想去問,可一見此時管若一臉憂郁的神情,便沒了開口的勇氣。

與此同時,她也感覺到難過得氣悶了。

羅弋怎麽會給她們托夢呢,難道……

她真的決定要放棄,就此從這個世界上永遠消失了嗎?

氣氛突然就變得壓抑沈重起來,引得陳梅梅連吃東西的胃口都沒有了。

好冷啊。

怎麽這樣快,就到年底了呢。

高三的生活漸漸開始緊張,同學們都開始了抱團取暖的模式,於是樹蔭下、走廊裏,隨處可見成堆成堆一同覆習的身影,整個校園都彌漫著一股沈默的硝煙味道。

高三的校園,是你死我活的無言戰場。

沈葉本是極度排斥這種抱團學習的模式的,可是眼下某個人的存在卻讓她意識到這會是個絕佳的約會借口。

樹影斑駁,打落在任遠清秀的眉眼之間,襯得他棱角分明的側顏是愈發地賞心悅目起來。

沈葉湊近他的卷子瞧了一瞧,不由得小聲驚呼道:“你這麽快就做完了?”

“嗯。”任遠懶懶地回道,“而且已經對過答案了。”

“全對?”沈葉是愈發驚訝了,“連最後一題你也會寫麽?”

“餵餵,”任遠沖著她不滿地一挑眉,“你不會真把我當成那種不學無術的混混了吧?”

“難道不是?”沈葉瞅著他問。

任遠一臉無語,末了頓了頓,回道:“那是做給我爸媽看的。”

沈葉看上去一臉問號。

“我討厭他們擺布我的命運。”任遠解釋道,放下筆放松身子靠在了背後的樹幹上,“所以我學壞,我打架,我做一切讓我看起來像是個混混的事情……是啊,剛開始的時候,我只不過是為了讓他們不要煩我……”

他閉上了眼睛,身上尚未痊愈的傷口仍在隱隱作痛。

是啊,一開始只不過為了偽裝,可是有些路一旦踏上,便沒有辦法再回頭了。

見任遠突然不說話了,臉上的神情也是變得有些沈重起來,沈葉便覺得還是把話題岔開比較好,於是挪到他的身邊使勁地晃了晃他,道:“那……你想好要去哪所大學了嗎?我決定留在杭州,畢竟這裏熟悉。你呢?”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次周三~

☆、第①①③章

可任遠卻只是望著遠處的天空發呆,看上去並沒有要回答的打算。

“餵,問你話呢!”沈葉猛地一拍任遠的肩膀,“不是說好了我們要去同一所大學的嗎,你討厭父母擺布你的命運也好,你怎麽考慮的也好,等上了大學以後,我們不就能把命運掌握在自己的手心了嗎?”

“是嗎,能把命運把控在自己的手心啊……”任遠喃喃自語道,可忽然之間瞥見了沈葉的眼睛,這才發覺她眼中躍動的兇光似是能把他給吃了,於是趕忙賠笑道,“再說嘛,現在討論這個還太早了些不是?”

沈葉癟癟嘴直瞅著他看,一臉的無辜。

任遠笑了笑,伸出手去揉亂了她的頭發,道聲:“高三加油。”

陽光鋪展在他的面龐之上,幾近使得青春的氣息滿溢而出。

那樣充滿活力,就像是一幅生機勃勃的圖畫。

魚缸裏的魚兒照舊搖頭擺尾,墻壁上的鐘表依舊滴滴答答,窗邊的簾幔仍舊隨風舞動,可羅弋卻一直沒有回來。

那天晚上她和自己說了些什麽呢,沈葉只覺得迷迷糊糊記不清了,但有一點她卻是記得清楚——那便是羅弋說,她會留到等自己拿到錄取通知書的時候,再好好地和自己告別。

現在想想,這意思也就是羅弋最後……還是要離開的嗎?

沈葉輕輕咬住下嘴唇想要把眼淚倒回去,可卻漸漸發現這實在是徒勞。

她不由得想起了很多事情。

想起羅弋剛剛出現的時候那又拽又賤的樣子,想起那時她們的拌嘴和小鬧,想起自己意欲尋死之時接住自己的那個溫柔懷抱……

還有之後,那些令人難忘的冒險旅程。

不知不覺中,她的生命,似是已經和羅弋的交纏在了一起。

這一年,實在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兒。

可這樣特別的女孩兒,又是怎麽會闖入自己的生命的呢?

她擡頭望向窗外,逼迫自己使勁想了一想——哦,是因為這顆心。

羅弋曾經提過“返生”這個詞兒,對吧?

她似乎從未和自己細說過這方面的事情,又或者是自己忘了。

總之,自己實在是不清楚具體的規則是怎樣的。

那時候羅弋時常會拿這件事兒來開玩笑,每次都用那種嘻嘻哈哈的態度,引得沈葉只覺得那不會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興許只是羅弋和她開的一個玩笑而已——對於羅弋說要取走她的心的這回事,她從來就沒有當真過,也便很自然地把初遇的那個晚上羅弋所說的所有話拋在了腦後。

所以,她從沒覺得羅弋會消失的。

她已經習慣了她的存在,就像一個好朋友一樣,她只覺得她們會一直這樣打打鬧鬧開心地活下去,彼此揶揄彼此扶持,會一直像這樣陪伴在彼此的身邊的。

就在她想得心緒愈發煩亂的時候,卻忽然聽見窗戶那邊傳來一陣響動,於是條件反射地站起身來,帶著些欣喜喚道:“羅弋?”

但出現在眼前的這張面孔,卻是有些陌生。

不是羅弋啊……

沈葉帶著些失望正欲坐下,卻忽地又跟個彈簧似的蹦起來,指著眼前的這個女子結結巴巴說道:“你你你……你不是……”

“是的。”來人一按窗沿便靈巧地落在了地面,順了順身上的衣服把目光撇到一邊,“是弋弋讓我來的。她有些事情,想要托我轉告給你。”

沈葉終於是記起了她的名字來——上回她來過自己的房間,那時候也是為了羅弋的事情,對,她還說自己是羅弋的朋友呢,她的名字好像叫……管若!對,就是管若。

沈葉像看見救星一樣撲上前去就抓住了管若的胳膊,因著焦急眼睛也是變得有些濕潤起來:“羅……羅弋人呢?你知道她在哪裏的對不對?我不想聽她的轉告,我想要見她本人!”

管若不敢直視沈葉的眼睛,只是把手搭在她的手上,聲音也是輕輕的:“你不要擔心弋弋,她很好。只是她心裏有事想要出去走走,放松放松。你了解弋弋的不是嗎,她在心煩的時候,一向不願意被人打擾。她現在讓我來告訴你這句話,就是希望你定下心來好好準備高考——畢竟這是個對你們來說很重要的考試,對吧?我要說的就是這些,希望你能珍惜弋弋的情意,不要讓她失望。”

說完管若便將自己的手從沈葉的手裏抽出來,一個翻身便從窗戶裏躍出去了。

於是房間裏只剩下了冷冷的風,還有在臺燈清冷光線下永遠不知疲倦地游動著的小魚兒。

沈葉失神一般癱軟在了身後的椅子上——她該相信管若的話嗎,她並不清楚,她心裏其實也有一個關於真相的雛形,可她並不願去看清。

那麽……只能好好學習了,畢竟,這是她唯一能確認的和羅弋有關的最後消息。

今天看起來也會是再平常不過的一天——高三到了,學校的管理就變得很松,於是下午的自習沈葉便幹脆請了假回家把自己鎖在小房間裏埋頭寫卷子,她只覺得,這麽做就似是隔絕了外界的一切,她便可以不再去想那些讓她感到心煩的事情。

就在她寫得只覺得自己快要進入了那個布滿油墨味道的世界的時候,卻忽然聽見放在桌面上的手機鈴聲大作。

她的手機很少會有人打進來——沈葉尋思著這會不會又是什麽詐騙電話,於是帶著滿腹的不耐煩準備把手機抓過來按滅,卻在目光落到手機屏幕上的那一瞬怔住了。

是任遠打來的。

任遠可很少——或者說是從來沒有主動給她打過電話。

這麽突然,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嗎?

於是沈葉忐忑不安地按下了接聽鍵,把手機拿起來放在耳旁:“餵?”

那邊傳來細弱的喘氣聲,聽著又有些像是冷笑。

“餵?”沈葉只覺得脊背有些發涼,“是任遠嗎?”

“沈……”那邊的人似是連吐字也很費力,“沈……葉……這裏……是學校……後面……的……小巷……吧……他們可真是會……選地方……也夠……陰……”

這會兒沈葉已經聽出來是任遠的聲音了,可他的聲音聽起來那麽虛弱,使得她渾身都因緊張而微微地發起汗來:“任遠你怎麽了……你說的他們是誰?你現在在小巷嗎,出什麽事兒了?”

“你說……這麽多……問題……我一下……怎麽回……答得……過……來……”

“那……那你告訴我,你現在在哪兒,發生什麽事兒了?”

“沒……事兒……就是想……聽聽……你的聲音……”

當地一聲,手機似是掉落在了地面,而那邊的人再也沒有開口說話。

“餵任遠!任遠!”沈葉急得直喚他的名字,可那頭死一般的寂靜讓她的心兒涼到仿佛浸泡在零下二十八度的冰窖之中一般。

她沒有辦法再這麽坐以待斃了,於是連忙起身急急忙忙披上外套穿好鞋子就奪門而出。

記憶中學校後面的小巷只有那麽一條,昏暗的燈光下,小巷的每一塊青石板上都布滿了灰暗苦澀的回憶,但是眼下沈葉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再去回想了——直覺告訴她,她心愛的人,此刻可能正是危在旦夕。

鞋跟敲擊在青石板鋪就的小路上發出咚咚咚的脆響,冷風拂過臉龐宛若刀割,眼前的景物搖晃得厲害,直叫人頭昏腦漲。

在這片昏黑的盡頭,她看見了血,很多的血。

任遠就躺在小巷的盡頭,整個人浸在血泊之中,地上還有一把被鮮血浸沒到近乎辨認不出本來面目的小刀。

這位置實在太過偏僻,如果不是特意來找,是絕對不會被人發現的。

沈葉強迫自己咽下所有的恐懼與慌亂,顫抖的雙手在手機屏幕上按下急救的號碼,只覺得這等待接聽的時間無限漫長。

“餵?120嗎?對,這裏是永象中學後巷,有人失血過多昏迷了,情況很危險……

“嗯……嗯……對的,好,我去永象中學門口帶你們過來……”

沈葉用手支著腦袋——剛才被她強制壓下的恐懼和惡心感覺這會兒終於是湧上了心頭來,引得她渾身都在劇烈地發著抖。

從小到大她從來沒有看見過這樣血腥的場面,而這頭一次看見,血泊中浸著的,居然還是她最最心愛的戀人……

她捂住嘴,只覺得想哭的沖動已是近乎抑制不住了。

任遠的身上纏滿了繃帶——在重癥監護室裏渾身被插滿了管子的他,看上去活像是個昏死過去的木乃伊。

等沈葉趕來,又等到救護車來接應,這期間到底有多長時間?

流了這麽多血,他能撐得過去嗎?……

畢竟這裏再不是有著法力庇佑的異度空間了。

沈葉垂下腦袋發出小聲的嗚咽,只覺得難過得連心也快碎了。

“小妹妹。”

就在這時她聽見有人喚她,於是擡起頭來,卻正見了一個戴口罩的護士姐姐。

“你是他的家屬嗎?”

沈葉猶豫了一會兒,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作者有話要說: 下次就要周六了,不過感覺不剩幾章了,我想想……可能還有三章左右?

不清楚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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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看官,下章內容我已經寫完了,但是電腦今天出了點問題,word打不開,不知道今天晚上能不能修好,如果不能的話明早我一定補傳上來,抱歉抱歉~╥﹏╥...最近真是多事之秋……

☆、第①①④章

夜已是深了,醫院冰冷的鐵質長椅上坐著一大一小兩個人影,在空無一人的走廊裏異常顯眼。

“這也太亂來了。”許越把胳膊放在椅背上,眉毛近乎擰成一個結了。

“對不起,麻煩你了……”沈葉低頭看著自己的裙邊,聲音低低的。

“不是說麻煩什麽的,”許越轉過頭來直視著她的眼睛,“我是想說那夥人到底是幹什麽的,居然把人給傷成這樣,我們怎麽能這樣簡單就放過他們呢,怎麽說至少得先報個警吧?還有,你有任遠爸爸或者是媽媽的電話嗎,他們兒子傷成這樣,至少得打個電話讓他們知道一下情況吧?”

沈葉緊緊咬住下嘴唇,沈默了許久才開口說道:“我了解任遠的性格。如果他醒來發現他父母知道了這件事兒,一定恨不能立即死掉。而如果我們報警的話,便一定瞞不了他的父母了。”

許越煩亂得在頭上亂揉一通,恨恨道:“你們現在這幫小孩子啊!讓我說你們什麽好……像你們這樣,早晚得出事情!”

沈葉沒接話,可眼裏的淚近乎是滿出來了——她怎麽會不知道他們的做法很極端很不正確呢,可是她現在最在意的,是任遠什麽時候能醒過來。

至於其它的,她暫時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去想了。

當任遠睜開眼睛的時候,首先躍入眼簾的是天花板上閃著亮光的日光燈,再之後才是雪白的床單和壓抑的墻壁,再加上旁邊家屬的絮語,他便是初步能確定自己是在醫院了。

可是,為什麽自己會在醫院的呢?

於是他想起了一些零碎的畫面來——那些猙獰的笑臉,被他擊倒在地的軀體,還有那猝不及防刺入他小腹的一刀……

見血之後他們就跑了是麽。

真慫。

慫到只會出陰招。

就在他想得神情漸漸變得陰沈可怕的時候,卻忽地感覺到手邊一陣蠕動,接著便看見了沈葉揉著惺忪的睡眼漸漸從床邊直起身子來。

“呀,你醒啦,任遠!”她本是困倦的面容上猛然現出了清醒的神色,眼裏閃爍著欣喜的光亮。

可看著她這副模樣,任遠卻覺得心裏愈發苦澀起來,於是索性把臉偏向了另一邊去,也不說話。

“你睡了三天三夜呢……”可她卻顧自說起話來,聲音裏透著滿滿的心疼,“那會兒我真怕你會死了……不過幸好幸好,醫生說你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

脫離生命危險了?……

是啊,那時候給她打電話,他是以為自己快要死了的。

所以,是她把自己送到了醫院?

哈,居然會被她給救過來了……

自己可真是個會給人添麻煩的家夥呢。

“不管怎麽說,能醒過來就好……”沈葉低頭笑著說,聲音也隨之變得溫柔了起來,“等你恢覆好了,我們再一起回學校上課。”

任遠猛地回過頭來,一雙眼睛因詫異而瞪得老大。

“你……不打算痛罵我一頓麽?”他說,一臉的難以置信。

沈葉垂下眼睛,睫毛被淚水沾染得有些濕潤:“你能醒過來我就很開心了,怎麽還狠得下心去責備你呢……只要你活著,好好地活著,我就心滿意足了啊。這才是對我而言最重要的事情。老天爺終於把我最心愛的男孩兒從鬼門關歸還給我了,我怎麽舍得再開口責備呢。做人不能太貪婪的。”

話是這麽說,可任遠還是在她的眼裏看見了許許多多的委屈。

於是他也感覺心疼起來,便伸出手去把沈葉的手握在了手心,沈默良久才開口說道:“對不起沈葉……對不起。在遇到你之前,我的確是招惹上了太多的麻煩。我把自己的生活攪得像一個爛攤子。我沒有得到過什麽像樣的愛,更別提什麽真摯恒久的愛意了。所以我作踐生活,也作踐我自己。但是今天我想明白了——我答應你,這種混賬事情會是最後一次了,從今天開始,我要跟過去的一切徹底地來個了斷。

“高三了,我們都要加油。這樣等到填志願的時候,你我便都能給自己一個滿意的交代。好嗎?”

他仍舊臥在床上,可一雙清澈的眼睛卻是定定地瞅著她,裏面滿是熾熱的真誠。

沈葉眼裏含淚,鄭重地點了點頭。

校園裏讀書聲瑯瑯,清亮而富有朝氣,聽到深處卻又能感覺出濃到化不開的疲憊之意。

這個清晨下著小雨,為本就淒寒刺骨的冬日平添了一股直透心底的寒意。

這些天管若的情緒一直很低迷,做什麽事兒也提不起精神。

返生之路已經接近盡頭,宿主的精氣神也已是一點一點地傳輸到了她的體內,使得她得以像活人一樣在大太陽底下行走,甚至肆無忌憚地淋雨也沒有什麽所謂。

可是羅弋呢?

她嗅到了清清淺淺的玫瑰花香,就好像羅弋身上那沁人心脾的味道一樣,於是情不自禁地跟著這味道一路走去,不覺間就到了這所學校。

因著下雨的緣故,這味道時而濃烈時而寡淡,有時候還打著飄消弭在了這濛濛的雨霧裏。

但她還是尋到了這味道的源頭。

那是一把失落在雨中的傘,在雨霧的籠罩下散發著清冷的氣息,又朦朧得宛若一場夢境。

只見那傘柄倚在地面,傘面則那麽靜悄悄地展開著,就好像在守護一段一旦不小心觸碰到便會消散的回憶一般。

管若走到那把傘跟前蹲下身子,伸手抓住了傘柄。

好奇怪,在觸碰到傘柄的那一刻,她忽然就產生了一種強烈的感覺——一縷纏附在其上的靈魂,似是因為歸屬有了依托,便靜悄悄地隨著淺風離開了。

而纏繞在傘上的淡淡玫瑰花香也在這一瞬隨風而逝了。

就好像終於能安定下來的念想。

“弋弋……”管若喃喃念道,“你要我轉達的話,我已經帶到了……”

本該是還有許許多多的離愁哀思要說的,可當這一刻真正來臨的時候,她卻反倒是覺得,沒有什麽話比沈默來得更為自然了。

“走好,弋弋。”她輕輕地說道,慢慢閉上眼睛,任自己的淚水混雜在清冷的雨幕之中,連著沈痛的哀思一同飄向了遠處被細雨暈染得已然看不清邊界的地平線裏。

一切似是如故,一切又似是有了些許的不同。

高三這年,所有人都在極端壓抑地備考,恨不能舍棄自己所有的情感成為一個冷漠無情只知埋頭苦學的機器,可有時候卻起到了反效果,使得自己變得愈發敏感,尤其在夜深人靜的時候。

夜已是很深很深了,可任遠仍舊圓睜著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僅懸著一盞燈的天花板看,全然沒有一點兒睡意。

隔壁的聲音很輕,可他卻能聽得明明白白。

畢竟憤怒與憎惡是一種很強烈的情感,絕對不是一層薄薄的墻壁所能阻隔得了的。

“孩子都高三了,你就不能在家多陪陪他嗎?”江伶的聲音聽起來永遠這樣細細小小,卻在最底端埋藏著能把人刺穿的濃烈怨恨。

“我工作忙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說了,那個混賬小子也根本不樂意我來陪吧……他是恨不能我死了才高興呢!”任永林的聲音低沈渾悶,隨後便跟上了點煙的聲音。

“你少抽點,就不能給兒子做個好點的表率嗎?”

“你能不能別總這麽啰裏啰嗦的,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就行了,我的事兒你特麽的少摻和!”

任遠翻了個身,只覺得這被墻壁壓抑著的爭吵聲實在太過刺耳,而眼下自己又是一點兒睡意也沒有,便索性起身推開了房間的窗戶,讓寒冷的晚風撲了自己一臉。

今晚的星星好亮啊,簡直跟那個晚上的一模一樣。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自己即便是有了心事,也不再樂意和家裏人說了呢?

他記不清了。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對於家庭的感情,是愈來愈淡漠了。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逃離這個被稱之為“家”的地方,迫不及待地想要掙脫這裏的束縛。

也許自己以後不會結婚的吧——畢竟他並沒有被人像樣地愛過,所以自然也不會懂得該怎麽去愛別人。

可是習慣了之後,便也覺得沒有什麽不好。

反倒是有時候別人對於他的喜歡,在他看來卻成了一種負擔——因為,他並不懂該如何去回應別人的愛意。

於是他想起了沈葉來。

一時間,天上的所有星星,都變得那麽像她明亮的眼睛。

他的拳頭漸漸在窗沿上方握緊了。

“沈葉,對不起。如果可以的話,我多麽希望能夠就這樣一直一直陪著你走下去啊——可一想到以後你會接觸到我這個陰暗的原生家庭,我只覺得所有的想象都在這一瞬灰飛煙滅了。我喜歡你,也好想就這樣一直陪著你走下去,可我不能……在我自立之前,我沒有辦法給你想要的生活,也無法給你任何承諾——因為,我根本就沒有把它變成現實的能力。”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次就是星期一了,粗略算算劇情內容,好像真的只有兩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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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明天又臨時有事,沒時間上來更新了……不過看起來只有兩章就結文了,不想因為趕時間而寫得潦草,所以初步決定下周三,也就是12.21更新一次;因為這個周末有安排,所以得看情況,不過最晚下下周會更出最後一章結文。謝謝你一路看到這裏(^-^)V

☆、第①①⑤章

“而我也沒有退路。

“一旦我失敗了,沒有人會救我的。

“別人都有受傷時候可以逗留可以依靠的避風港,而我卻沒有。而且……我實在是受夠了,我再也不想看著別人的臉色生活了。我……再也不想做他們的出氣筒了。

“如果只是我自己,那怎麽樣都無所謂,可我怎麽能忍受得了你也跟著我一起陷入這片泥淖之中受苦受難?

“沒錯……我想,我是想要和你一起的,甚至帶你遠走高飛——但是在那之前,我必須憑借自己的力量在這個險惡的世界紮穩腳跟才可以。

“我自然不奢望你會等我,可我也不會放棄在這條道路上繼續前進的——畢竟,總會有抵達終點的那一天。當我騎著心愛的駿馬回來迎接你的時候,等那個時刻真正到來的時候,你願意去往哪個方向,又或是願不願意和我一起,便都是你的自由。

“不管你如何選擇,我都不會怨你。”

想到這裏他一時覺得心裏亮堂了許多,便緩緩地立起身子來。

一抹微笑悄悄地在他的唇邊蕩漾了開來,像是掠過湖面的微風。

但若要問我真實的意思,我自然是希望你能夠等著我的,我親愛的小公主。

他在心裏默默地想道。

窗外陽光很好,落在紙頁上恍若躍動的詩篇一般動人心弦——沈葉的目光來來回回在那些密密麻麻的鉛字上掃動,思緒在激烈碰撞,筆走如飛。

時間啊,多麽希望你能快些過去,這樣便可以早些結束這毫無樂趣又無意義的高三了。

可是,又好想你能走得慢一些呢——畢竟,我總感覺自己準備得還不夠充分。

枯燥的試題和細細密密的知識點不住地在她的腦海中盤旋著——而在這如此蒼白單調的學習生活之中,任遠的那一句“高三了,我們都要加油”,便成了其中最浪漫不過的點綴。

點點陽光在湖面上跳動,恍惚之間竟有一種回到了家鄉的小河旁邊的感覺,就好像又回到了和羅弋一起在那兒約會的時光一樣。

許越坐在面朝湖面的棕色長椅上,讓帽子垂下來遮住自己的眼睛,感受著陽光打落在身上的融融暖意。

心頭的陣痛已是舒緩一些了,可還是埋在最深最深的地方怎麽也不願意離開。

想想那天在醫院的時候真是應該問問沈葉到底知不知道羅弋去哪裏了的,可是前不久羅弋發來的那些消息又很快讓他斷了這個念想。

是的,那時候她在消息裏這樣說道:“許越,我暫時要離開一陣子,請原諒我再一次的不辭而別。很抱歉,我又一次破壞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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